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阿杜的穿衣很奇怪?”秦汉嶙将车停在督军府的干部专用停车位上,他转动钥匙熄火,问。
商彤霁点头,把她的猜测和看法说出来,“他明明是个瘦高的身材,却偏偏要穿极其不合身的宽松衣裳,我觉得很奇怪。而且,我看到你们给秦公馆的下人是发统一工作服的,他在秦公馆做司机没道理会没有一件合身的衣服穿。如果是本心本意想要在公馆里面好好做事的话,他应该会在拿到工作服后的第一天上班开始就天天穿,以便尽快融入工作群体中才对。”
“这也只是一种比较理想的推测。”秦汉领拔下车钥匙,看向陷在迷雾中的商彤霁提出另外一种可能:“也许阿杜是个节俭的人呢?他想把新衣服留着过年穿,也未尝不是一种合理的理由。”底层百姓在战火年代能有一件像样的新衣服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很多人恐怕十年都未曾穿过一件没有打过补丁的衣裳。
商彤霁成长于吃穿不愁,物资充沛的现代,她不能理解秦汉嶙说的,故而挠头道:“可是他知道我姓商啊,他很明显是认识我的。而且,我和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盯着我,非说发夹是我的呢?他的言行难道不是一种危险的信号吗?”她回想起昨晚,如果赵管家没有及时下楼叫住阿杜,只怕那根纤细又尖锐的金属发夹已经戳到了她的喉咙里。
秦汉嶙看她陷入了推测的幻想中,并且面色很是难看。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催促她说:“别想了,下车。有话上楼去办公室里说,在车子里你不嫌闷吗?”说完,他就推开车门下去,并把驾驶位的车门锁上。
商彤霁见他锁门了,她赶忙推开车门也跟着下来。走到他的身旁,她低声说:“我觉得,阿杜很可能和我是一伙儿的,他的背影我感觉和昨天那个戴面具的假服务生有点儿像。”这才是她纠结的主要点。
秦汉嶙把车钥匙放进口袋里,他看了一圈周围,并没有针对她的新猜测有所回应。反而,他眼神凌厉地看向她,口气偏硬的与她叮嘱说:“有话到楼上去说,别嘴巴像是没有门把似的,不管时间和地点就讲。”
督军府也不安全?商彤霁从他的话里品出了这个信息。她把两瓣唇紧紧闭上,老老实实地跟在秦汉嶙身后上楼去他的办公室。
“那个发夹现在在哪儿?”秦汉嶙回到办公室,他进门后,把帽子和手套都摘下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并且,他拿起茶壶给商彤霁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商彤霁看了眼被关严实的办公室门后,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润嗓子,说:“在赵管家手里收着吧。”在李曼云说发夹不是她的,也不是秦桃芝的后,她注意到赵管家把它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你是不是还要去一次秦公馆找赵管家要那个发夹?”她走到他的办公桌前,搬了张凳子坐在他的对面,问。
秦汉嶙坐上他的老板椅,他松开军装外套的领口,摇头说:“看情况,不过那只老狗我是肯定要找他好好地说一说话的。”他看不惯赵管家,故而在背后他也不愿意称呼他姓名。讲道理,他的性子挺狂的。
商彤霁听着不禁皱眉,她是很不喜欢这种霸总口吻的,非常下头。她把茶杯放到桌上,问:“难道就我一个人觉得阿杜有点儿眼熟?而且,他死得实在是太蹊跷。昨晚还在试图行凶,今天下午就暴毙。还有,那个张先生在案发现场表现得很心虚,头上冒汗就和下雨似的,嘴上理由还一堆一堆的不说,每一句话都似乎是在为他自己开脱。越是详细的解释越是证明他和阿杜的死或多或少有关系。”
这是商彤霁第二次提及阿杜很眼熟,秦汉嶙不免开始回忆昨晚第一次见到这个秦公馆的新司机时的情景。由于没有见过假服务生的正面,他很难就通过阿杜瘦高的身形来判定他就是酒会上拿枪的那个假服务生。
但是,说到拿枪,他注意到今天在看尸体的时候,发现它右手的食指指腹和中指、无名指以及小指的近指节,还有虎口的位置都有非常厚重的老茧。这不是简单地通过握方向盘所能摩擦出来的厚茧 ,按照他的经验,只有习惯于拿枪的人才会有。
也许,阿杜真就和商彤霁说的一样,他就是假服务生?如果他是,他恐怕是已经发现了商彤霁的叛变,所以在晚上试图用发夹对她行凶灭口。并且,书桌结构的那张图的出处恐怕也与他有关。按照这样推测,他很有可能和洪贤民相识。可是,如果他不是,那他究竟会是谁?怀揣着什么目的进入秦公馆?或者说,他发现了什么被人灭了口?
