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初安静地看着他许久,红了眼眶。
当晚,君策安的帐篷里都闹开了,朝臣一致反对换血,或者提议去找个平民来给秦初换血。
裴卿闻言,摩擦玉扳的动作顿了顿,含笑开口:“那些贱民的血,怎么配拥有娘娘的躯体呢?”
君策安本在犹豫,一听立马点头,他的妧妧那么高贵,美好,身体里不能流那等肮脏的血。
“那不然找个大臣家的女儿给娘娘换血?”
这声音一出来,又乱了。
家有女儿的和没女儿的吵了起来,被君策安怒吼打断:“说来说去你们到底有没有法子?!”
“以本王之鉴,换血需两人都能存活的话,得换血另一方身子硬朗,健全。”裴卿声音淡淡,在屋中响起时令所有杂音都静下来。
君策安也不由顺着他的话去想,顿时亮起眸子,“不如麻烦皇兄?”
裴卿笑了,讥讽在眼底闪过,“本王体内有什么,皇上还不清楚吗?”
屋中寂静,朝臣们大气不敢出。
君策安也偏开头去,看来信息没错,裴卿确实中了他的毒。
良久,他张口:“朕去换血。”
众臣皆惊,瞬间看向君策安:“皇上三思啊!!”
君策安其实早就想好了,如果换血能将心底的愧疚抚平,能让秦初真正原谅他,接受他,那也就值了。
反正他的身体好,个把月定能恢复。
许夏站在一旁,闻言似思索道:“那皇上换血后恐怕得虚弱一阵子。”
“那有何妨。”他摆摆手,反正许夏之前给他保证过,可治好的,君策安很放心许夏的医术。
没多时,众臣只好应下,许夏便带着君策安走向秦初的帐内。
第71章 炮灰皇后,天下皆是囊中物31
帐内燃起的檀香在空中缥缈,女子卧在床榻中睡相乖巧,只是蹙起的眉露出她心中的难受。
君策安大步走上去,大手抚过她的脸庞,眉眼中带上柔情:“开始吧。”
许夏看了他一眼后,命他坐在榻边,手中握着匕首在他腕上跃跃欲试:“皇上忍着点。”
鲜血味逐渐将檀香取代,刺鼻至极。
君策安在中途因为失血而晕了过去,秦初缓缓睁开眼眸,目光落在两人交织的手上,神色清冷地挣开了。
“如何?”
“再放下去,恐怕会殃及性命。”许夏温声开口,见鲜血一滴滴从君策安手腕中流落在盆中。
女人拿起手帕,按在君策安的腕上,“那就这样吧。”
“这些血,够了。”她说着,又松开手,从床榻中起来,披上外衣,端起那盆鲜血,步步往外走去。
裴卿早在外等着了,见她端着鲜血而来,只是将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却没有去接那盆血,有些恩怨,她自己去结才算圆满。
“往东再走一里便是。”他悠悠渡在秦初身边,墨色衣衫随风而动。
东去一里,是乱葬岗。
是秦氏一家被丢弃的地方,秦初每步都结实地踏在地上,让鲜血与步伐的力道从中洒落在地。
走一路,便洒一地。
乱葬岗荒凉无比,各类乌鸦禽鸟在空中飞舞,在腐尸上盘旋,秦初将血倒在地上,胸腔在隐隐作颤,是怨气将要从心中咆哮。
秦初双膝落地,看向那片黑际,这次还至亲们的鲜血,下次……她便提着那贼人的头来见!
裴卿始终站的很远,手中的玉扳被有意无意的磨蹭着,他的目光停留在地上的人,她虽然跪着,可是脊背挺得极直,一身傲骨。
凉风袭过,将她垂落在腰间的发吹起,青丝在空中舞动,将这一片凄凉烘托到极致。
他神色淡淡,可眸中的深沉令人无法琢磨。
两人离去路上,秦初脱下染血的外衣,直接披上裴卿的外袍,长摆脱落在地,将尘土尽染,裴卿抬手,将衣摆提在手里:“娘娘的手怕是废了。”
秦初勾唇,往他身边贴了贴:“这不是还有王爷吗?”
裴卿哼笑不语,又想起什么,转眸落在她脸上:“君策安最近很喜欢你。”
“这就是本宫需要的。”她话落,感受到身边的凉意,又讨好似得笑起来:“不过本宫最喜欢的王爷。”
男人勾了勾唇,声音宛转:“娘娘这张小嘴不去说书可惜了。”
“只说给卿卿听不好吗?”
