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喜摘高岭之花——埙予【完结】
时间:2023-07-19 23:09:47

  “赢了么?”景星延比她更淡。
  “自然。”
  “恭喜。”
  “谢谢……”
  又象征性矜持地忍了一会儿,简云桉拿出洽谈商业合作的论调再度开口,还搬出了景母尹冰旋:“昨日母亲叫我们出门在外尽量表现得恩爱些,都说恩爱夫妻大多举案齐眉、同德同心,我由衷认为看到我被人欺负,无论出于道义还是孝心,你都是应当下去帮忙的。”
  “是么?可我并没看到你被人欺负。”景星延面不改色。
  “怎么没有?她先推了我,还差点把我推倒,然后又对我恶语相向,这还不算欺负人嘛?”简云桉似是选择性忘了后来自己把人逼得步步后退的片段,此刻说起这些好不委屈。
  “或许算吧,可惜我没看到,”景星延像模像样地叹惜一声:“怎么办,刑部侍郎不长眼啊。”
  简云桉:……
  这天没法聊了,就像这日子没法过了一样。
  幸而在气氛降至冰点的时刻,卞遵提着两兜东西回来。简云桉掉了一地的胭脂和药膏,他又依原样买了一份交给她。
  家里人以下犯上,还大放厥词闹到正主跟前,他这个做部下的心中忐忑不已,瞅着机会就抖机灵说漂亮话。
  “侍郎您看,夫人去买胭脂还惦记着您背上的伤,给您买了好几瓶药膏呢,真是贤惠体贴疼夫君的典范。”
  边说,他还笑着看了简云桉一眼,眼中情绪复杂,包括但不限于“看在我为您说好话的份上,夫人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吧”、“不用谢我,守护主子和夫人的爱情是小的作为部下的分内之职”……
  简云桉既尴尬又气恼,恨不得当场喷出一口老血淹没卞遵这张不懂事的嘴,偏生景星延还顺着他说:“承蒙夫人时刻挂念,真是多谢夫人了。”
  事情总是越描越黑,简云桉不欲就这个问题继续探讨下去,问起另一兜东西转移注意力。
  卞遵打开袋子,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表兄让我送的素瓷,我说侍郎跟夫人什么没有,叫他别丢人现眼,他非要我拿上来给贵人赔罪,我推辞不过,就……”
  “丢出去。”景星延面上暖意尽失,冷脸吩咐。
  “是。”卞遵虽有些心疼,仍是领命照做。
  “不许丢!”简云桉把袋子夺过来,两分是跟景星延置气打擂台,八分却是真真正正心疼这瓷器。
  她从前身在豪门时,名媛们除了美丽跟富贵,通常还得有些更有内涵的东西作为被他人吹捧的素材,是以其中涌现了许多诸如服装品牌主理人、珠宝设计师的虚名。
  但简云桉从小就有真仙女应内外兼修的自觉,瞧不上这些花架子,实打实地跟着名家学了十几年陶瓷画。
  她对瓷器是有感情的。
第5章 回门
  简府虽与尹宅分居京城东西两侧,二者相距却并不太远,之后没多久马车就行到了目的地。
