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怕麻烦越是甩不掉，苏云烟不会相亲如此骄傲的永嘉郡主还能有徐氏母女那般下三滥。
可这一次，到底是苏云烟想得太过简单了，裕王府那样的地方，比苏府还要复杂几十倍。遂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永嘉郡主便做了一件更加令苏云烟开眼的事情。
秋猎过后不出半月，便是梁夫人的寿诞。放在往年，梁夫人定小心谨慎关起门来自己庆贺，然今年梁府却一改常态，开始大肆操办。
几个儿媳便也提早准备起了贺礼，苏云烟便亲手做了身衣裳，不眠不休的绣了十几日才算是将衣裳做得八九不离十。
那晚苏云烟熬到了半夜，完了活，苏云烟忍不住趴在远处便要睡去，就听外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第107章 主动成全
苏云烟抬头朝漆黑的外屋望了望，看似没有过多思量，只是灭了灯珠，扶着许姑的手走回到卧房去。
就在苏运来离开不久，门户鼠鼠祟祟的探出了个脑袋瓜，人钻出来后才能看清，躲在暗处的人是个叫不上名字的小丫鬟。
丫鬟低头钻进内屋，翻开苏云烟刚刚装好的红木盒子，拿出剪刀准备动手，不想背后有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吓得小丫头惊声尖叫。
烛火点燃，小丫头这才定眼瞧清楚抓住自己的人正是许姑，掌灯的是苏云烟陪嫁过来的掌事妈妈。
“你在做什么？”
“我……”
许姑发问，小丫鬟吭哧了半晌也没吭哧出个所以然，当晚便被许姑带到院子中间罚跪，罚跪便算了，许姑还同那妈妈轮流值守，叫她睡也睡不得。
夜里秋霜重，好好的人熬到第二清早的时候，已经忍不住倒在了地上。
等那丫鬟睡醒后，张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屋里的榻上。懵懵然张开眼，却看到身旁案桌的另一边，苏云烟正有闲心剥橘子，案桌上正放着昨晚自己掀开的红木盒子。
丫鬟吓得赶紧翻腾着起身，才发现身上还盖着苏云烟平日里盖过毯子，许姑和祁妈妈并排站在一侧看着她，她心一发毛，骨碌到地上老老实实的跪下：“大奶奶恕罪。”
“恕罪？”苏云烟明知故问道：“恕什么恶罪？”
“奴婢……昨晚奴婢……”
“昨晚你潜入我的绣房，想要毁了我给老夫人做的衣裳。是吗？”
丫鬟心中惶恐，垂下了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苏云烟却不急着骂她，严辞轻声的问：“你先前是在外院做事的，什么时候跑到内院当差了？”
“回大奶奶，奴婢使了三两银子，调到内院来了。”
苏云烟点头继续问道：“你每月的月例，才不过二两，怎么舍得花大价钱调到内院来呢？”
丫鬟沉思片刻，回道：“想着能多见见大公子与大奶奶。”
听完这话，苏云烟忍不住一乐，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说道：“见我？我看你是想着见大公子罢了。”
丫鬟听了心里惊恐，但苏云烟却没有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而是问道：“刚托人办事，手头该紧些了吧？我听说，你家中还有个弟弟要娶媳妇，为着这事你娘才将你卖进侯府的……好像还不止你一个，你三个姐姐两个妹妹都被卖了吧？”
见到那丫鬟低头不语，苏云烟不由得轻叹口气：“你说说，赶巧不赶巧？你那二姐被卖进了城北于家，又随着于家大小姐家进了裕王府。我前阵子在靶场上见到过裕王府的人，遂也知道裕王府的差事，不比咱们侯府好当。”
