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迹——Alsner【完结】
时间:2023-07-05 14:41:22

  【温俊彦:不啊,上个月拍完公益片就回京北了,怎么了?】
  【pear:你知道周斯离也回去了吗?】
  【温俊彦:我知道啊,他要回来过年】
  【温俊彦:怎么了?】
  过年。
  沈郗看着手机屏幕里对方发来的这两个字,无意识攥紧了边框,微微用力,指甲泛白。
  到底有什么好瞒着她的,无论是那个发病的症状,还是这个连温俊彦都知道的过年。
  沈郗觉得有点心累。
  大抵是见自己发完这句话后沈郗迟迟没有回复,温俊彦也意识到了有点不对劲,小心翼翼地又发了句―
  【温俊彦:.......他没有和你说吗?】
  【pear:没有】
  沈郗面无表情地敲下了这两个字。
  .
  周斯离还抽空回了趟南迦取了点东西,然后才订机票,大概晚上八点多左右才落地京北,出了机场就能看见外头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朝他挥了挥手。
  “小舅。”他推着行李箱走了过去。
  他语气很平,并不亲昵,但周即白显然是习惯了,毕竟是二十岁才找回来的外甥,能心平气和的聚个会什么的都不错了,也不好要求的太多。
  周即白伸出手想去接他的行李箱,不过看他并没有递出来的意思就只好作罢,拍了拍车子示意他上车。
  周斯离坐在后座上看着手里仍旧没有动静的手机屏幕,抿了抿唇,几次三番想敲下什么,最后也只是删删改改就此作罢。
  “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周即白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他姐留下的这个小外甥,就这几年接触的这几次看来,是真不爱说话,倒是那点子情绪都写在脸上,待他们不亲近也不疏离,把那个分寸控制的死死的。
  “没事。”周斯离锁屏,将手机倒扣在腿上。
  “你这性子,真得改改。”周即白无奈,还不忘正事,询问道:“你回来这些时候,最近怎么样?”
  “好多了。”周斯离手肘撑在车门的控制台上支着下巴望向窗外急速掠过的夜景,他来京北的次数不多,大多也是应周家要求回来的,对这座城市的归属感并不强。
  “你知道你每次说谎的是时候都会避开我吗?”周即白笑了声,慢悠悠问他:“我来的时候给车里喷了点香水,你闻得出我就信你。”
  周斯离:.........
  他张了张口,还是选择闭口不谈。
  见他这一幅逃避的样子,周即白就知道他那情况压根没好转,上个月谭黎回来时也给他们大致讲了下周斯离目前的情况,让他们头疼。
  明明自己都是心理医生,对自己的身体应该是再清楚不过了,他这一幅不想治愈的模样到底是在想什么。
  周斯离的母亲是周家走失的孩子,也是周即白从末谋面的姐姐,这得追溯到一桩陈年旧事。
  说是走失也不准确,而是在他母亲刚出生的时候就被人故意抱走了,那时外婆刚生产身体还脆弱着,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精神几近崩溃。
  周家在京城也算是家大业大有名望的存在,找到那个抱走孩子的护士并不难,但她在逼问下只说是有人给她钱让她这么做的,至于孩子的去向她一概不知。
  京北都快被翻了个底朝天,却也万万没想到他们会带着孩子离开去了苏城。
  其中遭遇了多少周斯离一概不知,周家也不会有人对他提起这些,只记得那年是他独自在外留学的次年,也是母亲去世后的第二年。
  他的邻居搬来了一个和蔼可亲的爷爷,那时候没什么感觉,只觉得第一次看见他就有种天然的亲近感,越来越多的交集也是从那时候开始。
  对方会时不时的给他点生活上的照顾,他也会陪着钓鱼聊聊天什么的,一来二去就熟识了。
  直到有次,这位爷爷消失了好些天,正当周斯离要去报警的前夕,家门被敲响,他又出现了。
  当着他面握着他的手还有些抖,红了眼,声线有些激动的哽咽:“你,可以和我去做个亲子鉴定吗?”
