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性的嗓音此刻暗哑的不像话,柳依依怯怯抬起了眼儿,毫不意外的跌入了一幽潭渊。
“依依……”
随着这从男子喉间溢出的低声轻呢落下,面前的俊美天颜也不断倾近。
柳依依还有些懵懂和呆愣,紧张的伸出小软舌轻轻舔了舔如花瓣般的下唇。
这一举,令本是温润清缓至极的男子再难抑制,他猛得袭来。
岂料甫一沾上,厚重的门扉便是蓦地被人从外面推开。
有人进来了!
“公子!”
瓷娃娃的粉颊瞬间变得通红,似能滴出血来,她如惊弓的鸟儿顿时推开面前的这堵热墙,正拉开距离之际,却是又不经意拌了一下,直往地上跌去。
毫无意外的,她又跌进了那宽敞温热的胸膛,男子托着她的后脑按进怀间,紧紧拥着她。
“呜~公子。”少女甜糯的嗓音含着哭腔。
被人抓包的羞赧顿时席卷全身,烧得她想立即挖个洞跳进去藏起来。
她紧紧攥着男子的衣衫,将脸儿深深埋进男子的膛间,狠狠的遮掩着自己。
满脸阴翳的男子抵着这团温绵软玉,重重吐了口气,“乖,别动。”
“公子!”沈忱方一入内,话还未说出口便是瞧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你们这是……”
顿时,沈忱反应过来,方才黏腻在一起的两人,是要——
他俊脸一红顿时背过身去,“公子恕罪!卑职什么也没看到!”
被人打扰开来的火气难以消解,孤淮凛噙着冷眸,掠了一眼早已背过身去的沈忱,凌厉非常。
即是并未看见这道眼神,沈忱也不禁全身一抖,连忙道:“卑职什么都没来得及看见!”
孤淮凛寒眸眯了眯,“你还想看见什么?”
早不进来晚不进来,偏在那时候进来。
“公子,卑职错了!”
良久,只闻身后传来如素日里一度清冽无一丝起伏的嗓音,“行了,转过来吧,你最好是有刻不容缓的急事。”
沈忱心一咯噔,怯怯转过了身,便是瞧见还紧紧连在一处的两人。
从他的角度,看不见那少女的身影,男子高大俊拔的身形将其牢牢遮掩住,唯能瞧见那环在男子腰身处的一双纤细藕臂。
沈忱迅疾低下了头,“公子,您派我去诡市找的费渡,他不见了。”
“不见了?”孤淮凛唯一侧眸,然手上盈满少女于怀的动作未变。
“不错,”沈忱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卑职在石洞地底深处发现了一片种植的花。”
“花?”
孤淮凛微蹙了一分眉,在那阴暗潮湿的洞底,怎会种植有花,况且娇嫩的花在如此阴寒无光的地界竟能生存。
沈忱点头,“那花无叶,妖艳绮美,便如人的血一般红艳,而最诡异的是,此花花蕊极长,在花蕊顶端更是长着颗颗如血滴一般的果儿。”
躲在男子怀间严严实实的少女自然也听到了这话,方才的羞赧慢慢消失殆尽,她起身撤离之际,却是发现铁臂仍是揽的紧实。
她微微挣脱无果,便探出头来,问道:“沈侍卫可有将那果儿带回来看看?”
“有。”
沈忱自袖间拿出被层层步缕裹好的一物递上前去,柳依依抬手方要接住时,便被身旁的男子攥住了手拉了回去。
“依依,让我来。”
孤淮凛眸中有些冷意,此物来路不明,若是小丫头不甚中毒了可如何是好?
他掠了沈忱一眼而后接过其递上来的物件。
方一打开时,便闻一道诡异而熟悉的暗香顿时袭来。
男子眼眸一戾,连忙将其掩上,这味道,便是几人中毒之地萦绕的香气——他们曾误以为是某种香脂的真正来源。
“公子,若是没记错,”少女咬了咬唇,道:“这应当是血斛。”
听闻少女的话,沈忱登时抬起了眼,“柳姑娘,你认识这东西?”
