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回书——言蔬【完结】
时间:2023-07-21 14:36:40

  井井因他的话瞬间瞪圆了眼睛,后知后觉。
  她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么多。今日只顾着寻叶蒿,是真真忘记了这事。再一个,白药隐在的太宁静,没有意识到四周山谷其实杀机重重得很,以她今日这种状况,能好生生的活着回来,着实是老天打盹了。
  可是,他说他见她不着,出去寻她去了?
  “若不是因为你,你以为我会平白受这皮肉之苦吗?”
  白药自言自语道。
  “你记住,白药隐虽然隐蔽,但是,避得了外面的人,确是躲不过这些走兽。你身上的药包,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要取下来。”
  井井摸了摸身上,果然在衣服袋子里摸到一个香包。
  “这是什么?”味道有些奇怪,似草药,又像不是,总之,不香,也不难闻。
  “我以古书上记载的方法,以一百种虫草混合立夏天雨水做成这个药袋,我试过了,此物有防兽类的奇效。只要你将这个东西带在身上,所有动物,都不敢接近你,可保全你的性命。”
  “放心吧,我不会害你”白药解释。
  井井不知道说什么,他都能救她的命,虽然贪财些,倒不至于害她。她更不明白,这药包,他什么时候放她身上的?
  这回白药没有回答她,任她如何问,白药都只当没有听见,她问的烦了,便不再问了。
  “你的伤……”
  “我说了没事。”白药有些不耐烦。井井只好闭嘴。
  他可真是个奇怪的人!
  井井不敢再多嘴问他什么,记挂着他的伤,有些提心吊胆,他却只说饿,催促她赶紧烧菜。于是重新添了柴禾。炒了菜和野兔肉,速度倒是快,没一会儿就烧好了。
  白药吃的慢,确是胃口极好的样子,比平日多吃了一碗饭,所有菜都吃光了,一点不剩,井井都担心他是不是没吃饱。
  放了碗筷,井井紧忙起身扶他,他后背上还有几道爪迹,井井看的触目惊心,白药像是无知觉。
  井井将他扶回房间,打来热水给他洗漱,一切打理完毕,按照白药的指示药架子上拿来一个棕色瓷瓶,里面是擦伤的药膏。将瓷瓶递过去,然后指指门“我,我也洗洗睡了,不早了,你擦完药,早点休息。”
  “等等”
  白药适时叫住她。
  “先别走,帮我擦了药再走。”
  擦药?那岂不是……
  “伤都在后背,擦不到,你替我擦了再走。”
  井井立在那里没有动。
  “我知道你一个女子,又是和慕容钰有婚约的,不会与你为难。你用药勺给我上药即可。”
  “放心吧,你虽在我处治病,你的清白,我也是要保全的,医者有道,我收了慕容钰二十万银票,便不会白拿。如此,你还不放心吗?”
  他看着她,说的推心置腹。她的顾虑,她难以启齿的,他都替她说了,倒是正人君子。反倒是井井羞愧起来。
  说到底,他这伤也是为她而来的,他其实大可不必出门寻她的,若不是因为担心她,又怎么会受这个皮肉苦。说白了,她该感激他。
  井井不是一般人家闺秀女子,她更觉得人是应该知恩图报的。虽然白药这个要求有点尴尬,但是也是在理的。他伤在后背,为她而伤,现下也没有第三个人来帮他,她不替他上药,便只能疼着了。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应承下来。若是不答应,确是真的没心没肺。
  井井斟酌清楚,折回来,在白药床前立了一会儿,果断取回白药手里的药。
  背身时候伤口牵扯,白药面色痛苦,不哼一声,方便她给他上药。
  剪子将他伤口处的衣裳剪开,露出他的后背。猛兽凶狠,他背部抓痕着实深,却能够忍着吃完饭到现在!
