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药的朋友?
井井觉得黑白两个怎么看都奇怪,还渗得慌。她怕鬼奇是怕惯了,颜色是着实奇怪了些。除此,那二人气质是极好的,尤其与白药席地坐着,身着黑衣那个,龙章凤质之态。
井井其实也算聪明,已有猜到此人定是富贵权贵。白药的朋友,她是没见过的。
她只觉二人打扮颜色奇怪,是打死都想不到这一白一黑就是当夜无意吓晕她的黑白飞鬼。
对方却是认出她的。黑子男子望了白药一眼,白药指着她给那人解释,她是他的病人,慕容家送至白药隐治病的。
提到慕容家时,黑衣男子看了白药一眼,目光有些古怪。白药喝着茶水,点了一下头,没有否认。两人的意会,井井没有看懂,只觉得不自在。
那人向井井颌了颌首,便转过去喝茶去了,很是礼貌,没教井井难做。
井井没想到此后不如意之八,九,有此人从中作梗之功劳。更没有料到的还有她自己的身份,之后所有纠葛,不过一场策划,计谋。而白药……
出屋之后井井找棵树纳凉看书去了。屋里的人品茗代酒,千杯嫌少。
外面日头不大,晒久却是乏人的,井井看书看的眼睛酸涩,便就在树上睡过去了。树上枝叶遮阳,不热,还能听到鸟雀声,着实惬意。
醒来已经是下晚。太阳还没有落山,却也快了。着实睡了挺长时间。她将书本从上面扔下来,然后顺着树枝往下走,下了树。
落到地面,懒懒申了个懒腰,弯腰将书本从地上捡起,拍拍土,朝茅屋走去。
行到院子里,那个黑衣男子和他的侍卫从屋里出来,白药也随后出来了。
“阿祯,天晚了,此时出谷,到不了新州天已黑尽,林里有狼,我不放心你。还是明日天亮再走吧”
白药竟然会留人在白药谷过夜宿!这名唤阿祯的,果然不是常人!
“不了,立马启程,今夜亥时便能到达卞州,朝廷那边事多,剿匪的事,皇上焦头烂额,我这个东宫二皇子,不能不帮其分忧。”
当朝二皇子?
井井只料到他身份不一般,没想竟然是东宫太子。见白药从容自若,不惊不变的样子,井井突觉后背冷。直觉,白药非她看到的那么简单。一些感觉莫名其妙,又无从说起。
“这一别,我们新州见。阿情,你多保重。”黑衣男子向白药道别,白药挽留无效,亦从容道保重,两人声色,确是多年知交。
黑衣男子道完别同他的侍卫朝出谷的路去。经过井井旁边时候,井井给他让路,他瞧了井井一眼,微微一笑,以表问候。井井瞧见他的正脸,想到一句话。
金麟非是池中物。
“你舍不得你的朋友,怎不想办法留他,就是留他吃了晚饭再走,那也好呀,能留一刻便是一刻,不是吗?”
白药面色落寞,井井有些不忍,便问候了一句。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白药。
自从那个黑衣男子走了后,他便有些怅然之色。他竟是这般多愁善感的人!这与她印象中的白药大相径庭,井井亦有些怅然。
他们以茶代酒,千杯嫌少,而知己,都是散在天涯海角的,从来都没有近若咫尺,这着实伤感!
