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仁,你说秦汉嶙会去哪儿呢?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商彤霁站在门口,一边换鞋,一边问杏仁。
杏仁见她是真要出门去找,她想了想,摇头说:“少帅去哪儿是不会和下人说的。您问我,我不知道呀。”
“会不会在督军府呢?”商彤霁疑惑地问。
“督军府那边早就下班了,不大可能会有人继续留在哪儿吧。”杏仁觉得秦汉嶙应该不在督军府。见外头天色黑,她不放心商彤霁一个人出去,便劝说:“要不再等等吧,少帅可能一会儿就回来了。而且,家里的司机也下班了,没人开车送您呐。”
商彤霁还是坚持要去找的,她怕秦汉嶙出事。“那就用走的呗。北城又不大,总是能找到他的。”
第115章
北城是不大,可要是找人那也一定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商彤霁走出洋房,她看着安静的街道和关紧的商铺,生出了一种天下之大,她却不知要去哪儿找他的难受。她有些烦躁,跺了跺地,皱眉说:“要不,还是去督军府看看吧?”
杏仁站在她的身旁,还是不建议她去督军府那边瞧。“要不去秦公馆吧?讲不定少帅今晚是去了秦公馆,正好大帅留他吃了晚饭。”她猜想着说。说话的时候,她注意到对面的街面有一辆黄包车停下来了,她赶紧招手喊着让黄包车师傅过来。
商彤霁坐上黄包车,她伸手借杏仁扶一把,回应说:“秦公馆远吗?”她去秦公馆的次数不多,认路还不是很熟悉。
不等杏仁回答,黄包车师傅就先说了,“不远,2毛钱就能到了。”
杏仁附和着点头,觉得商彤霁还是先去一趟秦公馆吧。她想着,督军府那边去了她们也不一定能进去,讲不定真是要白跑一趟。“夫人,就先去秦公馆看看吧。要是人不在,我们就再去别的地儿找找。”
“行,就去秦公馆吧。”商彤霁也是大海捞针,她就听杏仁的。
秦公馆那边,秦汉嶙从书房下来碰见了秦桃芝。秦桃芝穿着睡衣,手里端着一杯水,她瞧见他面色铁青不说,身上明显都是被揍过的痕迹。她啧啧嘴,看了眼楼上,问:“二哥怎么那么大了还挨爸爸打呢?”
秦汉嶙心里头本就不舒服,秦桃芝一个拱火,他便使了个眼刀,口气恶劣地喊她一边儿去。“这个点儿你不睡觉,做贼呢?”他讽刺她多管闲事。
“二哥不也没睡嘛。”秦桃芝拱火不嫌事大,她故意阴阳怪气地反击说。
“你皮痒了,秦桃芝。”秦汉嶙咬牙走近她,将袖子管向上撸起,假装作势要揍她。
“桃芝!”秦家二姨太在下楼的时候瞧见俩兄妹正针尖对麦芒,她便低声喝住自己的女儿,让她少惹事儿。她手里拿了一盒药膏,走到秦汉嶙面前。她轻瞥扫了一眼他的身上还有脸上,叹气问:“去我那边上个药再回去?”
