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慕你的父亲，这在宗门不是什么秘密了。”
什么？姜洛大感意外。
居然喜欢那个冷漠如同神祇的人，哪怕是她父亲有种血脉的关联，她都不敢想象他会有什么别样的情绪。
有心想问些什么，心思又微转了一瞬，大白狐狸经常在宗门呆着，哪怕不出殿门却能摸的这么清楚。
试探的问道：“那，若烟喜欢我父亲看我不惯我，那我母亲呢....”
“母亲？”柴岫微微闭眼，停留了有片刻。
姜洛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母亲的含义与人间孤岛不同，在这里只代表着实力相当的地位应该配属的位置，才能缔结和人间孤岛一样的伴侣关系，称作道侣。”
“在十九州没有母亲，只有延续血脉的工具，或许是哪家大宗门豢养的炉鼎，生下你便死掉了，也可能被处理掉了，没有实力身份背景的人物，如同蝼蚁一般，不会有关切的。”
他说这些有些尤为的慢，似乎要掩盖着什么东西一般。
姜洛暗自觉心惊，从她这个角度只注意到柴岫的眼尾泛着微寒的冷霜，这使得他俊美的面庞越发如天神般夺目。
落在姜洛眼底只泛起怜惜的心疼感。
缓缓的从藤床上走下来，慢慢的握住他垂下在膝上的手。
他的指节，修长好看，如竹如玉。
被她一根根的交握，握在掌心。
“我没事。”他道，垂眸看着蹲下来的姜洛，少女如画的眉眼是暗藏不住的关切，“很多事情已经过去了，过去不可改变，但未来可以挽回。”
姜洛松口气，暗骂自己提谁不好，提母亲，自己这张嘴可真够会聊天的，索性大白狐狸没有很在意这件事。
正当抬眸，就看见大白狐狸眉眼低垂下来，琥珀色的眸子有些恹恹的光。
“......”
这，这又是怎么了？
姜洛咂舌，这脸真是说变就变。
柴岫晃了晃尾巴，扫了扫她鼻尖：“洛洛这么大的事情还瞒着我，是不信任我吗。”
“没，没有。”姜洛矢口否认，眼珠子转了转“我在想我们好久没见了，先给你写封情书表达一下思念的心意，再把这件事情告诉你。”
柴岫眼尾只勾着笑：“你在你先生面前也是这副小骗子的模样吗。”
什么，小骗子？她哪有。
姜洛还想维护一下自己的形象，但是想想在大白狐狸面前没必要继续装了，握着他的手一副你拿我怎么办的架势。
柴岫还真不能拿她怎么办，只要她微蹙一下眉，他就能心疼了好久。
只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放在膝上，唇边挂了几分似笑非笑：“真想把你绑起来。”
姜洛怔了一怔，驱除刚刚片刻觉察到的异样，只当这是一句调情的话无甚在意，略带忧心忡忡道：“若烟想杀我，我那便宜父亲知道吗？”
柴岫听到便宜父亲觉得好笑，他家洛洛一向这么喜欢给人起称谓，眸光转了转，道：“那你怎么称呼夙舒先生？”
“管的宽的死老头。”姜洛心里积压着阴云，一听夙舒先生就烦，下意识搭话。
柴岫把五指张开，挡住半张脸，笑意透过指缝却怎么也压不住。
姜洛反应过来，又捶了他一记：“笑什么啊，讲正经事呢，要不我们跑路吧。”
柴岫却只笑：“为何。”
“你看啊，若烟要杀我，杀不了我会不会把气撒到你身上，到时候我还要去千古山，你一个人留在殿内多危险啊。”姜洛小嘴叭叭不停，“千古山又不许带狐狸，不然我就把你带在身边了，省的老是挂心你是不是遭遇了什么危险。”
被人挂念的滋味很愉悦，柴岫蹭了蹭她的小脸：“若烟杀不了你，暂且不会继续动手，不过下一次出手也得看她有没有这个命了。”
姜洛眨巴眨巴眼，温和的语气莫名听出来一种森然感。
“你对无涯宗很重要，还记得上次的群修宴吗？”
那次各方老怪聚集的宴会吗？
姜洛想起来了：“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柴岫本想不让她沾染上一分阴霾，但也怕她担忧，微微透露了一分：“他们把你推出去当幌子，背地里也在搞一些不为人知的动作，这个动作跟他们内部有关，你可曾见过无涯宗的长老。”
长老？
姜洛都不知道宗门有长老这种东西，但是在无涯宗只见过若烟和雷佺掌门，还有介绍过的素未谋面的几个师弟，并没有什么所谓的长老。
柴岫瞧了她一眼，点到为止：“雷佺拉拢你，甚至在讨好，却又把你推出去，因利势导，洛洛暂且不用担忧我。”
姜洛摸着他的尾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第58章 机缘
愉快的放假时光总是很短暂的，姜洛依依不舍的从狐狸窝爬起来，穿戴整齐就踏上了去千古山的路。
出门的时候有种莫名古怪的感觉，仿佛大白狐狸是被落在家里独守空闺的妻子，而她是在外奋斗的丈夫。
这般好笑的想，姜洛御着曼华镜晃晃悠悠，乱七八糟的飞着，又望了望天幕，想起回去还要被逮着练字。
心情一下子跌入谷底。
回来的时候看着有多舒心，甜的像棉花糖，去的时候就觉得哪哪都是晦暗的，连自己的影子都看出几分气闷。