  “你不是配了防兽的药吗,怎能伤成这样”她看的都疼。
  药膏有点凉,抹在身上刺痛刺痛的,随即便是火辣辣的疼,猛兽爪牙污秽,背抓伤,怕是得躺上十天半个月。
  他汗水淌的厉害,一滴一滴往下落,井井手有点抖。
  “你……你撑住?”她心头有点不是滋味。
  “放心吧,死不了。你是我的病人,我既收了慕容家银票,你的病也还没有好,我的任务便不算完,要死,也是治好你滞后的事。”他说的云淡风轻,动辄死活,这一点都不像白药。贪财的人不该都贪生怕死吗,他如今这个样子,她觉得陌生。
  井井又觉得,她只是他的病人,她本就是不了解他的。只是,今日他为她而伤,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该有点动容,她觉得欠了他很大一份人情,而人情,都是要还的。她在忧心什么,说不准。
  谁都没有说话,静得厉害。井井用药勺蘸了药膏给他涂抹得小心翼翼,药劲大的厉害,除了伤处,真个背部红肿的厉害。
  上完药,井井嘱咐他早些休息,灭了灯,便出了屋,顺便帮他把门带上。平日里她是极怕黑的,今夜也怕,不安致极。天灵处突突跳个不停。
  井井觉得,身正影直,并不惧怕其他。她是真的这样想。
  回到满屋后,她蜷在被窝里,没一会儿便睡着了。这一夜睡的不大好,做了许多梦,梦里有她从未见过的人,画面跳动的厉害,像是在白药隐,又像不是,迷迷糊糊之中,感觉似真似假。这之前,她从未到过白药隐。
  夜里睡的不好,第二天起来头疼的厉害,天灵穴还是突突跳个不停,刚开始还有些心慌,一直跳个没完没了,到后来便也不在意了。
第54章 卷一 白药井井12
  第二日,天还蒙蒙亮井井就早早起来了,记挂着自留地里面的桃花。
  春早有点微凉,井井提了木桶行至自留地,青草微湿,泥土粘黏。
  经过一夜,枝头桃花又吹落些,真是可惜。
  将桃花捡拾在木桶里,水倒在桃树根下,她提着桶向山沟里去。
  前面的溪水也能将桃花洗净,但若要酿出最好口感的酒,还是要山间水才行的。行了一里路不到,在那边洗完桃花,打了半桶水,一瘸一拐往回走,回到院子里,便开始忙碌起来。厨房烧火,蒸桃花,煮麦,进进出出,一直忙到山中雾散,已是巳时。还不算完。
  井井往灶台里添了柴禾,溪边提来水,一个人蹲在门口洗叶蒿。
  白药站在茅屋二楼,默默看着她做这些活。
  她可真是比刚来的时候温顺多了,也更有些惠质温婉气息。白药望着她,神色恍惚,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
  井井洗完叶蒿,从厨房里搬来刀和桌板,将叶蒿剁碎,和泥。
  麦蒸熟,入了坛,蒸透的桃花一层一层铺上去,又封坛冷却,最后藏于桃花树根下,收香一年之后便可开饮。
  将最后一楸土封上,井井累的气喘吁吁,心境却是大好。才封藏下去,似乎已闻到酒香了。她亲手酿造的桃花麦酒,会将她心中挂念的那个人早早引来,一定会的。
  最后,笼来地上残花铺在新土上,这才放心。扛着铁楸进屋,换上干净粗麻衣裳,进了厨房,张罗午饭去了。
  草楼上的人走下来,行至她埋坛的自留地。
  新翻的泥土还新鲜潮湿,土下面藏了她封的桃花麦酿,土上面是残落的桃花,一地桃色,幽幽清凉,微有些朦胧,熏醉。
  白药立在哪里,眉心微皱,有些愁色,伤神于几坛封土的桃花酒,还有她慕容家传媳的手艺。
  他的后悔初始于此刻,之后悟得迟,将她让与阿钰,一让,便是一生。慕容家的仇恨,不及她来得重要,然,木已成舟。终落得孑孑一人,病憾而终的结局,已是后话。
  井井烧好饭菜,到草楼去寻人,没有寻到。转了所有屋子草棚,不见人影有些慌了。
  他昨日才受伤,应该不会上山采药的。看到竹筐背簸都在,找寻不到人,想到他说开春暖和冰雪融化,会有走兽出来觅食,联想昨夜擦药他后背触目惊心的伤,井井有些慌,唯恐他遭了意外。
  寻了他许久,牛棚里也看了,没寻到。想到他会死,井井便不敢多想。
  他是贪财的,可是,他到底救了她的命,说真话,她不希望他出事,一点点也是不想。
  井井最后是在自留地里面看到白药的。
  他躺在桃花树下,头枕在她刚翻过土的地方,土下面埋着她酿的桃花麦酿,慕容家亲传儿媳的手艺,她酿的极好。泥土潮湿,他一身白衣沾了泥,很是扎眼。一地残红,捡拾不起的哀凉。
  “白药……”
  井井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他,目光之处,凄凉遍野。
  她未有哀愁,不曾识得人间离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冷得浑身颤栗。
  地上的人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声音,许久,才动了动。井井就那么望着,瞧他忍着后背的伤,一点一点起身。
  起身之后,白药却是没有立马转过来,他背她而立,站了许久。桃花坠了枝头,落地腐烂,一恍仿佛就是一生,枯枝残叶,再不是其叶蓁蓁。而他转过来的泪面,差点冲破他为她针封下的记忆。
  差一点,只差一点……
  可是,终究……还是差了一点而已……
  他流泪的模样,清冷寂寞了一个仲春,枯了一春桃树,让她泪流不止。
  白药,白药。
  不应该是这样的,他,要是一个贪财的人,他本身也就是一个贪财的人啊。可是……
  白药,你是谁,我究竟又是谁?我的前尘往事里,可有你?