秦汉嶙瞧见二姨太,对比三姨太他对她是相当地恭敬。“二妈去休息吧,我自己回家去上药就行了,不麻烦你。”他婉拒,直言不想打搅她。
二姨太皱了皱眉,她握着手里的药膏,说:“你是当真喜欢那个中城来的舞女?”有关于少帅夫人的故事在北城城区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电台、报纸还有说书的……各种坊间传闻简直是说什么的都有。
“她不是中城的舞女,更不是间谍。”秦汉嶙帮商彤霁说话。他很清楚,二姨太是来帮秦观啸探他口风的。“不怕二妈笑话,我和她情投意合,结婚是迟早的事情。再说,她跟着我的时候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如今在我那儿与我同床共枕这么久,我要是不给个名分,那就真是混蛋了。”
秦桃芝在一旁听着,她看秦汉嶙一脸的深情,便故意嘲讽说:“哟……二哥原来是个情圣呀……”她假装没看见他吃人的眼神,转头对着她妈说:“妈,我给二哥作证。那舞女和二哥的确住一块儿,洋房里的下人也都当她女主人一般看待呢。”
二姨太知道秦桃芝是在有意搅和事儿,她给了个眼神,意思上是让秦桃芝消停点儿。“你爸爸的意思你应该知道,他想劝你再想想,别……”
“别劝了,我觉得她挺好的。”秦汉嶙打断二姨太的话,“她真不差,还是个大学生呢。况且,她一直在帮我做事,我对她了解得很。二妈不用担心的,你和我爸也说一声,我决定就是她了。”
他是认准了这个女人,可二姨太感觉还是不踏实。“你也是读过大学的呀,而且还是优秀毕业呢。你别说她好,比她好的北城闺秀大有人在。别说是读大学的,做生意的、写文章的……哪怕是搞实业的也有呀。你这……平常不是挺挑的嘛,真就不再看看了?”她是真想劝一劝的,毕竟秦家的少帅夫人这个位置不是一般的重要。
秦汉嶙摇了摇头,笑着说:“找老婆又不是做买卖,无论如何得我喜欢呐。”他从二姨太手里把药膏拿走,不想再就这个问题多做讨论。“我回去了,二妈早点儿睡。药膏我回家让我夫人给我涂,你不用担心。”
千金难买他喜欢,这个道理二姨太心里明白。她不劝了,想着就让他去吧。她送他到屋门口,与他说:“行吧,那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你快些回去上药休息。这两天你让你屋里的那位给你准备点儿清淡的,酱油口重的都别吃。”她把他当儿子看,临走前不免要多叮嘱一句。尽管,她知道这些道理他一定是都懂的。
“知道了,二妈。你和小妹都赶紧上楼去,外头有风,会着凉的。”秦汉嶙让她们别送了,都该睡的去睡。他转身,往他的车子那边走去。
秦桃芝看着自家二哥潇洒的背影,她喝了一口水,砸吧砸吧嘴,说:“妈,我二哥真皮实。被我爸抽得衣服都破了好几个口子,血都渗出来了,他愣是像个没事人一样,和你该说什么就说什么,简直就不像个人。”
二姨太看见汽车前大灯亮了起来,她眯眼去看车里的人,低喝女儿道:“你可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别见天儿地在你二哥面前拱火。”她看着车子驶离秦公馆后,便要下人把屋门锁上,且叮嘱秦桃芝:“我警告你,你和你二哥身边的那个副官保持点儿距离,别天天没大没小地和他黏在一起。”她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绝对不能像秦汉嶙一样。
“陈勇天天接我上下学,你让我怎么保持距离?”秦桃芝撇了撇嘴,大概是能明白她妈的意思的。她心里觉得怪怪的,便就添了一句:“要不,你去和二哥说一声?让他别安排人看着我了,我自己上下学又不是不行。”
没人盯着秦桃芝,这倒是还真不行。二姨太想了想,也就只有秦汉嶙压得住她女儿,换个人恐怕都悬。她盯着秦桃芝稚嫩的面庞,再次叮嘱说:“你别想逃学,也别想使坏心眼。你要是考不上大学,明年就继续考。只要你不怕丢人,你就一年一年地给我复读,直到考上为止。”
“烦死了!”秦桃芝烦躁了,她跺脚就往楼上走,一个好脸色都不给她妈留。
商彤霁她们坐在黄包车上,还没到秦公馆呢,杏仁就瞧见了秦汉嶙的车。汽车大灯晃得她眼睛疼,她抬手挡着光线,强忍着刺眼,仔细去看开车的人。当她看清楚后,便立马让黄包车师傅把车靠边。
“夫人!是少帅!”她赶紧下车,站在路边挥手示意秦汉嶙把车停下来。
商彤霁倒是没有杏仁眼尖,她就觉得夜里开车打大光灯的人实在是有违车德!
秦汉嶙没想到他刚开出秦公馆就会遇上商彤霁。他在看到杏仁挥手后,便把车停了下来。他摇下车窗,很是不解地看向她们,问:“这么晚了,你们俩干什么呢?”