  简家作为日趋没落的大家族,府邸与一众富贵人家相比并不算大,屋子却很新,门环上的铜漆一点都没掉,院墙也没有斑驳的痕迹。
  当然,这是因为前不久他们才搬过一次家——从前的宅子对现在的简家而言占地太大、日常开销太高了。
  有别于景父景嘉瑞贫苦人家出身,凭一场场实打实的战功攒下家业,简家祖上一连几代都曾在朝中担任要职,辉煌在简云桉太爷爷那一辈到达巅峰,而后便一点点没落下来。
  简云桉的祖父是个庸才,娶了同样出身大家族的简老夫人宫氏,却没能力挽狂澜重振家业,衰运还波及宫家,自此简、宫两家比着赛地踏上了一去不返的下坡路。
  之后简云桉的父亲简玠出生,非但没能摘掉“庸”的帽子,还凭借一己之力在简氏前头冠上了一个“损”字,此人做不成英才,也不配称君子。
  简玠平平无奇但缺德的一生在外如何损得没朋友简云桉不知道,但在家他先后做过立深情人设骗婚、妻子孕期连纳三妾、花着妻子银子宠妾灭妻、苛待亡妻二女、嫁女求荣等若干无耻行径,劣迹斑斑,足以彪炳渣男教科书。
  简家人虽说是群魔乱舞、恶心得不相上下,但仔细想想,简云桉觉着即便竞争如此严酷,简玠之损,仍能拔得头筹。
  简云桉在马车上补好胭脂,下车时十分刻意地挺直脊背,整个人气势都显得更强几分。
  彼时简玠领着新扶为夫人的古氏、古氏所出长子简成仁已在门前等候多时。
  简云桉先景星延一步下车,第一眼就目睹了简家人从满面堆笑到瞬间冷漠的神情变换,在景星延下车时又见证了他们从冷若冰霜到谄媚逢迎的华丽变脸。
  简玠凑到景星延身前,恨不能成为他的踏脚凳由他踩着下来,先问候过身份显贵的两位亲家,又醉翁之意不在酒地聊起景星延这个“贤婿”有多出类拔萃,最后迂回地引出正题——举贤不避亲,如果自己跟家中独子简成仁能被引荐到刑部与贤婿共事,该是怎样一桩美谈……
  简云桉面上端着随时可以入画的疏离假笑,眼睫隐晦地一垂。
  太丢人了!
  通过原主记忆,她只知简玠在家时不是个好人,却不知他在外竟是这样一条好狗!
  景星延不动声色避开岳丈伸来的手,右手五指颇为自然地插进意识正自游离的妻子的指缝,与简云桉十指相扣。
  简云桉五指一颤,愕然往身侧望去,正听见景星延说:“您也知道,几日前夫人头部刚被无良无德的劫匪所伤,今日又车马劳顿,身子难免不适,我们不如进屋再叙。”
  无良无德,这用词太到位了。
  简云桉默默在心里给了个赞。
  景星延见她没任何表示,淡淡瞥她一眼,又出言提示说:“况且这里日头太毒,夫人面上的胭脂不耐晒。”
  提到胭脂,简云桉记起来时路上,她随口对他说“不能在简家人面前输面子”。
  难不成跟她暗戳戳较劲一路的景星延竟要给她撑场子?
  怎么办,有亿点点心动……
  简云桉努力扯平上扬的嘴角,决定先把心动推延到晚上,现在景星延戏台都给她搭好了,她自是不能浪费这份美意的。
  “是,是我这做父亲的考虑不周了。”简云桉磨刀霍霍,偏生简玠毫无自知,见两人眉目传“情”,一副恩爱模样,他在袖中握了握拳,心潮澎湃:果然龙生龙凤生凤,不愧是他简玠的女儿,三日不到就俘获了刑部侍郎,他跟儿子升官有望!
