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下这句话,她也就迤迤然离开了。
她们离开后,白露秋仍然蜷缩着身子,疼痛感从腹中袭来,叫人难以忍受,她艰难地隐忍着,噙着泪忍着不让它掉落,不愿别人发现自己的软弱。
半晌,刺痛感才渐渐消退,她缓缓起身背靠着墙壁,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还好,录音总算是完整录出来了,也不算亏,白露秋苦笑着。
她喘着气,扯着嘶哑的嗓音对着外头说:“别藏了,蒋俊宁。”
门口站着一个人,满脸震惊的看向倚靠着墙壁的白露秋。他微愣,这才犹豫地开口道:“你...还好吗,我不知道林...林依依会这样。”他的表情有些懊恼。
白露秋的脑袋嗡嗡的,心里揣摩着他的话,好半晌才理解了他的意思。
想明白了,白露秋眼里不免透着几分冷意,扬声质问道:“你告诉林依依我去哪里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宋穆青问的。”蒋俊宁摆着手,害怕白露秋会误会,“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宋穆青问你去哪里的时候,我还没回答,旁边的林依依就突然就走了。我觉得不对劲,就跟着她,然后...”
“然后就看到了这一切,对吧。”白露秋扯着嘴角。
蒋俊宁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赶来的时候事态已经发展到无法回旋的境地了。亲眼瞧见了这样的场景,他无法说服自己,没法让自己像幼年时崇拜的英雄般做到见义勇为。
他只能躲着,避开那些女生的视线,悄悄将自己藏起来,只是他没有想到白露秋会注意到自己。
白露秋看着一脸羞愧,不敢注视着自己的蒋俊宁,她这才意识到蒋俊宁远比她想象中的更软弱,是个真正的懦夫。
她觉得眩晕,用手抵着脑袋,她已经没心思去听蒋俊宁的解释,于是冷冷开口道:“你先走吧,今天的事就当做没发生过。”
闻言,蒋俊宁有些不可置信,担忧的看着她:“那你怎么办,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与你无关。”蒋俊宁话还没说完,就被白露秋打断了。
蒋俊宁愣住了,他投向白露秋的视线里是几分不理解和异样,带着复杂的神色悄然离开了。
白露秋仰着头叹气,才回校第一天就已经不得安宁了,之后又该怎么办呢?
她扶着墙慢慢离开,寝室里应该是去不了了,她想到了夏黎。忍不住苦笑,白露秋对着聊天框打着字。
“待会我去一下你家,帮我把落下的书包拿一下吧。”
没想到夏黎很快就回复了,白露秋盯着发来的消息,震惊地抬头看向前方。
“你抬头。”
白露秋愣愣的看着来人,眼中的泪不禁滑落。夏黎没有多言,只是上前倾身轻轻抱住她,拍着她的背,似是无声的安慰。
此刻,白露秋接受了自己内心的卑劣,任由自己的泪浸湿夏黎的白色衬衫,开出那多多淡色百花。
月光洒落他们身上,可怜的人儿们,却不知道命运的齿轮正在暗处转动着,他们终将带着一身伤痕走向最后的审判。
第18章 不忍
下课铃骤响,惊醒了这对拥抱着的人儿。白露秋似才觉察到她的行为有些越界了,她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夏黎的双臂。
夏黎凝视着她,眼里是关怀,亦是不忍。
白露秋后知后觉地感到羞耻,手紧紧地抓着衣襟,犹豫再三后开口:“夏黎,你能带我出去吗?”
“可以是可以”夏黎有些担忧,“到我家去拿吧,之前的药膏应该还有。”
闻言,白露秋点点头,腹部的疼痛依旧持续着,她也不能这个样子就回寝室。她怕舍友们的担忧,更怕他们似有若无的同情或是猜忌。
“那我带你走吧。”夏黎向她伸出了手。
白露秋迟疑地盯着那只手,明明是男孩子,手指却是纤长白皙的,手心的纹路清晰可见,似乎能看出他本人的正直纯良。
她又回想起了刚刚林依依所做的一切,憎恨在她的心里燃烧着,带着豁出去的架势,她主动牵起了面前的那只手。
夏黎的手是温暖的,不同于自己像淬了冰般常年冰冷,手心的暖意柔和了她躁动异样的心,她任由夏黎牵着自己向前走去。
夏黎带着她来到了学校的后门附近,这里是一片小花园。蜿蜒的小道旁满是枯枝落叶,这才让白露秋想起现在已经冬天了,一年也就要过去了。
“你能爬上去吗?”夏黎指着后门附近的一堵矮墙问道。
白露秋观测着矮墙与地面的距离,目测二三米的距离,巧的是矮墙旁边是一株歪脖子树,堪堪能借助外力爬出去。
她点点头,应声说道:“可以的,旁边那棵树正好能爬出去。”
夏黎闻言,也就说出了自己的计划:“那行,待会你看着我爬上去,试着跟我一样爬上来,然后我下去接你。”
“可以是可以,”白露秋面露为难,指着旁边的保安亭,“那些人不会看到吧。”
夏黎不由得轻笑出声,他弹了弹白露秋的额头,解释道:“这个时间段保安不在,不会被看到的。”