“嗯,修复书房被烧毁的书籍时,我曾无意中见过此等异花,此花无叶蕊长,花色妖艳血红,该花种植极为稀有,书上记载像娄罗迦国才有种植,这书册……”
少女顿了顿,望了一眼一旁的俊拔身影,又继续道:“应是孤老太公所手写。”
她怕提到老太公,公子会伤心。
“公子,这血斛乃娄罗迦之产物,怎会出现在大邺诡市?费渡种植此物仅是为了助大理寺?”
在诡市地底深处种植此物的,只能是那“诡大人”费渡,大理寺与萧王勾结为权势而排除异己毒害朝堂重臣,可费渡种植此物不可能仅是为了帮他们。
少女蹙紧了眉,如此看来,上次无意看见的两人交易的一纸上记载的,应当便是能够说服费渡不惜杀人也要为之的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这一切的答案恐怕只能和那壁上所嵌刻的女子有关。
“大理寺如今怎么样了?”孤淮凛又问。
“这几日按公子您递上大理寺派遣杀手灭口王府小姐王嫣然,还有与萧策联手以毒谋杀朝廷重臣的罪证,陛下已将江家父子撤职查办,还有太子查的私铸银钱一事,”
说到此,沈忱有些气愤,“那萧策竟刘忠身上的所有证据皆抛向了大理寺父子!不仅如此,他参与毒杀还有登月楼一事,全撇的干干净净。”
如此一来,他“独善其身”,而所有的罪名皆被大理寺那对父子背下。
风雨袭来,带着些缕绵雨自雕花木窗坠进了室内地板上。
“飞鸟尽,良弓藏,”
孤淮凛眯了眯眼,好看的唇角勾起一抹讽意,“如此,他倒也甩的干净。”
“那秘密搜寻的画中女子,可有何消息了?”
沈忱摇了摇头,“断在了宫里,公子,依属下愚见,那女子因当是和皇宫深处有极深的渊源,若要寻她,只怕只能从宫里入手。”
“加派些人手,若是那女子还在宫里,定能查出些踪迹。”
萧策毒杀魏继,一来是为了栽赃于自己,二来便是将那见风使舵四处逢迎之人处理个干净,以安排自己人上任掌管军权。
可那王泰历来对他忠心耿耿,他为何对他起了杀心?
风吹叶落,雨坠窗棂,可见清俊男子那精雕细琢的面上,漾起的层层阴翳,只怕这朝堂之间的暗橘风涌,要起在明面上了。
……
大理寺诏狱。
矮□□仄的甬道深入内里,沿着层层冷硬石阶踏入内里便是隔绝了外界一切的光亮和声线。
烛火噼里啪啦作响,微弱的烛光映衬在冰冷阴黑的石壁上。
其中不时响彻起痛彻心扉的惨叫和呻/吟,刺鼻的血腥气和腐味时时扑鼻而来。
“孤大人,”侍卫看着走向自己的一身着柏青长衫的清隽男子,待看清人的面目时,顿时拱了拱手,尽显卑谦。
“孤大人,可还记得小的?”侍卫讪笑道:“初见时,小的有眼无珠,没曾想竟是孤二公子。”
几个月前,孤大人领着一纸太后的口谕来提见那一个小丫鬟,本以为是一乌合闲杂之辈,谁能想到竟一跃成为了执掌大权的太史大人。
“孤大人这次来是为了……”
孤淮凛淡淡一笑,道:“我要见见江鎏江少卿。”
“是是是,”侍卫点头哈腰,连忙带路,“孤大人请跟我来。”
经过皮开肉绽之音和痛苦嘶鸣的一路,孤淮凛被侍卫带到最里的一间牢房。
而内里正背对着靠在墙边的一男子便是那曾经的意气风发的大理寺少卿,江鎏。
少年早已失了往日的恣意,凌乱的发丝坠在额前,素日里穿着的绯红官袍此刻早已变成了一席囚服。
而那招摇的俊脸更是面无表情,似如一潭死水紧紧囚着牢房之内唯一的火烛。
听见铁链哐啷作响的声音,江鎏偏转过了头 ,在看到那熟悉的容颜之时,消沉的面上顿时盈满了火气。
“孤淮凛!你还敢来!”
