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啾啾冷睨着这蔡夫子,见他面相又尖又薄,看起来就跟一棵腌了五十年的老酸菜一样,不像好人。
“不分青红皂白,就让人赔礼道歉,哪怕是县太爷审犯人,也得让犯人先嚎几句,村长,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莫不是蔡夫子这边说我弟弟犯了什么错,他就犯了什么错吧?得让我弟弟他们出来解释解释。”
苏啾啾转身看向村长。
村长见是福宝宝回来了,连忙道,“小啾儿言之有理。”
几个劳师动众跟过来的耆老,闻言也频频捋着山羊胡子,认可苏啾啾的说法。
这话糙理不糙,说苏十一郎犯了淫--秽之事,总得将人叫出来,双方在场,好好问一问吧。
他们其实也是觉得不信,才一大把年纪都要跟着村长来书塾的,毕竟苏十一郎才九岁,淫--秽之罪四个字,貌似跟他沾不上边……
“你们苏家的教养规矩,真是上了天啊!男人说话,岂容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丫头插嘴!”
蔡夫子没见过苏啾啾,自然不知道她是何人,见她是个小姑娘,还敢骂自己是小人?
顿时怒蔑一笑:“女子存在的意义,便是替男人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书塾这等神圣之地,哪能允许女子在这指手画脚。”
蔡夫子打心眼里瞧不起女人,冲角落里做杂工的学子招招手,正要让人把苏啾啾丢出去,省得她一介女子身份脏了书塾的风气。
苏啾啾嘴角扯起一抹冷笑,没说话,就在这时,萧凌天从后院牵着满身伤痕的苏十一郎等人走了出来,后面还追着一大群骂骂咧咧,穿着干净儒衫的少年。
“你是什么人,凭啥动我们探花学堂的犯人!松开,不然咬死你!”
一群小孩不顾形象地撕打着苏十一郎等人。
萧凌天一个冷眼过去,一群小孩立刻像鹌鹑一样缩在那。
苏啾啾视线落在几个弟弟的手上。
上面有不少伤痕,其中不乏带着血色的新伤。
他们居然敢滥用私刑。
苏啾啾走过去牵着弟弟们的手,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你们疼不疼?”
苏十一郎捏捏拳,“啾啾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是男子汉,我不疼,嘶!!”
“骗人不是好孩子,你们分明挨揍了!是不是那几个坏小孩打的?”
苏啾啾气得快炸了,“告诉我,谁打的!”
来读书的苏家三个宝不想再惹事,尤其看到苏老头和村长他们的脸色时,有些怯怯,他们是来启蒙读书的,不是来学着告黑状的。
要是被赶出书塾的话,还怎么有脸见家里人?
在书塾挨的打,以后他们会想办法找回来,犯不着让爷爷为自己操心。
更不能让姐姐出头。
多丢人啊!
苏十一郎等人不肯说,不代表其他人闲得住嘴。
那些追着苏家几个宝打的坏小孩叉着腰气势汹汹,七嘴八舌的喊了起来。
“你才是坏小孩,你们全家都是坏小孩,这几个混账是我们打的,怎么了!”
“他们偷东西,苏十一郎还在枕头底下藏那种有辱斯文的书!”
一个年纪稍微大点,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喊道。
趾高气昂的样子,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有辱斯文的书到底是什么,总而言之,就是说十一郎犯了错。
苏啾啾拍拍苏十一郎的肩膀:
“十一郎,我告诉你,人善被人欺!你是不是觉得出了这件事,很丢人?”
苏十一郎被小啾儿说得脸都红了,但这个时候,苏啾啾已经朝着那群叫嚣的孩子冲了过去。
“但是我告诉你,被人欺负了,不当场欺负回来,那才叫丢人呢,敢打我弟弟们?!”
说罢,苏啾啾一跃而上,薅住那个说苏十一郎有辱斯文的少年的头发,猛地一薅,啧啧,薅下来一大把头发,保证他英年早秃。
“大胆!当着我的面就敢逞凶斗狠,你们苏家成何体统!”
蔡夫子盯着苏啾啾的后脑勺,一阵阴狠地想法油然而生。
只是刚上前一步,萧凌天便振臂一挡,看似轻飘飘的动作,实际上巨大的力气一下打在蔡夫子的胸口上,差点没让他吐血。
“你……”
萧凌天睨着蔡夫子,“你个大老爷们上去掺和,要不要脸?书都读进狗肚子里了?你给我看着!敢碰这丫头一下,老子剁了你的狗爪!”
一身戾气袭来。
蔡夫子一个文人,哪里是他的对手。
第一百六十五章 就不是个东西!
眼瞧着自家侄子被苏啾啾这片子打出了鼻血,气得跳脚了。
“苏家的!你们,你们简直是丧心病狂!土匪行径还读什么圣贤书!大的不讲道理、小的凶蛮泼辣!好啊,好得很!
今日这事儿我们便闹到官府去,让县令大人判判,苏十一郎私藏春一宫一图,我这个做师长的能不能教训!”
