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枝——元曲曲【完结】
时间:2023-07-04 14:45:24

  两人坐到桌案前,苏云烟靠着库房新送来的软枕:“今天的事倒给咱们提了个醒,若是想日后不被人拿捏,秦妈妈还是得将话跟父亲说明了,只要父亲想按下这件事,徐氏便翻不出大的风浪。”
第59章 报应尽快
  “小姐说的,我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家主……”
  关于秦妈妈的难言之隐,苏云烟了然于心,抬眼看着秦妈妈,眼眸流转,耐心的解释:“我们倒也不必全说实话。梁公子今日在李府的说辞,定然会传到父亲的耳朵里。想上次孙姨娘的事,徐氏将一切归咎于一个‘恰巧’,那咱们也就顺了一个恰巧。”
  “小姐的意思……”
  “您只当秦牧真的是逃难时候入伍到梁公子手下,梁公子将人安置妥当后,您才发现,那正是您的儿子。您那小孙子去私塾的事,还是梁夫人给办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可我儿子到底犯过大罪……会不会影响到梁公子?”
  “梁家公子话都已经说出去了,若有影响,倒也不再妈妈这一两句了。”
  苏云烟的话叫秦妈妈彻底安心,等到大雨停下,她才心怀踌躇的从苏云烟的暖阁离开。
  火盆里烧红的炭,似落豆子般‘哔啵’作响,苏云烟横窝在榻上,身上下铺了羊皮做的毯子,身上又裹着蚕丝做的小被,许姑还忙着准备手炉。
  即便如此,苏云烟还是窝在那里瑟缩发抖。
  下雨的时候,人还好好的,雨过之后便愈发觉得寒气逼人。若是上午梁冀未曾拦下苏云烟,使其雨中奔波,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这一举动,也使得苏云烟在秦妈妈的心中地位更胜一筹。
  “小姐,前几日梁夫人送来的高原山参拆开了。已经入汤了,等会就好。”许姑心中忧虑,目光不肯离开苏云烟片刻,生怕苏云烟坐在那里迷糊着了,自己却没有看到。
  想想这一身寒证与病痛,都是拜李曦年和徐氏母女所赐,苏云烟微合的双眼便渗出寒意:“有时候,我实在忍不住,不若花下大价钱买凶将那几个人杀了算了。”
  听到这句话,许姑赶忙走过来将暖炉塞进苏云烟的手里:“小姐这话不敢再说了。人死容易,苟活难。”
  “嗯。”苏云烟又长长的叹了口气:“人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一点都不会痛苦。”
  “遂这是个水滴石穿的事,下细细的功夫,耐心的看着。相较于这件事,小姐更应该用更多的精力,为自己做打算。主母过世得早,那些治家管家的规矩方法小姐学得也不甚了了,这些您该和秦妈妈慢慢学。”
  “嗯,我知道。”
  “人活着,心中不能尽藏着恨。小姐千万别因为过去的恨,而忘记了以后的好日子。大仇要报,日子也要过。一味寻仇蒙蔽双眼,忽略了身边的人,人要心声怨怼……久了,再好的感情也要磨没了。”
  许姑将话说得隐晦,但苏云烟能听得出来,许姑是提醒自己不要负了梁冀。
  梁冀是个可堪托付的好人,梁夫人也是放眼雍京也找不到的好婆母,若说是那场苦难里的慰藉,也就是自己无意撞上的婚事了。
  说到婚事,苏慕的婚事没有徐氏掺和,倒是一切顺利。
  苏府的宾客盈门,杨府的十里红妆,雍京上下都赞这对璧人。也有人眼红,说是苏府成年的几个孩子嫁娶顺心顺意,心生嫉妒,背后言语挑唆说是苏川这人势力慕强,攀扯高门望族。
  这叫苏川苦恼了一阵,不过这种苦恼很快就被取而代之了,因为他的好女婿李曦年,朝堂上说错了话,被圣上一句话发配回老家去了。
  苏云烟简直懵住了:“怎么,报应来得这样快吗?”