苏云烟一语中的，丫鬟抬头想要说些什么，寻思片刻，却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你不用担心，也不用说什么。”苏云烟知道这院子里除了这个叫做青渺的丫鬟外，还有些人并不同自己一条心，他们的背后也都各自有佛祖，皆是青渺得罪不起的。
苏云烟摆手，许姑百年地上一袋碎银子：“这些银钱，给你傍身用。若是家中有什么困难，需要钱财疏通，直接说便好。”
青渺巴巴的看着许姑递过来的钱袋子，不敢也无颜伸手去接，后来还是许姑硬塞进了她的手里才算完。
苏云烟也随手打开了手边的红木盒子，手边放着的是青渺昨日欲毁坏衣裳用的剪刀：“想必，事没做成，你也不好交差吧？”
跪在地上的青渺将头埋得更深了：“大奶奶，我也不想的。是六奶奶找到我，说若是我做不成，永嘉郡主便要我二姐好看。听说永嘉郡主，真的会将我二姐卖进窑子……”
这样的姐妹情分，是苏云烟从未体会过的。只见苏云烟拿起剪刀，在正中间的衣襟上干干脆脆的剪了几剪刀。
正在青渺惊诧之际，苏云烟又起身，亲手将剪刀递到了她面前：“这样，你便可以交差了。若是你身后的人问起，你便说，已经得手了，我没日没夜的都在想办法补救新衣。”
青渺万没想到苏云烟竟这般云淡风轻的亲手裁制的新衣，还给自己拿了这样一袋碎银子，有了这些钱，家中便可安生过活大半年了。
见到青渺呆愣愣的看着自己，苏云烟转而问道：“还在这跪着干什么？你还想将衣服偷走不成？没什么事，就赶紧回去吧。”
面对这般沉着且一反常态喜怒无常的苏云烟，青渺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见到苏云烟往外轰人，她便也起身行礼，转身回去了。
许姑对待这样吃里扒外的东西，多有鄙夷，何况是这么个拿了银子‘谢’都不说一个的混账羔子。
她指着青渺离去的方向，转头对苏云烟说道：“大奶奶，您瞧？！”
苏云烟却莞尔一笑：“哎呀，她只是吓傻了，你同她一般见识的做什么？”
“奴婢倒也知道不必与她一般见识，只是大奶奶何故亲手毁了这件衣裳？”许姑看着剩在苏云烟手上的剪刀便气不打一处来：“这下好了，您呕心沥血的成果彻底没了。”
“放心~”苏云烟安慰着许姑：“不会白没的。诶？该生气的是我吧？劝慰人的应该是你吧？怎么成了我宽慰你了呢？”
“大奶奶，您可别拿我开涮了，真是郁闷死……”
苏云烟看看那衣裳，又想起了青渺低眉顺眼的样子：“她也不过是受人挟制，推到前边的顶刀肉，与她发难可没什么用。没听她刚才说吗，六奶奶同她将，永嘉郡主手里拿捏着她的姐姐。”
定北侯府再不济，也不会让裕王府随意插手进来，然那永嘉郡主自然也找不到青渺头上来，从中牵线搭桥威逼利诱的，也就只有自己的那两个弟妹了。
然而那六弟妹钱氏人不大聪明，是永嘉郡主最不喜欢的类型，且在北郊秋猎的时候便能看出，她更愿意亲近小公子的媳妇，也就是府上的七奶奶李氏了。
可这一切到底是自己的揣测，因为青渺并没有指认李氏，自己便也不好将矛头直接对准她，这也是李氏的机灵之处。
第108章 反手构陷
当日下午，许姑便亲自到六公子的院里去请李氏，说是苏云烟请诸位弟妹吃茶说话。李氏路上还问许姑：“诶？六奶奶也去吗？”
许姑含笑回答：“六奶奶自然要请的，这会已经去了。”
“啊……”
听到钱氏也会去，李氏便也放心多了。自己面上还是要与苏云烟交好的。
苏云烟早早的等在院中堂屋，见到李氏好不亲昵的起身相迎：“你可算来了！”
李氏朝那堂屋圆桌前一看，不单单是各家公子的媳妇，还有几个梁家姑奶奶也坐在那说话，想必这种场合苏云烟大抵不会找自己的不痛快。