第55章 卷一 白药井井13
  白药因为受伤,修养半月。这半个多月,一直在家伺弄草药,未再上过山。井井照料衣食,兼顾喂养鸡鸭鹅牛羊以及禾锄,和以往没什么两样,他们二人话不多,皆各忙各的。
  井井洗衣烧饭,锄地提水,种菜挑粪,过得像个村姑。自从来了白药隐,她悟得了一件事。隐居的生活大约就是如此,事事亲为,累,但过的自在。唯一不开心的就是她依旧怕黑怕鬼,这个病是一辈子没得治的了。
  井井锄着地,一边锄一边收拾地里头的娃娃草,将草捆了放背筐里,都是拿回去喂鸡鸭的。时间稍过一些,太阳出来,热点了,井井实在熬不住了,便钻到阴凉处歇凉。
  这隐居的生活其实一点都不简单。光是自给自足就得有个好体力,没个好身子,连隐居的资格都没有。
  井井东想西想,越想越惆怅,近来她是越来越多愁善感了。她有些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歇的够了,站起身来,准备收锄头回家烧午饭。起身的时候踩到裤脚,差点没摔一跤。拍拍身上的的泥巴,竟然发现自己胖了!
  ……她天天锄地挑水的,这是过的好的意思吗?不然怎能胖!
  井井弯腰将裤管子收紧,目测了测腿粗,再握了握手腕,嗯,是胖了。
  她倒是想起一件事情。
  算了算,两个多月没犯病了。
  记得上一回犯病还是刚刚开春的时候,那回在外面淋了点春雨,受了点风,整个人就像要发芽了一样,一整夜一整夜睡不好,后来白药给调了药汤,泡了三天澡才好过来。
  有时候井井都觉得奇怪,自己这没钱没势的人怎就得了种富贵病,要不是慕容家有钱,她哪里有钱看病!虽然没有三年前的记忆,她自觉自己前半生不会是个有钱人!也不晓得自己怎么就碰到慕容家去了。想到这她又想起阿钰给白药的二十万银票……
  不想了,不想了,井井想的头疼。
  井井将锄头放置一边,对着地头几棵树相了半天,挑了棵歪脖子树,试试手脚,很是满意,然后抱了树干往上蹬。
  她是爬树爬惯了的,以往在新州,便总爱攀树,尤其月明有星时候,最爱攀上院子头的桂花树上看月亮。阿钰宠她,担忧她掉下来,每每把阿钰吓的心惊肉跳。只是她哪里那么脆弱的,除了身子弱些。
  亲眼所见,阿钰都被她爬树的技术看的目瞪口呆。他担忧她的安危,初时并不放心,便同她一起上去了,护她护的不得了。与她一同上去后,竟也觉得上面的月色更美,看她,更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之后每每有月,夜色好些,阿钰都会陪她爬到树上看月亮,整个慕容府人人都道他们是天生一对的,这姻缘线,月老早就结了如意结。只是她的病耽搁了成婚之礼。不过没关系,她和阿钰,终归都是一对的。
  顺着树枝,井井轻易爬上李子树,除了有些喘,一点都不觉得累。看来,这身子真的日渐好转了。
  攀到李子树高些,也看的远些。井井心情极好,她着实有些高兴。
  远山上白雾还未散尽,翠绿似薄衣苔藓,望着出谷的方向,虽看不到尽头,但总觉得自己会生出翅膀,能越过雾山翠绿,抵达新州。又或者,望着望着,进谷的那条路上,阿钰会策马而来。
  这是她的期望,她很想念阿钰,想的甜蜜,有些许惆怅,更多的是期待。是的,再不久,他就来看望她了。
  草楼上的人盯着她在的地。
  白药早早就起来了,天还蒙蒙亮就在捣弄草药了。他弄药的草房隔她在的茅草屋不远,又恰恰在二楼。她出门,出院子,去了自留地,草房周围哪里,他一抬头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大清早的,天亮没多久她就扛着锄头地头锄地去了。
  自打她出门后,白药便心神有些不在草药上了。
  时不时望向井井锄地的地方,虽隔得远远的,她一举一动却是看的清楚。
  他不知道她爬上树是要做什么,之后猜测到了七,八。
  她遥望群山,面谷而望,思念牵挂的姿态明显。
  他心头微灼,这滋味,早早就料到的了。不料的是如此疼痛。只是,还是不及仇恨万分之一。
  都是他一手促成的,怨不得人。再者,那又如何,较她相比,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远比她来的重要。他心思藏的深,也擅伪装,逃得过所有人法眼,心头滋味,确是一分不少,然他不悔。
  这滋味,如饮水,冷暖自晓。
  深邃的记忆涌上来,他的恨又多上几分,久积成疮,不剔即会腐。
  他,是绝不能死在先前的。
  佛祖说得好,都是债,即不还,便上门讨去吧。由他出马,那还债之人誓要伤筋动骨,付出代价。
  白药站在茅屋二楼上,望着对面的山,对面的潭,地里面的人,还有进山谷的路……眸光幽深,瞧不出所思所想。
第56章 白药井井14
  日子过得安稳而平顺,这日,白药隐来了两位外人。
  白药隐隐世避世,寻常人哪里找得过来。便是运气好,寻了进谷的路,白药收这诊金,即高的吓人。故而在谷里那么长时间,井井并未见外人进来过。
  这天,井井晒好衣服,闲来无事,便到白药寻常炼药的二楼上找书打发时间。取了书出来,瞧见屋里连上白药有三个人。
  两个生人,一黑一白,那个穿黑衣的人与白药席地对坐,在喝茶,另一着白衣的立在那人身后,像是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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