少年扑了上来,双手紧紧攥着牢狱的铁壁,咬牙切齿,“你这是来看笑话的?”
一双冷眸静静睨着面前失了理智的少年,孤淮凛不由一丝冷笑,“在这诏狱审问威逼了众多要犯,如今切换了身份,江少卿感觉如何?”
“你什么意思?”
“江少卿还是那么火气大,我来是承陛下之意,再问问你作案的细节。”
“陛下?!他认定我和父亲的罪了?”
孤淮凛深眸探究的静静凝着,随后笑了一声,“毒害公主、毒杀朝廷命官,这一桩桩一件件,你以为陛下还能饶得了你?”
“不,不可能!”陛下怎会当真治他们的罪!
“萧王呢?那萧王呢?”
“萧王?”
孤淮凛道:“狡兔死,良狗烹的道理你可懂得?”
“不!”江鎏攥紧铁壁的手寸寸加紧,颈额之上爆起了寸寸青筋,“他怎会将所有罪名都推给大理寺身上?”
孤淮凛走近几分,缓缓启唇:“信不信都由你,我问你,长乐公主的毒是你给的?”
见江鎏不说话,孤淮凛肯定了了这个答案,他继续问道:“你是如何令她心甘情愿服下的?”
长乐中的毒蹊跷,而依依曾告诉他,她曾意外听见江鎏和萧策的对话,再加上中毒那日长乐的反应,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长乐乃自己服下那毒。
长乐对他有意他自是知晓,可堂堂一公主不可能会冒着自己的生命危险服下那药剂,所以江鎏到底是如何说服她服下的?
“现在谁也救不了你,江鎏,如今大理寺已成为了一颗弃子。”
男子清冽的嗓音柔和温润,一字一句却刀刀刻入江鎏已濒近绝望的胸膛,孤淮凛说的没错,如今大理寺已成为了废子,不仅是萧策摒弃,就连一直为之效命的圣上也摒弃了。
微弱的烛火潋滟燃放,江鎏缓缓启唇:“那毒确为她自己服下的,我骗她那毒乃情蛊,用之便能永远得到所爱之人的心,如此那个蠢货便想也没想便接下了。”
“魏继身上的毒呢?”
“你不是已经查到了吗?”江鎏抬起眼皮,眸里尽是讽意和自嘲,“魏继贪恋美色,如此便安排了美艳动人的芸娘进入了魏府,辗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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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月后,将毒涂至唇间。”
孤淮凛微一眯眼,如此美人计,倒真好使。
“你们因何要杀王泰?你与费渡交易的到底是什么,令他不惜替你们培育血斛制毒杀人?还有,兰台一案,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抓的柳依依,”
提到此,男子隽逸俊致的面上蔓上了层层阴厉,“到底得了谁的令,要对她逼供行死刑?”
“哈哈哈,”听闻江鎏却是猛得笑了,“孤淮凛,我当真小瞧你了,你竟还查到了诡市血斛。”
“不过,你刚才问的那些,”江鎏转身回到了方才靠着的墙壁之旁,“无可奉告!”
说罢,便是阖上了双眼。
“诶你!孤大人问你话你便老实交代出来!还当自己是大理寺少卿呢?”
