沈今今心中酸楚,安慰她:
“你别急,有机会,我想办法帮你调个岗。”
“我也想开了。虽然出来珠宝店,一路工资走低,但是眼界不一样了。人只要有口气,谁知道下一段路又会是什么状况。不担心,我反正有工作证,跑去省报去吃食堂,又好吃又便宜,把我失去的工资吃回来。明天,我换个2L的大水杯,灌纯净水回去,省下买矿泉水的钱。”
何逢萍的乐观,把沈今今逗笑了。
“今后在单位拉屎,还省了出租房的水费。我再买个充电宝,充电回去。”
沈今今开玩笑:
“把你小电车开到大厅,那个是你电费支出的大头。”
何逢萍被带得也越说越离谱:
“我直接在大厅开几个充电桩,干个充电站!谁叫我活不少干,钱却少发了。你也别开A8了,还是高配,科长都没你开的车好。换成电动车,不用堵车,还环保,你来我充电桩,给你打个99折。”
每个人都在逆境中寻找着可能向上的机会或者尽量乐观,只有不争气的余家,传来只有负面的消息。
余绍馨的楼盘还没撤,但只剩下几个看家的,卖卖最后几户。
金牌销售不缺工作机会,别处开了新盘,各人早都被挖去。
只有把喂到嘴的好饼当自己能力的余绍馨,没房可售后,收入断崖,新饼和她无关,回家和妈重新开业了麻将馆。
而余绍良那个被赌债催疯的,急于拆迁签字,不停搅合余绍馨的麻将馆。
余绍馨既没妈经营手腕娴熟,又没姐姐的容貌和镇场的气势,麻将馆的红火,早大势已去,重新粉饰,生意也很清淡。
沈今今心底再也清楚不过,那个家,今后只会矛盾重重,绝无转圜余地——
家庭里一旦缺钱,对别人的道德要求,就变得特别严谨起来。
高道德,是占有其他家庭成员有限资源的无痛“麻药”。
有甘心情愿付出的,其他人占起便宜来无负担。
但那俩双胞胎,绝不可能谦让巨额的拆迁款,加上房子还登在毫无责任感的余正海名下。
而妈等着治疗。
可谓多蚌相争,食物链已经乱了,必有一番乱杀。
她彻底拉黑了余家所有人。
余家再怎么缠斗,都已与沈今今无关。
沈今今把单位对她姓氏变更的疑惑,在饭桌上,对边家人讲了。
边董听了:
“他们对你的询问,符合流程,但也有窥私的成分。你一个员工的身份,还不能不回答。这样,我找人给你领导解答这个疑惑。你是去老老实实上班,又不是人家那种张牙舞爪的不懂事孩子,对不对?”
嘿嘿,边董不教育人的时候,非常和善,孩子们提个什么要求,他总能想办法解决。
边柏青持着筷子偷笑。
边董:
“笑什么?不对?”
边柏青毫不避讳父母,抱住沈今今的脑袋亲了一下,很响亮。
“她还算有个服的。”
边董一本正经:
“嗯,你俩都得服。”
边柏青见沈今今吃好了,带着她撤离。
“走,以后我们吃独食,省得下了班还要见老同事。”
边董揶揄儿子:
“走哪儿也带着她,跟你是她挂件似的。”
在只有两人的三楼,叽叽咕咕研究了半天婚礼流程,忽然发现还没照婚纱照!
一会儿肚子又饿,俩人抱着胳膊一起下楼吃夜宵。
如果不是这顿夜宵,也许一切走向不会加速度。
第96章
保姆早已下班,她每天工作7小时,其它时间她都在自己楼层,家里人也不去打扰她。
沈今今和边柏青翻着冰箱。
食材很多,但不是原材就是需要化冻加工的,俩人都有点怵头下厨。
边柏青关上冰箱:
“我叫个外卖。”
沈今今蹲在地上,从冷冻掏出用一次性碗分装好的花胶鸡,抬头问:
“你会加热吗?我想吃这个。”
边柏青盯着那坨麻烦,顿了一会儿,笑:
“我试试。”
灶上有6个头,光是熟悉开火,边柏青研究了好一阵。
他一边轻搅着勺子化冻,一边打电话叫外卖。
沈今今叉着腰监督:
“怎么直接点电话点?软件下单呗。”
“它们店不走C端,每天只卖卖老客。”
等桌上摆满了北极贝、甜虾和海胆,一看品相才知道,这个品牌只做几个高档小区的生意。
外卖老板是边柏青的小学同学,每天早上去码头选货,只挑尖,也做水果生意,榴莲只卖猫山王以上的品级。
如果当天的货不满意,索性歇业。
品控严格,菜不错。尤其配了一个夯货花胶鸡,夜宵挺有架势。
边柏青当完厨娘坐下,思索了一下:
“你喝不喝酒?是不是差点小酒?”