想着自己不能叫苏云烟看到自己的心虚与不安，可苏云烟偏偏将青渺安排到堂屋伺候茶水。
见到青渺的那一刻，李氏的神情在脸上停滞片刻，还是弯起眼睛问向苏云烟：“诶？大嫂，这丫鬟看着脸生啊？”
“她啊？”苏云烟也故意拉高了声音回答：“我也觉着脸生，也是这几天才近身伺候的。昨晚我问了许姑，说是从前在外院干活的。人倒是能干且伶俐，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调过来的。”
说到这苏云烟情不自禁的叹上了口气：“你瞧瞧我这甩手装柜做的，自己院子里的人如何调度都不知道呢。”
一边磕瓜子的小姑子也跟着打趣：“说的就是，还是大哥心疼人，专怕大嫂累着。你瞧瞧咱们这一大家子，哪个有大嫂这般的体面，有自家夫君护着，朝雍王府发难？！”
“什么？”苏云烟不明所以的问：“你大哥朝雍王府发难？”
“大嫂你还不知道？”梁冀庶出的四妹妹一边咬着瓜子一边说道：“那日你在马球场上摔下来，大哥可是发了老大的火气，到雍王府的帐子里去质问永嘉郡主，到底哪里得罪了她。还请雍王对永嘉郡主严加管束。遂雍王才将郡主痛斥了一顿，说她太过任性肆意妄为。”
难怪往后的几日，永嘉郡主都不再找自己的麻烦，就算是两人碰面也都相安无事。
如今想想那场面，活像是家中孩子被欺负，家中长辈打上门去讨要说法一般。想着想着，苏云烟便忍不住笑出了声音：“他这个性子，真是的……”
李氏坐在一边赔笑，左右张望也看不到钱氏到底在哪里，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只是席间大家都在吃茶说笑，人又太多，你一言我一语，没人留意过钱氏来没来。没过多会的功夫，院中掌事的祁妈妈便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大奶奶！可不好了！您给老夫人准备的贺寿礼它……”
苏云烟一脸不解的看向那祁妈妈：“怎么了？慢慢说！”
秦妈妈急到顿足：“尽被六奶奶给毁了！大奶奶您赶紧瞧瞧去吧？！”
苏云烟手上抓着瓜子，一时间呆愣在原地，那四小姐倒是热心肠的，拉起苏云烟便提醒：“大嫂快去瞧瞧啊？”
“我……”
“哎呀，你这性子怎么这般软弱？我等陪你去瞧！”
钱氏一直都是个枪炮脾气，责打下人无度，说话也不尽好听，就算是对其没有怨恨，也少不了人想要去看热闹的！
苏云烟便在这一群人驱使着，乌央乌央的跑去绣房瞧。
只见打翻的红木盒，剪毁掉的衣裳，还有扔在地上的金柄鸳鸯剪……
另外三五个丫鬟，皆是杨绾替苏云烟置办的人，他们拦着惊慌失措的钱氏不叫离开，她嘴里还喊着：“我说了不是我弄坏的就不是我弄的！我根本没有碰这个盒子！”
为首的丫鬟叫翠喜，最是牙尖嘴利，苏云烟刚见着她的时候，便给她家里送去了五十两银子给她的娘亲治病，这会子不说对苏云烟死心塌地，心中也是感恩戴德的。
她一口咬定：“我们几个进来的时候便见到六奶奶你拿着剪刀一通乱剪，我们几个来了，六奶奶又将剪刀丢了！您说不是便不是，转身一走了之，我们几个倒是没有办法向大奶奶交差了！”
“你这小蹄子再胡搅蛮缠小心我将你发卖了出去！”
“我等是苏府跟过来的侍婢，身契也都在大奶奶手里，若想发卖我等也要问过大奶奶！咱们大奶奶没日没夜的赶制这套新衣，为着就是给老夫人尽份孝心。您可倒好，三两剪子便弄成了这样！也不知道您到底是冲着我们大奶奶还是冲着老夫人！”
见到来人越来越多，钱氏也意识到自己有口难辩，伸手便要去打翠喜：“小贱人！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见她手起欲落，苏云烟才朝许姑扬扬下巴，许姑上前抓住钱氏的手，将其推出去几步，自己则挡在翠喜的面前。
