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逼着她嫁进杜家,她寒了心,发誓从此再也不踏入皇宫半步。”
靳苇嘴上没有说,心中却是很敬佩宜安公主的勇气,权势和地位,她说抛就抛,毫不留恋。
“所以朕,恨极了拿女子去做交易!”姜行云的脸上流露出屈辱的表情。
靳苇内心突然有些触动,古往今来,多少帝王为了换取一时的和平,让一个个无辜的女子离乡背井,走上了和亲的不归路。
而和亲的女子,一面被人称赞着大义,一面却要独自忍受铺天盖地的孤独,最终只能身埋他乡,魂归故里。
一卷卷的史册记载中,女人,向来被视为男人权力的附属品,而姜行云的话,却让身为女子的她,感受到了难得的尊重。
她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她鼓起勇气,向姜行云坦白身份,是不是有可能,结果并不像她一直担忧的那么糟。
作者有话要说:
小姜对夫子疯狂试探
第21章
可是话到嘴边,靳苇再度犹豫了。
姜行云现在对她的信任,是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她不敢保证,如果她把真相告诉姜行云,这份信任会不会瞬间轰然崩塌。
如果他知道了自己女扮男装进入朝堂,又身负深仇大恨,难免会猜测,自己一路以来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别有用心。
她没有把握,尤其是现在手中并没有可以给生父章君南翻案的证据。
再等等,现在还远不是时候。
自从和刘家达成了协议,靳苇的日常任务里便多了一项,那便是,为刘元然挑礼物。
虽然那日面对刘臣齐让刘元然做皇后的条件,姜行云的回答模棱两可,事后又明确告诉靳苇,自己不会娶刘元然。
但还是得照顾刘家的情绪,装装样子。
于是靳苇隔几日便在姜行云耳边提醒,“今天该去见刘元然了”、“该给刘元然送礼物了”……奈何姜行云对此却始终不大上心,被逼得急了,直接丢给靳苇府库的钥匙:
“夫子自己挑了,差人送去。”
靳苇这才体会到,什么叫“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尤其一大串钥匙别在腰间,真有大内总管的风范。
不过这些时日做着这个差事,靳苇是真的开了眼。
内库里的各类珍宝不计其数,数不尽的古玩、字画、玉石、绫罗绸缎堆积成小山,当然,还有各式各样宫外难得一见的小玩意儿。
除此之外,还有女子佩戴的珠钗玉翠,当她站在这些自己十八年来从未有过的东西面前时,心中难以自抑地涌起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内库存放的玉簪不计其数,但她一眼就被右手边的岫玉发簪吸引,她忍不住将它举起细细观看,阳光下它润泽透亮,闪烁着圣洁的光芒。
好美,靳苇不由在心中感叹。
正当她看的入神时,玉簪对面出现了一张脸,将窗户缝隙间射进来的一缕阳光彻底堵住。
“喜欢吗?”姜行云看着靳苇入迷的样子,开口问到。
“喜欢。”靳苇本能地脱口而出,但随后便将这岫玉发簪放进了为刘元然送礼事先准备好的盒子里。
姜行云看着她的动作,脸色一下就变了:“这个不能给她,另挑个别的送。”
“为何?”靳苇不解地问。
“在大周,送女子玉簪,便是要娶她为妻,我不会娶她,何必惹她误会。”姜行云一本正经地说。
这是姜行第二次在靳苇面前直说自己不会娶刘元然之类的话,靳苇有些不明白,他为何对这事这么执着,便是不娶,也大可不必天天挂在嘴边。
“陛下以后切莫这样讲,当心隔墙有耳。”靳苇轻声提醒道。
姜行云有些不大情愿地点了点头,然后对靳苇说:“夫子既然喜欢这玉簪,便留着玩儿吧。随意挑个新奇的小玩意儿送去刘府便可。”
靳苇却没有听从。她从盒子中取出发簪,又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原处。
姜行云一脸不解地看着她问:“既然喜欢,为何不收下?”