最后一个问题解决了,白露秋也只好点头答应:“那你先上去给我看看,我没试过不知道怎么爬。”
“行,待会看好了。”
大概是因为熟练地缘故,夏黎轻快地借着力攀登到了歪脖子树上,他站在正好向外延伸的枝干,只一跳就稳稳落在了矮墙上。
他顺势坐下,低头指引着一脸惊讶的白露秋:“白露,跟我一样,上来吧。”
白露秋表示自己有点腿软,她嘟囔着,自己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怎么可能像夏黎那样轻易就能爬到墙上呀。
夏黎殷切期待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白露秋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就来。”
像每个初学者一样,白露秋八爪鱼般爬在树干上,她知道这时候的自己太过于狼狈,也害怕保安看到有个傻子抱着树干往上爬,也就忘却了腹部的微痛,吃力地向上爬着。
也算是幸运,她扶住树干,胆颤地站在上面,距离矮墙也就半米的距离。
手上全是木屑,让人有些难受,可白露秋死抱着树干不放,她求助般对着夏黎哀嚎道:“我...我不敢过去了,我害怕摔下去。”
冷风吹拂着发丝,白露秋禁不住发抖:“我跳不过去。”又是一阵被逼急后的惨叫。
见状,夏黎也不敢笑出声,怕戳伤了面前这个视死如归般的女孩的自尊心,他站起身,桃花眼里泛着柔光,安慰着白露秋:“没事,白露,我接着你,你跳过来就行。”
说完,夏黎如言张开双臂,想要给她一点安全感。
“那....”白露秋胡乱地擦拭着眼角的泪痕,下定决心般,“你不接住我,我就再也不相信你了。”
话音未落,白露秋带着几分从未有过的勇气忙不迭地跳出去。
夏黎还没有听清她最后的威胁,还没反应过时,怀里就恍然撞进来一个重物,一时力度没把控好,两人双双坠落下去。
白露秋暗道一声不好,紧闭着双眼靠在夏黎的怀里,嗅到了他身上的薄荷香,害怕着将要出现的状况。
下意识般,夏黎将白露秋圈进了怀里,自己硬生生地承受了吃痛的撞击。
虽然也就二三米的距离,即便下面是一片柔软的草地,夏黎还是觉得有些吃力,背部发着烫,控诉着刚刚的不幸。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反而是听到了一阵闷哼。白露秋缓缓回过神来,听着来自别人的阵阵心跳,清晰有力,震得她有些晕眩,这才发觉自己压在夏黎的身上。
夏黎紧闭着双唇,面色有些发白,白露秋心里发慌,她晃着夏黎的肩,声音有些颤抖:“夏黎,夏黎,你没事吧。”
夏黎被晃的有些头晕,抬手制止了白露秋的蛮力,连忙安慰道:“我没事,就是摔了一下...没想到你看着瘦小还挺沉的。”
白露秋闻言微愣,很快明白了过来,带着恼意:“人家好心关心你,你还说我胖,滚犊子去。”
说完,她站起身,不管坐在地上的夏黎,直径向外走去。
“别,就开个玩笑”夏黎赶紧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跟紧白露秋,“怎么,生气了。”他挑了挑白露的发。
“没生气,不值得。”白露秋愤愤说道,白了夏黎一眼,继续向前走去。
“那要不我送你回去。”夏黎见状眨着眼睛,状似无辜地提议着,“现在时间还来得及。”
“你...”白露秋气愤地回头看向夏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夏黎话锋一转:“刚刚的一切是那个女生做的吗。”
笃定的语气,让白露秋想反驳的心思硬生生遏制住了。她无法辩解什么,估计连林依依都没想到过一贯云淡风轻的夏黎竟然会在意这些事情。
她选择沉默,不去否认也不承认,她一向不喜欢别人窥探到自己的狼狈,之前是蒋俊宁,如今是面前的夏黎。
之前的种种让她无法像对待蒋俊宁般冷淡地对着夏黎,她只能选择沉默。
与猜测的一样,刚刚看到的那一伙人应该就是了,毕竟学校内可没有人那么大胆地染着张扬的发色,在走廊上旁若无人的说笑。
他有些犹豫,是出手帮助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呢,还是听之任之,让白露秋独自承受,他并不觉得自己帮助了白露秋,这个女孩子就会对自己心存感激。
她像个刺猬一样,无论怎样,总让人觉得扎手,或许这也是引起他兴趣的根源。他太期待这个刺猬卸下所有的防备,将自己柔软的腹部安然露出的那一天。
于是,夏黎也就打定了注意,不到必要时刻,不介入这场幼稚的玩笑,如果出手帮忙反让白露疏远了自己,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想到此,他缓缓开口道:“我先带你回家吧。”
说完,他在前面带着路。白露秋庆幸夏黎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她快步跟着。路灯下,是夏黎低头双手插兜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寂。