第26章 他怕是早就跪遍三十三重天
  过程不久, 很快。
  对于孑然一身的他来说,突然间多出家人这事他其实没什么深刻的感悟,毕竟除了血缘外, 确实没有什么。
  只是头发花白的老人握着他的手哽咽着嗓音和他道歉的那幕, 让周斯离迄今为止想起来都心情复杂。
  老人问他, 他的母亲在哪里,想带她回去,得到的回答却是―去世了。
  周斯离说不上来是对他母亲的愧疚转移到他身上亦或者是别的什么,但这几年来周家确实待他极好,好到可以说是极致补偿的地步。
  车驶入老宅,老早就在这里候着的管家赶忙上前替两人开门,周即白下车后还不忘提醒外甥一句:“吃过饭后外公给你请了Dr.Li安排检查, 你别再找借口逃避。”
  “知道了小舅。”周斯离应了声。
  这话听起来的可信度着实不高, 大概是他太多的前车之鉴让周即白有了防备,摇了摇头:“进去吧。”
  车子由管家安排人开走停好,周斯离也有一两年没踏足这里了,老宅的装修并不奢华,倒是很简朴的生活感,树木装饰也多,清新十足。
  客厅内, 年近花甲的老人坐在沙发上拄着拐杖,一动不动地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 身旁还坐着几人, 其中一个年龄不大面容清秀的小姑娘探头探脑地看了看爷爷肃穆的神色,又看了看毫无动静的大门口, 叹了口气。
  要饿死了。
  “爸。”没等多久, 周即白带着拖着行李箱的周斯离走了进来, 颔首跟父亲打了声招呼。
  “斯离。”周老见到来人,神色放缓不少,一向庄重严肃的音色也缓了许多,招了招手,“来。”
  周斯离刚往前走了两步就有眼力见的保姆过来替他接过行李箱拿上去二楼,放到他回来时常住的房间。
  “外公。”周斯离礼貌性地点点头。
  周老细细望着他的眼睛,似乎是想从他的面容下窥探到些许他母亲的影子,浑浊的眼瞳里满是怀念。
  “路上辛苦了,表哥。”卡在年前过成人礼的周思~笑着对周斯离挥了挥手,她笑眼弯弯,还有着梨涡。
  她和这个表哥的交集为数不多,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不过她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也很乐意跟他交流。
  “好久不见。”周斯离也对她笑笑。
  “今年过年就在家里多待会儿吧,吃过饭后让Dr.Li再看看。”外公缓缓道。
  周斯离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所以没有拒绝,应了声好后就找了个借口上楼。
  “爸,我看一一都要安于现状了,您在他面前表露的那些愧疚,只会让他更想逃避。”周即白支开周思~让她去厨房帮忙,坐在她本来的位置上苦口婆心地跟父亲诉说。
  小外甥的嗅觉一直是周老的心病,总归来说毕竟是因他而起,他在意也是理所当然的。
  一场车祸,带来的后遗症不是一时半刻就可以消除的,四五年了,父亲给周斯离找的医生不计其数,他从最开始的顺从再到后来的找借口离开,估计也是不想再做什么挣扎了。
  周斯离回到房间关上门后才松了口气,他并不想再去面对外公的补偿,所以在这次路上周即白谈到的医生话题他都有意无意地避开。
  他捏了捏鼻梁,有点疲惫,掏出手机低头再看了眼,备注【西】的对话框里面依旧是毫无消息,倒是底下的温俊彦给他发了不少条。
  【温俊彦:沈郗说你已经来京北了?】
  【温俊彦:不是,你怎么没把那件事告诉她啊,她问我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周斯离垂眸敲字―
  【Z:你怎么说的?】
  【温俊彦:我让她自己来问你了】
  【温俊彦:怎么,她没问吗?】
  问什么,估计还在气着呢。
  周斯离锁屏,随手把手机扔到了床上。
  .
  这几日江城又下了场小雪,仍旧不大。
  沈郗犯懒着坐在床上跟陈意视频,对方还在孜孜不倦地劝她去报名那场调香比赛。
  “你今年就留在那边了?”陈意在对面支着下巴捧着杯热茶,时不时低头喝口,还在往上冒着热气。
  “嗯,不出意外的话。”
  “行,你下个月过来我把那瓶差不多调好了的新品给你看看。”
  “好。”
  挂了视频后见时间差不多了,沈郗这才起身。
  昨天跟裴宥齐约了一起去寺庙祈福,本来之前是想跟周斯离去的,只是没想到闹掰的这么快。
  “囡囡,要出门吗?”下楼时外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沈郗瞥了眼节目,大概是最近比较火的一档生活综艺,陈意因着这几期嘉宾有她的爱豆,老是在她耳边念叨。
  “嗯,去趟寺庙。”
  “外面冷,多穿点衣服。”
  沈郗安抚着应下,打开门的一瞬间就被外头的冷风糊了一脸,登时有点后悔没听外婆的,冷的脖子瑟缩了下,本想着要不要折回去拿条围巾,但见着已经走过来的裴宥齐只得作罢。
  总不能让人站在这里等她吧。
  裴宥齐倒是围了条围巾,棕色的,半长的头发还被围巾压着,额前的头发被风吹的稍许凌乱,但并无半分散漫,反而清雅之极,眼眸温润,朝着她浅浅一笑。
  “宥齐哥。”沈郗关上门,和他打了声招呼。
  “你不冷吗?”裴宥齐轻微皱了下眉,取下围巾走上前就要给她围上。
  “诶,不用了。”她吓了一跳,瞳孔微微放大,男人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跟他这个人一样,如沐春风,但她略微有点不适,下意识退后一步躲开了他要伸过来的接触。
  裴宥齐停顿了下,眉宇间满是无奈:“戴着吧,可别风一吹就感冒了。”
  他很坚持,沈郗没办法,只好接了过来,围上时围巾里还保留着点从对方那里带下来的余温,不是很多,很快就被自己的暖意给覆盖了过去。
  “谢谢,不过,你没关系吗?”沈郗问他。
  “没什么事,那走吧。”裴宥齐眉目含笑。
  今天是阴天,下午四五点的人也不少,寺庙里的香火旺盛,随处可见路过的僧人跟祈福的游客和施主。
  靠近宝殿前的那棵大树据说也有百年的历史,扎根于此,头顶的枝叶上挂着一条条随风而扬的红色带子,仔细翻看还会发现上面写着每一位亲手挂上去人的寄语。
  沈郗以前也和周斯离来挂过,不过对方死活不肯让她看自己写的是什么,他挂上去时还很虔诚地闭眼祈祷。
  沈郗笑他:“你不是不信这些的吗?”