秦初话语甜腻腻的,小眼弯着像月牙,红唇艳丽令人晃神。
他顿了顿,眸子落在她的殷唇上:“本王不喜欢听情话。”
秦初眸子闪了闪,见他薄唇又启:“喜欢听娘娘……”
他身子凑近,气息洒在耳廓上,如同羽毛轻抚而过,也不知他说了什么,秦初脸颊瞬间绯红,白齿咬上红唇,眼中含上羞愤:“无耻。”
裴卿一笑,转了转手里的玉扳:“本王以为,娘娘就喜欢无耻的。”
见秦初拧眉,他低下眉眼:“不然怎会在第三次相见时,坦诚相待。”
秦初瞪了他半晌,嘴巴张张合合硬是没再说出话来,哼哧两声转头就走。
他愉悦戏弄的声音落在后面,钻进秦初耳里:“明天本王差人给娘娘送份大礼。”
“以做赔罪。”
秦初步伐一顿,赔罪?合着刚刚故意气她的?就为了给自己送礼找个台阶?她猛然回头,只能看到男人的背影。
他双手背在身后,步子慢悠悠地,高高束起的发随意荡着,月色悬于他的头顶,似乎只为他而明。
秦初因为他所谓的礼,一夜都没睡着。
翌日醒时,眼前就是君策安那张大脸,一时没反应过来:“陛下?”
君策安细细打量着她,见她面色红润,唇也如之前不点自朱,松了口气:“许夏还是有点用的。”
他话落,猛地咳嗽两声。
把秦初吓的急忙帮他抚背:“陛下这是因为臣妾才染上的风寒?”
“没事。”他笑了笑,心底是说不来的轻松,似是堵在胸口的一块大石头落了下来。
秦初抿唇,眼底忧伤。
刚准备说话,帐外一阵喧嚣,没一会儿便刀剑相对之声,君策安敛眉,迅速向外走去,“怎么回事?”
“皇上,有人求见皇后。”侍卫朝君策安启禀,“但迟迟说不上是什么事。”
秦初恰好走出来,衣着单薄。
她看向被将士拦在外的几人,心里有了些预料,抬手命他们过来。
君策安看了两眼后,脱下自己的龙袍,在众目睽睽下盖在秦初身上。
似乎此刻,那龙袍也只不过是普通的外衣,只为让她温暖。
秦初想拒,被君策安扣住,“穿好,朕的就是你的。”
他含笑,亲自将龙袍的系绳系好。
可是走过来的人开口就令他浑身僵硬。
“秦姑娘!!在下来晚了!!”三人齐齐跪下,泪水潸然落下。
秦初也是一愣,这三人不称她为皇后,而是秦姑娘……她暗中扫过君策安的脸,再度落在三人身上,“起来说话。”
“在下没脸!只能将此送给秦姑娘!让姑娘看清自己的枕边人到底是何等杂货!!”
一边的朝臣蹙眉,厉声呵斥:“大胆!!谁敢让你如此辱骂圣上的?!”
他不语,只是低头将手中的信件高举,等秦初来接。
可是秦初刚伸出的手,被君策安拦截,他的手都是冰凉的,声音颤抖:“妧妧,我们回帐吧,外面冷。”
他知道,那信件里是什么……
更知道,秦初看到那些字迹和内容后会如何,所以……他怕。
他害怕自己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更怕秦初因此离开他。
可秦初只是呆愣地看着他,直到眼眶含泪,“皇上,我不冷。”
他心猛地悬起:“朕……”
“那皇上先进去吧。”她大步往前,挣开他的手,将信件拆开来看。
速度快到君策安无法阻拦,信上属于他的字迹在一点点放大,那点肮脏的回忆也在一点点席卷脑中。
“秦家势大,家中独有一女,性情顽皮,本皇子可利用其夺得太子之位。”
“……”
“孤夺位后,先铲秦家,求皇位安定,给他们女儿一个后位,就当感谢他们为孤的皇位卖命这么久的份上罢。”
第72章 炮灰皇后,天下皆是囊中物32
一张张信件上,都是熟悉的字样。
秦初泪水滴落在纸张上,晕开一片,就连捏信的手都在颤抖,“皇上…日免…”
“我以为,我以为……你当初是因为朝臣众议无法阻挠!!”她声音嘶哑,“可是我万般没想到,是你一手造成的!”
“我秦家人没有叛国,没有欺君!更没有朝臣们说的那么不堪!!”信件摔落在脸上,君策安身子晃了晃,下意识要去接那些信,可刚接到,信却从指间滑落。
他咽了口唾沫,不敢去看秦初的眼睛,“妧妧……”
“你不爱我,你从始至终就不爱我!!你儿时接近我,也是为了皇位!”秦初哭喊着,浑身都散发着阴郁气息。
如同即将破碎的娃娃,君策安抬起眼,终是敢看她了,可瞥见那清澈眼中浓浓的失望时,又急切地低头,胸腔中的涌来的热意令他弓下腰身,硬是呕出一口血水。
单膝被迫落地,身子单薄:“妧妧,朕……爱你的。”
秦初的手紧了又紧,闭上双眼:“君策安,我不会再信你了。”
她转身离开,没有丝毫的犹豫。
赵晨立马跟上,将绣帕递给她:“想去哪儿?”