立在一旁的侍卫厉声吼道,平日里这江家父子掌管大理寺的时候,他们这些做奴役的,没少受两人的威压严惩,如今却是如狗一般落进了这诏狱当中,他当然得撒撒气来。
面对男子这般,江鎏双眸含着阴戾一掠,顿时骇得侍卫退了两步,反应过来方要出言迎怼的时候,却被一旁的矜贵男子一手挡住。
孤淮凛眼底的冷肃和冰寒化为唇角的微微一笑,他道:“江大人不说,本官也不强求,只是在这诏狱之内,自然是要好生看护着的,是吧?”
男子俊美的容颜隐在微弱的烛火间有些晦暗不明,但那磁性嗓音中的冷冽却让人不寒而栗。
……
待一切行完,江鎏已是连着微蜷一下手指都痛,他又体会到上次在兰台地牢时的恐惧之感,只不过那次是看不见伤痕,而这次用着大理寺的刑具,他素白的囚服已是血迹斑斑。
毫无血色嘴唇早已干涸得皲裂,额上盈满了细汗。
孤淮凛微一抬手,一旁侍卫将人从十字架上放了下来,顿时,江鎏砰的一声栽到了地上,紧紧蜷缩在一团。
他呸了口血沫子,咬牙切齿,“孤淮凛,你可真卑劣。”
如此种种,他不过是为了报柳依依在大理寺受过的刑罢了。
在兰台地牢碍于身份他已折磨了他一次,那次孤淮凛未将伤痕留于表面,而这次他已虎落平阳,他自然是毫不留情。
“你喜欢她?”
“不,是爱她。”
男子坦然承认和直率倒让他一诧异,不经意间,他看见男子喉间的一缕红痕,暧/昧旖/旎。
“爱?”江鎏挑眉一笑,“心狠手辣清心寡欲的孤大人竟会栽在一介小丫鬟身上,不过我早便提醒过你要提防她的身份。”
见男子面色依旧云淡风轻,江鎏瞪着充满血丝的眼,急道:“她可是在萧府养了四年的人!捡到她时,脏兮兮皱巴巴的只会大哭。
“而她进入兰台,也不过是早已计划好的安排,目的就是为了骗取你的真心,夺取兰台机密,而你父亲,便是她听从命令而刺杀的!”
少年的嗓音断断续续,粗噶暗沉,直如厉鬼一般咄咄。
孤淮凛没忍住踹了一脚,随即阔步走了出去,吩咐道:“将他看好,等候陛下发落。”
男子俊拔纤长的身影愈来愈远,江鎏边咳着便在后面大喊,“孤淮凛,你迟早会发现,你所爱的,不过是你的仇人!哈哈……”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我的评论这么少~QwQ
第72章 真心
◎“可对任何人,动过半分恻隐之心?”◎
朦朦的细雨淅淅沥沥下着, 连是带着肃穆沉重的大理寺愈发逼闷。
柳依依执着一把油纸伞在大理寺之外等着。
她本想随公子一同进去,可公子是让她等在外面,她知晓公子是怕她进去之后回忆起在里受的严刑和逼供。
大大的眼儿盯着面前一团不断激漾的水潭, 柳依依脑海里囫囵思考了些两人初次见面的场景。
终于,随着精致的皂靴踩着水“踏踏”的声响, 她瞧见了那等待良久的俊拔身影。
明是如往常一般的隽逸俊致, 那双桃花眸也是噙着点点清冷之气,可无端的, 柳依依却是觉得此刻其中有些说不清的情愫。
公子在里面和江鎏说了些什么?江鎏他说了冒犯公子的话了?
“公子。”少女唤了一声,随即迎了上去。
少女盈盈的清透水眸在瞧见他的那一刻含上了星光, 脆生生的嗓音令孤淮凛不紧一动容。
“怎么下来等了?”
男子抬起手,极是自然的接过少女凝白柔夷中握着的伞柄。
“唔……”少女微蹙着眉,比胭脂晕染般还娇俏的小脸上盛满了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