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早已整装待发,前线的将士们当然明白徐将军的处境,拼杀的更加疯狂,坚决不肯再放过去一人增援云翳。
就在云翳又一次举起长刀,冲着战马斩去之时,还未等副将下令进攻保卫将军,他身侧的一人突然冲了出去。
副将一愣。
他怎么记得他身边,好像是两位皇子殿下来着?
副将的冷汗当时就流了下来。
若说徐将军命丧于此,甚至是今日又落了下风,吃一场败仗,说得自私些,他顶多也就是落个失职的罪过。
可若是代表皇上亲征的二位殿下中,无论哪位莫说缺胳膊短腿,就是擦破了层皮,他的下场也是万劫不复!
这倒是那副将想得有些多了。
林铮和宋瑾瑜来此,其实并非宋帝的意愿,也断没有什么御驾亲征的意思。
宋帝可不愿林铮摆什么皇子的架子,到这里胡乱指点江山,影响战事。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知晓在此坐镇的徐振清公道无私的性子,他才肯让林铮来这大营锻炼锻炼。
至于宋瑾瑜,那纯是个趁人不备偷跑出来解心结的,恐怕现在京里还在翻天覆地的寻找他们的皇子呢!
当然这些连徐振清都不知原委的事情,副将自然也是一无所知。
他只是仓促间听将军说这两位都是皇子殿下,这才自己脑补了一出大戏。
副将吓得快哭了。
出去的当然是林铮。
方才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云翳的长刀已经斩了下来。
以林铮的过人判断力当然看出,就算是副将此刻下令留住云翳,恐怕也来不及救下徐将军。
他这一刀,必须得有人挡下来!
因而来不及多想,林铮一夹身下的马肚子,那陪伴他多年的黑色神驹就冲了出去。
这马是草原部族进贡的良驹,灵性比那徐将军的战马还要胜上一筹。
方才见识到忠心护主的一幕,黑马早已躁动不安。
此时林铮一个示意,它便通晓了主人的心思。
林铮抽出佩剑上前,却是不偏不倚,正好接住了云翳已经砍下来的一刀。
也正在此时,那背着徐将军的战马跑进了宋国军中,骤然倒地,再难起身。
宋军这边惊起了不少的骚乱,一时间去关怀徐将军的,照应战马的,惊疑不定地望着战场的,却是没人顾及那副将骇然的心思。
副将本以为林铮一时意气进入战场,他当然也看出林铮是去接云翳那刀的,可是那大刀他不是没有领教过。
自己跟随将军驰骋多年都险些招架不住,这瞧着弱不禁风的贵人,怎么想也是落得个重伤倒地的下场。
可他一时惊异,竟忘了出兵增援,等反应过来时,奔袭而出的林铮都到了场中了。
让他更惊异的还在后面。
林铮轻飘飘的一剑,仿佛理所当然地就那么接住了云翳的长刀。
他竟然接住了!
副将绝不会想当然地以为这一刀有多么轻松,因为他甚至都分明听见了刀剑相抵时兵刃间摩擦的刺耳响声。
如此以来,林铮的轻描淡写就显得更加深不可测了。
这位...真是身居高位,养尊处优的皇子殿下?
遥在边关随着将军东奔西走的他,自然不会太关注朝中的诸事,对于林铮的身世也是一无所知。
可随着这些年被轻视,被唾骂,被不屑的目光轻贱过的他,怎么也知道如今的宋国对他们这些只会舞刀弄枪的粗人是何等的轻视。
朝中不是重文轻武的吗?
为何这堂堂皇子殿下,身手如此了得?
难道陛下其实早就惦记着他们这些一文不值的兵丁,有意文武同治,甚至让自己的儿子也做起了表率?
越想越觉得有理的副将十分激动,他甚至都已经顾不得将军的安危,强压下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他转过头,悄悄地打量了一下身侧的另一位皇子殿下。
难道这位...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宋瑾瑜这般智谋过人,怎么会感受不到身边这人突然无比炙热的目光?
随便一猜,也知道这副将为什么激动不已。
他不由得有些郁闷,林铮自己是个怪胎也就罢了,怎么躲到这边关来,还有人拿他跟他比?
他那两下子花拳绣腿,到了真正的战场,只恐别人虐的连个渣都不剩。
可宋瑾瑜是谁呀?这天下就没有比他心理更加强大的人了!
他面上还是浮着那抹似有若无的微笑,一副“你懂的,不可多说”的胸有成竹的样子。
副将一看,顿时心如明镜――果然也是高手!