届时苏云烟拨开人群走上前去，又挡在了许姑面前：“弟媳好威风，到我的院子里打起我的陪嫁丫鬟来啦？”
苏云烟诡秘的笑着，笑得钱氏想要开口反驳却被这一笑，笑得心中惶恐，忘记要说什么。
小翠喜站在后面仍旧愤愤不平：“大奶奶！您看您辛辛苦苦做的衣裳！都成了烂布了！”
钱氏下意识的看向人群中的李氏，李氏却闪躲着不光不愿与之对视，心里骂道那青渺背后耍花样。
可青渺到底是完成了任务，只是自己没算到苏云烟会有这一招而已。
面对这般人赃俱获，钱氏也百口莫辩，反口便将话锋指向翠喜：“明明就是你们几个小丫头做的，还将我引到这里，栽赃于我。”
众人却不能相信与苏云烟同住一院子的翠喜，有毁了苏云烟的贺寿礼的本事与胆量，反倒是钱氏作孽被抓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从前她也做过这种事，且不在少数。
见众人都这般看着自己，钱氏急了，赶紧解释：“不是我！是……”
说完钱氏便看见门口的青渺，她像是看到了曙光一般指着青渺：“她刚才也在这晃来晃去，是她！”
苏云烟不由得冷笑，只带着破衣裳拎着钱氏，去找到梁夫人面前评理。
第109章 明里偏袒
无论是为着人赃并获，还是为着几个儿媳妇的人品考量，钱氏都百口莫辩，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李氏。
苏云烟气定神闲的端着茶碗观察，言语来往与眼神期盼中，几乎可以确定，这件事背后是从永嘉郡主再到李氏再到钱氏，最后才到了青渺这里。
理清楚了这条线，苏云烟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便也不再纠缠着钱氏不放了，放下茶盏对梁夫人说道：“儿媳的心意到底是被毁了，再深追究下去，也无法挽回了。儿媳回去再想旁的办法吧。”
钱氏到底坐不住了，指着苏云烟破口大骂：“你还委屈上了？！好一个大奶奶，你空口白牙便在这里乌糟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嘁……”梁冀的四妹冷嘘了声：“谁敢乌糟你啊？谁让你平时就喜欢做这种事？奉江无波，你都得卷出浪来，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好东西？被人当枪使都不知道的货色。”
可见这个四小姑平日里也不大待见这个弟媳，一番话说完，六弟媳也不让：“你……你何故总是针对我，太子爷瞧不上你，拿我撒什么气？”
见到钱氏终究戳在了四小姐的心窝子上，梁夫人干满恨着火还没拱起来之前使劲拍了拍桌子：“好了！”
这群咿咿呀呀的女人终于止住看声音，梁夫人看着那件片片绣纹接出自苏云烟之手的衣裳，再瞧瞧苏云烟熬黑了的眼眶，不免有些心疼。
寻思到这，梁夫人转头看向苏云烟徐徐开口：“可怜了你的一片苦心，心意我尽都收到了。到底是你受了委屈，虽然你不计较，但不罚也不行。那便罚她一个月的月例，禁足半月。”
“母亲你这是……”钱氏的一句‘偏心’刚要说出口，便听到李氏迎着门外的太阳咳嗽了两声，钱氏瞬时止住了声音。
钱氏随即从不满变成了顺从：“是，儿媳遵命。”
这件事比苏云烟想象的还要顺利，但是往后的事情走向，心里倒也有了章法。
另一边李氏奉婆母之命陪着钱氏回院子去，路上一声不吭的听李氏抱怨：“到底不是亲生的，咱们这些庶出的便要任其肆意冤枉吗？什么样的娘亲便有什么样的女儿，你看那四小姐，她说的话什么时候公平过？尽是向着她嫡出的亲哥哥，梁大公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