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子不适的话,他连看都看不见,更别说尽心尽力的,那个时候的他,真的太冷血了。
这些不好的事想起来便没个终止,江黎又忆起成亲后谢云舟不陪同她回门的事,于女子来说成亲后回门是风俗也是夫家的重视,回门那日娘家也会准备膳食。
江黎没等来她的回门日,因为那日,谢云舟再次外出了,她久等不到人,最终也未曾回去。
之后每每想起,她都会很难过,这与她来说,也算是遗憾。
似乎,江黎的所有遗憾都同谢云舟有关,那些遗憾是他给她的,但凡他有一点怜惜她,她也不会过的那般辛苦。
伤心事想太多,会影响心情,江黎强迫自己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站起身,欲去偏厅,还未曾出门,便被人拦在了门口。
是周翠云。
消停了几日,她今日又不消停了,见到江黎后,围着她转了一圈,随后说道:“没想到你病的那么厉害。”
江黎那日昏迷不醒时,周翠云也来了,原本是想找江黎晦气的,没想到撞见了那幕。
婢女在空,谢云舟急的不行,荀衍冷着一张脸,她躲在暗处看了许久,才知晓,是江黎生病了。
当时她只有一个想法,活该,死了才好呢。
“你到底生的什么病啊?”周翠云看着像关心实则再看笑话,“到底什么什么时候才会死,说来听听。”
“表小姐有你这么说话的吗?”银珠听到周翠云的话后,问道。
“没规矩,”周翠云怒斥,“主子们讲话哪有你个下人插嘴的份,出去!”
银珠不走。
周翠云又道:“怎么?让我赶你出去吗?”
江黎说道:“没事,你先出去。”
“小姐,可是……”银珠欲言又止。
“放心。”江黎柔声道,“你先出去,记得把门关好。”
银珠红着眼睛走出去。
房门关上,周翠云刻薄道:“欸,你是不是没几年活头了?也对,像你这样的孤女活着也没意思,还不如死了痛快。”
“你放心啊,等你死了,我一定命人多给你烧些金元宝。”
“对了,在给你捎你个男人画像,省的你在下面孤寂。”
周翠云一点也不像高门小姐,说话尖钻刻薄,“你啊,肯定是坏事做多了,老天爷都不放过你。”
“呵呵,我就是很好奇啊,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死掉呢,我其实还挺期待的。”
江黎问她:“说完了吗?”
“没啊。”周翠云笑笑,“你马上都是要死的人了,别那么大火气。还有啊,反正你都要死了,不若再帮我一次,明日把荀衍约出来,我要同他一起游曲城。”
“我?约荀衍?”
“是啊,就是你。”
周翠云一脸嫌弃道:“不然你以为我来找你做什么,看你这张病脸吗?”
她嗤鼻,“多晦气。”
江黎勾勾手指。
周翠云说道:“做什么?”
江黎又勾了勾手指,周翠云走过去。
须臾,房间里传来周翠云的尖叫声:“江黎你干嘛扯我头发,你松手,快松手。”
“哎呀,疼,疼。”
“我要告诉祖母,你欺负我。”
“你这个小人,我头发都要被你扯掉了,你快松开……”
周翠云的贴身婢女被留在了外面,等她见到周翠云时,吓得差点昏过去,“小姐,你这是怎么搞得?”
周翠云咧嘴说道:“问什么问,还不快走。”
后方江黎轻笑道:“表姐慢走,小心门槛。”
话音方落,周翠云被绊了下,摔倒在地上,贴身婢女急忙过来扶起她,也不知碰触到她哪了,惹来她更大声音的尖叫。
这出闹剧,最后以周翠云匆匆离开结束。
银珠快走走进来,打量着江黎,见她无事,拍拍胸口,长叹一声:“小姐,你无事就好了。”
江黎也不是全然无事,手臂被周翠云抓了几道红痕,睡觉时她脱掉衣服银珠才看到,蹙眉道:“怎么办?受伤了。”
江黎道:“无妨。”
银珠跑出去找药膏,金珠给她清洗红痕,收拾妥当后到了戌时,江黎临睡前金珠说道:“小姐,荀公子差人来送信,说明日下午带你去个地方。”
江黎上午要陪周老夫人,下午便空闲了,她道:“说了去哪里没有?”
