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什么，他喉结上下滚动，思绪都转动的格外慢。
他知道沈郗带着他的手摸的哪里，她左侧锁骨上有一颗天生的黑痣，很小一点，但在白皙的肌肤上却形成两种鲜明的反差，就像是突然闯入宣纸的水墨，点睛之笔。
他吻过那里，不止一次。
“他碰过这里。”沈郗唇角含笑。
第24章 你在发抖
沈郗想起那个暑假快结束前的聚会那一晚, 凌晨的江边风很凉，吹不散心里那股燥意，她跟李漫音几人沿着这里散步, 耳边都是对方絮絮叨叨的感慨。
或许是喝了点小酒的缘故, 沈郗莫名地想起了已经离开的那个人, 在哪里，在做什么。
她喝完酒不会断片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会低着头想很多事情，任凭思绪发散。
她吃完饭其实也很喜欢跟周斯离在这边走走消食，聊的内容天南地北，什么都有，然后运气好的话碰见买夏日烟花的小摊位, 他嘴上嫌着幼稚, 但还是会给她买几盒陪着她放。
仙女棒散下的流火很美，比其他眼中的倒影也不遑多让。
沈郗收回目光，半垂着眼帘。
贺晋宇和温俊彦也跟在她们身后，一言不发，都是温俊彦在开口抱怨种种，他时不时应一两句，但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一晚, 约莫是醉意朦胧占了上风吧。
李漫音见时间差不多了就跟温俊彦先走了，还叮嘱着他们两个早点回去, 沈郗停下脚步, 回眸望向还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但始终保持着距离的男生，淡声问道：“你怎么还不回去？”
“我送你。”贺晋宇站的地方离沈郗还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路, 左手边就是一盏路灯, 可惜年久失修, 这两天坏了也还没请人来修理，导致本就昏暗的光线更是一闪一灭，使得他的五官在此期间显得尤为朦胧不定。
李漫音以前还调笑着跟沈郗说过，你不觉得摘下眼镜的贺晋宇长得跟周斯离有点相似吗？
像吗？她不知道，贺晋宇在班内的存在感并不高，尤其是每次都爱低着头由着刘海遮住眉眼，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跟神色。
沈郗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周斯离熟识起来的，以往他戴着眼镜畏手畏脚的模样确实让她无法跟周斯离联系在一起，可今日他不仅摘了下来，还把头发剪短撩起，露出了清隽的眉眼。
神似，形不似。
比起周斯离，他更为沉默，总是笼罩着一股阴郁的气息。
或许是情绪上头，她竟然有一瞬间恍神。
贺晋宇走了过来，她垂在身侧的指尖路过几道风，那点温度早已消失殆尽，她没动。
来人在她跟前停下，酒精麻痹的神经让她有那么一刻把眼前人看成了周斯离，所以在对方抬起手要触碰自己时没有第一时间避开。
沈郗沉溺的快，清醒的也快。
在对方手指即将学着周斯离落到自己锁骨上那颗黑痣上，还有那么几厘米时，她退后一步避开了，贺晋宇扑了个空。
严格来说―――
“大概也算过有？”沈郗压着他的食指摁在锁骨上没有动弹，竭力在黑暗中企图捕捉他的神色，泰然自若，还带着轻轻摩挲了下。
温热的皮肤似乎起了热，周斯离呼吸有些重，不用再借着沈郗的手他都无比熟悉地施加了点力道。
他不用看都知道，那里估计泛了红。
“还碰了哪里？”跟沈郗想象中的不一样，是很平静的语气，在静谧的漆黑空气中准确无误地钻进了她的耳内。
如果不是他手上的力道加重，沈郗会真的以为他的内心如同他表面上所表现的那么宁静。
沈郗眼尾泛着笑意。
她再次带起他的手，胡乱在自己侧颈、唇角、腰腹等一一指过，假装注意不到随着自己动作导致对方越来越僵硬的手。
“这儿、这儿，还有这儿。”她被摸过的地方都似酥麻电流通过，简短笑了声：“你信吗？”
“不信。”周斯离沉声，反客为主地握住她的手重新包裹在内，稍微一用力将她往前扯了过来，准确无误地落入自己怀里，半起身侧压在她身上，低头吻落在她脖颈的皮肤上，蜻蜓点水，并不用力也不深。
不过，是真的又能怎么样呢。
周斯离埋在她颈窝，心里那股嫉妒的占有欲不断翻涌的差点将他淹没，胸口仿佛被勒住，急躁感腾升，反复地快速呼吸，企图让自己保持冷静。
他轻信人是他的错，沈郗要选择谁也是她的自由。
没道理她要等着一个不算前任的前任，一点感情不沾。
“周斯离？”沈郗敏感地察觉到他的状态有点不对劲，蹙眉：“你怎么了？”
“没事。”周斯离声音很闷，摇了摇头，放在她肩膀的手不自觉摩挲，抓紧，又松开，重复着这个动作。
哪里像没事的样子。
沈郗眉头没松开，推了推他的肩膀：“起来，让我看看。”
“不用，”周斯离没起来，灼热轻颤的呼吸洒在她侧脸上，“抱会儿就好。”
话虽这么说，可他的身体却越来越紧绷，甚至不断在脑海中回放着刚才沈郗说的那些话，也不受控制地设想要是她跟贺晋宇真的.........