白药面色动了动,终没有说话。井井等了好一会儿,觉得无趣,便转身,钻到厨房烧晚饭去了。井井走后,白药停下手里的活,行至院子木栅处,面朝出谷的地方,立了许久。
厨房内,井井透过小窗,瞧见外面菜圃旁的人负手而立,影清孤独四字跃上心头,也染了离愁别绪。
她想阿钰了。
天上飘着几片彤霞,宛若薄纱,菜园子里的菜圃长的油绿,桃树已抽绿散叶,掉落的桃花早融在土里,看不清颜色。
些许清愁,不易察觉,更易粉饰,连自己都蒙蔽,叹无可叹。
第57章 白药井井15
白药唤作阿祯的那个东宫太子一月有余后再次出现在白药隐。跟上回一样,与白药喝茶畅聊,两人一处,有些风雅。黑衣的侍卫立在一旁,像个门神。这场景,一点都没有变。唯一变的大概就是越来越靠近夏日,有些热。
晨时井井地里面禾锄,晌午后,天热,便在茅草屋里面清闲纳凉,还没有到夏日,已经明显感觉到热度。
晌午休息,井井突然想起自留地里面埋下的桃花麦酒便再难躺住了。
行到自留地,将土刨开来,挖出一小坛子,扒扒坛口的灰,迫不及待开了封,十分好闻,轻咂了一口。
埋的时间短,酒还不算烈,却是清香甘甜得很。井井又喝了两口,不大敢多喝,恋恋不舍封了盖,将剩下的酒放回厨房,回到茅草屋躺下了。
喝了桃花酒,心满意足,睡的很是香甜。
晚饭照例是井井烧的,比往常烧了更多菜。白药招呼阿祯和他的侍卫坐下,侍卫名唤南瑛,有些顾及,得到阿祯的许可,落坐下来。饭过三巡,桌上,白药和阿祯还在说话,没有散场的意味,南瑛在一旁,默不作声,一切以主子为主。厨房有些许闷热,吃过晚饭,井井便到院子头吹凉风去了。
白药隐四周都是山,夜色下黑沉沉的,很是静谧,圈蓬里头鸡鸭牛羊都歇了,只有厨房处透出昏黄的烛光,隐隐说话的声音飘出来。
井井坐在门口的青石板上,吹着清风,心境平静。
这与世隔绝的地方,空气里都是青木的味道,和着白日的余温,一切都刚刚好。西边茅屋下的那个地热泉潭默不做声。井井想起最后一次见阿钰的场景。
四个月前阿钰将她送至白药隐医病,离开的时候,站在泉潭的那一方朝她在这边对望。那时候,她虽躺在毛氅里面裹着,却还没有病入膏肓,只是说不得话来。阿钰站在那边,身影模糊,她看不真切,她晓得,阿钰舍不得她。
她又开始想他了,近来想的频繁,也想的厉害。
许久,井井从石板上起身,行到潭边边,绕潭走了几圈,越走越觉得惆怅,鼻头酸酸的。索性不走了,蹲下身子来,盯着诺大的潭,盯了好一会儿。
潭雾笼罩,恍恍惚惚,夜里分不清南北。鸡鸭牛粪和青草的味道染了浓烈的红尘气息,才有些真切和熟悉。
她想阿钰了。阿钰的样子,新州的街巷子,昨夜还在梦头看得见。
井井随手捡了一块石子扔进潭中,潭水发出咚的声音,有些清脆,有些好听。
这时候有人唤她。
“井姑娘”
“……井姑娘”
是……南瑛?
声音是从院子那边传过来的。
“井……”
“我在这边呢”井井连忙起了身向那边招呼。
夜里谁也看不见谁,南瑛凭着声音找到这边来。
“你找我有什么事?”井井问男瑛,夜里打量着这个人。心想,一身白,夜里真像个白无常。
南瑛歇了歇,道“哦,是这样,我家公子和白大夫两人聊的兴起,公子突然想喝酒,白大夫提及井姑娘酿酒手艺一绝,恰恰酿了上好的桃花酒,公子差我来向井姑娘讨两坛,询问井姑娘,可否割爱舍些?”