  “人总要给个活下去的理由啊。”周斯离睁开眼,抬头看着飘扬的红带,翻飞下还能瞧见几个黑字,他云淡风轻道:“只是盼头。”
  “盼头。”沈郗重复了遍,点点头:“那你求了什么盼头?周姨病好?”
  闻言,他看了她一眼,轻哼:“祈求你多欠我点债。”
  “.........”
  沈郗无语:“哪有人这么求的。”
  “有啊,我不就这么求了。”周斯离故作神秘,“所以啊,待你活到百岁之后再还债我也是不介意的。”
  沈郗双手抱臂,面无表情,他倒是活像个无赖。
  两人挂完后就回去了,那安然无恙挂在树上的红带飞得张扬,黑字上端端正正地写着―
  吞声踯躅,唯愿安康。
  那天过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周斯离跪在佛祖前的祈愿成真,周姨的病情真的好转了不少,保持清醒的时间也在慢慢加长,起码能认人了。
  ..........
  沈郗回忆结束,低头简短笑了声,口是心非,就是不知道那条他亲手写的带子还在不在,不过都过去那么久了,难以保存下来也是正常的。
  不经意间听见笑声,裴宥齐侧目问她:“怎么了?”
  他们站在树下看着眼前来来往往上香的人,并不参与,打算等人差不多散了再去。
  “没什么,只是想起点事。”沈郗抬手指了指远方的高塔,据说建造于宋代,流传下来迄今为止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塔顶有刹,八条铁链从塔刹上盘斜系于八个角脊,塔心为八角形实心体。
  “那里,宥齐哥还记得吗?”
  沈郗指得并不单单是塔,还包括塔下周边的一处拱桥,建造工艺的技术很好,木桥千年不倒。
  裴宥齐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点头:“记得。”
  “当时不是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言吗?”沈郗放下手,笑了笑,“说是虔诚者在心里说着愿望祈求上天,然后绕着湖边走上一百圈,就有可能能得到实现。”
  裴宥齐记得这个传言,那时候偶尔会在这边见到绕着湖边走的男女老少,有次路过的小沙弥和他解释道―
  那个奶奶的孙子出了车祸,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那个中年男人的妻子得了癌症,化疗得痛苦万分。
  那个母亲的女儿跳舞被老师故意导致瘫痪,半身不遂。
  ........
  佛见人生苦,裴宥齐是无神论者,可那天却在小沙弥走后默默地在不远处看着他们走完一圈又一圈,他想,人世够苦,神明又能否引渡。
  回过神来,他问沈郗:“你也去走过吗?”
  “走过。”沈郗莞尔一笑,大方承认,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准确来说,她陪着周斯离走过。
  如果多走一圈能让他心里好受一点,她走多久都没关系,这个湖并不大,但那天他们走了很久。
  一百圈还是两百圈,没有人去数。
  周斯离沉默不语,只是低着头望着脚下的路,下颌线紧绷,充耳不闻。
  那段时间他们住在江城,这里是他最常来的地方,他不知道能做什么,所以只能跪在佛前一遍遍苦求,渴求怜悯。
  沈郗想,如果怎么样都可以的话,他怕是早就跪遍三十三重天。
第27章 门被拉开一道缝隙
  又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后人才有渐渐散开的趋势, 沈郗还顺便问了句裴宥齐要不要一起进去参拜,得到对方摇头的回答。
  她也不强求,让他在原地等她会儿, 然后就转身离去。
  裴宥齐一路目送她的身影进入大殿, 她脖子上戴着的那条围巾倒是恰巧跟她今日穿的衣服意外的匹配, 眼眸半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殿内上香完,沈郗还求了根签。
  大师说的话有点高深莫测,她也似懂非懂,沉吟了会儿后才出声道谢。
  她没在里面待多久,完事就出去了,裴宥齐仍旧站在树下等她, 侧脸线条优渥, 不时的轻风吹起额前散发露出似若春的眉眼,桃花眼看人的时候总是温和的,只是此时像是在出神,低着头,瞳孔并没有焦距,不知道在注视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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