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路过他身旁的一两个女生频频回头,还不忘压着嗓音跟自己的同伴分享下这际遇。
“宥齐哥。”沈郗走了过去。
裴宥齐回过神来, 眼里填充着笑意:“好了?求了什么?”
“来这里无非就是家人健康什么的。”沈郗弯了弯眼。
裴宥齐没有多问,点了点头。
两人走在回去的小路上, 并肩而行, 沈郗的思绪发散着,这都多久了, 那人可真沉得住气。
“在想什么?”裴宥齐忽然问她。
“嗯?”沈郗出神被扯了回来, 她摇摇头:“没什么。”
“在想斯离?”裴宥齐调侃, “你们以前不是形影不离的吗?”
沈郗郁闷:“谁跟他形影不离。”
哪有这种形影不离方式的,一声不响,到底拿她当什么,什么事情也不告诉,他还真以为他是什么能独自扛下的硬石头吗?
裴宥齐握拳抵在唇边,忍着笑意:“难道不是非他不可吗?”
非他不可吗?
沈郗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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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消毒水味弥漫,周斯离坐在椅子上倒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听着面前约莫三十多岁的医生诊断证明给他说明病情情况。
看诊的时间并不长,当年留下的后遗症里没有嗅神经断裂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只是脑积血压迫嗅神经导致神经麻痹,嗅觉不灵。
但要是随着积血消散压迫解除的话,还有点恢复的可能,只是时间不确定具体要多久。
推开门,周即白坐在外头的长椅上刚给周老发完消息汇报情况,见人出来了便起身上前去询问两句。
周斯离站在一侧回了下群里要求的聚会,周即白还有事,陪他检查完身体后就得直接回公司,顺便跟他提了句说去年他生日给他送的车子都在车库里,让他自己随便挑。
这个点也早,才上午十一二点。
群里还在孜孜不倦地艾特他,问他要不要来高中聚会。
周斯离母亲跟父亲结婚后户口就迁移到了京北,哪怕后来离婚也没变过,故而他高三那年就回了户籍地上学考试,认识的人不多,但胜在人缘不错。
他想了想,在群里敲下个字后点了发送。
聚会地点跟时间都定在了明天晚上七点的佳苑,是很多大型聚会都会选择的场所,选在这里也无可厚非。
周斯离到的时候其余人都来的差不多了,这次基本是熟人局,都是跟他有交集的人,大致看了下也来了得有十来个人。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啊?”和他交清蛮不错的一个男人率先走了过来,见他独自前来还有些惊讶。
“你希望几个人来。”周斯离接过他递来的清水,晚上结束他得开车回去,酒精肯定碰不了。
“你以前那个妹妹啊。”男人理所当然地说完,然后又想了下措辞,感觉对又不对,怪怪的,挠了挠头,但一时之间想不到别的词替代了就只好作罢。
“是啊,我还以为你会把她一起带来呢。”周斯离的肩膀被人勾上,来人揶揄:“毕竟这可是个默认的家属局,喏,那边那三个就是这次的家属代表。”
他朝前抬了抬下巴示意周斯离看去,周斯离也顺着他指的方向见到了两男一女,都跟在家属身边,不时地低头说话。
像这种同学聚会的一般都是默认可以带家属的,他们原本也以为周斯离应该是带着那位一起来的,只是万万没想到。
周斯离看了眼也没什么表示,在他被两个好友推拉着去喝酒时,不远处站着说话的两个女生从窃窃私语里抬起头来注视着他转身的背影。
其中长头发的女生小声嘟囔,对他们刚才谈到的“妹妹”感到好奇:“高中时候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妹妹啊。”
她没想歪,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富有血缘关系的那类,还思索了下是不是自己孤陋寡闻,说不定周斯离回来读高三他妹妹也跟着,只是自己没有听说过。
而站在她旁边的短发女生摇了摇头,她没敢太明目张胆地看太久,垂下眼给好友解答:“说是妹妹其实也不大准确,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那是哪门子妹妹?”长发女生疑惑,“继妹?”
“应该吧,不过那时候据说两人的父母都没结婚,所以只有名义上的。”短发言简意赅。
那时候没有结婚,所以这层关系当然也算不上,只不过他今日居然没把那个女孩带过来,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不是已经彻底不能逾越了。
“妄自菲薄什么,”长发没见过那个人,对她当然也仅限于方才他们嘴里谈的那两句,她碰了碰好友的胳膊,笑着道:“那人都没来,徐可漾,你还不把握下机会?”