  许姑也跟着笑:“可怜李曦年费劲吃奶的力气,从一默默无闻的村头傻小子,爬到了今时今日的地位,马上就要迎娶苏家的女儿,一朝发配回老家去了。新科状元刚上任便被发配的,还真是没几个。也可怜那李母,以为到了雍京就能有好日子过了。”
  “父亲呢?父亲该不会不闻不问吧?”
  “家主位置尴尬,宰相兼领泓文阁执事,一边顾念老臣,一边看顾新生,自己过活都要谨小慎微,也是半句话也不敢说,甚至还通痛斥了李曦年。最坐不住的,当属徐氏了。”
  主仆两个笑着,许姑整理好苏云烟的衣角,就准备去后院赏花了。
  临走的时候,苏云烟再一次拿起了扇柄坠南珠的轻罗扇,上次苏迎儿想要同自己换下这把扇子,却借故摔了阿娘的禁步。
  还未到苏府后边的小花园,苏云烟便见到熙澜院外边两排奴仆在那站着,想来是徐氏又在朝父亲发难了吧?
  徐氏见李曦年就要远走,心里可是舍不得苏迎儿跟着一块去李曦年老家那个地方受苦受难。
  遂刚因为新妇过门而解了禁足的徐氏,忙不迭的装病请郎中,折腾得动静太大,终于是将苏川给引来了。
  许姑不自禁叹了句:“怕是又要闹起来了吧?”
  苏云烟轻摆着扇继续朝前走:“徐姨娘才不会趁父亲心烦的时候闹呢,只是想要装装可怜罢了。父亲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所为何事?”
  若说拿捏苏川的心,徐氏从始至终都没有失手过,遂她遇到这种时候从不言语,只是将病症装的极重,可怜至极。
  弄得苏川愁容不展心疼不已,坐于病榻前握住徐氏的手久久不曾松开。趁着徐氏稍微精神一点,坐起身来喝水的时候,苏川才找到机会劝慰:“只是说是回老家任职,不是比那些贬谪到关外的好上许多,你也不必忧心至此。”
  “老爷说的是,只是咱们的迎儿,长了这么大从未吃过那样的苦。一想到她日后成婚,要随李曦年远走,我的心也不由自主的跟着提来了。我也知道,不该这样,叫老爷为我忧心,可是……妾身实在情不自禁……”
  她欲哭不哭的模样,实在叫苏川难受,便开口承诺:“迎儿是要吃苦了,我叫人再从库房抽出些现银和物什,多多置办田庄铺子,给迎儿带过去傍身,想必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看来家主还是没有听到自己说话的点子上,徐氏擦了擦泪水收了啜泣,借着苏川手臂的力坐起身子问:“老爷,外边的事我不懂,当真无法转圜了吗?”
第60章 另有隐情
  “圣上也没有重罚,只是遣到他老家去。”苏川极为严肃的告诉徐氏:“天子一怒,不是儿戏啊!”
  “从前不是也有个谁被发配、被治罪,老爷不是也一样联合朝中旧臣连番求情……这次……”
  “越说越离谱!”苏川抽回自己的胳膊,呵止徐氏的话:“无知妇人!这能一样吗?你想想,他是我准女婿,我连番上奏求情,不说我徇私枉法也要说我结党营私!我看你是病坏了脑子了!日后这种话,无论是府内府外,都不要再说了!”
  徐氏看着苏川生气的模样,迟迟不敢言语。
  可想想苏川又何尝不烦恼?自己最喜爱的女儿眼看就要离开自己远走,若是李曦年争气,过个几年倒是还有所转圜,若是不争气的,越贬越远可是怎么好?
  李曦年同徐氏的想法如出一辙,期望着自己的岳丈能够联合朝中旧臣为自己力挽狂澜,但自己也知道苏川的难处,便不曾向苏川开口。
  但与徐氏不一样的是,他在意日后苏迎儿跟着自己要吃多少的苦,而是在心里默默怀疑,自己如履薄冰这么长时间,为什么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就能叫圣上勃然大怒?
