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毒、阴险…
变成这样的人,她却觉得甘之若饴。有一瞬间的失落从心间划过,她低声道:“我乏了,回去睡了,明日替你将那丫鬟揪出来狠狠教训。”
福菱并未注意到她的情绪,只立刻贪婪的笑道,“那能不能将她…”
“不能!”
没等说完,已经叫夏云厉声打断了。
缓了一缓,夏云又道:“不要再有这样的想法,福菱,我警告你,再也不能有那样的事情发生!人命关天,一旦暴露,你我皆没有好下场。”
不在看她,冷了脸面起身出去。
屋门重重合上的声音久久回荡。福菱却依旧贪婪地笑,望着那道木门,眼中颜色愈发暗沉。
天色已有些泛亮。
深陷混沌的宋言,忽然觉得有东西滴在自己唇上。
液体有的流到颈上,有的顺着唇缝渗入碰到了舌尖。
甚苦!
眉头皱起,侧头想躲开这苦到极致的东西。
宋敛见她要躲。迅速伸手捏住她脸颊固定不动,手指在稍一使力,宋言便乖乖张开了嘴。
乘胜追击,拿着福寿草花朵的大手用力一挤。花的汁液顿时充沛,一滴不剩进了宋言嘴里。
实在是,太苦了。
宋言觉得好似有一只铁钳掐住了自己。逼迫自己咽下那些苦水,实在苦的要命,比她吃过的最苦的药还要苦。
来回晃动脑袋,想躲,却一动都动不了。
情急之下,竟觉白光骤然散去,猛地睁开了眼睛。
目光所及,就见宋敛的脸在她正上方,面无表情看着自己。手上还正往她嘴里倒东西。
眼皮沉重的闭了闭,宋言虚虚开口,“你…你给我喂的什么毒…”
“毒?”
宋潋皱眉,捏着花的手更用力了几分。
“不想死就咽下去。”
声线冷淡带着命令的口吻。
自然也是由不得她不喝的。加上血痣吸她精力。眼睛忽闪几下,就又昏睡过去了。
花汁顺着喉咙乖乖进了肚子。
第8章 说与兄长,为你解忧
宋言觉得,这一觉就像睡了半辈子那么长,醒来之时已到巳时。撑着身子勉强坐起来,只觉的浑身酸软,伴随着的还有口中的苦涩。
“好苦…”
嘟囔一句,忽的瞪大眼睛。脑中有什么仓皇闪过,嘴里这苦味…昨日夜里…她似乎梦见了宋敛掐着自己的脸给自己喂毒药…
不,不是做梦。
口中的苦涩犹在,就连两腮也依旧酸疼。宋言抬手缓缓抚上脸颊,心思渐渐沉下,暗道他终于出手了吗?
可是…她现在却好端端的醒来了,那喂给她喝的,似乎也不是致命的毒药。
而且,若只是为了毒死她,他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冒充她的兄长潜在她身边呢?
思绪倒退,忽的想起昨日赴宴回来后昏昏沉、与身陷混沌的无力感。即便她从未经历,但也能察觉出来,她昨天似乎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此时她四下环视一周,视线清晰,精神也算充沛。
脑海里这时回想起宋敛冷淡的声线:不想死就喝了…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是救了我?”
“姑娘!还没醒吗。都该辰时了,可别再睡了!”
意禾自言自语推门进来,见宋言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发呆。立刻笑着凑上前。
“姑娘可睡好了?想是昨个赴宴累着了,晚膳都没用就歇了,这一觉睡得可长。现下饿吗?”
饿吗?
宋言苦笑了笑没说话。哪里还知道饿呢,更不要说睡得好不好,尤其刚刚回忆了一遍那可怕的感觉,便是现在人已清醒,也依旧觉得后怕。
此时倒更想到外面透透气,抬脚下地,刚穿好了鞋袜,忽的意识到什么,赶忙低头去看自己衣衫。
还好还好,衣扣齐整。
呼了口气。她心中自语,好在这身白绫裙裹得紧。也得亏了昨天太乏,没顾得上换松垮的寝衣。
想着想着,渐渐地,脸色又愈发不好起来。
怎能,怎能如此!
意禾立在一旁,瞧着自家姑娘脸色忽明忽暗,实在诧异,忍不住开口询问:“姑娘,你怎么了?脸色竟有些不好,可是昨天累着了?只是现下在不快些收拾,误了早膳夫人又该生气了…”
宋言没理她的担忧,只忽然脸色通红看她,气的狠狠咬了咬下唇,“傻意禾!下次睡得在这么死我可罚你了!”
意禾被凶的一愣,“俾子…俾子也没睡得多死啊…”
瞧着宋言气呼呼冲出去的背影,实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早膳宋言实在没吃几口,忍不住看了宋敛好几回。
宋敛却神色淡淡,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等他用罢早膳走了,宋言想了片刻,还是起身跟了出去。
一路快步紧跟,哪追得上那一双长腿,就连意禾都追她追的气喘起来。
“姑娘,咱急着去干吗,慢些…”
宋敛听了好一会身后动静,心知躲她不过,才脚步一停,回身看过来。
“妹妹有事?”
