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咖啡馆一点儿也不吵闹，幽静的氛围里，大家说话都是很小声的。甚至，都能从那些小声里猜到，他们都很礼貌。带着对气氛的致敬，商彤霁也把声线压低，低声问秦汉嶙：“你懂意大利文？”这是她刚刚的疑惑。
秦汉嶙靠坐在椅背上，他抱胸轻笑，带着几分桀骜，自信地说：“我要是看得懂，我就看酒水单子点一杯了。哪里还用得着让咖啡师替我做选择？”
这算不算装那啥失败？商彤霁还真是觉得他有够坦荡的，诚实到她都替他尴尬。“我还以为你看得懂呢。刚刚我还想着，秦少帅浑身都是技能，连语言都比普通人多会几种呢。”
“少阴阳怪气地损我，你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嘲讽？”秦汉嶙啐她，就知道她不会说什么好话。“我请你喝，你至少也应该表示一下尊重吧。嘲讽你丈夫，你可真厉害。”他心里想着怄，便直言不满。
商彤霁没想到他反应还挺大，不过男人的自尊心有时候也挺脆弱的。当然，她也承认，她损他的确也不应该。“我可没想着嘲讽你，我也看不懂呢，连蒙带猜地点了咖啡和蛋糕。我还以为你大概是常客，菜单上写的你肯定懂。”她是想找补一下的，可说着说着又变成了回怼。
“说的那么起劲儿，我还以为你懂呢。”秦汉嶙口吻里的意思是‘他俩半斤八俩，谁也别说谁厉害’。“不过，话说回来。这里的咖啡的确不错。”有一说一，从公平公正的角度来讲，他带她来的是他认为北城最好的咖啡馆。
商彤霁知道他就是想把好的给她，就像刚刚说买鞋一样。尽管可能不是很适合她，但是他有心，也在尽力地去将他能给的都给她。心里窝心，她便展开笑容，带着被宠坏的口气，傲娇地与他讲：“我知道你是不会亏待我的。”
“先生，这是您的ESPRESSO。小姐，您的MACCHIATO和TIRAMISU。”咖啡和蛋糕都上齐了，服务生说了一句‘慢用’，便就离开了。
商彤霁端起她的那杯喝了一口，感觉和现代制作的没有什么差别，就是玛奇朵的味道，没有惊艳。带着对甜点的期待，她又拿起甜点勺，挖了一口提拉米苏吃。嘴里残留的玛奇朵混合上提拉米苏的香醇口感，这样的搭配倒是放大了咖啡在唇齿间的香气。果然，又奶又甜又混了点儿酒气的提拉米苏是永远不会让人失望的。
“口味怎么样？”秦汉嶙浅尝了一口他的意式浓缩，浓烈上头的苦感十分冲击他的味蕾。在说话时，他的目光瞥向了窗外，看到了一个人抱着一大包东西，从他停车的街口进去。心里的警觉上线，他不等商彤霁回答，掏出一张纸币放在桌上，然后就站起身，严肃地说：“走，不吃了。”
“怎么了？”商彤霁嘴里还含着没有咽下去的提拉米苏，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秦汉嶙强制性地拽着站起来。手里的甜点勺被无奈地放下，她只能着急忙慌地跟着离开咖啡馆。
咖啡厅里不好说话，秦汉嶙也没心思解释。神经紧张，他带商彤霁直奔他停车的地方去，并且要求她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等他。
他要干什么？商彤霁搞不懂秦汉嶙到底是发现了什么，怎么突然就变了脸色，要求她离开呢？她站在他要求她站的地方，疑惑地看着他检查汽车，并且还钻到车底去看。
枪已经备好了，甚至是子弹已经上膛。秦汉嶙看了一圈周围，刚才那个奇怪的人已经不见了。他不敢退膛，带着枪，不顾身上昂贵的西装，躺到车底。他回想刚刚那个人露出的炸弹引线，万分仔细地检查每一个能藏匿炸弹的角落。
“到底怎么了？”商彤霁看他从车底出来了，她赶忙上前替他拍打身上沾到的灰和脏污。“好好的一身西装，你看你，灰头土脸的。”她伸手替他拂去他头上沾到的树叶和垃圾。