这些疑惑,他需要陈勇去帮他找到答案。不过,无论他是谁,只要和商彤霁扯上关系的,多半与中城或多或少也有关联。
“你知道今天这位张先生是谁吗?”他转移话题,问商彤霁。
“他不是自我介绍了嘛,说是三小姐的学长兼同事。”商彤霁没懂秦汉嶙真正的意思。
秦汉嶙嗤笑一声后,摇头说:“他和你是一伙儿的。”他把话讲明白了,想着她再笨总是能听懂这句话吧。
商彤霁又不是真间谍,这种搞心术的技术活儿,她还真就领悟不到。“什么叫做和我是一伙儿的?他是给我下任务的人吗?还是说我俩都是特工?”她总觉得秦汉嶙知道她的事情比她自己都多,这人又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所以她猜得挺累的。“说直白点,我又不是专业干这行的。”
“说得够直白了,你听不懂我也没辙。”秦汉嶙也并不是想让她知道这些事情,毕竟她的心理素质并不是很好,知道了太多反而对她不利。他看了眼手表,时针指向下午4点的方向,“等陈勇回来后,你跟他出去吃晚饭,今天晚上我要加班。”如果不是她知情不报,他可能已经带她回洋房休息了。
又加班,商彤霁并不是很喜欢加班,哪怕不是她加班她也不喜欢。可能,她就是没有做打工人的自觉吧。“要给你带饭吗?还是你和我们一起去吃?”她喝了一口茶,暗嘲他多半是要努力加班,无暇顾及吃饭这种‘小事儿’的。
难得她有心,秦汉嶙翻开桌上的文件,笑着说:“看你方不方便咯。”
“看你给多少饭钱咯。”商彤霁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晰,就是靠他吃饭。她是没有那种大女主小说里奋斗致富变强的决心的,在这种兵荒马乱的世道里,她能找到一个保她小命的保护伞就已经很是不错了。所以,这也是她一直同意任由秦汉嶙利用她的原因。至少,她还能有点儿让人图的本钱。先活着吧,离了他,她很清楚周遭的危险她是完全没有能力招架得住的。
看着她装模作样低头摆弄指甲的样儿,秦汉嶙倒是瞧出了点儿小女人的娇态。他玩笑损她,道:“得了便宜还卖乖,蹬鼻子上脸也不嫌伸手问人拿钱害臊。”
“咚咚咚。”说话间,办公室门被敲响了。“少帅,是我。”敲门的人是陈勇。
商彤霁瞥了一眼办公室里的挂钟,她笑着指着门外调侃说:“赶在饭点回来吃公家饭的公务员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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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陈勇是从警察厅那边回来的,他中午吃好饭之后正好去了金云大饭店那边盘查有关于假服务生的情况。当他刚上手去处理时,就有人从警察厅那边传话来,说秦公馆里出了命案。命案照道理与他无关,他也没打算去管,毕竟多管一件事儿只会加班又不会涨工资。人嘛,毕竟也就是这点儿惰性和本能。可没曾想,在他打算收工下班的时候,警察厅那边又传来了张有年被请去喝茶的消息。
张有年是他盯着的对象,他昨天才刚去警察厅与章厅长说了秦汉嶙的意思,今儿就来了机会。看来是不得不加班了,他叮嘱了守在金云大饭店的手下几句话,便就往督军府赶。
秦汉嶙见陈勇来,他并未询问他下午干什么去了,而是先问他有关于秦桃芝的事儿。“今天上午天气不好,学校通知今天不上学。明天,你早点去秦公馆,最好是在她吃早饭前到,务必要把她送到学校里去。”就这么做他还不放心,几秒思索后,他又叮嘱道:“你找个老实可靠的,最好是脑袋一根筋的,去她的班级里坐在教室后面守着她。她最近脑子进水进得厉害,得有人好好地治治才行。”其实,倒不是怕秦桃芝耍花样,他是担心有人会对她下手。
陈勇听了后不禁皱眉,只觉这哪里是保护自家小妹,这就是看犯人的手法嘛。他嘴上不好说什么,作为下属只能点头答应:“是,少帅。”