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
周斯离心悸，恐慌又后怕，大口喘着气。
“你在发抖。”沈郗强行推开他，伸手打开了床头的小台灯，在看清躺在自己身下人苍白直冒冷汗的面容时，不禁一愣。
“到底怎么了？”沈郗抚上他的脸颊，他的体温极速下降，跟她暖不起来的手没什么两样，眼看着周斯离疲惫的闭上眼，她有些焦急：“你是不是........”
是不是像周姨那样？
周姨发病的前期征兆也跟周斯离此刻差不了太多，到了后期就是到了几乎不认人的地步，分不清，以及对自己造成的伤害不计其数，再严重点就是见人都会嘶声竭底，不分青红皂白地乱扔东西。
就连周斯离都无可避免地被她砸伤过。
“不是，”周斯离为了让情绪平静下来而轻抚了下头发，手脚的麻木感也慢慢散去逐渐能动了，“一点小病而已。”
“你！”沈郗气急。
小病会这样？她适时地想起了先前在南迦她和李漫音在咖啡馆碰到周斯离时他的状态，和现在差不多，她以为是没睡好，可如今看来........
她想问，可周斯离却明显地不愿多说。
两人对视无言片刻，沈郗先行叹了口气，她弯下腰揽上周斯离的脖颈，贴着他胸膛，眼睫颤了颤。
“是因为我说了那些吗？”沈郗轻声问，放在他身上的手悄悄攥紧了他的衣服。
周斯离摸了摸她的头发，血色回暖的薄唇抿着，不言语。
.
这觉睡得称不上好，被带着失眠，最后大约是到了凌晨三四点实在受不住了沈郗才迷迷糊糊睡过去，只是攥着周斯离的手一直没放开。
醒来已经接近十一点了，身侧的床铺早就空了，大概也是怕外婆发现。
这么想着，沈郗人还没清醒就听见门在外被人敲了两下，她缩在被子里唔了声，接着门就被人推开，外婆走了进来替她拉开窗帘让阳光直射进来，看向她憔悴的模样还担忧发问：“西西，昨天晚上没睡好？都快有黑眼圈了。”
“没，认床，一时没习惯。”沈郗坐直身体，“今天应该就好了，周斯离呢？”
“在你裴爷爷家里陪他喝茶，闲的话等会儿去找他吧。”
“喝茶？”沈郗揉了揉眉心，“怎么不叫我？”
“哪里没叫，睡得这么熟。”外婆摇摇头。
沈郗也自知理亏，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
吃过午饭后她就去了隔壁找周斯离，裴老跟外婆家的距离只隔了一面墙，探个头就能看到。
她过去时裴老正在压着周斯离下棋，也不知道对弈了多少局，刚开始还能悠闲且游刃有余的喝杯茶，到后头神色愈发凝重，变成对面的周斯离气定神闲了。
“臭小子，进步不少啊。”裴老又下一棋，忍不住夸他两句。
“我可不敢偷懒。”周斯离笑着收下这句夸赞。
他们这局下了多久，沈郗就在外头看了多久，也没出声打扰，还是打了个平手后裴老先发现的她，朝她招了招手：“怎么不过来，在那里傻站那么久。”
“怕打扰你们啊。”沈郗笑了笑，走过时接了杯周斯离递给她的茶，她瞥了眼他没看过来的神情，也不说什么，唇碰杯，抿了口。
“打扰什么啊，好不容易回来几次。”裴老摆摆手。
沈郗但笑不语，正要再喝口茶的时候，一辆通体漆黑的超跑行路口拐来，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庭院里。
三人看去，车门从里面被人推开，下来的男人穿着一身休闲打扮，头发棕色稍长，眉眼深邃，眼瞳很深，鼻梁高挺，白皙脖颈处凸起的喉结明显，左手腕上扣着一枚价值不菲的银色手表，看着消瘦身材比例却是极好。
不同于周斯离的锋芒，他倒是温润内敛。
待人缓步走至跟前，沈郗才从惊讶的余韵中回过神来，“宥齐哥？“
裴宥齐是裴老的孙子，比她和周斯离都要大上一岁，是个画家，国内的画展都办了好几场。
以前还小的时候住在江城，她跟周斯离总是要拖着裴宥齐玩，而对方总是会温柔的告诉他们哪里该去哪里不该去，免得到时候受伤。
“好久不见了啊，西西。”裴宥齐桃花眼眸含笑。
周斯离瞥了他们一眼。
第25章 你从来不信任我
沈郗也忘了自己有多久没见过裴宥齐了, 她前几年回江城都只得到他在忙工作的消息，这还是头一次。
相比于前些年，裴宥齐可能是因为艺术原因, 头发愈加留长, 到了可以半扎起来的地步, 细碎的额发半掩着眉毛，眼眸清润，眉梢间都是如玉的笑意。
“好久不见。”沈郗也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
“怎么回来也不给个准信？”裴老疑惑着朝他看了眼，手里还举着喝了一半的茶杯。