秦汉嶙不喜欢商彤霁这不痛不痒的掸灰，他将她稍稍推开，随后他则是伸手放肆地拨弄他的头发。“我们的车可能被人安了炸弹。”他一边掸灰，一边口气平稳地把爆炸性的猜测告诉给她听。
炸弹藏在车上？商彤霁的脑袋里立马浮现出以前看过的那种警匪港剧，整个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怎么知道的？”她颤抖地问他，脑子都要当机了。
“隔着咖啡馆的玻璃，我刚刚看到有人抱着一包东西往我们停车的地方走。本来我也没多想，但是他的衣服下摆露出了引线，我感觉很不对劲。”秦汉嶙想起了南城前督军姚青筠被人车里按炸弹的事故，他不敢掉以轻心。
商彤霁头皮发麻，感觉就没有一天是安全的！“你找到炸弹了吗？”她问的时候，下意识地往边上退，离这辆车远点儿。
“没有找到。”秦汉嶙知道她害怕，他握上她的手，指了指路口的公用电话亭，说：“走吧，打电话叫章厅长来接我们。”其实，他也挺后怕的。这辆车，恐怕是不能要了。
第138章
秦少帅亲自报警，章厅长不出5分钟就带着人赶到了事发现场。
“快，警戒线拉起来！疏散民众，商铺都关门！”章厅长在赶到现场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指挥手下及时将民众疏离，最大程度地减少伤害的产生。“拆弹的，赶快去汽车那边！”鉴于秦汉嶙报案的时候说有人放炸弹在车上，他便就把警察厅里有能力拆弹的也带了过来。
秦汉嶙看到警察已经在现场部署了，他就拉着商彤霁往警戒线外走。
“少帅，电话里刚刚没有说清楚。您到底是怎么遇上那个放炸弹的人的？还有，嫌疑犯去了哪儿？”章厅长忙活指挥好后，立刻就往秦汉嶙那边走去。他暗想，秦汉嶙怎么就老是能遇上这种要人命的事儿？搞得他最近工作量是直线上升。
“在咖啡馆喝咖啡的时候看见有人鬼鬼祟祟地揣着炸弹到我停车的地方。我赶过来看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我不清楚他是不是把炸弹放到了我车上，也许是放到了附近的角落里也有可能。”秦汉嶙简要地回答章厅长，并且指着几个附近能藏匿东西的角落，提出他的假设。
商彤霁顺着秦汉嶙的假设瞄了两眼那些角落，她低声呢喃道：“这搞不好……是恐袭吧。”回想到2015年末在巴黎，还有2017年在曼彻斯特和巴塞罗那的那些恐怖袭击，她此刻陷入了一种剧烈的不安。
“恐袭？”章厅长没听说过这个词汇，他疑惑地看向她。
“恐怖袭击。”商彤霁随即便解释给他听。不过，她觉得自己的猜想或许是太过于严重了，便摆手否决道：“应该不是恐袭，可能就是有目标性的袭击。现在的人应该没有那么恶劣。”
秦汉嶙听了后，谨慎地说：“小心起见，还是把附近都排查一遍吧。万一真发生了什么，那就来不及了。”
章厅长点头，“行，我这就去安排人手。麻烦少帅和夫人暂且先将就着坐警察厅的车去警察厅一趟。按照流程，把该说的，该记录的都配合着弄一下。”
又要去警察厅，商彤霁感觉自从抓捕张有年和洪贤民开始，她就一直往那边跑。再走下去，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可以去上班了。不过，该配合的还是要配合，警察同志也是公务，她得协助好。
“好，那我和夫人就先去警察厅等章厅长了，不打扰章厅长在此地安排任务。”秦汉嶙本来就要去警察厅问女杀手的事儿，这会儿他自然是十分地配合。
到了警察厅，秦汉嶙和商彤霁被安排在章厅长的办公室里。警察厅的小警员给他们两位端来了热茶，并且说了一些客套，甚至是谄媚的话。反正，意思上就是让他们先在办公室里等会儿。
凑着此刻只有他们俩人，商彤霁喝了口茶，疑惑地问秦汉嶙：“你不是安排了人在洋房那边巡逻吗？怎么今天还有人跟着我们？甚至还有放炸弹的。”她想，这三天两头地搞人心态，就算不被弄死，也要被吓死了。