是因为自己没有跟他说出事实吗,白露秋在心中思量着,毕竟即便是朋友,如果对彼此有所隐瞒的话,对方应该都会不开心吧。
她有些犹豫,却还是在说出实情和自尊心之间,选择了后者。毕竟告诉夏黎有什么用呢?如果他知道这些事情因他而起,像他这般温和的人应该会气愤和自责吧,白露秋踩着夏黎的影子默默想着。
寂静的街道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几家小商店还在营业,他们的脚步声错落,回荡在这片土地上,久久未曾消散。
***
“一天都还没过,就又来你家了。”白露秋为了打破气氛的尴尬,来到夏黎家后调侃道。
夏黎像之前一样半蹲着取出拖鞋,放在白露秋面前,满不在意地回答着:“你要想住下来也没事。”
这话说得多少有点暧昧了,白露秋有些慌张,只能装傻充愣道:“还是算了吧,来你家一次受伤一次。”
“所以是因为我吗?”夏黎冷不防地开口道,桃花眼里带着探究的意味。
白露秋心下一惊,她摆了摆手,故作不在意的样子:“就是看我不爽而已,跟别人没有关系。”
夏黎只好无奈笑道:“那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就跟我说,我会帮你的。”
他说这句话时带着的诚恳,让白露秋不免心动,与之前蒋俊宁的躲避与慌张相对比,她更能体会到来自夏黎的善意。
也正因为如此,白露秋不想让太多人卷进这场是非中,她并非毫无准备,只是不到万一时,她不肯就此下策,去做那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来。
“我自己去拿药膏吧”白露想了想,有些担忧地看向夏黎,“你刚刚那么一摔没事吧?”
夏黎摇摇头,他坏笑地揶揄着:“确定不需要我帮你上药吗,之前不也是我帮你的吗?”
白露秋没想到都到这个时候夏黎还想着打趣自己,闻言她脸色微红,大声喊了一句“不用”,就慌忙逃窜,离开了这个对她来说有些“危险”的地方。
拿到药箱后,她经过客厅时,偷瞄了一下坐在沙发上的夏黎,似乎在捣鼓什么东西,白露秋耸了耸肩,悄身溜进了卧室。
轻轻掀起衣角,比想象中的状况好些,不过是几道乌青罢了,感觉上也没有之前那么痛了,看来她们也怕下手太狠吧。
忍着痛将药膏涂抹上,那独有的冰凉感抚慰着伤痕,试图去消解某些人做过的错事。
洗干净的手上是一两处擦伤,大概是爬树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倒也不影响平时的生活,白露秋也暂时不想去管了。
正当白露秋盯着手指发呆时,敲门声响起,她反射性的说了声“请进”。
“有什么事吗?”白露秋看向门口的夏黎,问道。
夏黎捧着一杯牛奶上前,将杯子递给白露秋:“喝点牛奶,安神。”
白露秋捧着牛奶,牛奶散着热气,带着醇厚的奶香确实让人觉得安心。
她歪着头道了声谢,就将牛奶全数喝尽:“没想到你来挺会关心人的。”奶香四溢,白露舔了舔嘴角。
夏黎只是笑笑,他拿回杯子:“早点睡吧,晚安。”
“晚安。”
白露秋望着夏黎离开,注视着漆黑的门,她的确有些犯困,也就从善如流了关了灯,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
白露秋睡得安心,自然不知道在暗淡的月光透过纱窗零星的散在地上时,紧闭的门悄悄被人打开。
夏黎轻声走近白露秋,少女安眠,完全不知此刻身旁站着一个人。
那杯牛奶的确还是牛奶,只是加了一点安神药,让白露秋睡熟罢了。
夏黎坐在旁边,此时的白露秋放下了所有的防备,她酣然入睡的样子显得乖巧。夏黎轻轻扶着她的脸颊,是温顺的触感,现在的她倒像是那只兔子挂坠了。
夏黎轻车熟路的打开了白露秋的手机,插上耳机找到了录音,看着上面显示着的日期,他点开。
果然是留有后手呀,毕竟他也不相信,白露秋会这样任别人玩弄自己。
听着录音里的警告,还有那忍受不住的哀鸣、低吼,他甚至能想象到当初白露秋眼里的无助与恐惧,他似是听到了白露秋内心愤怒之火的燃烧时的噼啪声。
他将录音转到了自己手机上,再删除转存的记录,将白露秋的手机放回原位。
带着复杂的神色他望向白露秋,轻轻牵起她的手,小手微凉,手指上的茧格外明显。如果是其他人,他或许还能带着玩笑的态度看着这场闹剧,可到底是她白露秋...
不得不承认内心对她哀怜,不过也只是哀怜罢了。
许久,他轻声离去,月色被迷雾笼罩,房间内变得灰暗了许多,就像从未有人来过打扰这一片安宁。
第19章 冷淡
第二天,伴着窗外的雀鸣,白露秋缓缓醒来。脑袋有些昏沉,像是做了个永不能醒来的梦,很久没睡得像今天这么沉了。
她将窗户打开,俯身感受着清凉的微风,空气里满是自由的气息,体内的某种消沉的东西正在沸腾,难得有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