这话一出,苏十一郎立刻大声喊道,“我没有!那些东西不是我的!”
他都看不懂春一宫一图是什么,就知道是一些乌七八糟的玩意儿。
为啥他确定是不正经的书籍呢?
因为他看见了,上面画的都是些不同寻常画本的内容,摁着女人欺负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做错事的人,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做错了事情,那些可是春一宫一图,一旦被抓获,那是要剥夺士子身份的,苏十一郎敢承认才怪!”
蔡夫子捋着袖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被打出鼻血的蔡夫子的侄儿,也立刻附和道,
“要不是他的,为什么那种苟合之书会藏在他的枕头底下?难不成还是别人好端端陷害他不成?”
“蔡智全,你胡说八道,我根本不知道那些书为什么会在我的枕头底下!”
苏十一郎到底是年纪小了点,一下子被蔡智全聚起来的这些人指指点点,小脸瞬间血色全无,煞白煞白的。
这些人分明是在冤枉他,为什么不相信他?
那些书,他确实见都没见过,为何会出现在他的枕头底下,还被蔡夫子巡查搜出来,实在想不明白啊。
蔡智全见苏十一郎窘迫的样子,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个诡谲阴险的笑。
“行了,多余的话留到官府和县令说吧,省得到时候没话讲。”
等上了公堂,杀威棒一打,管他是不是冤枉的,保准让这个酸臭的乡下人认罪伏法乖乖滚回家种地!
区区一介农夫之子,也想读圣贤书考科举,还敢跟他喜欢的陈囡囡眉来眼去?
整不死他!
蔡智全的笑容还没彻底挂起来呢,苏啾啾扬起纤细的手,啪的一下抽在他脸上。
“我弟弟说不是他的,那就不是他的,你多什么嘴,大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你……泼妇!”
“啪!”
又是一个嘴巴子打了过去。
苏啾啾眉眼冷戾,“说谁是泼妇呐,你给我老实点,不然我打烂你的嘴,十一郎,你继续解释,谁要是敢插嘴,不听话,别怪我不客气!”
苏十一郎听到姐姐这句话,鼻子一酸,顿时一算仿佛一只流浪的喵咪找到了铲屎官,瞬间有了主心骨。
“姐姐,我哪里有钱去买什么图画本啊!
“十一郎说这话,也不无道理,一本书多贵啊,那种书就更贵了,向来都是供给大户人家看的。”
大人说话就没那么多遮拦了,一听到苏十一郎的‘解释’,村长立刻嚷嚷道。
他才不会承认先前自己想买这种书,偷偷藏起来跟欧氏夜晚点灯观摩呢。
只是一本最简单、姿势图画最少的都要十两银子,苦于没有银子他才对此事作罢,要说苏十一郎私藏污.秽之书,那断断不可能。
且不说旁的,就说一个九岁的小子,哪怕真有这份心思,也没这个财力啊!
“放眼整个探花学堂,有银子买得起书籍的人,只有蔡夫子你吧?难道在十一郎枕头底下藏书的人是……”
“你!你这丫头片子,颠倒黑白!”
苏啾啾看到蔡夫子被气得面红耳赤,心里舒服一点了,
“我只是说蔡夫子你有钱买那个什么什么书,又没直说是你在十一郎枕头底下藏书的,你急什么?做贼心虚?”
“无理取闹!”蔡夫子甩袖背对苏啾啾,“这天底下,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苏啾啾美目光顾着用来翻白眼儿了,“你管我好不好养,又不用你养。十一郎,你确定蔡夫子说的书,不是你自己的吗?”
“不是!如果是我的,我定会承认。”苏家的骨血里没有撒谎这一出,他也不屑撒谎。
苏啾啾点头,对蔡夫子说,“那好,请蔡夫子你把从十一郎枕头底下搜出来的书带上,咱们去公堂,请县令大人评评理吧,我想,如果官老爷们出手,定能轻易查出那劳什子春一宫一图是在哪买的、买者又是谁!”
“如果真是弟弟们买的,打板子流放下大狱,我们家绝无二话!爷爷,二伯,村长爷爷,各位村中长辈,您们看我这样决定合不合适呢?
苏啾啾先斩后奏,条理有据地说了一大通,才询问长辈们的意见。
乱成一团的苏老头等人,被苏啾啾这样一提醒忙着点头答应。
“就按照你的话去做,我们苏家的孩子断断没有说谎的可能!”
苏啾啾回来了,他们家也就有了主心骨,既然小啾儿这么说,这件事就全权交给她处理。
到底是不是苏十一郎带到书塾的,总得弄清楚。
省得到时候书读不成了,回了村还要被人戳脊梁骨。
苏啾啾点点头,“蔡夫子你听到了吗,我爷爷和村长爷爷他们都一致决定要去官府。”
蔡夫子和蔡智全叔侄二人对视一眼,差点没被苏啾啾这个死妮子呛死。
这跟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们想的是,利用春一宫一图将和蔡智全做对的苏家孩子们,全部赶出学堂,却不是要对簿公堂。
虽然他们不担心还有什么变故,可到底为人师表,把春一宫一图的事拿到台面上说,简直有辱斯文。
若是真的按照苏啾啾这个妮子所说,官府对查询这些案件得心应手,那他和蔡智全的名声可就保不住了。
“让一让,让一让!”