井井默了默,来讨酒的。
“我领你去”井井点了头,黑漆漆的,根本看不见她点头的动作。
听她应下,南瑛面露喜色,抱拳感激道“多谢井姑娘”
井井在前面带路,到圈蓬里拿了铁楸,领了南瑛向自留地桃花树去。
既开口讨要,便不好不给,井井不是小气的人,再者,也不能拂了人意。
挖酒坛子自然是南瑛挖的,井井在一旁给他打灯笼,南瑛挖了两坛子,取出酒坛来便回了土,将坑填的满满的,有始有终。抱着两坛子酒对井井道谢“多谢井姑娘”
井井有点心疼这两坛子酒,感觉要被牛饮了。
回到厨房里,井井用石头小心敲落坛口的泥土,开了封,厨房一阵桃花酒香,引人垂涎,一旁的人心情颇好。
阿祯很是愉悦。
“阿情说的没错,井姑娘酿酒的手艺确是不多见,多谢井姑娘割爱,云某可是沾光了”
不愧是东宫二皇子,深宫里面摸爬滚打惯了的,说起好听的话来行云流水得很,也自然真切得很,似真似假,又让人很是受听,井井倒是不料他这样身份的人也会恭维人。
井井笑了笑,没有说话,客气的将两酒坛放到桌子上。
阿祯举坛喝了一口,对白药夸赞道“好酒”
井井不晓得阿祯夸赞的话几分真假,却都不重要。她晓得慕容家的手艺顶好就可以了。
白药面露悦色,也喝了一口,两人举坛对饮,很开怀。白药看了一眼井井,面色和悦,目光温柔。井井没大在意,未察觉到。与他对坐的阿祯却是瞧见,举坛饮下一口酒,放下酒坛,露出笑意。白药亦举起酒坛,回敬,两人喝的开怀。
井井觉得这种喝法浪费,真怕他两人喝完不尽兴,又差南瑛去把自留地里头为数不多的几坛子也给端出来了,那哪能行。于是回身将上午自己挖出来才尝了一口的那坛子酒从橱柜里取出来放两人面前,好意道“慢慢喝,喝完,这还有一坛,天色不早了,我先歇着了”
阿祯把起她拿来的那坛子酒,端详了端详,吟笑着对白药道“你心尖尖上的这个,果真是个护家的,阿情,你好福气”
白药面色柔和带笑,望了望井井,眸色温柔得要滴下水来,也不晓得是不是桃花酒喝多了的缘故。
井井行出厨房,向茅草屋去。她一口酒没喝,却是觉得热。后背灼烧的厉害,似有人在看她。
身后厨房里的人还在畅饮,似无尽头。井井回到茅草屋,这才松了口气。她的手上,还有桃花酒,泥土,青蒿的味道,好闻得有点惆怅。
井井并未躺下,她睡不着了。思念阿钰,挂念新州。
心中惆怅难解,取出纸来,蘸墨,在上面写阿钰的名字,以排解思念愁绪。
墨和纸是上一回白药出谷时候托他从外面带回来的。白药当时笑她,乡野僻地,哪有她舞文弄墨的场合,但还是给她带回来了。是最好的白宣,顶浓烈的青墨,最好使的狼毫。顺手带回来的,还有解闷有趣的书籍图画,一箩筐,雇马驮回来的。书在旁边的竹架子上,竹架是他手工做的,大约独自居隐的缘故,他事事亲为,就连竹架都是他砍竹亲做的,虽不精致,确是牢靠结实,也另有一番味道,没什么可挑剔的。
井井一夜未眠。她,想回新州了。
旁边茅草厨房里的声音半夜才散去,夜安静的厉害,没有一丝风。山谷里静悄悄的。井井伏在小桌子上写了整整三篇,都是她想对阿钰说的,千言万语,不过她想他了。
阿钰,他什么时候来看他,算算,大约还有一个多月吧。
第58章 白药井井16
这一回,阿祯在白药隐留了两日,第三天便道别出谷去了。临走的时候井井叫住他。
“井姑娘有何需要交代的?”
阿祯看向井井,等她答话。
他的侍卫见他停下来,亦停下来等他,白药站在一旁,望向井井,心里已明了几分,她,该是有事要托阿祯。
井井犹豫了一小会儿,询问道“此番出谷,不知云太子可否会途经新州?”