“我昨天就给您发消息了，您是不是又没收到。”裴宥齐有些无奈，他爷爷向来不喜欢在这些电子产品上多花研究功夫，有时候手机没电了都懒得充, 没收到消息也实属正常。
“有吗？大概吧。”裴老心虚地低下头呷了口茶, 敷衍了过去。
“你们两个这次要回来待几天？”裴宥齐把目光移向站在身前的沈郗，以及坐在裴老对面替他泡茶的周斯离。
他的声音跟他这个人一样，一股清流的温玉气质，柔和并不锋芒。
“大概年后吧。”
“月底。”
异口同声的回答。
裴宥齐挑了下眉，看了看沈郗闻言下意识看向周斯离那诧异的神色，而对方纹丝不动，福至心灵地笑了声：“怎么了, 吵架了吗？”
“没。”沈郗压下心底那股怪异，忍着对方又一次没跟自己商量做出的举动而导致的怒意, 扯了扯嘴角, “那宥齐哥，我先带他回去了, 下次有时间再来。”
裴宥齐并不着急, 顺着她的意思点点头：“好。”
家里还有外婆, 就凭着两人现在这种一触即发的状态，回去不合适，反正也还早，干脆就往外头走去。
两家后头是一大片树林区域，越过这边就是寺庙的后门，不过这个点也不知道有没有开门。
两人并肩走着，中间隔着一段距离礼貌的保持着没有触碰，氛围凝滞，大有对方不开口我也不低头的意思。
“你是觉得我会逼着你在这里待到年后吗？”沈郗停下脚步，嗓子有些发紧，她停在周斯离身后，头顶的树林遮挡了大部分刺眼的阳光，周遭的寒意倒是不减，她缩在口袋里的双手紧握成拳。
“你什么事都不和我商量。”她盯着他的背影，陈述了个事实。
擅自离开南迦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
他以往所表现出来的那些情意，到如今看来，在他那里又还剩下多少。
她可以是他世界的过客，他也可以是世界的独行者。
但没道理主动招惹了人还能做个全身而退的姿态，于她而言又算什么。
周斯离沉默了几秒，转身静静地和她对视，知道她现在压抑着怒气，也不想再添一把火烧身，只是道：“没有不告诉你。”
“没有什么？”沈郗拧着眉，往前走一步就多质问一句：“你做的这些决定哪次我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之前是让贺晋宇来告诉我，那这次呢？你打算让谁告诉我？”
她也想知道啊，无论是作为什么身份。
起码让她知道，她在他那里不是被放弃的存在。
沈郗呼出口气，冷静了点：“你说我讨厌你，倒不如说是你从来不信任我。”
.
那次的谈话过后问题没有解决，两人也开始有意无意地避着对方同频出现，就连外婆也因着好奇来问过沈郗几次，得到的回答都是随他去吧。
十二月底愈发的冷，前些天也下了场雪，沈郗除了要抱着笔记本电脑开会外其余的时间都不太想出门，而今天和陈意讨论完新年假期的时间后才合上电脑松了口气。
“西西，”外婆在外面敲了敲门，“一一要回去了你不送送吗？”
沈郗裹了裹身上披着的毛毯：“随便他吧。”
“别闹脾气，”外婆无奈，“他这次去京北都不知道要待多久呢，可能要在那边过个年，不送真的没关系吗？”
京北？
沈郗诧异，起身拉开房门，不解：“他为什么去京北？”
外婆淡定地伸手替她整理了下乱糟糟的毛毯：“那么好奇就自己去问问咯，人现在就在楼下。”
沈郗知道外婆在想的什么，但一想起那场无疾而终的谈话就没办法平静，她眉眼平淡，迎着外婆期待的目光缓缓吐出两个字：“不去。”
外婆：.........
这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她无奈，只得又嘱咐了下沈郗多穿点注意保暖后才下楼去，周斯离的车还停在庭院里，人站在一旁低着头划拉着手里的手机，时不时敲字回复。
“一一。”外婆臂弯里搭着一件外套，走出来递给他，扫了扫他肩膀，“路上小心。”
周斯离顺从的点点头，目光欲言又止，外婆知道他想说什么，指了指二楼：“闹脾气呢。”
直到车子驶出庭院，沈郗才走到阳台上看着，视线只能捕捉到它最后的残影，注视着其一点点消失在范围内，然后才收回目光。
不是回南迦，而是去京北。
沈郗皱眉，可真是一句解释都不给。
她垂下眼帘，回到房间里关了门，隔绝了试图闯进来的冷空气，坐到床上抓起手机想了想给温俊彦发了条消息过去。
【pear：你还在南迦？】
备注那边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不一会儿回复就发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