沈今今跳着高,跟边柏青去库房挑酒。
库房一开,沈今今吃惊——一面墙的茅台,码得整整齐齐。
往里拐,又垛着一层层的五粮液。
下台阶的厅里,都是乱七八糟的外国酒。
边柏青看到沈今今有点震撼的表情,他得意加豪爽:
“随便挑。”
沈今今摇摇头:
“反正喝酒就是为了辣辣嘴儿,吃夜宵,来个柔一点的。”
“柔一点的······”
边柏青微皱着眉,四处搜寻。
他的长手指停顿在外国酒那一堆里。
拿起的酒瓶上却是汉字:
龍泉。
“清酒。你年轻小女孩,喝这个。配你喜欢的鱼鲜正好。”
沈今今点头:
“好,吃夜宵嘛,打发嘴儿,便宜的就行。”
她见超市货架上的清酒也就几十块。
边柏青抬了下眉,笑了笑,没说什么。
他一手提着酒瓶,一手牵着她回餐厅。
沈今今盯着边柏青的笑眯眯,故意调戏他:
“你笑什么?我说喝便宜的,你窃喜成这样子,我给你省钱你高兴?抠搜那样子!还没给你名分,你就开始打小算盘。”
边柏青开了酒,给沈今今满上,也调戏她:
“你喝清酒,我把上回剩的茅台喝了,一块儿抠。”
他俩看着pad里面的电影,吃着夜宵,时不时碰个杯。
同事的微信,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切断了私人时间。
朝沈今今要一个什么备份,拍最主要的几行字就行,出差用,快上高铁了,才想起来。
沈今今从pad里调出文档,拍了照,发过去了。
一件再也不能普通的照片,却在单位引起了轩然大波。
照片一隅的十四代龍泉被同事们扒出近2万一瓶;
旁边是铁盖子茅台;
夜宵是本市只做高端食材的清本鱼鲜,它家会员一次起充就8万8······
沈今今上班时,那群本只在角落里观望她的人,彻底捺不住了,围了她的办公桌,打听豪门到底是怎样的生活细节。
伸手不打笑脸人。
但沈今今内心很抵触窥私为乐。
她只想安安静静上班,不太需要同事和她建立热烈的友情。
一上午,单位里简直不聊别的了:
“干一年,不如富人吃顿夜宵的!”
一些同事开始窃窃研究沈今今整天拿着的透明笔袋,怀疑里面镶了金线。
要不然,不拿奢侈品包?
肯定暗藏玄机!
沈今今也终于明白,昨晚笑话边柏青抠搜,他为何笑眯眯了。
幸亏要召开“短视频对传统媒体行业冲击如何转型的讨论会”,分散了扎堆聚窝的同事。
谁知一进会议室,连领导也遮不住地发馋打趣:
“小沈,昨晚的酒,醒了吗?一会儿要积极发言啊,你可是器重的骨干。”
“你怎么没有朋友圈?是不是拿小号当工作号呀,把我们屏蔽了?我还想看看你平时都发些什么有趣的生活片断呢。”
“就是,小女孩不都喜欢拍拍美食,炫耀下又去了什么好玩的地方吗?肯定分组不可见,不给我们涨涨见识。”
冤枉。
沈今今就一个微信号,没有头像,没有任何朋友圈。
偶尔拍个图,上传到ins.
但回国后,忙成那样,也不登其它社交账号了。
沈今今只好堆笑,但笑得很僵。
研讨会开着开着,主题已经偏到纸媒曾经多么辉煌上去了,忘记了是为展望未来。
沈今今昏昏欲睡。
直管领导喊沈今今:
“小沈,怎么不发言?酒没醒?还是好酒醉人厉害,喝一杯顶便宜酒一瓶的。”
哄堂大笑。
截至到现在,沈今今已经觉得富贵玩笑发酸了,一点都不好笑了。
她跟边柏青微微抱怨:
“我怀疑同事们已经把我当做异类。”
边柏青无所谓:
“管他们呢。又不是吃喝他们的。”
怕沈今今心情受影响,边柏青邀请她:
“有时间我带你去影视城旁边,那里二期没盖,有场地,正在扎棚子,结婚时请集团员工用。”
“那有什么好看的?”