“没有。”金珠轻笑道,“左右不会是什么不好的地方。”
荀衍为了哄江黎开心,空闲了总会带她出去逛逛,曲城的名吃他们吃了好多,戏也听了。
江黎想起,她上次提了一嘴想学骑马,不知荀衍找她是不是为了此事。
她还真猜对了,荀衍还真把她带去了马场,这处马场没人,只有他们两个,马匹是荀衍亲自挑选的,很温顺乖巧。
但为了安全起见,荀衍先骑了一圈,随后江黎才骑的,江黎第一次骑马难免紧张,腿一直在抖。
荀衍安抚道:“别怕,有我在呢。”
江黎吞咽下口水,笑笑,“好,我不怕。”
嘴里说不怕,其实怕的要死,她双腿紧紧夹着马腹,就怕不小心掉下来。
荀衍见状,勾出笑起,“那咱们走了。”
江黎点点头:“好。”
她全程好紧张,勒着缰绳的掌心都溢出汗了,金珠银珠也吓得够呛,这么高的马可千万不要摔下来。
所幸,没发生危险的事。
江黎骑了几圈后累了,荀衍扶着她下来。随后,成了江黎牵着缰绳,荀衍站在她身侧两人牵着马儿边走边聊。
之所以要江黎牵着缰绳也是为消除她对骑马的恐惧,结果还不错,她脸色渐渐恢复正常。
玩了一下午,天黑前才回了周府,刚进门便看到了一道颀长的身影,他脸浸润在暗影里,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但从他的气息上可以感觉出来,他似乎不太高兴。
也对,足足在庭院里等了两个时辰,换谁都不会高兴。
但他高不高兴,江黎不在意,她走近,淡声道:“你怎么来了?”
每次都是这样的开场白,每次谢云舟听都会难过,因为他从她的话语里听出了不耐烦。
“我来看看你。”谢云舟端详着她,眸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生怕少看了一眼。
“我很好,不需要你挂牵。”江黎没什么表情道,“天色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了,你请回吧。”
又再赶他。
“阿黎,”谢云舟从暗影里走出来,笼灯的红光映到他脸上,勾勒出他好看的五官,“我可以同你一起用晚膳吗?”
他是为了想同她一起用膳才等到现在的。
“府衙里没饭?”江黎道,“为何要在我这处用?”
在船上同食那是因为没办法,现在又不是那般状况,为何还要一起。
“嗯,府衙里没饭。”谢云舟道,“所以,能留我用膳吗?”
他眼底流淌出恳请的神情,还真让人不好拒绝,江黎想起银珠说的他两次剜心取血救她的事,淡声道,“用完晚膳后你要立刻离开。”
谢云舟脸上扬起笑,“好,晚膳后我便会离开。”
这与谢云舟来说也算是进步,江黎留他吃晚膳了,虽是他求来了的,但又有什么关系。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还远吗。
他在心里说道。
晚膳的膳食一部分是金珠周府厨房准备的,一部分是谢云舟带来的,都是江黎爱吃的。
只不过江黎有些累,没吃多少。
谢云舟睨着她问道:“不合胃口?”
江黎摇头:“没有,就是不太饿。”
谢云舟把鱼刺剔除掉,把鱼肉放她碗里,“尝尝这道蒸鱼味道如何。”
江黎看到鱼更没了吃饭的心思,江藴最喜欢的也是鱼,谢云舟曾经还给她剔除过鱼刺。
那些不好的记忆涌了进来,江黎放下筷子,“我吃好了,你慢慢吃。”
眼见她要站起,谢云舟急切中握住了她的手,仰头道:“阿黎,别走。”
手腕处传来滚烫的触感,江黎似乎被烫了下,她手指轻颤道,“你先松手。”
谢云舟多么希望能一直牵着她的手,但他也知道那是妄想,随后慢慢的慢慢的松开了手,指尖一点点滑落。
江黎坐下,谢云舟拿起筷子继续吃,眼角余光无意中瞥到了江黎手背上的红痕,他放下筷子执起她的手,问道:“怎么回事?”
银珠瞥了眼,说道:“小姐是不是骑马时不小心伤到的?”
江黎点头:“应该是。”
“骑马?你去骑马了?同谁一起去的?”谢云舟连声追问,那副醋意浓浓的样子好像他和江黎之间还有什么牵扯。
江黎抽出手,淡声道:“那是我自己的事,你不用知道。”
谢云舟心上像是骤然开出一个口子,疼到让他窒息,他手抚上胸口,红着眼眸问:“阿黎,真的不能告知我吗?”
是他要问的,江黎抿抿唇,眼睫垂下浅浅的弧度,“是同荀衍一起去的。”
荀衍?
又是荀衍。
也对,除了他还有谁敢不顾他的警告强行把江黎带出去。
“阿黎,以后别去了。”谢云舟轻哄,“骑马太危险了,万一……”
他不能想那个万一,柔声道:“听话,别去了好吗?”