宋言即刻停在原地,先是喘了几息,转身对意禾吩咐道:“我等会儿要去园子里逛逛,瞧着要下雨,你去取把伞预备着。”
等意禾应声去了。宋言才上前几步,肃目看向宋敛,在不婉转试探,冷声开口问他,“你究竟是何意图!”
宋敛皱眉,“此话何意?我身为你兄长对你只会关照,怎会有意图…”
宋言不耐的将他打断,“你昨夜里…”
“昨夜?”
宋敛皱眉,也不叫她将话说完。
“昨夜疲惫,我早早歇下了,莫不是你歇的不好?可有琐事烦心,说与兄长,我看能否为你解忧?”
言语之间当真是满心关怀之意,只是那语气却实在干硬生涩。
宋言一时哑然,攥紧了手指定定看他。
静默半晌,两人聚是沉默。
宋言忽然就没了那股子戾气,垂了眼睫再次开口,声音低低道:“我以为,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的。”
若说宋敛要加害于她,她信。可宋潋如今不但没有漏出破绽,还救了她一回。这比刀架在她脖子上还让她难受。
“我倒觉得,妹妹自从喝醉了回酒,就变得如此奇怪。这是为何?莫不是做了什么梦,将梦当做了真,将真当做了假,分不清现实了?”
真假不分,神魂颠倒么…
心中一滞,她胸口渐渐的又窜起怒气。缓了一缓,努力扯了个笑。她道:“是梦是幻我倒是还分得清。倒是你,是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一天!”
言语里是强制自己冷静的语气。也料想依旧问不出什么,宋言转身要走,可此时心中不平血气上涌,脚下一不留神踩到个石头块,踉跄一下就要摔倒。
下一瞬就被宋敛拎着胳膊站稳了身子。
而不等宋言反应,宋敛已快速收了抓着她的大手,淡道:“当心。”
宋言皱眉看他一眼,十分嫌恶的拍了拍被他攥过的手臂,快步走了。
宋敛若有所思的盯着她背影看了片刻,枝上一只绿雀儿扑棱两下翅膀落在他肩膀。
“好新鲜,当真没听你与人这么关怀备至过,说的话也是好的,只是你演的也太过生涩,语气更是干巴巴的,宋敛,若是下次语气神态在亲昵自然些才更好。咱们成事也就指日可待了。”
宋敛拧眉看他,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顿烦躁异常,长指抬起,两下将他弹下肩膀。
天色阴沉半日,晌午果真阴云密布下起雨来。
小雨下的淅淅沥沥,在这闷热的季节,这般天气除了不大方便,倒是凉爽的讨人欢喜。
宋言求了宋母许久,才算同意她出趟门。
换上了一身豆绿衫子,清凉舒爽衬得人鲜亮。车马候在屋檐下,不用湿半点衣裳鞋袜就能蹬车。
小风时不时掀起窗帘子,宋言出神的看着街巷。这些日子,她做的最多的就是思考,以及毫无根据的猜测。
世人图谋,无非是为了钱财、恩怨。
她这许多天以来也在努力回想与宋敛是否有过交集,或者说宋家与他是否有过过节。
夜夜苦思也终究徒劳。
虽然问不出他缘由,但与其坐以待毙,她倒觉得不如起而抗之。
先前扭了的脚踝此时隐隐痛起来。引得心头愈发烦闷。
她想,既然是妖孽,也许有法子能对付他。
第9章 除了他
马车晃晃悠悠到了西十四街。这里有条出名的巷子,叫仙人址。
这其中住的人家多是能掐会算之人。平日里做些给人起名算卦的活。少有的甚至还会求个雨。
意禾沿路打听,将将找到了一位高人。听说这人有些手段,不少人都在他相助下逢凶化吉。
眼下宋言坐在车中,看着那位颇为圆润的中年男子上下打量。
此人四十上下,穿着一身半旧的袍子,头发干燥杂乱,神情是刻意的严肃,总之不论怎样看…都不大像传说中的高人。
“没有别的选择?”
意禾闭眼摇头,“咱们来的不巧,就他一个清闲的。”
宋言闷闷的叹口气,“也成。”将帷帽带起下了车。
意禾撑起伞将她遮住,就听她开口道:“这位先生,可知如何祛除妖孽?”