  简玠朝夫人古氏使个眼色,古氏忙笑着作势要扶简云桉,刚走到她身前,却听到一道做作的哽咽声。
  “这是母亲第一次冲我笑,我一时太过激动,让大家见笑了……”
  她哽咽得几乎失声,无奈心中实在太爽,影响演技,半滴眼泪都下不来,给景星延暗中递了好几个眼色叫他递帕子救场,都没等到半点回应。
  无法,她只得自己把头埋进他怀里,佯装擦拭那不存在的眼泪。
  她表演浮夸,准确说是故意浮夸来恶心简家人。
  古氏面色跨度极大地由红转绿,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简玠眼角横长的褶子缓慢移动到眉心,变为竖着的“川”字形;简成仁城府不深,心下逼逼着臭不要脸,没忍住翻了个硕大的白眼。
  一片隐怒中,景星延垂眸看了眼怀里每根头发丝都透着精致的脑袋,莫名觉得简云桉的一肚子坏水不朝他淌时竟有点可爱。
  他心思微动,回神时手已抬起一半,见周围三双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过来,他只好动作有些生涩地轻揉了揉简云桉的脑袋。
  感受到景星延的触摸,简云桉在他怀中抬头,正对上他垂下来的视线,适才那点被强压下的心动又有了复苏迹象。
  要从他怀里退出来么?砰——砰——
  还是应该说点什么?砰——砰——
  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抱着,有点尴尬吧,而且他俩又不熟。砰——砰——
  也不能这么说,在马车上他们也短暂地抱过一下下,这次算一回生二回熟。砰——砰——
  心跳杂乱,将思绪击得无章。
  终于,古氏笨嘴拙舌地措好辞打起圆场,她便没再接着闹,从景星延怀里抽身,从善如流地被他们引进了屋。
  简家这一代人丁稀薄,且阴盛阳衰,简玠是唯一的嫡出男子,简云桉的几位姑姑们都已嫁做人妇,是以拜见过简老夫人宫冬,她便没了什么事,东张西望地在府中搜寻起简雯的身影。
  简雯是原主生母所出,与她是一母同胞的亲妹子,也是她在简家唯一真正的亲人。
  然而,简云桉并没在会客堂见到简雯。
  过往在家时,原主跟简雯被丢到府中最不起眼的一隅,姐妹俩的生活向来与整个家族割裂,对于简雯没在她的回门礼上出现,其实简云桉并不意外。
  然而今天她有人撑腰,此事是定要拿来大做文章的!
  简老夫人宫冬跟尹家老太太曾是闺中密友,现在情分虽已淡去,老夫人的薄面却得给,景星延跟老夫人一来一回地寒暄,模样尚算恭谨。
  几轮话后,宫冬寻思时候差不多,不动声色地切入正题,把话头往家中小辈的仕途上引。
  如今简家早不复昔日盛况,府中男丁个个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景星延无意相谈此事,刚好余光瞥见身侧唯恐简家不倒的混世魔王不安分地动了动。
  “身子不适?”年迈的宫冬刚说完一个长句子,趁她换气的功夫,景星延瞅准时机截断她的话,看向简云桉,眼中流露出伪装成关切的怂恿。
  简云桉接收到信号,见众人注意力移到了她身上,颤抖着声音好不柔弱地问简玠说:“父亲,我想请问您,我妹妹……妹妹雯雯她还……还活着么?”
  闻言,简玠一口热茶险些喷出:“活……自然活着啊,你……你这问的是什么话?”
  “那就好,那就好……”简云桉抚着心口,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我从进来就没见她,还以为您真像曾经威胁我听话时说的那样,把她打死了……”
  原主跟简雯相依为命,情谊甚笃,姐妹俩互为简玠用以掌控对方的工具,屡试不爽。
  “你妹妹经常挨打?那你呢?”景星延问。
  “我们姐妹也不算经常挨打,也就每月两三次而已,父亲还是疼我们的,打得并不重,在床上躺个三五天就能走路。而且自我长大后,就再没挨过打了,父亲说我们女子养来就是要嫁人用的,身上万一留了疤被夫家嫌了,烂在他手里就成了赔钱货。都说爱之深责之切嘛,我都理解的。”
  简云桉满脸通情达理地说着听来讽刺的话,但只有她知道,这些都是过往十几年原主的真实想法。
  “即便是自己的孩子,时常毒打也是不对的。”景星延搁下茶杯,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语气不豫。
  “我朝刑律第五十二条有载‘父母不可随意打杀子女’,岳丈与令郎既都有入刑部的意愿,我看不如先将刑律烂熟于心,规范行为以身作则。”他接着说,借此彻底封住了宫冬希望他帮忙举荐家中男丁入仕的口。
第6章 浮云
  “玠儿,既然云桉想见妹妹,你便领她去看看雯雯吧。”简老夫人到底见过世面,神色很快恢复如常,把简云桉半请半轰出了会客堂。
  简玠面沉如水,脸颊肉垂下,显出两道深深的法令纹,眼神阴鸷,模样像要吃人。
  简云桉只在有人撑腰时胆大包天,离开前不由扯了扯景星延的衣角。她指了指桌上茶杯,又从怀里摸出云琅商铺的牌子,意思明确。
  “如果一盏茶时间过后,我还没回来,一定去救我,不然我会让小牌牌给我陪葬的!”