若是仔细看的话便能看出,谢云舟一直在极力克制着,要是此时荀衍也在的话,大抵不会是这副和谐的模样。
他会同荀衍厮打起来,直到出了心中的恶气才会停手。
“谢云舟,你是不是以为你救了我,我便要听你的。”江黎不喜欢任何人管束与她,尤其这个人还是谢云舟。
“阿黎,我不是。”谢云舟急忙解释,“我只是担心你。”
烛光映出江黎精致的脸庞,五官仿若用笔描绘而成,娇艳美丽,但就是这张娇艳美丽的脸,露出了清冽的神情。
江黎道:“谢云舟你若是想要我还你的话,我也可以用我的血去偿还。”
她要用她的血,去偿还他。
谢云舟的脸色顷刻间变得惨白。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今天有事晚了,么么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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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你,什么都不是
谢云舟身子猛抖了下, 声音颤抖道:“阿黎,你……”
江黎睥睨着他,没错过他脸上的任何神情, 昔日若是看到他如此难过,她也会跟着难过。
眼下没有, 她用淡漠的语气说道:“谢云舟我没让你救我,是你自己要救的, 所以就别拿恩人的身份来要求我做什么。”
“你若是想让我报答你, 很抱歉, 我除了这身血没什么报答的。”
她侧身凝视着他, “我这身血, 你要吗?”
她的血?
她的血。
她在说什么鬼话,他怎么可能要她的血。
她是他用命救回来的, 他只愿她好好的, 一辈子都好好的。
“阿黎,别这样。”谢云舟手指颤抖着想去抓她的手,即将碰触上时,又停住, 声音悲戚戚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怎么?你不要?”江黎挑眉问道, “真不要?”
许是她一直追问的原因, 谢云舟脑海中浮现出她倒在血泊中的情景, 血染红了她身上的衣衫,她没有任何气息的躺在地上, 脸色如纸般把白。
她就那样静静躺着, 一动不动。
想到这里, 谢云舟胸口一阵痉挛, 他用力摇头,“不要不要,我不要。”
他拿命救她,怎么可能转头又害她。
“好,是你不要的,不是我不给。”江黎杏眸里没有一丝暖意,“那么,你也没有要求我做任何事的权利。”
“我同衍哥哥自幼相识,我们曾经一起长大,我们待彼此如至亲,所以,我不可能不理会他。”
“相反,以后我们还会有更多见面的机会,我们会闲话家长,会一起赏花,一起下棋,一起做好多事。”
“你若是不开心,大可以不见我,我也可以不见你,但是——”
江黎顿了下又道:“衍哥哥我是必须要见的。”
江黎话解释下来就是,我可以不见你谢云舟,但是一定要见荀衍,你谢云舟同荀衍没有一丝可比之处。
有什么比亲耳听到这些还让人心悸难过的,谢云舟的心痛死了,心脏像是被线捆绑着,呼吸一下都能让人窒息。
隐隐的丝线好像嵌到最深处,丝连着肉,肉连着丝,痛到不能自已。
比剜心取血还痛。
“阿黎,我…我,”谢云舟除了不断唤江黎的名字,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让她消气。
“没事的话,你先离开吧。”江黎说道,“我就不留你了。”
好好的晚膳因为几句话破坏了,谢云舟懊悔的不行,他最懊悔的是,不知下次还有没有一起用膳的机会。
“阿黎,我还没吃好,”他眼神里含着乞求,像只可怜的哈巴狗,完全没有一点大将军的气势,怯生生说道,“能让我吃饱了再走吗?”
怕江黎拒绝,他又说道:“今日为了审案子,我一整日都没用膳食,这还是今日的第一餐,可以…让我先吃了吗?”
“拜托你了。”
也不知道他从哪学来的这套示弱的话,之前的他可是从来不会这样讲的,别说示弱了,单是道歉都不可能。
即便是错了也不会。
江黎看他眼睛里似乎浮着雾气,一时不好再说赶人的话,轻声道:“你先吃,吃了赶快离开。”
“好。”谢云舟轻抚了下大腿,但衣衫上映出的褶皱依然存在,他方才用力掐着那处,直到掐出了泪痕才松手。
他承认自己有些小人了,但没有办法,他真的很想同江黎多相处片刻,多一息是一息。
他的心愿很简单,看看她便好。
可,人的心愿会无限放大,呆了片刻还想呆片刻,谢云舟这顿晚膳生生吃了一个多时辰。
他这次学乖了,没说什么触怒江黎的话,而是静静吃着,偶尔偷瞄她一眼,然后是第二眼,第三眼……
看到最后,江黎发现了,侧眸看过来,“有事?”
谢云舟轻笑道:“阿黎,我有没有说过?”
“说什么?”江黎问道。
“你长得很美。”谢云舟道。
江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