靳苇笑了笑,回答道:“臣喜欢的东西很多,却不一定都要得到。”
这话听的姜行云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早就察觉,靳苇并没像面上表现的那么勇敢,甚至不断地在压抑自己的欲望,没想到连一根小小的玉簪,都要逃避。
姜行云二话没说,上前拿起玉簪,收拢在自己的袖子里。既然她不拿,那他就替她存着。她想要的东西,自己不敢去争取,但是他有朝一日,一定要递到她手里。
春去夏来,转眼间,西北的战争打了近半年。
大周寸土未失,神威将军杜徳佑再次成了京城上下议论的焦点。甚至盖过了陛下要立后的风头。
半个月前,姜行云在朝堂上公开表露要立后的意愿,着百官拟定皇后人选。刘元然的名字赫然在列。
这半年来,关于姜行云和刘元然的传言,传的满京城都是。刘家是世家,刘元然又得姜行云欢心,朝中大半臣子自然乐得顺水推舟。
然而有一些人,却不愿刘家得了便宜。
尤其是杜徳佑,他草草结束西北的战争,带着几十骑匆匆回京,便是为了破坏此事,此其一。
其二是,他接到杜千菁传来的密信,信中称自春末以来,姜行云精神渐渐不如从前,一脸病容,嗜睡,人也虚弱的很,时常半夜发热。
杜徳佑心中明白,这是毒发的症状,而这毒,正是上一年他给姜行云下毒后,残留在他体内的。
在他的授意下,御医故意用药压制住了毒性,营造出一种毒已清除的假象,实质上这种毒会一直埋藏在姜行云体内,慢慢积聚,直到要了他的命。
算算时间,眼下也差不多了。
他一刻都等不得了。
回了京,他第一时间进宫面圣,表面上是为禀报战情,实则是为探姜行云的虚实。
事实证明,杜千菁在信中所言,句句属实。
乍一见姜行云,杜徳佑也吃了一惊,他去西北不过半年,姜行云却大变了样。
脸色苍白,眼底泛青,大殿之中已然很是凉爽,况且姜行云的龙椅旁边摆着冰,侍女立在一旁,不断扇着风送凉,姜行云依旧是满头虚汗。
“陛下龙体可是欠安?”杜徳佑明知故问。
“朕近来……”才说了几个字,姜行云一口气堵住,脸憋的通红,侍女赶紧上前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朕近来,夜夜噩梦,总是睡不好。”
杜徳佑故意装出一副痛惜的模样:“陛下要好好保重龙体啊。”
姜行云吃力地点点头。
“臣听说,众臣在为陛下议定皇后人选。臣等意思是,按眼下陛下的情形,不若等身体好些,再……”
杜徳佑话说到一半,便被另一个声音打断:“杜将军此言差矣!”
杜徳佑皱着眉回过头,见刘臣齐正从殿门口都进来,先前被刘家算计的事情一幕幕涌上心头,顿时心生怒气。
“正是因为陛下近来身体不爽利,才要立后,人逢喜事精神爽,陛下一高兴,这病立即就好了也说不定。”
“你!”杜徳佑一双圆目狠狠地瞪着刘臣齐,没想到,半年未见,刘家的这个后生,居然敢公然跟自己唱反调。
刘臣齐却不以为意,仍旧继续说道:“杜将军若是有合适的皇后人选,尽管提出来。大家已经议了大半个月了,怎么杜将军一会来就要叫停?”
杜徳佑冷哼一声:“怕是有些人,藏有私心吧。”
说完,他双手抱拳,正要逼姜行云发表意见,抬头却见,姜行云整个人瘫倒在龙椅上,早已支撑不住。
“陛下”、“陛下”……在一声声的呼喊声中,姜行云“彻底”晕了过去。
重华宫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床前响起:“起来吧,都走了。”
姜行云立马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你这病装的,越发纯熟了。”严文琦递给姜行云一杯茶,一脸戏谑。
姜行云接过,一饮而尽,然后把茶杯还给严文琦,开始一层一层脱着衣服。
严文琦一脸笑意看着眼前这一切,数了数,姜行云足足脱掉了五六件,才露出早已被汗湿的中衣。不禁在心中感叹,这人对自己可真狠。
“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姜行云一面换下湿透的中衣,一面问严文琦。
“急不得,进城需要时间。”严文琦回答道。
“你可快点,我可‘撑’不了几天了。”姜行云接着说。毕竟依张天祜所言,再过半个月,他就得“全身溃烂”,他可不想演一句腐臭的肉身。
“知道知道。”严文琦满口答应着。
那日杜徳佑和刘臣齐当着姜行云的面,在大殿上你一言我一语吵了起来,还都要逼着姜行云表态,得亏姜行云机灵,装晕躲了过去。
这一装,直接就“缠绵病榻”了。
杜徳佑从靳苇口中确认过姜行云的病情后,整个人紧张又兴奋。靳苇刚一离开杜府,他就迫不及待地修书一封,差人送往西北。
他没想到姜行云病情恶化的这么快,他来的时候为了赶路,并没有带多少兵马,万一京城之中有什么变故,怕是难以应对。
所以当务之急,是从西北调兵过来。
然而他没想到的事,这封信一出京城,便连人带信一起被截了。
姜行云看完杜徳佑的信,面露喜色,看来这个老匹夫上钩了。
京城到西北,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五天。为了避免杜徳佑怀疑,五天内,姜行云必须要有所动作。
盘算着时间,三天后的夜里,杜徳佑正准备睡下,便听到管家叩门,说是靳苇来了。
杜徳佑腾地一下从床上翻身下来,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命管家把靳苇带到书房。
三更半夜靳苇上门,事出反常。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靳苇见了杜徳佑,面色惊慌,出口便是一句:“将军,陛下不成了!”