“去看看。”
第二天上午,沈今今借着外出采访,去了影视城。
工人们正在施工,已经扎好了两个巨大的遮阳棚,远处还在施工新棚和舞台。
皮卡拉着新的施工材料进场,包工头子在吆喝着骂工人:
“磨蹭什么!叫你们他妈别抽烟,烧了场地,老板结婚耽误了,谁他妈负的起责任?快点的动起来!”
几个抽烟的赶紧捻灭烟头,喝口水,继续热火朝天。
烈阳下,电锯和敲打声频频,沈今今有点烦躁。
她不知道从哪里下车合适,地上到处是钢筋和其它成堆的施工材料。
边柏青本要陪她一起来,半途被市里领导叫走了。
让他有些头疼的影视城,似乎受到了上面的重视。
有人跳下车和包工头子没交流几句,吵起来了:
“餐桌到了,还不能进场?我们往哪儿放?”
晒黑的包工只有呲出的牙发白:
“爱往哪儿放往哪儿放,没看见还在做棚吗?”
“广东已经发过几十张桌子、几百个凳子来了。这还是第一批,接二连三到货,根本没地方放,我们要进场!”
“没施工完毕就进场,还不叫灰给你埋了!这些工人给你随手拿个凳子,你找谁要?”
“你是包工不负责监督?”
“滚蛋,打扰我们施工,你们还进不了场!”
“马上到新一批桌子凳子,不进场不行!拢共几千个凳子呢,集团里也没地方给我们存放,必须放在这!”
······
吵得跟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似的,两方都有理,互不相让。
听到同时容纳几千人一起吃饭,沈今今有点震撼。
她望望正在施工的舞台,很大,估计到时候还要请艺人来表演。
职业的敏感,让她猛然意识到,这个城市没有了振奋人心的新闻时,她的未婚夫家只要想,就可以引起轩然大波。
这其实是个可以做成热点的新闻,如果是别人家的话。
一旦自己沾上了新闻的可能,沈今今倒有点心情沉重起来。
晚上见到边柏青,他进门找到她就把她举了起来,转了几圈。
他心情爆好,可能迟迟没动的影视城项目,有了新的进展。
沈今今却有点不知所措的表情。
边柏青拿鼻尖蹭蹭她的脸:
“怎么了?最近总是囧着个小脸。婚前焦虑症?”
沈今今舒出口气:
“大哥,我知道你有钱,到底是怎么个有钱法?怎么可以请那么多人一起吃饭?还扎了个不小的舞台。我们结婚,我当然很憧憬难忘的场面,但需要搞那么轰轰烈烈吗?你不是喜欢低调吗?”
边柏青用食指刮刮她的鼻子:
“找个机会,给员工热闹一下而已,不收份子,还要借这个机会,派红包出去。到时候你撒钱,算是给你铺垫的集团出道。”
“啊?我在集团出什么道?”
“得让他们知道老板娘的存在。以后你进集团,大家心底都有个数。”
“我刚升到省报。”
她心底有点抗拒和沈青渊成为同事。
家人变同事,让她有压力,迟迟不肯松口去珠宝行和玻尿酸厂子参观。
边柏青拍拍沈今今的肩头:
“不耽误你今后占一定的股份。”
“我并不想掺和你的事。”
边柏青倚着窗台,拉她过去,相偎着:
“不一定你要在集团工作,占一定的股份——以防万一。”
他有一定的停顿,好像是考虑了一下,换掉了个长句子。
已经被边柏青带着开了眼界,但今天的场地施工,还是震撼了她,她已经又对他的世界迷茫起来,似乎望不见尽头,超越了她的想象力。
“什么万一?”
“万一我出现什么意外,你不至于手头什么都没有,被集团架空。他们一个个,看着对你笑脸相迎,其实下手很狠。”
见沈今今表情愕然,边柏青猛然意识到说多了。
他立刻转笑:
“我只是这么说,你别往心里去。”
沈今今跌入他怀里:
“做你媳妇儿,还需要担惊受怕。”
“不会的。我怎么可能出意外,而是习惯了凡事留一手。”
第二天,沈今今又被同事们围攻了,举着手机朝她打听。
——有个建筑工人,拍了施工现场的小视频,传到了网上,配文:
年轻小老板结婚,搞了大阵仗,扎了舞台要请当红大明星唱歌跳舞,下头这些棚,能容纳几千人聚餐,人比人气死人,生存不易,请给我双击点赞吧,晚上来我直播间······
定位是影视城。
省报的人,都很有人脉,即使影视城没并在天青集团下,但能知道也是边家的。
同事们炸锅了:
“小沈,这是你家的影视城吗?”
“你老公到底多有钱?这么大阵仗?”
“是不是单独扎个棚,连我们报社也请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