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穿透海面，便可破界。
最基本的四大妖术为，附身、夺舍、截力、袭面。
修成人形的妖都称笼罩在周身的那层雾气为‘妖气’，能起到标记领地，展示身份的作用。
汤巫山在陆域中部，尘氏擅长蛊术与幻阵，尽是些能操控神志、致人陷入幻境的术法。
却从所说的‘池氏’便是妖界平民——池中小鱼，无法破壁，永远长不大。
这个带有侮辱意味的称谓也映衬了他们的境遇——
凡界百姓尚可经商发家致富，若遇上天灾人祸，朝廷多少也会减免赋税，开仓放粮。
可在妖界，灵力充沛之地被八大氏族垄断，平民得到能否得到灵力全看运气，平均寿龄只有短短二十年。
再复盘妖界往年年历，几乎每隔百年平民便会完全灭绝一次，八大世家便又会在领地周围放出些灵力来，为附近的动物提供修炼成人形的养料。
而这些能修炼成人形的池氏，有半数是被八大世家捉去做了人器，除了要用到他们体内储存的灵力之外的时间，皆被像是码放货物一般被堆积在暗无天日的地牢货架上，无法接触外界，丧失思维。
八大世家在知道有凡界存在后也只是嗤之以鼻。
他们认为，凡人与池氏无异。
不过是任由他们宰割，供他们享乐的资源。
第61章 通道
直至艳阳从海平面升起，张照才将所有信息理清消化。便也注意到，妖完全不知道炁的存在，或者说，妖，无法纯化灵力。
即便是修为最高的尘粤，她的体内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炁的存在。
也便意味着，妖，永远也无法羽化登仙。
人尚有修炼成仙的可能性，但，妖却仿佛被排除在了这个晋升环节之外，成为三界之内被遗忘的存在。
八位家主之所以能感受到张照的存在，应该是因为他体内尚有些灵力余存。
若是张照将这些灵力完全排出体外呢？
想到这，张照便又打开互换通道——仍旧是一片静谧。
看来八人也将通道给关了。
张照掐诀化出一道阵法，朝着正被冬风吹起的金色草浪重击了一掌。
随着深不见底的深坑出现的，还有‘轰’的一声巨响。
“什么位置？”这是符荔的声音。
通道果然又被这声巨响吸引得打开了。
“关平草原！”和鼎急忙道。
“慢着，他的通道也打开了！他是想……”还未等白益说完，张照便隔着万里送去重重一击。
“噗……”张照眼前浮现中招后的白益坠入脚下的森林，还被树干穿破腹腔的画面。
但于他们这些大妖而言，这点伤算不上什么。
“快找到他！一旦他体内不再有灵力，那我等……”
张照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缓缓关上通道，心满意足地将体内的灵力完全排去体外。
一小股炁从丹田流出，渗入血脉在体内流转至右掌后流出体外，又从左掌渗入体内，完全取代原有的灵力，成为全新的闭环。
那些灵力不要也罢，便算是长见识的付出了。
自此开始，反占上峰。
张照抬眼，看向汤巫山的方向。
望植带了两个部下逃来了妖界，其中并没有那七人的身影。
传闻中说他的部下褚迎强要了一个女仙的说法竟也是真的，他还将那女仙掳了来，已然怀孕，将要生产了。
那这个女仙岂不就成了离张照最近的神仙了？
倘若将她救出，待她返回仙界后向云霄殿禀明，信力之事便能迎刃而解了。
虽有风险，但值得一试。
＊
没有了那八人的干扰，张照行进得十分顺畅。
在尘粤的记忆之中，那女仙名唤萱珞，是个树仙，被关在在汤巫山那座玉楼第七层的重福殿内。
此处距汤巫山三千里，半柱香的时间能到，即便汤巫山内有重兵把守，但妖已然没法再看到他。
唯一要提防的便是同住在楼内的北府帝君望植与他的两个下属。
想着，余光便瞥见脚下的湖面，便忽然有了些饿意。
掐诀捉来一条鱼，指尖燃起火簇便要烤鱼，一条硕大的草鱼便猛然跃出水面，与张照平齐后化作了人形——
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子飞身至张照面前，怒视着张照，大吼道：“将我儿还回来！”
“啊？”张照不明所以。
“我儿！我刚出生不满一月的小鱼仔！”说着，男子指了指被张照捏在手里嘴巴一张一合都没怎么挣扎的几乎快要断气的小鱼。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随手一捉，不知道……”张照忙松开手，捧着那小鱼放回男子手中，却还未道完歉，那男子便带着自己的仔仔不见了踪迹。