他悄悄地握了握拳,咱们武将的春天,要来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交战
徐振清蹙着眉头,满头大汗,脑海中还在不断回想着战场上拼杀的一幕幕。
就在云翳的大刀又一次向他劈杀而来的时候,他一声冷喝惊坐而起,却是有些发懵。
周遭熟悉的环境让他意识到,此处已经不是战场,而是他营中的卧榻。
他心中一惊,昏迷之前的记忆渐渐回到意识当中。
徐振清不由着急起来,他自是心知肚明,如今军中的士气全靠自个儿撑着。
他若是出了岔子,还不知战事会发展到如何境地。
他忙地起身,赤足站在地上,眼前却是猛地一黑,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连忙想要扶住点什么,一伸手却只觉得全身酸痛的厉害,一个踉跄却又险些摔倒在地上。
徐振清苦笑一声,自己到底还是老了,不敌岁月啊!
听他有了动静,一直守在营外的副将忙走了进来,几步上前扶住了徐将军,关切地叮嘱道:“将军切莫着急,您忧思过度,又积劳成疾,还需静静休养才行。”
他扶着徐振清重新坐回到榻上,徐将军却是不依,虎眼一瞪道:“你怎么越来越婆婆妈妈的?少听那些郎中胡诌,老夫的身子老夫自是心中有数!别说这些没用的,我怎么会在此处?战事,战事如何了?是不是失守了?”
这些日子两军精兵拼杀,虽说难以决出胜负,但徐振清率人苦苦支撑,到底还算是抵挡了一阵子。
他这一倒,说不准就要坏事,所以他非常着急,连声逼问着副将,说罢还要起身出去。
副将本还想劝他休息,但追随徐振清多年的他也清楚将军的性子,是以只好急忙回复道:“将军莫急!莫急!没有失守,大胜,大胜啊!”
听他这样说,徐振清却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怒不可遏:“混账!你可知欺骗上官是何等罪责?为了哄骗老夫,这等胡话你也说得出口!快去老夫的刀来,备马!”
副将苦笑道:“将军,属下哪敢骗您!真的大胜了,如今两军还在拼杀,只怕不下半日,就能攻进城去了!”
“你说什么?!”
徐振清浑身一震,他还是了解自己部下的为人的,这等不切实际的弥天大谎他还编不出来。
只是...这如何可能呢?
怎么他一昏迷,本有些处于被动的宋军就扭转了局势?难道是他拖了宋军的后腿吗?
“怎么回事?你快些与我说个明白!”徐振清忙问道。
副将也知兹事体大,出言解释道:“是...是两位殿下,一位殿下在您昏迷时将您救下,替您上阵与那云翳拼杀。没想到殿下身手如此过人,一时与那云翳打得不相上下,而后步步紧逼,竟出剑伤了云翳。我军士气大振,将云国的精兵都逼于城下,不得已云国只得开门援护。此时,却是另一位殿下看准时机,接连下令我军乘胜追击,拖住那些云人,他们无法再回城龟缩,只好与我们周旋。此时我军顶上,打了云军一个措手不及,现在正在城下拼杀,只怕再需不下半日,我们便能攻入城去,夺回边城!”
副将倒是有几分民间艺人的天赋,眉飞色舞如同说书似的,听得徐振清云里雾里,莫名又有些热血沸腾。
“殿下?什么殿下不殿下的?你说的...是那两个奶娃娃皇子?”
徐振清听了半天,总算理出了一些头绪,却还有些难以置信,自己难道看走了眼?那两个...不是绣花枕头吗?
两位殿下英明神武,如同天神下凡,将那战鬼云翳打得屁滚尿流,什么奶娃娃...
副将无语地腹诽了自己的上部几句,却不敢多说什么,只得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不过这倒是他一时激动,过于美化了林铮和宋瑾瑜在他心中的形象。
一个时辰之前,林铮临危救下徐振清,挡住了云翳的长刀。
只是刀剑相抵之时,他虽然看起来云淡风轻,心中却是颇为不解,扬起了层层波澜。
上次同云翳比试不过数月之前,他的武力怎会突然如此精进?
那一次次甩下来的长刀与他的剑身相交,那巨大的力道震得他手臂都隐约有些发麻。
可云翳却似不知疲累似的,一次又一次的扬刀。次次都是拼尽全力。
难道上一次比试,云翳刻意隐藏了力道?
林铮一边见招拆招,一边在心中思索。
不,绝无可能。
那次虽然他有意保留实力,可是还是看得出云翳的刀法刚猛有余,却有些后力不足,显然是云国人只练力不练气的通病。
如若不然,上次在关外相遇,他也不可能孤身擒住云翳,救出月儿。
可是这一次,云翳却是次次勇猛威武,如同疯魔。
疯魔?