“还能干嘛,当然是找你啊!”商彤霁觉得他是在多问。“你从秦公馆那边刚出来?”她看他衣襟敞开,衬衫领口也是松松垮垮的,心里觉得有点儿奇怪。
秦汉嶙看她表情像是抓奸一样,很是无语地回答:“这条路上没有喝花酒的地儿,只有秦公馆。所以,你说呢?”他好笑地瞥向她,示意她赶紧上车。
“哦,你喝过哦?”大概是天黑的原因,商彤霁此刻还没注意到他身上有伤,便把心里的不舒坦在语气里全部展现。她扭头看向杏仁,瞧见她已经把车钱给了,就拉着她一块儿上车。
“我没事儿去那种地方干什么?”秦汉嶙见她在副驾驶坐好了,他一边重新发动车子,一边为自己辩解:“你大晚上出来找我,原来是担心我出去喝花酒啊。你放心,我还是挺挑的,那种地方我嫌脏,一般不去。”
“哦,那你一般去什么地方?”商彤霁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她心中默默暗想:天下男人果真是一般黑。
听口气,她是生气了。秦汉嶙扭头看她面孔,见她脸黑得都快和黑夜混在一起了。他呵呵一笑,腾出右手握住她,安抚道:“我一般回家,回有夫人在的家。”
第116章
秦汉嶙回到洋房后,商彤霁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身上都是伤。她一把拉住他,满脸的错愕,不解地问:“就你这样,你说你去的是秦公馆?”她瞧着他身上已经半干的血迹,难以置信地说:“你是不是大帅亲生的?别是领的吧。”在她看来,亲生父母才不舍得这么揍儿子呢。
“我去的是秦公馆,也是秦观啸亲生的。”秦汉嶙好笑地回答。他无所谓地把药膏从口袋里掏出来,交到她的手上,说:“我二妈给我的,一会儿你帮我涂了。”
商彤霁看着手里的东西,大概知道这是涂伤口的。“你到底在秦公馆干什么了?怎么领了一身的伤回来? ”算是材质厚实的军装上有好几道纵横交错的口子,她不知道这是使了多大的劲儿才能连着外套都能把人打出血。
秦汉嶙看她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拍了拍她的手,与她说:“晚饭还有剩的吗?我还没吃呢,肚子饿了。”
“你是怎么混的呀,秦少帅。被人打得皮开肉绽不说,这大半夜的,你爸都不留一顿饭啊?”商彤霁生气了,这算是哪门子的亲爹?“你去秦公馆算是回家吧,怎么家里人到了饭点儿也不叫你吃一口?”
她嗓门越拔越高,秦汉嶙头疼。他一把将她搂到怀里,玩笑地捏着她的脸颊,让她快些别说了。“夫人,我饿了,家里还有饭吗?”他不想和她讨论他在秦公馆发生了什么。
商彤霁用力拍打他捏她脸颊的手,见他不放,她便瞪着他,然后手指戳向他的伤口。就听他一声痛嚎,她的脸颊得到了解放。“谁是你夫人!我没你这倒霉老公!”她生气他没照顾好自己,出门一趟就背了一身伤回来。
一个眼刀甩向他,她言语上虽然凶,可行为上却将她的关心全部展现了出来。她走到餐厅,看了眼桌上的菜,然后问正在忙着热菜的杏仁道:“还有多久能热好?”