  若说李曦年为官清廉,那他定然要心虚,遂他总想着这件事的背后是不是牵扯着其他的什么。
  在见到梁冀带着梅玹瑞到苏府给苏云烟瞧病,李曦年当即想起了前些日子那场大雨,梁冀跑到李府要人时候说的那些话……
  两人碰上的时候,远远的行礼,脸上也还笑着。
  转身分别的时候,梅玹瑞忍不住又朝后看了看李曦年的背影,转头问到梁冀:“他不是被贬去蕲州了?怎么还在这?”
  梁冀急着去见苏云烟,心不在焉的回道:“磨磨蹭蹭不去就任,大抵是还在期盼事情能有转机。”
  “他可真不要脸。”梅玹露出了一脸嫌弃:“这种货色也配得上我们小云烟?”
  “有道是风水轮流转,能考得上状元,便证明他非池中之物。”梁冀并没有因为李曦年与苏云烟的过往,便否定李曦年这个人的才能:“抛开人品不讲,但是朝堂上说的那几句话……”
  因为避讳,梁冀的话语点到为止,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梅玹瑞也能听出其中玄机。
  朝堂之上,什么样的料子进去都得沾染上三分颜色,何况是李曦年这样一个人品不怎么样的人?怕是背后另有隐情。
  梁冀为人行的端做得正,根本不屑于和他做什么把戏。
  可李曦年不这样想,见到苏川的第一句话便是:“老师,这件事的背后,是不是有人搞鬼?”
  苏川为了哄徐氏,嘴都说干了,见到下人倒好的温茶急忙呷了一口,稳了稳心智,才看李曦年一眼:“你怀疑谁?”
  “放眼雍京,学生只与梁大公子结过怨。”
  “你是说,你抓走秦牧的事?”
  “……”
  李曦年不再说话,因为他知道秦牧除了和梁冀的关系,还是秦妈妈的儿子。这情分,说是兄弟也不为过。
  “说起这个……”苏川的身子朝前探了探:“你抓秦牧做什么?”
  这个问题更叫李曦年语塞,自己总不能说是照着徐氏母女的意思抓人的吧?
  便搪塞着说道:“不是说那人曾杀过人吗……我想着该送到官府去……”
  “你不像是多管闲事的人。”苏川连连摇头:“既然你不愿意说,又何必在我面前挑起事端呢?”
  “老师!我并不知道秦牧回来的目的。”李曦年用最快的速度,编造出了个合理的借口:“我只是听说这人犯过杀人的罪,如今回到雍京还跑到了三小姐的铺子做事……我不知道他是什么目的会不会威胁到苏府,亦或是给老师带来麻烦,这才将他绑走问话。哪知道大水冲了龙王庙,竟得罪了梁公子。迎儿和三小姐是至亲骨肉,遂我与梁大公子之间,不该有大的仇怨。”
  苏川看着李曦年诚笃的态度,加上了解梁冀的为人,也没有太过动怒,只是告诉李曦年:“就算秦牧杀人,真正罪人也未必是秦牧。他既然能回来,自然有自己的路数,你过多干涉,牵扯出来不该牵扯的东西,就不能事事都怪到旁人的头上。”
  苏川想表达的事情很简单:该你管的事情你管好,不该你管的事情你别手欠,手欠之后若发生什么不好,也别逮到谁就要赖上谁。
  说到底,苏川还是记挂着秦妈妈的好,但不多。
  李曦年探知苏川是这个口风,便也不再说下去,既然事情无法转圜,便无需费力去做无畏的挣扎。
  书房里沉寂良久,李曦年终于问了句:“师母还好吗?”
  “你师母这人要强,也心疼迎儿。这次也是向圣上求了个恩典,叫你大婚后再去就任。”
  听到苏迎儿还是要嫁给自己的,李曦年也算是放下心了,他最是担心这时候苏家突然出尔反尔,不肯将女儿嫁给自己。
  他倒是将徐氏看得透彻,徐氏见苏川不愿意再帮助李曦年,确实有了了去这门亲事的意思,但苏川不能,这时候对自己的学生落井下石,那自己成什么东西了?
  可那苏迎儿却闹开了,躲在自己的屋子里砸了好一会东西,丫鬟忙忙叨叨的将上好的瓷器送了一批又一批,供苏迎儿泄愤。
  徐氏般倚凭几,刚要喝口汤药,便被外面传来怒砸瓷器的声音吓得一抖,气得直接将手上的碗扔到了红木托盘上:“做什么这是?我还没死呢!在这撒的什么泼?!”