果然。
白药面色如常,没有说话。
阿祯看向白药,复又望向井井,点点头,笑道“自然”
“此番出谷,是赶往卞京办差,新州这一条路是最近的,自然是要从那里过的。”
“真的?”井井喜道,有些雀跃。
本来也不抱希望,不料竟这样巧合,老天果然待她是好的。
瞧她甚是喜悦,阿祯笑了笑。
“怎么,井姑娘可是有事要托在下?”
井井收了喜色,让阿祯等一会儿,随即转身进了屋,再次出来,手里面拿了一封信。
白药看看她手里面的东西,已经知道八,九分了。手中书信,定是要寄去新州的,至于那收信的人,不用多说,也心知肚明了。
阿祯望向井井,虽是在笑,眼中,却是多了一丝冷意和疏离的。井井雀跃心切,未看明白。
井井越过白药,走到阿祯面前,礼貌客气,又有些小心翼翼,生怕他不答应。
“这是我要寄到新州写给亲人的书信,可否劳烦阿祯你帮忙带到我的家人手中,告诉他……他们,我很想他们…”她征求着他的同意,说的娇涩又小心,怕他不答应,那么,阿钰就收不到她的书信了。
阿祯却是没有立刻答话,望着她,面上笑容温和,眼里有些疏离,抬头看向白药,笑的有些灿烂。
白药没有说话。
井井手递的有些酸。
许久,阿祯“哦”了一声,尾音托的极低,接过她手中的书信,面上的笑有些客气。
见他接过,井井松了口气。
阿祯却是没有立马将书信装起来,拿在手中端详了会儿,看到书信封上的几个字,轻轻一笑,似有些君子模样。
“慕容府?”
“新州有不少复姓慕容的,平民百姓多的不胜数,达官显贵还是经商世家慕容家,井姑娘不说清楚,这大海捞针可是有些为难云某。”他说的打趣,像是在开玩笑,却又说的是实话。信封上只写了慕容府三个字,不说清楚,谁人知道是哪个慕容家。
听他提经商世家慕容家,井井眼睛有些亮,点头道“便是新州南城经商的那个慕容家,很好找的。”
“井姑娘倒是孝顺之人,出门在外,也惦记着家中双亲,云某更未料到姑娘乃新州首富慕容家千金,难怪酿酒的手艺一绝,云某失敬,失敬”
井井有些尴尬,知阿祯是误会把她当作慕容家嫡亲的小姐了,连连否认。
“阿祯你误会了,我口中所说的亲人,是指…是指…”她不知道如何解释。想了想,如实道“慕容家并未有小姐。只有一个公子,名唤慕容钰。阿钰与我有婚约,我是她未过门的娘子。”话到此,一切都了然。
“你就是慕容钰捡到的,那个未过门的娘子?”
井井一愣,他怎知她是阿钰捡回去的?
他一个东宫太子,慕容家虽是新州首富,她和阿钰之间的事情,在他这个权贵太子眼中,却实在是鸡毛蒜皮名不见经传的,他又哪里得知来的?
难道阿祯会算命?井井有些疑惑。还是点点头,表示认同。
阿祯笑了笑,夸赞道“一个年少有为,一个温柔贤淑,般配得很,般配得很”
听他这样说,井井有些脸面薄,却也打心底里开心。她一向喜欢听人夸赞她和阿钰般配。
“这书信……”
井井正甜蜜的紧,阿祯开口打断她“慕容家乃新州首富,自然是好找的。只是,此番我出谷,去往卞京,虽务必途径新州,只是,我走的是北城大路,慕容府坐落南城,怕是不在一个方向,井姑娘,云某着实有些为难呢”
本以为他会答应,现下却说不在一条路上,爱莫能助之类的话。井井笑容固在脸上,有些尴尬。想到无人帮她带信,信便送不到阿钰手中,她又不能出谷,有点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