“叛逆期的小孩不能这么带,你这样搞不好会激得她更反叛。”商彤霁有话直说,虽说她对于秦桃芝没有那么喜欢,可却也懂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最要面子。
“其实……可以安排学校的生活老师时刻照顾三小姐。”陈勇听商彤霁帮忙说话了,他便也尝试着提出自己的看法,“生活老师是女的,应该会比我们这些大老粗照顾得更周到。”
秦汉嶙显然是不会采纳他们俩的建议的,他以沉默应对,然后看了眼手表,支配说:“陈副官带商小姐出去吃饭吧,吃好了再回来,我有话和你说。”
商彤霁就知道他是这个态度,暗暗叹息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虽说是小概率的投胎事件,可是拥有一个好的家庭教育却更是小概率中的小概率。她没心思去劝说,便站起身打算跟着陈勇去填肚子。“你要吃什么?一会儿给你带回来。”出办公室前,她问忙碌到没有时间吃饭的秦汉嶙。
“商小姐是要去下馆子吗?”陈勇听了后,以为秦汉嶙是和她说好了今晚要吃顿好的。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想着这个月还没发工资呢,贸然让他垫钱下馆子,他有点儿不是很愿意。
秦汉嶙看向商彤霁,然后目光移到沙发那边的窗口方向,说:“就去门口那个一到下班就支起来的小面摊吃。你们俩人均消费控制在5毛钱以内,吃好了回来向我报销。”
5毛钱?在现代也就是一根棒棒糖的消费吧……可能还是杂牌三无的那种。商彤霁知道他抠门,但没想到他能这么抠。她暗暗吐槽他请女士吃饭都要分分计较,难怪他身居高位还没对象。“好啦,知道啦,给你带阳春面!”她被他的小气给激到了,故而带着脾气回应他。
陈勇在听到人均消费控制在5毛钱的要求后,他舒了一口气,心情很是愉悦。由于他有一种捂住钱包劫后余生的幸运快乐,他亲自替商彤霁开门,并绅士地说:“商小姐,您请走在前头。”
小面摊的生意还不错,刚刚支起来没多久就已经被坐了大半的位置。陈勇在墙角找到了一个两人桌,他赶紧过去坐下占位置。他掏出手帕擦拭桌面上的油渍,且略带不好意思地说:“委屈商小姐和我一起吃路边摊,今天晚上您先将就一下。等改明儿,少帅应该会补偿您的。”
商彤霁倒也不是那种非要吃好用好的人,她就是不喜欢抠门的男人。当然,她也深知她没有立场说这些,因着她自己也不过是靠他吃的。正所谓,靠别人吃饭那就只能别人给什么就吃什么,不能挑嘴。所以啊,女性经济独立和人格独立是有多么的重要!但凡她自己手里能有点儿钱,也不至于连吃饭都让人压着。
这些话也就是她心里暗搓搓地想想,说是不会说给陈勇听的。她帮着一块儿擦桌子,摇了摇头道:“没事儿,我上学的时候也吃路边摊。都是生活,能填饱肚子就行。”
陈勇没想到商彤霁的觉悟还挺接地气的,他笑了笑,暗想她还真是变了不少。“商小姐吃什么?荤的还是素的?”小摊子上吃面,不讲究吃什么菜式,只讲究荤素和吃饱。
商彤霁想着,5毛钱的饭费,她应该也就只能吃一碗素的吧。不作犹豫,她回答说:“素的。”
“行,您先坐着等一下,我去和老板说。”陈勇随即就站起来,快步走到面摊老板那边下单去。
陈勇和老板下了单后,他拿了两双筷子走回位置。他把一双较为干净的递给商彤霁,并语气平常地问:“听说今天少帅去了秦公馆,商小姐知道是怎么回事吗?”他也算是出外勤刚回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向领导汇报工作就被叫出去招待领导相好的。工作任务繁重,他就只能先在商彤霁这儿探探口风。
商彤霁接过筷子,她现在是除了秦汉嶙,谁都不敢轻易相信,就算陈勇是秦少帅的亲信。带着警觉,她反问道:“陈副官问这个干什么?”