“呼……”张照垂头看着还沾着些粘液的手，长舒了一口气。
池氏不是只有九万人么？为何只是随手一捉都能捉到妖？那岂不是都不能打野了？
等等——
连八大氏族都看不见张照，为何方才那只草鱼精却可以？
张照陡然一震，心口再度砰砰狂跳了起来。
有危险。
张照火速瞬行往东面飞驰而去。
＊
张照在一座开满红梅的矮山丘上落定。
刚环顾四周一圈，便又立马瞬行再逃——此处在尘氏领地内，离汤巫不过十几里的路程。
怎么回事？
方才心里明明是想朝着汤巫山反方向跑的的，怎么反而离汤巫山更近了。
“张照，久仰啊。”在身后很远的地方，几乎快被忽视的突如其来的呼声猛然打破了四下的寂静：“折腾如此之久，还是得本座亲自出马来迎你啊。”
是一个老人的声音，声音甚至因气虚而有些发颤。
直至一股让人几近喘不过气的压迫感逼近，张照才猛然停下来，回过身去，直面那压迫的来源——
被笼罩在周身的红光遮掩，来者的面目并不清晰，唯见在红光背后被风吹动的若隐若现的白袍、几乎垂到脚跟的白发，以及在妖界传言中的，恒通殿里的那位所用的藏天剑。
这是——
“北府……”张照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周天行炁、功法中只见炁不见灵力，是仙术。
即便妖界尚无人瞧见过这位叛逃者长什么样子，但张照很确定，眼前这人便是堕神，曾经的仙界北府紫极大帝，望植。
张照思绪乱作一团麻，掐诀化出阵法挡下望植迎面一剑，飞身绕至他身后。
不知从何时起，张照手上的彩绳重现，另一端被望植捉在手里。
望植挥手化出一道散着红光的玄光镜，张照离开凡界前为收集信力所设的球阵浮现其中。
球阵的周身泛着红光，仿佛很快便要爆炸。
“啊——”望植颇是满足地叹息了一声：“原来他们落败回仙界后，你竟又接着帮我收集信力了？还真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啊。真是多谢了。”
什么意思？
帮他？
何时帮他了？
那个阵法是为了阻断才创设的，怎到了他这儿便成了帮？
又做错了么。
张照连忙掐诀，朝北府帝君砸出上万道大小不一的阵法群，趁乱瞬行离去。
收集信力的阵法即将满溢，得尽快回凡界去设新的阵法。
破界进入凡界的妖也得处理。
待将这些事情处理完，还得再去寻西极郡，以解决信力。萱珞还是让仙界解救胜算更大。
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
“身手倒是确实不错。”望植无比轻松地飞在张照身侧：“若就此将你杀了倒也可惜。”
“不如这样。本殿送你回凡界，但前提是，你须得将那个阵法里的信力给我，并且继续替我收集信力，如何？”望植猛然停下身来，捋着胡子笑看着张照。
张照怎管这些，仍旧疯一般地往前冲，却在冲破一层乌云时，又被猛然拽了回去。
“你好像还没发觉。”望植笑着，攥着张照的脖子将他拎了起来：“即便他们办事不利，但最起码你这个人器还是被练成了。”
在望植说话之间，张照感到丹田处的两个光圈开始飞速旋转，仿佛、仿佛是在传送什么东西——
是信力！
望植在以张照为媒介催动远在凡界的球阵，取走了储存在球阵内的信力——
慢着！竟只是取来放在张照体内。
身体很快便布满信力，张照全身沸腾起来。
张照尝试行炁，却只狂吐出一大口血，喷了望植一身。
不行。
如今丹田运行已被望植控制，张照根本没法使用任何功法。
不是说仙界等级森严，一旦触动天规必遭贬谪，即便没被贬下凡，修为也会变得和那些三岛十洲的散仙一般低么？
为何这望植的修为还是如此之高？
是出了什么纰漏，致使仙界未能成功治他的罪？
“帝君！这破石头还真是空空如也，甚至连一点灵气都没有啊！”
这是……储迎的声音。
张照眼前忽然浮现一个模糊到甚至看不见人形的几乎全白的画面。
但画面中却有一颗清晰到能看清上面整齐纹路的方方正正、周身散发着淡蓝色光亮的透明的拳头般大的石头。
“话虽如此，但好歹是窃天所得，日后必有用得到它的地方。”望植的声音紧接着传来。
恍惚之中，画面褪去，张照眼前愈发天旋地转。
“这些不会认主的蠢民！”望植仿佛发现了什么，在张照一片扭曲的眼前咆哮着，狠狠将他扔砸向地面：“不忠不孝不是凡人大忌么！为何他们竟会成为这么一个劣迹斑斑的黄毛小子的信众？！为了这些信力本殿业障缠身如此多年险些丧命，一不留神却全成他的了——要我如何用！如何用！”