秦汉嶙听着商彤霁略带抱怨的话，他也是无奈。“中城和东洋人的蛋糕被我动了，他们自然不会放过我。”他看向商彤霁，握上她的手，浅笑说：“他们应该也不会放过你。”
这话说的，大有‘要死一起死’的意思。商彤霁把手一把抽出来，撇嘴道：“那就少出门吧。昨天看电影看出个女杀手，今天喝咖啡还能喝出个炸弹。看来，我俩是不宜出门。”
“不宜出门？你倒是张嘴就来老黄历。”秦汉嶙被她逗乐了，他强制性地将她抽出去的手又抓了回来，并且还揽住她的肩，要将她搂抱到怀里。
“咳咳，少帅。”章厅长此时刚好推开办公室门。瞧见屋里这俩人卿卿我我的，他便咳嗽了一下，用以提醒。“做一下笔录吧，然后再把投掷炸弹的嫌疑人的样貌也给描述一下，画个图用以抓捕。”他让画像的警员和做笔录的警员也一块儿进来了。
“炸弹找到了吗？周边排查得怎么样？”秦汉嶙见章厅长回来了，便先问了一下现场的情况。
章厅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端着坐到秦汉嶙的对面，喝了一口后，回答：“您的汽车上没有发现有炸弹，但是在引擎盖的里面倒是有看到拖拽的痕迹。周边的商铺和居民已经全部被撤离了，现在还在排查阶段。”
引擎盖的内部有拖拽的痕迹？秦汉嶙仔细回忆后，摇头说：“这车是新买的，我没有修理过，更别说打开引擎盖了。至少，我自己是没有动过的。”
“如果少帅您没有动过，那就很有可能和您所看到的嫌疑人有关系。”章厅长心里暗叹，可惜了这辆进口的好车。“反正车子是不能要了，安全起见，得留警察厅拆毁。”车子可以再买，人要是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秦汉嶙懂这个道理，所以他也没有打算留这辆汽车。“只能这样了。对了，拆除的时候注意安全。”他不放心地叮嘱说，“还有，民众的情绪要做好安抚工作，不要传播焦虑，让有心之人借此做文章。至于商铺，去商量一下补偿的事宜，毕竟关门对他们来讲是有直接的经济损失的。”总而言之，就是善后工作要做好。
“行，这些我都安排好，少帅不必担心。无论如何，我是肯定尽量不让事情发酵，让它尽可能地平稳结束。”说完，章厅长就看向他带进来的两个警员，把话题带回来，催促他们把办案流程进行下去，“笔录和画像描述还是要做的，辛苦少帅和夫人配合一下。”
说到画图，商彤霁想到电影院里卖棒冰的女孩。她顺嘴问：“那个女孩有下落了吗？”
“这才过去一天，恐怕还要再等等，需要点儿时间才能侦破。”章厅长回答商彤霁，并且表示请她别太心急。
商彤霁倒也不是心急，就是觉得心里有些慌乱。每天都有害命的人出现，她怕是睡觉都不能睡好了。心里急躁，便忍不住吐槽说：“按照我们这种一天一种被害方式的频率，你们的破案速度恐怕是要赶不上我们被害的速度了吧。”
这记回怼还挺有杀伤力的，章厅长有些尴尬，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回。整个办公室也因此陷入了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沉默中。
“别说卖棒冰的女孩了，先做笔录吧。”秦汉嶙出声，解救众人从尴尬中拔出脚。他看向商彤霁，安排她说：“你先和警员说一下当时的情况，我去和画像的师傅讲一下嫌疑犯的样貌。”
也许是第二次做笔录，相比较第一次是有经验了许多。笔录和画像的流程过得非常快，花了半个多小时就搞定了。
等办公室里只剩商彤霁、秦汉嶙和章厅长后，秦汉嶙便提起了女杀手的情况。“东洋女杀手那边有什么新的收获吗？”
章厅长拿来开水壶，他替秦汉嶙和商彤霁把水杯满上后，摇头回答：“现在除了确定她是个东洋人之外，其他都还没有结论。”他没想到，这个女杀手的嘴巴能那么牢。
“人还活着吗？”秦汉嶙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抬眼问。
