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翠云:“……”
对于江黎这种拆台行为,周翠云很气,但气归气,在荀衍面前她还是要保持淑女风范,轻笑道:“表妹就爱说玩笑话。”
没等江黎说什么,她道:“阿衍你们在对弈吗,其实我棋艺也挺好的,不若咱们来一局。”
说着,便站定在了江黎那侧,“表妹不让开吗?”
江黎无意在荀衍面前同她争什么,站起,“好,你们下。”
荀衍扔掉手指的棋子,仰头看着江黎说道:“你不是想放纸鸢吗,我同你一起。”
“现在?”
“是。”
荀衍站起,伸手去拉江黎,“走吧。”
完全把周翠云当成了透明人,周翠云这个气啊,转身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恨不得在江黎背上戳个洞。
江黎抽出胳膊,淡声道:“衍哥哥,表姐是来找你的。”
荀衍:“我知道。”
“那你还那般说。”江黎道,“她会生气的。”
荀衍见她头上落下了一片叶子,扣住她手让她停下,低头帮她取下那片叶子,淡声道,“她气不气与我何干,我不在乎。”
“那你在乎谁?”江黎顺嘴一问。
荀衍的眸光霎时变了,漆黑的瞳仁里像是流淌出什么,他道:“你。”
江黎:“……”
江黎只当他说笑,并未接话。
气氛正尴尬时,银珠又来了,“小姐,谢将军来了。”
听到谢云舟的名字,荀衍神色立马变暗,“他来做甚?”
银珠道:“谢将军给小姐买了这个。”
她把手抬起,是曲城的时令果,一包一包的,都是江黎爱吃的。
“小姐,见么?”银珠问道。
一个荀衍已经让她招架不住了,再来一个,更不好脱身,江黎道:“不见了,你告知谢将军我身子乏了,在小憩。”
银珠点头:“是。”
荀衍侧眸看向江黎,眼神林含着打量,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异样之处?
好像,江黎听到谢云舟的名字后,不是那般恼怒了。
前几日还不是这般模样呢,到底这几日发生了何事?
为何江黎看着不那么气谢云舟了?
这对于荀衍来说可不是好事,他问道:“你和谢云舟?”
江黎淡声道:“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用心头血压制我身上的毒是不是?”
荀衍:“……”
原来,她知晓了。
“是。”荀衍道。
江黎有些许不理解,问道:“为何你不告知我?”
荀衍没回答这个问题,他比较关心另一个,“阿黎生我的气了么?”
“没有。”江黎哪有理由生荀衍的气,她只是不明白而已。
“是怕你知晓真相后不肯好好用药,是以才没讲的。”荀衍轻声道,“对不起。”
他这般温柔体贴,她哪敢承受他的歉意,“衍哥哥不用道歉,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那你们……”
“我么什么?”
“和好了吗?”
荀衍问这话句时,手悄悄攥成了拳头,唇抿着,紧张得不行。
“和好什么?”
“你原谅他了?”
荀衍问:“你是不是都原谅他了?”
江黎转身看向远方的白云,悠悠道:“有些伤害不会因为其他的事而消失不见,最多只是被掩盖住,你问我有没有原谅他?我可以告诉你,没有。”
一个答案,有人唇角扬起,有人心如刀绞。
谢云舟听银珠说江黎身子乏了,担心她有什么不好,执意走了进来,没成想,却听到了江黎说的那句:没有。
她还是没有原谅他。
虽知晓答案,但亲耳听到,还是让他难过起来,先前的喜悦也不复存在了,心上像是破了个洞。
无论怎么补救都不管用,洞有多深,心便有多痛。
他的阿黎,还是不肯原谅他。
“啪嗒。”谢云舟手里的东西掉到了地上,果子滚了老远,有一颗正好滚到了江黎的脚下。
江黎顺着果子看过去,同谢云舟的视线对视上,她看到他眼底浮着氤氲的水气,像是哭了。
距离有些远,也不太确定。
不过他脸色很不好,苍白苍白的,眼睑下方有重重的黑影,人显得很是疲惫。
江黎看着谢云舟,谢云舟同样也在看着江黎,见她衣着艳丽的同荀衍站在一处,眉宇间泛着笑意,不其然的想起了一个词:金童玉女。
心猛地抽了下。
谢云舟再次体会到了久违的心痛,像是在拉扯,在用钝刀子磨,伤口上好像还洒了盐。
痛到无法形容。
银珠蹲在地上捡果子,边捡边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呢,都给摔坏了。”
谢云舟没理会,抬脚朝江黎走过来,近了后,他牵强笑笑,“以为你睡着了,原来没有。”
江黎一点也没有谎言被拆穿的尴尬感,淡声道:“嗯,一会儿就去睡。”
谢云舟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荀衍道:“听闻近几日府衙出了些事,怎么?谢将军忙完了?”