“不必跟着我。”秦初擦了泪,将身上的龙袍丢下。
明黄色的龙袍落在地上,被泥土污染,鲜明无比,让人敬而远之又张望求之。
就算被泥土玷污,却还是那般耀眼,君策安看着那落在地上的龙袍,胸腔的疼痛更甚,他看向秦初,嘶声喊着:“妧妧!回来!”
可是那人连停顿都没有,只留下决绝的背影。
视线中最后的画面,是她破碎的眸,是她站在悬崖边,拿着匕首,脸上都是泪,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妧妧……”他在梦中呢喃,汗水将他寝衣染湿,许夏站在他身侧,将手中的药方改了下。
秦初说了,留口气就行,没必要救好。
阳光从树荫里笼罩下来,细细碎碎的落在湿润的泥土上,女人卖力地在林中行走,脑中骂声一片:“你的导航到底行不行?!”
“我这是30世纪的产物!!怎么可能不行?!”皮蛋炸毛,恨不得冲出去给秦初一爪子,可惜他不敢,只能炸毛。
秦初扯了根树枝在地上扒开杂草往里继续走,“那我怎么没看到人?”
“他身手了得,岂是你这等庸人能随便找到的?!”
粗壮的果树上,男人落于树枝,脚下微悬,千风站在一边看看下面的人又看看自家主子,“王爷,不去吗?”
裴卿扫了他一眼,那眼神极冷。
让千风打了个哆嗦,这……两人应该没吵架吧?
“把她盯着,每日来跟我汇报。”话落,裴卿转身离去。
速度快到令人瞠目结舌。
皮蛋注意到裴卿的坐标,悠悠道:“你的卿卿发现你了哦。”
“没事。”秦初表情自然,“他不会妨碍我的。”
“为什么?”
她在一处河边蹲下,看了眼江怀的坐标后,将水扑在脸上,河水冰凉,让她的脸顿时红了,“因为他不是君策安。”
裴卿这人不喜欢无能的人,他期待秦初的谋反,自然对她所做的每一个决定感兴趣,如果干涉秦初,阻止秦初的行动,对他而言太过无趣。
皮蛋不太懂,索性也不问了。
躲在角落继续睡觉去了,与此同时,来河边取水的江怀,看到河边小小一团,蹙起眉毛极度疑惑。
秦初怎么在这儿?!
他看向四周,企图找到一个侍卫,可惜……没有。
而后他腾身而起,脚尖点过河面,落在秦初身边,“这是哪家的贵人迷路了?”
江怀声音戏谑,歪头时眼尾似乎镶了碎星。
可蹲在地下的人身子僵硬了一瞬后,立马起身扑入他的怀里,沉闷的哭声在他耳边响起,江怀一怔,手犹豫地落在她的背上:“娘娘?”
她攥在腰上的力道极大,像将他视为救命稻草。
江怀不解,也不知道该怎么哄人,只能安静地站着,任她哭,直到她哭累了,即将滑落在地时江怀迅速搂住她的腰身,“娘娘再哭下去,阿怀还以为是花枝出事了呢。”
秦初抓住他的衣袖,闻声笑了。
少年身上是一股清冽的香气,浑身透着淡淡凉意,眉间的不羁呼之欲出,秦初站稳后悄声后退一步:“阿怀怎么在这里?”
江怀呆了一下后恢复如常:“给一个朋友找草药,听说这里有,就来了。”
他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而他口中的朋友,自然是秦初了,那天他离开宫中后,就去找了当初给他毒药的人,那人说解药的方子有,但所需药草极多,甚至有些极为罕见,可能半年不得一株。
他辗转打听到这里水土好,药草多,便来到这处森林里。
在森林里逗留几天,别的药草都找得有七八,可还是没找齐。
秦初闻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阿怀住在何处?”
“我……”江怀停顿,拧起眉毛,他总不能真说他住树上吧。
秦初眨了眨眼睛,懵懂的看向他。
见他接着道,“我搭了个小木屋,在远处,娘娘要去吗?”
女人面上多了笑,刚哭过的眼尾红红的,此刻笑起来,像无辜的兔子。
江怀心下颤动,捏了下手心:“那我带你去。”
“阿怀要在这里停留多久啊?”
乖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江怀算了算药草才道:“半月。”
“那我,可以留下陪阿怀吗?”
江怀停下脚步,面上的不解再也藏不住了,他的笑和轻松也收敛起来,“娘娘为何在这里?”
“又为何不想回去?”
只见秦初撇了撇嘴,委屈又上头了,慌乱在心中一闪而过,“娘娘,我只是……好奇。”
“拜河神,随君策安来的。”她开口,语中哽咽,“有人来找我,给了我许多信件,我才知道……君策安他从没爱过我。”
“就连……就连……”她的泪水又落了下来,一句都说不全了,江怀连忙止住她的话,将她刚落下的泪拭去。
将自己刚摘的果子递给她,“娘娘不想说,就不说了。”
“别叫我娘娘了……”秦初接过果子,委屈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