  身旁服侍的丫鬟赶紧拿着帕子轻怕徐氏的心口,好给徐氏顺顺气:“主母别气,迎儿小姐要受这样大的委屈,撒撒火也是应该的。”
  “我就是不明白,我家迎儿怎么就是这个命数?那苏云烟好死不死的,回来就攀上了定北候府,装得个乖巧伶俐,现下里得了老爷喜爱,更是春风得意。我迎儿哪点比他差?怎么就这般不顺当呢?”
  “这件事倒未必是件坏事。”
  恰好苏迎儿提着帕子冲进屋子里,指着刚才说话的丫鬟大骂:“你再胡说八道仔细我撕烂你的嘴!”
第61章 专治不服
  她一屁股坐到徐氏的床边:“阿娘!我都气成那般模样,你也不说去瞧瞧我帮我想想主意!我才不要嫁到蕲州去!本来李曦年的老娘就荒唐刁蛮!我在蕲州山高水长,还不被那老太婆欺负死?!阿娘到时候还如何替我做主啊?!”
  徐氏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说不心疼是假的,她轻拍着女儿的后背安抚道:“你怕什么呢?你是苏家的女儿,是苏家的嫡女!怎么会因为个老妇人而乱了阵脚?”
  “看啊看啊,母亲也要放任不管了。母亲厉害,怎么自己不去斗那李母?!我是没用的,母亲您稳得住就自己斗去吧,我不嫁了!”
  “看来我是真将你惯坏了!”徐氏恨铁不成钢的等着苏迎儿:“有跟我嚷嚷的功夫,你去找你父亲啊?!看看他听不听你说一句!”
  提起父亲,苏迎儿的心中还是有一定敬畏的,李曦年的事情除了依靠父亲,自己也想不到谁人能帮这个忙。
  想到这,苏迎儿说话的语气便又软了下来:“阿娘,这件事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除了父亲,没有别的人可以帮忙了吗?”
  “也怪我,没有用心经营。没有娘家做靠,如今只能依托你的父亲。”说着徐氏掩着心口,中间传来一阵绞痛:“虽说咱们惯瞧不上苏云烟,但她却知道回来的第一件事,是置田买铺打点人情。现在再想拿捏她,不是那么容易了。”
  到这时候,苏迎儿还是没有明白母亲说的话是何用意,只是在心里纠结这父亲是否已经不再偏爱自己了。
  殊不知,靠旁人的偏爱就像是上了条不大稳当的船,偏爱没了船翻了,一切就都完了。
  但苏迎儿解决这种问题的方式足够简单粗暴,那就是大不了放弃李曦年,再换一个人嫁。
  她甚至将算盘打到了梁冀的头上,苏云烟是个不受宠的女儿,自己可是苏府正经嫡出有父有母的孩子,况且自己的模样可比苏云烟要标致很多。
  遂她回到自己的卧房,趴在妆台前捣鼓半天,选了件最是鲜艳的衣裙,装扮过后离开熙澜院,去了花厅找正在和人说话的父亲。
  还未进屋,苏迎儿便听到了二哥苏慕说话的声音:“父亲,还是趁六妹出嫁前,全家一起到北岭庄子散散心的好。日后再回雍京一趟,难了。”
  这话听得苏迎儿心里很是不顺气,掀开珠帘绕过花屏走进去,看那席上苏云烟幽幽的吃茶,梁冀、梅玹瑞还有李曦年也坐在对面,加上二哥和父亲,拢共五个男人,顶数瞧那李曦年不顺眼。
  但瞧梁冀和梅玹瑞坐在那,还是挤出一抹明艳的笑:“听说家里有客,我赶紧起来收拾,来晚了些。梅先生是来给三姐诊脉的吗?三姐的病症如何?”
  梅玹瑞有自己的小傲娇,看不上的人和事,理都懒得理一句。顶数看不上的,还要是李曦年等过河拆桥、靠女人得势的小人,还有苏迎儿等肚子里没什么墨水却存了不少坏水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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