柔风化作一道橙色光芒跟在她身侧，监督她去往千古山，距离只略略稍后了几尺。
看见姜洛行如龟爬，轻声提醒道：“师姐，再不快些该误了时间了。”
“行了，行了知道了。”姜洛敷衍道，速度微微提高了一些，似乎想起了什么，“你之前是我父亲的执事弟子，因何缘由追随我了，”
声音不大，却吹到了柔风耳边，回道：“师尊心思不敢揣度，柔风也只是奉命行事。”
真是滴水不漏的回答，姜洛也收回了问话心思，只看着脚下大片大片绵延的苍翠树木。
因天还未完全亮的缘故，呈现出一种浓墨一般的颜色，让她想起来漳抚秘境的狐狸树洞。
思维瞬间发散，一圈一圈的荡开，又好像听到脚底下不远处有很多人热热闹闹的似乎在讨论什么。
这里这么偏僻，又不是热闹聚集处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姜洛疑惑。
收拢心思，视线所及之处只有重重绿影和朦胧白雾，便把神识铺散下去。
神识像一张大网般撒向四周，稳稳落下，这不受控制的一捕，还真捞出点不一样的东西出来。
凭借着心里的那点直觉，姜洛调转了个头，纤细的指头一指西边：“那边。”
说着便化作一道红色的毫光飞过去。
柔风有心想阻拦，但他只会听从命令，默默的化作一道橙色光芒紧跟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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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你说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阳善沼泽到底还有没有星罗石。”
“不知道啊，但是每隔这段时间毒瘴就会消失，再等等吧，连环毒瘴马上就要被西南风吹走了。”
“我觉得悬喽。”
“这位师兄此话怎样。”年纪较小的弟子摸了摸后脑勺，发出疑问。
一位长相约莫三十多岁的弟子道：“最近星罗石越发稀少，依我看啊夙舒先生放的早已被捕捞完了，现在去也只是白忙活一场。”
“不是，我记得去年还是有人捕捞好几块的啊，而且据消息传着星罗石在沼泽里生长，只会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都已经好几百年过去了....”另一位插话。
“这位小师妹，这夙舒先生放的星罗石是怎么回事啊。”姜洛悄无声息的混入了人群，笑眯眯的问旁边一位塞着糕点的小师妹。
年纪尚小，看起来稚气未脱的小师妹看见身侧突然冒出的人吓了一跳，糕点直接卡嗓子眼里，咕噜一口直接囫囵咽下去。
“咕噜—”
转头看了看问话的姜洛，不过视线很快就偏移到她后边跟着一位雌雄莫辨的美少年。
穿着一袭橙色的衣袍，如那琼花玉树，又特别像手里软糯可口的糕点，只想狠狠咬一口，一时间便看傻了眼。
身上没带令牌，也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师兄长的可真好看呐……
“喂？小师妹？”姜洛觉得她呆呆的，拿手晃了晃她的视线。
小师妹反应过来，咬了咬手指头，低下了头：“哦，哦，夙舒先生广行善事几百年前放了好多颗星罗石投放在这沼泽里，供有能力的试炼弟子淬炼灵根，所以这也叫阳善沼泽。”
“哦，这样啊。”姜洛点了点头。
过来凑个热闹这也能听到什么鬼夙舒先生，真是压在头顶如教导主任一般阴魂不散，瞬间姜洛连那种探究那种模糊的直觉的心思也没有了。
已经有紫阳玉了，对这些沼泽里埋着的星罗石不感兴趣，因着还要去千古山，姜洛立马就想走人。
岂料，远处三三两两又传来谈话声，脚步顿了下来。
“唉，你们听说过姜洛吗。”
“姜洛？不认识，这是哪位宗门的弟子，很有名吗？”
“笨，就是冠玉道人的女儿啦。”
“嘶？是不是前段时间千古山开山收徒而后又入选的弟子。”
“入选，嘁，什么入选？这十九州谁敢不给冠玉道人面子？”
“这倒也是，这冠玉道人身边从哪里蹦出了个女人给他生孩子，我怎么以前都没有听说过一点风声。”
“你怕是修炼修傻了吧，唉我跟你们说……”
“不是，是这样子…”
“唉，大家都别吵了，我看啊这个姜洛八成是冠玉道人和那海水渊若烟的女儿！”有个弟子扯着嗓子冷不丁的蹦出来一句。
一声置地，阒无人声。
姜洛这会儿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这你一言我一语的再添点油，加点醋，说的比唱的还精彩，这群好苗子们不去说书可惜了。
人群齐齐往那位发声的人望去，那位弟子看大家都在看他有点稍微露怯。
但是还是拍着胸脯道：“这是流传的最多的版本了，也并非空穴来风。诸位想想啊，冠玉道人身边连个母蚊子都没有，就一个若烟追随他好几百年了，而且若烟钦慕冠玉道人已经不是秘密，这一来二去孤男寡女地久天长的就不就珠胎暗结了嘛嘿嘿....”