荀衍口中的事,一共三桩,一桩是知府夫人带着孩子突然跑了回来,击鼓鸣冤,说,赵项是被人陷害的。
一桩是,昨日曲城里丢失了两名女子,这两名女子都有个共同之处,都是新嫁娘,坊间传言是采花大盗所为,事发突然,这件案子,谢云舟已让人去查。
第三桩是,城东王姓大户新启的坟墓被盗了,若丢失的金银珠宝还好,偏偏是刚死去的王家大女儿尸体不见了。
大燕朝重礼,如此之事,没人能忍受,王家一大早便来府衙击鼓鸣冤。
城中百姓还不知晓知府赵项被关押的事,谢云舟只得暂代知府一职审理案子。
总之他很忙,忙的不可开交,来周府见江黎,也是抽时间来的,打算见一面便走。
人倒是见上了,但心也被伤了,看到她同荀衍在一起的那刹,谢云舟的心便痛到无法言说了。
荀衍:“既然谢将军那般忙,便不必前来看阿黎了,阿黎有我照看,一切安好。”
谢云舟注视着江黎,她面色红润,当真是一切都安好,可该叮咛的,他还是会叮咛,“阿黎,近几日不要出府,若是身子不适,记得派人来寻我,这是续命丸,你先拿着。”
他把药递上,“身子不适时可以吃。”
见江黎没动,他拉过江黎的手,把药瓶放进了她掌中,“晚几日我再来看你。”
兴许连老天爷都见不得他同江黎亲近,江黎手指一缩,掌心里的药瓶掉了下去,倒是没碎。
她道:“那药我不需要。”
续命丸,听名字就知晓其功效,在她看来,她用不上,反倒是谢云舟,或许会用上。
再者,她不想欠他太多,这样已经足矣了,太过的话,她情愿他不救她。
药瓶滚落到荀衍脚下,荀衍捡起,放谢云舟手里,“谢将军还是自己拿着吧,这药你更需要,至于阿黎,她有我呢,我会护她周全。”
荀衍挡在江黎身前,不让谢云舟看她,谢云舟紧紧捏着药瓶,眉梢蹙起,“荀衍。”
荀衍淡声道:“谢将军还是去忙吧。”
谢云舟指尖泛起白,沉默片刻后,他轻声道:“阿黎,那我先走了,有事记得去寻我。”
偏着身子他同江黎讲完,随后拿着药转身离开。
银珠捡起地上的果子,“小姐,有些不能吃了。”
荀衍说道:“都扔了吧,我去给阿黎买新的。”
他说这话时谢云舟还没走远,也听到了,他背脊瞬间挺直,想听江黎说,别扔,留下。
江黎慢一些说道:“那便都扔了吧。”
谢云舟:“……”
谢云舟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攥紧,掌心里的药瓶传来咯吱声,像是要捏碎了般。
到底,阿黎更看重的还是荀衍。
无人注意时,谢云舟红了眼眸,眼尾也是红的,那抹绽红很吓人,谢七一看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抵又碰壁了。
不对啊,二小姐不是说了吗,会对主子好些。
谢七想进去问问出了何事,但最终也没问成,谢云舟把药瓶扔给他,“回府衙。”
马车上,谢云舟没有任何悬念的又吐血了,每次都这样,心墙波动太大时他便会吐血,且一次吐得比一次多。
谢七劝慰道:“主子,下次别来了。”
来一次吐一次血,这谁受得了。
谢云舟拿出帕巾擦拭干净下唇瓣的血渍,声音淡淡道:“知府夫人交代了吗?”
“没有,”谢七道,“她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一个妇人带着幼童突然出现,要么是那帮人有意放了她,要么她就是有过人之处。”谢云舟分析道,“总归不是如表面那般单纯,派人跟着她。”
谢七道:“是。”
言罢,谢七从怀里取出一封信笺,“主子,这里面都是那年丢失了孩子的,您请看。”
谢云舟没忘记他要帮江黎寻找亲生父母这事。
“对了,主子,除了咱们的人外,还有人在找寻二小姐的亲生父母。”
“何人?”
“暂时不知,不过我猜,肯定是同二小姐熟识。”
谢云舟一下子想到了荀衍,“荀衍?”
谢七道:“属下也猜是他。”
谢云舟眸子微眯,只说了一句:“不能让他先寻到。”
谢七低头道:“遵命。”
谢云舟还是不放心江黎,他掀开车帘朝外看去,周府大门敞开着,隐隐有树影浮现,他一直盯着,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收回视线。
谢七每次看到他这种痴缠的眼神后,都忍不住想,江二小姐到底要如何才能原谅主子呢?