杜徳佑一拳砸在桌上,他派去送信的人还没有回来,大军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姜行云居然这个时候不行了,这真是给他出难题。
见杜徳佑有些犹豫,靳苇赶紧说道:“下臣出宫时,陛下已命了宫人去各府通知,眼下陛下身边只有侍女在,臣得立马回宫,以防生出什么变故。”
“陛下可有写下遗旨?”杜徳佑听完靳苇的话,焦急地问。
“还不曾”靳苇一副着急的模样:“将军不在,下臣不敢自作主张。”
“我与你一道回宫!”杜徳佑说完,就命下人备马,靳苇面上紧张的很,心底却暗暗松了一口气。
杜徳佑心中着急,一路在京城之中横冲直撞,靳苇的骑术自然比不上他,却也不敢落的太远,只能勉力赶上。
进了宫门,杜徳佑只顾埋头往重华宫赶,却没注意到,原先大开着的宫门,在他进去之后,层层落锁。
杜徳佑进了姜行云的寝殿,径直走到床前,见姜行云果然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心里放心了几分。
“靳侍郎,备好笔墨,我念你写。”杜徳佑转头对靳苇说。
却不防脖子被一件冰凉的利刃抵住,耳边传来冷冷的一句:“杜将军要写什么?遗旨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姜典型的双标
第22章
杜徳佑心中大惊,这声音,竟然是姜行云。
然而他毕竟久经沙场,素来过的便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自然不会把姜行云放在眼里。
这位生下来就养尊处优的陛下,恐怕这辈子活到现在,连血都没见过,即使他现在持着刀,又能如何。
于是杜徳佑轻蔑地笑了一声,根本不理会姜行云手中的利剑,强行转过头去,便要与他对峙。
谁知姜行云丝毫不手软,杜徳佑的脖子瞬间被拉开一道口子。
他彻底怒了,左手抵住姜行云的胸膛,右手抓住姜行云的胳膊,一个转身,便从姜行云的桎梏中脱出身来。
姜行云也不示弱,立即从床上翻身下来,连鞋都顾不上穿,站在床前,拿剑直指杜徳佑。
与此同时,房梁上瞬间跳下七八个人,身着劲装,手持利刃,将杜徳佑团团围住。
“陛下这是何意?”意识到自己被戏弄,杜徳佑咬牙切齿地说。
姜行云却不跟他废话,一剑就朝杜徳佑刺去,眉宇间尽是挥不散的怒气。
其余人见姜行云亲自上手,也不敢迟疑,纷纷出手,合攻杜徳佑,杜徳佑手中并无兵器,一个人要应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一时之间,竟有些落了下风。
多年的交战经验让他迅速意识到,这样下去根本不行,再勇猛的人也经不起轮番的消耗。他必须想办法,扭转眼下的局面。
突然,杜徳佑在人群穿梭中,一眼看到了远远躲在门口的靳苇,回想起先前姜行云对靳苇的态度,瞬间灵机一动。
“靳苇!”杜徳佑大喊一声,然后右手朝靳苇所在的方向猛地一挥。姜行云见状,以为杜徳佑抛出了什么暗器,果然立即回头。
趁着姜行云走神的功夫,杜徳佑立即出手夺过他手中的长剑,随后整个人腾空,朝着姜行云的心口就是一脚。
姜行云瞬间被踹出一丈远。
刀光剑影间,动作太快,靳苇根本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见姜行云从缠斗的人群中被踢出,整个人躺倒在地上。
她立马朝姜行云跑去,将他从地上扶起,迅速退后到房间的另一个角落。
另一厢,手持长剑的杜徳佑,仿佛杀红了眼,渐渐找回了场上的优势,将一众人杀的七零八落。
靳苇看的心惊,却不禁暗暗感叹,能在西北立足,杜徳佑果然有过人之处,可惜,他今日注定要命丧于此。
“走!”姜行云朝靳苇低声说了一句,二人搀扶着,一点一点朝门口挪动。
杜徳佑用余光瞟到他二人有偷跑的迹象,长剑一挥,将剩下的三四个人逼退,而后冲着门口一个疾冲上前。
此时靳苇已经打开了殿门,一只脚正准备往外迈,却回头看见杜徳佑杀将过来。
经过一场恶战的杜徳佑浑身是血,瞧着狰狞可怖,一柄长剑眼看就要刺到姜行云的身上。
情况危急,靳苇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力将姜行云整个推出殿外,自己却失去支撑,整个人跌倒在门前,肩膀狠狠撞在了门槛上。
右肩一阵钝痛袭来,靳苇瞬间冒出一头冷汗。
姜行云被靳苇一推,一个趔趄摔出门外,随后迅速被躲在一旁的严文琦拉在身后。
想到靳苇还在里面,他夺过严文琦手中的剑,立时就要往里冲。
“陛下!”严文琦大吼一声,将姜行云死死地挡在身后。
随后,便见杜徳佑将剑架在靳苇脖子上,挟持着人从姜行云的寝殿走了出来。
姜行云的双眉瞬间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