“嗯，有道理。”
“这说一说是这么回事……”
人群中议论纷纷，反正等着毒瘴消散也无聊，无聊的修行总是要找点乐子的，倒不如八卦八卦。
姜洛：这真是离了个大谱。
身旁那个啃糕点的小师妹呐呐道：“我好像听得不是这个版本…”
姜洛抓狂。
这还有多少个版本啊，你们修行这么无聊的吗尽搁这八卦了。
小师妹没再说话了，埋下头啃了一口糕点偷偷瞄一眼柔风，再低下头啃一口。
这种欲盖弥彰的行为柔风早已注意到了，不过没管，只抬头看了一眼明朗的天幕，略带纠结的看着姜洛。
人群突兀的停止了谈天说笑。
有一道西南风从沼泽深处刮过来，吹散茫茫的雾气，露出沼泽本来样貌。
枯枝腐叶铺在泥炭上，铺了厚厚的一层，上面长了几株枝桠荆棘，阴暗又潮湿，莽莽沼泽看着一派平静。
只是谁都知道，用脚踩下去就能够吞噬整个身体的阳善沼泽，不会那么简单。
有危险，又有机缘。
细微的晨光从树影照落，人群中有片刻沉默。
他们本就是宗门派出来历练的弟子，绝大多数都在炼气筑基期，星罗石虽然难得，但并不珍稀，靠实力也靠那么几分运气，却这是他们这些小门派出身能够得到的最好的淬炼灵根的材料。
十九州所有的顶尖资源都被无涯宗和十绝剑派两大巨头揽括在手，除非天赋其佳被门派着重培育的弟子，淬炼灵根的材料，根本想都不敢想。
这片刻的沉默便转瞬间变了味道，机会不易谁都希望这份是自己的，不允许他人抢先在自己前头。
一位弟子率先拱手道：“那诸位，我就先行一步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哈哈哈哈哈。”
只简短几句话，有些还互相有礼的打个招呼，有些孤僻的直接就进沼泽去寻觅星罗石了。
人群瞬间如同鸟兽般散了干净。
姜洛眉目间有沉沉的思索，有一道莫名的声音在呼唤着她，遵循着天地间最古老的呼唤。
一声，又一声。
直觉这种东西若有若无准也或者不准，但说不重要的话它又是人类的本能之一，特别是修士的直觉，冥冥之间似乎有什么指引。
西南风一直在刮，沼泽上面覆盖的枯枝败叶上爬满了红蚁，一条长长红色的行军线，搬动着腐烂动物的尸骸。
去？还是不去？
姜洛纠结。
迟到的话夙舒先生顶多就留个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这份直觉却很诱人，稍纵即逝又昙花一现的东西，可能这次不抓住下次就没有了。
嗯，很好，这不算是她故意迟到的，这是她更重要的事情要干，相信夙舒先生年纪这么大了包容性强一点会理解她的。
姜洛这么一想，瞬间底气就足起来了，朝着沼泽深处一指：“去那边。”
第59章 毒蛇
姜洛也不隐藏，直接大大咧咧的驭着曼华镜化作一抹红光，不到一个呼吸，越过大批弟子，朝着阳善沼泽深处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
凭着心里的那份感应，最后停在沼泽最深处的一个石碑的上空，底下全都是鼓起泡泡的泥浆，只这座石碑有异常的耸立。
姜洛细细打量着，要不是有良好的眼力，只怕辨认不出上面被雕凿出几笔类似于字迹的划痕，都不会让人联想到这是石碑。
石碑不仅被风雨侵蚀的很严重了，上面还有被刀枪剑戟的力气砍伐的痕迹，露出的一小截石头。
露出的那一块还缺了一块，上面扑簌簌的有些稀碎的石块在往下掉，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破碑而出。
曼华镜还在脚下飞旋着，猛然琉璃金光大放，盛开的花苞上面绽放出警示的红光，落在姜洛眼底。
霎时反应过来，扭头看向身侧。
柔风还没有过来，身侧却乍然凌空而立了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
红发红眸黑衣，长相颇为不男不女，甚至有些偏女性化的阴柔，眼睛很细，嘴唇很薄，乍看就是一种不是让人很舒服的长相。
姜洛迅速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看着他。
青年男子弯唇笑，即使微笑起来也让人半分好感也无，只有一种被阴测的毒蛇盯上的感觉。
“你也是为了异宝而来。”
这不是疑问句，这是肯定句。
异宝是什么，姜洛不知道，但眼下很显然她的机缘应当和他所求的有应当是同一种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