想到这里,林铮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凝眸看着云翳的面庞,也渐渐觉得有些蹊跷。
方才在场外,云翳双目通红,面露狞笑,林铮只当他是杀红了眼,并未多想。
可是当他出剑阻拦,直到二人已经拼杀了数招,云翳却还是那副狰狞的样子,这就有些不对了。
他们二人纵然不过见了寥寥数面,相交不深,可林铮相信,自己定然还是给他留下过很深的印象的。
依着云翳的性子,绝不可能是此时这副和方才对着徐振清同样的神情。
难道云翳没有认出他来?对于这个猜测,林铮自己也觉得不大可能。
怎么感觉如今的云翳,仿佛已经不认得他了一般?
哪怕有千般心思,机会难得,他还是收敛了神色,沉声质问道:“她在何处?”
云翳听到林铮的话却恍若未闻,咬着牙只管出刀拼命。
他似乎也意识到眼前这人有些难缠,表情看起来倒是凝重了许多。
只不过对林铮的言语,却是不予理会。
看他这副样子,林铮哪还能意识不到云翳的异常?
但他不甘心就此放弃,仍然在抵挡之余瞅准机会开口:“云翳,你将苏晓月带到何处去了?”
出乎林铮的意料,一直固执出刀的云翳在听到苏晓月的名字时猛地一怔,面上的狰狞渐收,却是带上了三分迷惘。
“苏...晓月?”
他口中喃喃地重复着林铮的话,与他近在咫尺的林铮自然也看见,一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云翳,脸上似乎出现了悔意。
云翳面色迟疑,手中的动作也出现了迟缓,一直密切关注着场中的两方阵营当然都有目共睹。
宋军这便自是大喜,只当是那方才上场的人欲将云翳击退了,云军这边,站在城墙上运筹帷幄的云霆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
他恨恨地遥望着战场中的云翳,却并不似对胜负有什么执念,只像是想要云翳死无葬身之地。
云霆恨恨地拿出一个金色的哨子,缓缓地放在了嘴边。
身旁那人见状,忙开口阻拦道:“殿下...”
云霆阴冷的目光转过盯着那人,那人被云霆恶狠狠的样子看得一惊,只好垂下了头,不敢再多言一句。
林铮的脸色不大好看。
他当然早就看出,这云翳似乎走火入魔了似的,不过是个杀人的工具。
只是自己一提起月儿的名字,就对他影响如此之大,竟似还有几分要清醒的迹象。
林铮急于得知苏晓月的下落不假,可是见到眼前这人如此在意月儿的样子,倒使他的心里多了几丝酸味。
看来他所探的消息不错,的确是云翳带走了月儿。
只是却不知这段时间里,他们之间发生了何事?
他倒不会质疑苏晓月对他的感情,不过一想到又多了一个人意识到月儿的好,他就觉得气恼。
怔愣之际,云翳似乎也认出了眼前的林铮,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二人却都听见了一声急促的哨响。
与云翳近在咫尺的林铮自然看见,神智已经有些清明的云翳骤然双目血红,提起长刀刀刀凌乱,完全是一副不管不顾的拼命之势。
林铮忙郑重应对,只是云翳的招数虽又快又狠,在林铮看来同方才相比却是破绽百出。
不过数招之后,他便破了云翳的势,一剑刺入了他的手臂。
云翳握住剑身一把将剑拔了出来,似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流着鲜血又朝林铮而来。
他这般狠厉,看得林铮也觉触目惊心,却不敢轻敌,剑剑直指云翳要害。
又刺了几剑之后,云翳终于不敌,摔下马去。
不知为何,此时林铮却不愿对他痛下杀手,只因他分明看到,那落马的云翳被鲜血浸染的脸上,竟带着几分解脱的笑意。
剑尖还在犹豫之时,却是宋瑾瑜下令出兵。
云军看云翳败了,士气大减,竟似不敌。
云霆没想到区区一个云翳对云军的影响竟如此之盛,只得出兵增援。
他虽然存了私心,可若是因为他故意不出兵导致云翳身死,恐怕日后父皇也会怪罪。
对于云帝,他比云翳还要觉得畏惧不已。
时隔数日,两军首次拼杀到了一起。
主动进攻的,却是宋国。
徐振清昏迷,副将临危果断执军令决策,听从皇子殿下指挥。
云国主帅,云霆。
宋国将领,宋瑾瑜,林铮。
云国败。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小姐,小姐,醒醒,快醒醒...”
声声呼唤入耳,苏晓月猛地惊醒过来,便瞧见芸桃倚在床边,正满面担忧地望着她。
“芸桃,你怎么来了?可是姑母醒过来了?”
苏晓月紧蹙着眉头,只觉得头痛欲裂。
她一边抚着额头起身,一边口中还不忘向芸桃询问。
芸桃忙上前将她搀扶起来,眼中却是噙着泪。
她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勉强安慰道:“小姐放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前几次亦是昏迷了几日方才醒来,此次心中又记挂着小姐,想来定能逢凶化吉的。”
她话虽然这样说,可是面上的神情却不好看,早已出卖了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