杏仁一回来就往厨房跑,锅里的水刚刚煮沸,她架了两个蒸笼,从厨房疾步走到餐厅来端冷菜上锅热。“少说要一刻钟的。”她听见了秦汉嶙刚才说要吃饭的话,她手脚不敢耽搁,心里也是着急。“夫人,要不吃点儿饼干点心吧?您也没吃饭呢,这会儿肯定是饿得不行。”热菜要时间,这会儿就只能让他们将就一下了。
商彤霁倒也还好,午饭吃得晚,她又吃得多,肚子倒是不饿。她想了想说:“不急,你先热菜,当心别烫到手。我和秦汉嶙去卧室,我帮他上个药再下来。”
秦汉嶙在商彤霁去餐厅的时候他就已经上楼回卧室了。他也是想先洗个澡,换身衣服,舒舒服服地下去吃饭。只是,血凝固在衣服和皮肤上,他要脱下时,着实是让他倒吸了不知道多少口气。
“你干嘛不叫我上来帮你?”商彤霁在客厅没看到他,猜到他已经回卧室了。她一推门,就听见浴室那边传来了好几声闷哼。她走到他的身旁,从毛巾架上拿了一条毛巾打湿,叮嘱他说:“别动了,我来吧。”
有她来,他自然是全身心都放松了。他把身体面相她,强装着笑说:“这都是小伤,不要紧的。我以前……啊……你轻点儿!”他的大话还没说完,她就把热毛巾用力按上他的伤口。
商彤霁最讨厌听见男人说大话,她冷眼看他,嘲讽说:“别逞强了,被人打得血呼啦呼的,你也没英雄到哪儿去。”她把热毛巾从他伤口上挪开,看见毛巾上已经沾上了他的血迹,便猜测凝固的血应该化开了点。
红肿的伤口与她说的‘皮开肉绽’的确是没差几分,她手指不敢再触碰患处,便拉着他的衬衫,一点儿一点儿地剥离皮肤。“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你爸是你亲爸,怎么舍得给你下这么重的手?”都不用猜,在秦公馆能对秦少帅下狠手的,只怕是只有秦大帅了。她将一处患处的衣服黏连解决好后,她绕到他的身后,用同样的方法把他后背黏连的部分也弄开。
“没什么,你别管。”秦汉嶙的额头冒出细汗,虽然比起刚刚他自己弄要来得好多了,但还是挺痛的。他看了眼被他丢在脏衣篓里的外套,转移话题地说:“外套不要了,这身明天让张妈处理掉。”
“你少转移话题,我问你话呢。”商彤霁生气他顾左右而言他,她用了点儿力拉扯衬衫,用以表达她的不满。“你是不是因为前线的事情挨打了?”她猜测多半和这有关。
秦汉嶙不回答,他觉得这是老爷们儿的事,不要她烦心。“我说你能别问了吗?问了有什么用?”他双手撑在洗手台上,透过镜子看向站在他身后的她。“一会儿我洗个澡,你帮我上药。都弄好了后,我下去吃饭。”说到吃饭,他微微把头转向她,问:“你晚饭吃了吗?”
商彤霁烦他大男子主义,手上虽不再用力折腾他了,嘴上却还是不讨饶。“你问我干什么?问了有什么用?”她阴阳怪气地回答,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商彤霁,我可是受了伤回来的,你能对我好点吗?”秦汉嶙觉得委屈了,这回到家没一句温言软语也就算了,她还牛脾气上来与他杠上了!他就搞不懂了,他不和她说不正是关心她,不想让她烦心嘛。怎么她就不懂呢?
衬衫被全部剥离身体,商彤霁把破了的衣服和沾了血的毛巾一并丢进了脏衣篓。她不想理他,转身自顾自地去给他放洗澡水。
他见她闹别扭,心里烦,便拉着她的手臂把她一把拉进怀里。“你闹什么呢?”他双臂紧紧地箍住她,低声质问她。
“你把我放开,我被你箍得疼。”商彤霁想要习惯性地捶打他的胸膛,却因为他身上的伤而罢手。她不敢用力挣扎,怕把他弄疼了,便只能言语上提要求。
秦汉嶙当然不会理会她,他腾出一直手轻抚她的面庞,缠绵地与她说:“我在外面受了不高兴的事儿也就算了,怎么回家了你还给我脸色看呢?我想你高高兴兴的,想你温柔待我,想你满心满意都是我。”
他倒是会讲情话,惹得商彤霁面孔通红。“我怎么对你不好了?你真是没良心。”她被他弄得有些羞涩,不敢看他眼睛,便低头看着他起伏的胸膛,轻声回应。
她的轻声在他听来却是娇声,将他心里勾得起了不少涟漪。不知是浴缸里的热水正在散发热气,还是他自己有些热,他看着她微红的面孔,舔了舔唇,摇头说:“你才是没有良心,我对你这般的好,你却不愿意给我一分柔情。”
“我哪里对你不好了?我想等你吃晚饭,可是你好久都不回家,我担心你就出来找你。看到你一身伤,我心里也不好受呀。”商彤霁心里不服,她抬头看着他的双目,为自己辩解。可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的辩解在说出口之时却成了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