中年男子伸手摸了把胡子点了点头,中气十足道:“老道五岁拜入师门,修的是替人治病、卜筮吉凶、画符念咒,还有就是你要的驱鬼辟邪。”
宋言颔首,正要开口,又听他喋喋不休道:“姑娘可知昆仑仙门,我曾与昆仑六玄师叔孙淼一同捉妖平乱有半年之久,后又时常到他门中探讨修习,如今昆仑一门弟子众多,多不胜数!正值鼎盛之时。”
宋言不知道什么仙门,其实也不大相信眼前这人。但她这时别无他法,就当是试试了。只道:“有劳道长点拨?”转头看一眼意禾。
意禾领会,从荷包取出小小一锭银两递上。
老头胡子抖了抖,十分坦然接过,揣进了腰间荷包,那荷包旁边还挂了个破旧的酒葫芦。
“凡人对妖孽自是又惊又怕,其实大可不必!他们不过是些修炼成精的畜生。我见惯了不少妖魔邪祟。去除他们的话,简单。”
“对付普通小妖精,你只需以鸡血掺着墨水浸泡麻绳,用这麻绳捆绑妖物,那妖物必定丝毫都动弹不得,随之任你处置。”
宋言想了想宋敛的身量。每每与他说话还得仰着头,绑了他的话…怕是连宋敛的身都近不得,哪还绑得住,只怕自己先死了几百回。
“这法子怕是不行。我要对付的。想来不是一般妖孽。”
老头的胡子左右翘了翘,心里好笑,觉她是小姑娘胆子小犯了的疑心病,当下凡世,妖孽是不敢轻易作乱的,又哪里来的厉害妖孽。
心中虽不认同,面上却及认真道:“那便以黑狗血迎头泼下。二般的妖孽也能立马显出原形,任你宰割。若是再厉害的妖…”
说着伸出两根手指捏着胡须就沉思起来。
宋言知他意思,点头道:“我要便要最厉害,最有把握的手段。先生不妨直言,银钱好说。”
听到这话,老头心中满意,侧目看她,帷帽的薄纱只隐隐的透出一抹黑眸红唇,却始终看不清楚她样貌。
“那便用符咒最为稳妥,我潜心修炼绘符,你只需将符纸烧掉放进水里给他喝,常人无事,邪祟却会立刻不能动弹,直至现出真身,到时你随意处置即可。啊…若是不好哄他喝下,将符纸粘他身上在绑了也可…这在没用的话,姑娘,只能说他不是妖孽罢了。你若想要,我这就给你绘制,只是…这镇妖符要耗得很多心血,所以价格略贵些。”
宋言抬手示意,果断买下了三张镇妖符。
思来想去,将符纸化成水也许更好实现。多留下的两张就当做以备不时之需。
回家路上,意禾一脸为难,欲言又止,憋了一路终于皱巴巴着一张脸道:“姑娘究竟是要做什么呀,好端端地哪里来的妖怪呀,俾子都害怕了。咱们,咱们还是不要乱来了吧。”
宋言冷哼,“做什么?自然是除了他。”
意禾被骇的张大了嘴,“除、除谁?杀人啊?”
宋言撇她一眼,好笑的看向窗外,“杀人偿命,我有那本事么?你莫管就是了。”
她心知意禾已被迷了心智,与她说了也是白费口舌罢了。
意禾见她脸色不好,虽担忧却不敢再问什么。
回到家里,宋言先是吩咐了厨房炖些雪梨竹蔗水。约莫半个时辰。意禾端来炖好的汤水。
“姑娘,炖好了。少用些咱们便去用晚膳吧。”
宋言颔首,“等会端了同父亲母亲一起用。你去给我取个外衫来,雨下的有些凉。”
见意禾应声出去,宋言快步走到桌前,抬手将汤水盖子打开,利落的从袖中掏出符纸点燃。
说来确实玄妙,这符纸燃烧时火光格外明亮,竟是映红了半间屋子,甚至噼里啪啦溅出星火点点,好似炸出铁花一般,与普通纸张大有不同。
待符纸燃到末尾,宋言快速将它放进半盏清茶里,火光乍然熄灭。方才明晃晃的屋子瞬时恢复暗淡。
待灰烬沉底。将澄清符水兑进汤中。她凑近去闻,暗暗点头,当真是嗅不出什么异味。
下雨凉爽的缘故,今日菜色多了几道夏日不愿意多吃的肉食,尤其一道风味独特的荷香煨鸡,备受青睐。如此,正和了宋言心意,在怎么凉爽,也架不住确实有些油腻。到时候她的汤水正好派上用场。
待饭过三巡。
宋言见几人都放下了碗筷,笑着开口道:“父亲母亲,用些雪梨竹蔗水吧,想来今日吃的油腻,正好解腻了。我叫灶上炖了半个时辰,已是甘甜清润,夏日用来去烦除火最好的。”
意禾听了连忙端上,给每人盛了一碗。
“嗯,这汤不错”宋父接过意禾递来的汤碗,执勺喝了一口,赞赏的连连点头。
宋言笑笑也去喝汤,眼神禁不住瞟向宋敛,恰巧与他目光撞个正着。
她心中有计较,怕此时露馅,连忙若无其事垂下眼,将汤匙送进嘴里仔细的喝汤。
宋敛却看出了她神色飘忽,微微迷了眼,将落在宋言脸上的目光转向手中汤碗,看了少顷,抬手执勺,还是尝了一口。
待他徐徐咽下,就见他已经皱了眉,竟是有些愤愤,“这汤…”
话没说完,好像想起什么,顿了一顿,又似笑非笑接着道:“这汤…好喝。”
说着竟将汤匙拿开,仰头干了那一碗。
第10章 看好个人物品
宋言见他竟喝光了一碗,佯装若无其事的掏出帕子按按嘴角掩饰情绪。心里却暗暗紧张眼睛更是紧紧盯向宋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