她的戒备溢于言表,陈勇便就放出可以被信任的信号,低声与她说:“不瞒商小姐,我本来是要下班的,就是在下班前得了消息说张有年被抓了。张有年可是洪校长的关门弟子,他在秦公馆被抓了,这是大事。所以,我就赶回来,打算和少帅说一说。”他知道商彤霁和洪贤民的关系,所以特意问了这一嘴。
“你都知道了些什么?”商彤霁拿着筷子依旧是不回答。她低头摆弄,眼睛故意不去看他,就像是担心被人一眼看穿似的。
“秦公馆死了个新来的司机师傅,警察厅里去了现场的警员说现在他们怀疑司机的死也许和张有年有关。”陈勇不妨直说,他盯着对方,不漏过任何一丝细节。
“真怀疑是他?”商彤霁抬起头,好奇地问:“这事儿归你管?”她想着他来套话,估摸着就是管这事儿的意思。可就算是归他管,她也不会说太多,以免祸从口出。
陈勇看明白了,今天下午商彤霁和秦汉嶙是一块儿去的秦公馆。秦汉嶙带商彤霁去,估计多半是有目的的,到底什么目的也就秦汉嶙自己知道。“案子当然不归我管,但是张有年那边我得管一管,毕竟少帅交代了学生闹事儿那档子事给我,那些个重点人物我得盯住不是?万一真有点儿什么,我也有理由和人家家里人交代。当然,也能给学校和学生乃至社会舆论一个公正的说辞。”他冠冕堂皇地说了些套话,用以再次降低对方的防备。
“面来了,二位当心烫。”面摊老板一手一碗面,给他俩端到了面前。由于两碗都是素面,所以就不分哪碗是谁的。
普通的咸菜面,商彤霁用筷子挑了两下,摇头说:“你去问秦汉嶙吧,这是你们的事情。”她还是不想在外面轻易谈论这些事儿。
见她口风紧,陈勇知道她应该是不会和他多说什么了。他大口吸溜了一筷子面,咀嚼两下后,继续问:“张有年是怎么去的秦公馆?今天刮台风学校不上课,他不待在家里去那边干什么?”他心里隐约觉得和秦桃芝有关,且又想起了昨晚张有年曾大胆邀请她去他家坐坐的要求,心里不舒服就想着问一问。
这个问题不敏感,商彤霁把嘴里的面咽下去,照实回答说:“三小姐请的,说是上家里聊天。”她觉得学长学妹的这种组合,多半都是暧昧的意思。就是不知道这俩人是真的郎情妾意呢,还是有人心怀鬼胎?
就犹如头顶被劈了一道儿,陈勇的猜测果然没有错。他吃了两口面,屁股底下有点儿坐不住。想着他还没下班呢,便就忍着。他吸溜了几口,加速动筷吃面,满脑子都是快些干活。干好了活就早点儿休息,早点休息明天他就能早点儿起床去秦公馆。
“我吃好了,商小姐。”陈勇抹了一把嘴,他看到商彤霁的碗里还有半碗面后,就抬手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说:“我去给少帅买一碗面端上去,您先在这儿吃着,我去付钱。”他坐着等也是浪费时间,不如抓紧时间给领导去送饭。
面也就到了5分钟,陈勇就给吃光了不说,连面汤也都喝了。商彤霁愣愣地看着他的高效率办公,心里暗想他的舌头是不怕烫的吗?“哦……好,你先去忙吧。”她反正是做不到为了工作而不好好吃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