4年前，从与仙界第二役的两年业障中醒来后，望植废寝忘食地钻研许久，才琢磨出献祭灵魂这一方法，让神石里的灵力归他所有，打穿壁垒，将24个人器送进凡界。
还未来得及跟进后续，便又遭业障缠身，直至7日前才醒来。
甫一醒来，望植便感知到仙界的防御阵法变弱了很多。他知道是凡界有了转机，便欢欢喜喜地命那24个人器将信力带回来，却发现他牵制着那24个人器灵魂的通道居然被外力震碎了。
望植想修复通道，却无从下手，便打算重新派人穿过壁垒，却再也调度不出4年前一击便打穿全灵的力量——神石内的灵力又莫名减弱了很多。
望植赫然而怒，却无处发泄，直至方才，张照的气息穿过汤巫山结界。
他便知晓，是谁在背后捣的乱。
“我杀了你！”望植挥拳俯冲而下。
身体已经被信力挤占得仿佛随时都要炸开，张照动弹不得，只瘫在地上，睁着一双回光返照般无神的眼直直地看着天，大口大口地将体内多余的血吐出去，望植所说的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远远望去，便只见一个豆大的人影从高空极速冲来，直逼张照，却在半道被另一道人影拦住。
“帝君息怒、帝君息怒！他修的是火系法术，炁与帝君是相通的，想来东煦神君还有法子，帝君不妨再去与他商议一番，定有对策。”那人影拦住望植好言劝和：“帝君可莫一时心急便忘了，信力属灵力，若就此将他杀了，信力四溢，便白便宜这些妖了。”
第62章 困局
听声音，是望植的坐骑，储迎。
而他嘴中的东煦神君，仿佛是东岳帝君的辅臣，让白。
是了，信力独属东岳帝君所有，这北府帝君效仿他的法子，必然是熟知信力之人提供的。
“将他关好，待我回来再做处置。” 望植深深看了张照一眼，便化作红光离去。
“是。”
所以，这北府帝君是想效仿东岳帝君获得额外的修为，却被张照给截胡了。
倒是歪打正着，大快人心。
张照笑了一声，趁着众人分神送行，强忍下满身痛楚，再度行炁运功，却一等催动丹田便又停下——
那些信力仿佛也被调度了。
就像是……与他的炁融为了一体。
本是为了防止自己私用才将那些信力收在球阵内，如今倒好，被动违背初心了。
以眼前局面，不可能不用方术。
但若是用了，信力便会与原有的炁混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张照只能故作镇定，冷眼看着朝他驶来的众人。
但众人只站在张照身侧，满脸好奇地围观着他，并未按望植走前要求将他关起来或是绑起来。
“仙界一日妖界一年，与凡界是一样的。他这一去再回，应当得花个把月。”宰泗环抱着手，满脸戏谑：“你可以在此期间调息修身，待他回来时杀了他，然后回你的凡界去。如此一来，你便替仙班解决了个大麻烦，说不定要封你做神仙的。”
“仙界对你们三人的那场围剿虽以失败告终，但胜利的只是望植一人而已。”张照挣扎了半晌，最终还是只能撑起上半截身子，双腿仍旧绵软无力动弹不得。
虽狼狈得极，思绪倒是有条不紊：“虽不知他为何还保留着修为，但你们二人绝对已然被贬，修为尽失，一无所有。想来如今身上的那点法力也是靠他供养着。笼罩在他的光辉之下，便要听凭他的打骂支配，但你们谋反失败已成定局，翻身无望，积怨已久，早便生了反心。便想等我与他两败俱伤之时窃取我的灵力和炁，逃到凡界去，好继续苟且偷生。这是你们的计划，对么？”
望植又派了人去凡界不假，但八大世家在知道凡界的存在后明显起了贪心——
表面上几家各派出的三个人器是替望植收集信力，实际上是在替他们收集，好待他们逃到凡界后便能得到现成的灵力，迅速称霸凡界。
如意算盘打得极好。
张照笑看着宰泗与储迎。
“别以为了解了一点别人的过去便能占尽优势。”尘粤冷笑了一声：“你的事情我们也都知道。”
“没记错的话，你仿佛很怕自己将信力收为己用，觉得这样做是违背约定，罪大恶极。”海昌鸣弓着身子笑看着张照：“你既然是个心怀正义之人，怎么在举家被灭时不随着他们一道去死，反倒违背自己那点品格，跟着你四叔做了个乱臣贼子，自立为王去了？”
说完，众人哈哈笑了起来。
一语破的。
张照自以为此生光明磊落，但唯独与魏阙有关的一切，是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的。
毕竟，魏阙是为他所建。
但所有人，都认为是四叔利用他达成皇帝梦，他这个祸害反倒毫发无伤，全身而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