同窗好友这么多年,高中时期她就知道好友心里在想什么,徐可漾向来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主,但唯独喜欢这事居然会独自憋着那么久,她发现时还是高三上学期那年的寒假。
周斯离跟她是同桌,不过说是同桌也不太准确,高中时他们班的位置是分开坐的,一个小组来算,中间隔着过道,徐可漾跟周斯离就在同排。
周斯离转来没几天就差不多跟班里的大部分人混熟了,他放得开,很容易就能拉好感,玩到一起。
更别说他的理综成绩还不错,特别是高三这种时期,问他问题的每节下课都有人过来,有时候徐可漾只是出去接个水,回来时自己周边都会围上四五个人。
是很耀眼的男生,他脾性也好,她也主动问过几次题,教的解答方法也简单。
这样的一个人,无论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更别说,她还占了个近水楼台的便宜,比别人会更多了解他一些。
她没怎么见过他发脾气,或许是人总会给喜欢的人蒙上一层滤镜的缘故,她偶尔会心绪不宁,而他在她眼里却总是最好的模样。
张扬的、热烈的、不羁的、放纵的、肆意的,每一个。
这样一个在所有人面前公认的好相处的人,她却意外的见到了另一面,一面,仅在那个人面前才会露出的孩子气。
她知道周斯离并不是本地人,也做好了高三寒假他要回别的省份过年的准备,甚至那天放假前还在慢吞吞地收拾着东西,就想着多看一眼也是一眼,靠着这一眼她可以忆过这个寒冬。
连带着好友在外催促的声音都被她忽略,心不在焉地应了两句,在最后收拾完后才无意间听见跟周斯离玩得好的人随口问他―
“诶,你今年怎么过啊?要回南迦?”体育委员手里抱着篮球抛上抛下,视线跟着抛物线而动。
南迦。
徐可漾想,原来他是南迦人。
“不回,”周斯离整理好发下来要带回去做的试卷,数了数张数,确认没错了才塞进包里,“今年我待在这边。”
周女士说他来回跑的麻烦,都高三了,反正也就一个假期,待在京北挺好的。他倒是无所谓,不过既然周女士都这么说了,他也就懒得买票了。
闻言,徐可漾忍不住暗自攥紧了肩上的书包带,心里那点隐秘的喜悦感破土而出,紧紧抿着唇不让这些暴露,维持着在路过他们两人身边时的扑克脸。
却在出门时迎来好友的不解,她问,你在开心什么?
开心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只是多了点见面的机会。
但这点隐秘也随着那次而打破。
她知道周斯离每周都有去图书馆的习惯,所以偶尔能在特定的时间里碰到他,她看书的位置抬头就能看见不远处坐在她对面的周斯离。
如果不是那次周斯离离开的匆忙,把借书卡落下了,她想她也不会遇见那幕。
周斯离家的位置她听过,但不是很清楚在哪里,毕竟对路况不熟悉,更别提依靠缺德导航了,上次都把她带到沟里。
于是干脆发了消息去问体育委员,对方很爽快的给了她准确的地址。
离学校很近,并不远。
徐可漾走上台阶站在门前,抬手敲了敲门,在等着主人来开门的那点间隙时间里,不自觉屏息凝神,紧紧攥着手里的借书卡。
卡上照片里的男生穿着校服,领口没系上露着白皙的锁骨,微微凌乱的碎发遮着淡漠的眉眼,鼻梁挺拔。
不多时,听见从里面由远及近的走动声,徐可漾的思绪被拉回,下意识从照片上抬起眼。
门被拉开一道缝隙―
第28章 再说了,亲的又能怎么样
面前的女生额头上贴着退烧贴, 面颊有点红,眼眸中蒙蒙的,没什么精神, 身上穿着睡衣, 就在外头披了件外套。
大概是开门看见她, 有些诧异,勉强自己打起精神来,疑惑着问:“你是?”