  景星延大概看懂了,然而神色淡漠,简云桉读出他眼中意思:
  “无所谓,本侍郎财大气粗,给了你就是你的。生是你的牌,死是你的碑。”
  “走吧。”简玠催促起来。
  简云桉瞪了景星延一眼,含恨离去。
  从会客堂到简雯的房间要经过一个小花园,时值盛夏,繁花已凋,树木垂下长长的枝叶,简玠心里有气,不留神被树叶打脸好几次,再忍不住回首抬臂,就要给简云桉一巴掌。
  “我夫君若是知道你打我,一定会找你麻烦的!”简云桉搬出景星延,话出口的一瞬有点汗颜,感觉自己像极了在外头吃亏后扬言“你等着,我找我爸揍你”的小学生。
  不待她认真揣摩这份汗颜,简玠便冷嗤一声,不留情面地嘲讽说:“云桉,他现在喜欢你,可是以后呢?景星延一表人才,又家世显赫,弱冠之年即官拜刑部侍郎,担任正三品的要职,这样一个人生命里不会缺少女人的。”
  “醒醒吧,男人恩宠,不过浮云耳,到最后你所能倚仗的只有简家,”简玠又端出那副我都是为了你好的假惺惺模样:“别傻了,与其寄希望于他能予你一世庇护,不如趁自己尚得他喜欢,多为家里谋些利益。”
  简云桉父女走后,景星延又与简老夫人闲聊几句,便找借口遁了出来,快步赶上他们时,恰好听见简玠的话。
  他蹙了蹙眉,正想上前中断这惹人不快的对谈,便听到简云桉开了口。
  “父亲此言差矣。”简云桉指着天空有理有据:“您也说了,男子的喜爱如浮云。您且看,浮云不计其数,一朵不行还可以换下一朵,天涯何处无芳草呢?”
  “总归男人很多,自己却只有一个,无论如何,我都是不能受半点委屈的。”
  简云桉一脸理所当然,直把简玠气得捂着胸口顺气:“什么叫‘可以换’……伤风败俗,我简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论起这点,我倒是不及父亲半分,我不过说说可以考虑换一个,您却同时拥有好几个呢!”
  “你……你……”简玠眼睛都气红了,再次举起手臂,这次是真的要朝简云桉面颊落下去。
  简云桉见势不妙,掉头就跑,没跑几步又撞进熟悉的怀里。
  一回生,二回熟。
第三回 ,不用看她也知是景星延。
  他似乎总能在她需要时出现。
  “岳丈,尹家有条不成文的家规,妻之过,夫代受。如若云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小婿愿待她受过。”景星延挡在简云桉和简玠之间。
  简云桉刚侃侃而谈过“浮云”言论,也不知景星延何时过来的,听见了没有,此刻被他护在身后,一时不无心虚。
  其实,她从没拿景星延当浮云看,刚刚说那些更多是想气一气简玠。这两天,她虽与景星延小吵不断,却并非没有心肝。
  景星延是个挺不错的夫君,日子若能一直和他这么过下去,似乎也挺好的。
  简玠自然不能真打景星延,他扬起的手掌尴尬地落下,气势也跟着偃旗息鼓:“教女无方,叫大人笑话了,我还有些事要办,就让……她带您转转府上吧。”他连自己女儿的名字都不愿提,说完就拂袖走了。
  沉默蔓延,一时间风都停了。
  简云桉原以为景星延会奚落她几句,诸如“出事了还不是得我这朵浮云罩着”、“能把令尊气成那样,夫人好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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