莫不是,真想取了他的性命吧。
……
那日后来,等荀衍走了后,周翠云发了很大的火,质问江黎为何不帮她?
江黎淡声道:“你同他也认识,想做什么大可以自己去做,何必需要我帮。”
“你少来,”周翠云道,“我看啊,怕不是你想把荀衍占为己有。”
吵闹的事最后惊动了周老夫人,周老夫人把两人都叫了过去,还没开始问,周翠云便叭叭说起来。
话里话外都是江黎的错。
周老夫人对自己的孙女很是了解,宠坏了,小的时候便经常欺负江黎,“给你表妹道歉。”
“祖母,是表妹的错,为何我道歉。”周翠云不满道。
“我说要你道歉,你便道歉,”周老夫人道,“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连周海都不敢不听周老夫人的话,其他人又怎么敢不听。
周翠云瞪眼说道:“表妹我错了。”
说的心不甘情不愿。
江黎淡声道:“无妨。”
周老夫人见状又夸了江黎几句,随后让周翠云先走,让江黎留下,说了些体己的话。
周翠云从小被宠坏了,连周海都敢顶撞,在江黎这吃了瘪,怎么忍得住,等她从主院出来后,特意把她拦住,还给婢女使眼色,要婢女去推江黎。
这种小把戏江黎见过太多次了,婢女手伸来时,她侧身让开了,婢女不察朝前扑去跌倒在地上。
江黎轻笑一声,转身离开。
周翠云躲在暗处又是咬牙,又是跺脚。
江黎回了萃雅苑,一眼便看到桌子上放着的药瓶,下方还压着一张信笺,她走近,拿起,信笺上的字迹是她熟悉的。
是谢云舟写的。
他道:阿黎,这药瓶你收好,以备不时之需,还有,能答应我一件事吗,别同荀衍太亲近。
风吹起信笺一角,来回晃动间似有香气流淌到鼻息间,细闻下,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血腥味?!
江黎仔细去看,还真发现了端倪,边角那里有一点血迹。
她心道:莫不是,谢云舟的血?
作者有话说:
求求求别养肥。
第56章
用血去偿还
信笺是谢云舟在马车上写的, 他甚至等不及回住处换件干净的衣衫再写,周身都是血腥味,落笔时, 手指还有些颤。
谢七见状劝慰道:“不若等不适消失后再写。”
谢云舟未曾理会,执笔慢慢写下, 他写得极慢,似在思量该用怎样的话语才好。
写下一张扔掉, 然后又是一张, 大抵他写奏本也从未这般踌躇, 心又慌又乱, 最终只写了寥寥数语。
其实他想写的有很多, 他想向江黎诉说倾慕之意,想告知她, 他有多思念她, 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他恨不得日日都呆在她身边。
疼她,爱她,对她好。
他还想向她忏悔, 他这一生鲜少有后悔的事,成亲这三年是他最后悔的, 他后悔没有好好待她, 后悔没有关心过她, 最后悔的还是成亲那日把她一个人扔下独自离去。
每每想到这里,他便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倘若时光可以重来, 他定不会那般蠢事。
他还想告知江黎, 莫说是心头血, 便是要他的命他也愿意给,只要她能康健便可。
心里话一箩筐,他又想起了那些逝去的时光,只觉得越发悲伤。
荀衍突然出现在脑海中,他心酸酸的,他想求江黎不要同荀衍在一起。
他知荀衍是极好的,可他也不差。
他求江黎给他次机会,一次便好。
风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吹拂的更大了些,他没忍住轻咳了几声,血顺着唇角流淌出来,落在了信笺边角,又在不经意间被他宽大的衣袖拭去,只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他凝视着那道血痕,心底的惆怅愈发重起来,有道声音悄然冒出:阿黎,你可明了我的心思。
江黎端详着信笺,凑到鼻尖细细闻了闻,确实是血腥味,她双眉皱起唤了声金珠,金珠走近来,“小姐。”
江黎问道:“这是谁送来的?”
金珠回:“谢七。”
“谢七可有说什么?”江黎问道。
近日谢七话挺多的,见到她们总会多讲两句,今日也讲了些似是而非的话,金珠点头:“有。”
江黎挑眉问:“说了什么?”
金珠抿抿唇,“他说这瓶药是将军命他送来的,是救命的药,要好生收起来。”
“还说,他们将军已经不是昔日的将军了,希望小姐能对他们将军好些。”
银珠端着茶水进来,听到这话有些不满意,噘嘴道:“谢七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几时起开始命令起主子来了,他们将军不易,我们小姐就易吗。”
银珠想起了那些年江黎受到的哭,蹙眉说:“小姐,你不要听谢七乱讲,他说的都是屁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