“活着呢，连医生都给她叫了一个。”章厅长现在是不敢再下重手了，以防人死了他就什么话都问不出来了。
秦汉嶙并不意外女杀手的只字不言，并且也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他喝过一口茶水后，站起身，提出要求，说：“走吧，我去看一眼。”
商彤霁陪着一起去，除了在影视剧里见过所谓的刑讯室，现实生活中她是头一遭。当然，她在现实里也是不可能有机会去到这种地方的。
并不像影视剧里所展现出来的那种昏暗和幽闭，北城警察厅的刑讯室就放在地下室一楼。和其他办公室的门没有任何的区别，在打开刑讯室之前，它看起来就像是一间很普通的办公室。
“什么味儿？”商彤霁和秦汉嶙站在门边，等看管刑讯室的警察开门的时候她闻到了一股从门里慢慢散出来的味道。
除了她，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什么味道。章厅长有一丝犹豫，他看了眼秦汉嶙后，与商彤霁说：“要不，夫人就别进去了吧。您上楼去坐会儿，我让人给您去食堂拿点儿点心来。”
不等商彤霁回答，刑讯室的门就被打开了。刚刚闻到的刺鼻气味就像是找到了释放口的猛兽，‘轰地’就往外冲。
扑鼻的腥臭味让商彤霁下意识地捂住口鼻，她瞥了一眼刑讯室里头，只见那个女杀手满头满脸都是血，衣不蔽体不说，浑身都是绽开皮肉露出脂肪的伤口。就这一眼，她感觉心理承受能力受到了极限的挑战。
“我上楼去，你好了来找我。”她忍住恶心，和秦汉嶙草草说了两句，就往楼梯那边走。
章厅长料到会有这个结果，他叫了一个手下陪着去照顾。
第139章
走进刑讯室，秦汉嶙站在女杀手的面前，他看着她垂下的头颅，问：“为什么不说话？是一心求死吗？”
女杀手愣愣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皮鞋，她没有抬眼，也没有动。如果不是垂在她鼻子前的头发被她的呼吸所吹动，她仿佛就真像是死了一样。其实，她不是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就是不回答。
“少帅，这女人骨头硬。”章厅长从一旁正烧着的炭火盆里拿了一个烧得通红的火钳子。他将火钳子往地上砸了砸，把歪了的钳嘴给敲正。“用点儿家伙给她提提神吧，否则她是不会开口的。”他将火钳子递给秦汉嶙。
秦汉嶙并没有接。他看她一身的伤，暗想他要是给她上了家伙，也无非就是听她嚎叫两声刺耳罢了。“你们东洋人到底想要什么？要中城？还是要北城？还是南北中三城你们全都要？”他冷笑着问她，并嗤笑说：“大东亚共荣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东洋式幻想。幻想，是永远不会成功的。就像你，拼命护着不切实际的东西，它根本就毫无意义。”
可能是触及到了自尊心，也或许是让她一直坚持的信念受到了侮辱。女杀手抬起了头，她看着秦汉嶙，眼里就像是藏了两把刀一样，准备随时往秦汉嶙身上戳过去。“你才是个笑话，你迟早会死的。妄图打破大东亚共荣的人都会被扫除，你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你说什么呢！我看你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章厅长火气上来，他拿着火钳子就往女杀手身上招呼。他瞪着眼睛，恶狠狠地回击她。
皮肉沾上炙热的铁板发出了滋啦的声响，就如同韩国烤肉店里的韩式烧烤一样，肉片在接触到滚烫的烤盘时会有一股肉类特有的油脂香冒出。当然，此刻的‘肉香’并不让人食指大开，反而是有些令人厌恶，甚至是反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