徐可漾张了张口,突然有点茫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手里的借书卡也变得像烫手山芋一般灼热。
她当然认得女孩披着的那件衣服是谁的,放假前她还见周斯离穿过一次, 而现在却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她是个局外人, 周斯离有轻微的洁癖这时大家都知道,但按照目前这个情况来看,能把衣服给眼前人穿,什么关系都摆在明面上来了,倒显得她故意问。
两人长得并不相像,而且周斯离也说过他是独生子,所以排除了亲人外, 剩下的那种想法也无可厚非。
“那个,我想.......”徐可漾勉强扯了扯嘴角, 她甚至思绪有些乱, 脑海中还想问她说,这里是不是周斯离家。
万一呢, 万一是自己看错, 找错了地方呢。
徐可漾的心存侥幸却在下一刻被彻底打破, 因为她听见了脚步踏上台阶而来的声音,顺着动静看去,只见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少年踩着冷风款款而来,眉眼上搭着稍长的碎发被风吹的东倒西歪,略微凌乱,他手边还提着塑料袋,似乎是看见门口这幅场景,微微惊讶。
不过这惊讶的目光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很快就移到女孩身上,望见她单薄的衣物,皱了皱眉:“进去。”
很言简意赅的一句话,语气甚至还有点重。
徐可漾想都不用想都知道他在对谁说,她本想上前一步把借书卡交到他手里就离开,可不知为何,双脚就像被定住一样,生根,走都走不动。
“咳咳。”沈郗握拳抵唇,头转过头咳嗽了两声,然后侧身让出条道来,跟两人道:“进来吧。”
徐可漾眨了下眼,倒是没想到故事还能这样发展。
她被带着坐到了沙发上,手心里捧着周斯离给她倒的水,小小喝了口后才不动声色地眼珠子转转,环顾了圈这里的陈设。
一个人住的话感觉会有些大,装修走的是简约的风格,倒跟周斯离挺像的。
客厅旁边就是用来吃饭的长桌,隔着一面承重墙,交谈的声音很清晰,徐可漾莫名地竖起耳朵。
周斯离把袋子放到桌面上,回到家里后就把羽绒服的拉链拉了下来,露出里面的内衫,他伸手把沈郗额头上出门前贴的退烧贴撕下扔掉,接着测了测她的温度。
还好,退了一点点,不多。
“有口罩吗?”沈郗随手翻了翻他带回来的药品。
“在家里要那个做什么,”周斯离道,“而且你可没喊我买。”
“有客人在啊。”她喉咙泛痒,偏过头又咳了两三下,继续道:“我总不能传染给人家吧。”
“那你就好好回房间躺着。”周斯离挨个把拿回来的药拿出来,打算给她吃吃,“又发烧又感冒的,沈西西,能不能多听我点话啊。”
虽然是指责的话,但更多蕴含的是些许无奈。
徐可漾听出来了,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落到了她放在茶几上的借书卡主人的照片上。
“你还要我怎么听?”沈郗生病的缘故,鼻音比较重,平日里清冷的声线此刻并不唬人,反而眉宇间带着温意,抬了抬下巴,“说来听听?”
北方的冬季比较冷是肯定的,沈郗从南迦过来难免水土不服再加上这天气一润,生病是很正常的事情,就是昨天突然半夜发烧,差点没让周斯离吓死。
他今天打算去图书馆借书然后再去药店给她买药,只是没想到收到消息说家里的退烧贴用完了,这才火急火燎地连书都没借就直奔药店去了。
周斯离轻哼一声,对她并不怎么信任:“我说了你就听?”
“说了不一定听,”沈郗面色淡然,“但你不说我肯定不听。”
“.........”
生病了小脑袋瓜还蛮灵光,周斯离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拍拍她的肩膀:“口罩你房间里还有两张,去客厅坐着吧。”
“哦。”沈郗神色恹恹,真成药罐子了。
“嗯,”周斯离接了句,“等会儿再去睡觉休息一下。”
“怎么你要给我刮背吗?”沈郗淡淡看了他一眼。
刮背就是在背上涂一些风油精,然后用白牛角刮痧梳从上而下刮下来,一般多用于受寒的人士,接着躺进被窝里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睡一觉能出汗来就好了。
她小时候感冒发烧外婆就是用的这种方法,土方子,但很有效。
闻言,周斯离手上一顿,侧目跟她对视,片刻后挑了下眉,道:“我可以让外面那位同学帮你。”
灵光什么,简直迷糊精。周斯离收回了刚才还觉得她脑瓜好使的想法。
徐可漾没在外面等太久,在把借书卡还给周斯离后她就起身准备告辞,没见到跟在他身边的那道身影,忍不住好奇问了句。
周斯离送她出门,听见后回了句:“让她进去睡觉了。”
“哦,你们是.......?”
这话点到为止,徐可漾还是违背自己做好的心理建设,问出了口,心脏在胸腔内剧烈跳动不停,像是察觉到主人忐忑不安的心情。
“我们?”周斯离几乎一下子就知道她在问什么了,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反而沉吟。
他想起之前在南迦面对这个问题时,沈郗的回答―
如他所料,对方并没有什么大的情绪起伏,那天不太记得是因为什么两人闹了点小脾气,沈郗在便利店门口等他,没想到会被别校的追求者缠上,看她神色隐隐有些不耐烦的意思了。
周斯离买完东西回来,离两人还有点距离,只是借着跟前摆在店门口的大型冰箱的遮挡,不引人注目而已。
他不知道站在沈郗眼前的男生说了什么,看那表情,满脸的震惊跟不可置信,率先反驳:“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道听途说我的喜好,就不容许有偏差吗?”沈郗嘴角平直,却似乎勾着一抹很淡的笑,按照周斯离对她的了解,这个时候心情已然差到了极点。
“传言千奇百怪,有差错不是正常情况吗?”
男生涨红了脸,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后憋不住了才道:“他是你哥。”
周斯离眉梢轻扬,这么快就提到他了。
他没在意那个男生的反应,只是好奇沈郗会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