蔡夫子正抉择要不要将苏家人轰出探花学堂,把这件事埋下来的时候,书塾外面传来了嚷嚷的声音。
不会儿两个衙门的差役就挤了进来。
“谁报的案!”
蔡夫子和蔡智全听见这洪钟一样响亮的声音,立马怂了一下,官府的人怎么过来了?
苏啾啾立刻上前,很有礼貌的鞠躬,“两位老爷好,是我报的案。”
来之前,她就让容鸣赶着马车去城里报案了。
“嗯?”
看到这么又美又温柔的姑娘,差役声音放得温柔,“姑娘,你为什么要报案呀?”
苏啾啾笑眯眯地道,
“大老爷,是这样的,我家弟弟在探花学堂读书,但是先生莫名其妙就将他们打成了这个样子,您们看,我弟弟们都不满十岁,胳膊上全是伤口。”
把苏十一郎往前一拉。
看到官府的人,苏十一郎腿都快软了。
“真是胆大!不知道我们云朝的律法有明确规定,不准虐打孩子吗!到底是谁干的,站出来!”差役看着苏家三个宝胳膊上的鞭痕,怒了。
苏啾啾立刻指着蔡夫子叔侄俩,“是他们打的!他就是探花学堂的夫子,为人师表,表里不一,衣冠禽兽!
总之,就不是个东西!
若不是她及时赶了回来,还不知道家里的几个弟弟会被怎么欺负呢。
差役立马往蔡夫子看去,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也不想自掏腰包请这两个差役喝茶,蔡夫子立马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开始狡辩。
“二位官爷,切莫听这丫头胡言乱语,您们二位且听我狡辩,哦不,听我将此事娓娓道来,我之所以责打苏十一郎几兄弟,完全是为了他们好!”
“有点意思,殴打孩子,还是为孩子好了?”差役对视一眼,面上浮现出冷笑和兴趣。
看到他们这个样子,蔡夫子心里更是咯噔一下,慌得一匹。
“二位官爷,是这样的,苏十一郎私自将春一宫一图带进书塾,他们自个儿学坏不要紧,要是带坏了其他学子,该如何是好?我这个做师长的,自该将此事严格处理!
但我考虑到苏家几个孩子年岁尚且幼稚本想着此事悄悄办了,责打一二长点记性,让苏家的长辈过来领回去,好好教育一番,停学两个月以作惩罚就好。
可老夫没想到,苏家人对苏十一郎私藏春-宫-图一事,完全没有责备的意思,还在我这探花学堂大呼小叫,要把这些丑事闹到官府,说得老夫是羞愧无比呀!
难道,老夫为人师表,还会用这等肮脏污秽的东西,来污蔑自己的学生吗!二位官爷,可一定要为老夫做主啊!”
蔡夫子三言两语,声泪俱下,简简单单便把责任推到了苏十一郎等人的身上。
顺便再哄抬一下自己的师格,说得自己是怎样为苏十一郎几兄弟几人考虑那般。
蔡智全拼命点头,“对!蔡夫子说的没错,是苏十一郎不要脸,在枕头底下藏春-宫-图。”
两位差役显然也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尴尬,还扯到那方面了。
春-宫-图?
苏十一郎?
他们左看右看,实在没办法把双方联合在一起去谈论事儿。
苏啾啾冷笑,“蔡夫子,您的演技,比皮影戏里的角儿更好,不去唱戏可惜啦。”
“你一一”蔡夫子气得吐血,“我乃是读书人,你竟然敢拿我同三教九流做比较!”
“你比三教九流还无耻。”
苏啾啾“青天大老爷,不是这样的,是蔡夫子撒谎……我们家一开始并没有和他起冲突的意思,但蔡夫子不分青红皂白,见我爷爷尊重他,他就蹬鼻子上脸,让我爷爷下跪给他认错。”
无疑,差役看见讨喜的苏啾啾,委屈地说出这些话,是百分百相信的,登时看蔡夫子的脸色,更有了些不善。
苏啾啾继续陈述事实。
“我爷爷觉得,蔡夫子是圣贤,是想下跪来着,可我拦着爷爷,不让他跪,想先让弟弟们出来解释解释,再惩罚也不迟,
没想到蔡夫子只想让我们家吃哑巴亏,连知道真相的资格都不给我们家,还动用私刑打我弟弟们……”
“青天大老爷,我听说,那劳什子春-宫-图,都是很贵的,一般人买不起,我家这几个弟弟哪来的钱财买春-宫-图呢?所以才想请您们来评评理,没准还能查清楚那图到底是什么人买的…”
苏啾啾委屈带着哽咽的声音,那可真是能把人心肝儿都心疼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