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回书——言蔬【完结】
时间:2023-07-21 14:36:40

  “对了,新洲那边如何了,如今外面是何局势,阿井,你同我讲来。”欲想出去,外面的形式便不能不知道。
  “当日我离开新洲,朝廷正派当地刺史赶往慕容家。此次朝廷遣出五万大军压往这边,势必剿匪。我离开之际,乃两月以前。慕容家应早被刺史兵包围,现如今也不知是何境地,也不知老夫人如何了。”她观着他的面色,有些忧心。
  阿钰皱皱眉,而后问道:“你来此地,母亲可知。是她允你来的?”
  “老主母知道,是我请求她让我来的。”
  “如此也好。”只见他点头。
  慕容家怕早被围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她能出来,自然是当日走的快,若慢一步,也是多搭上一个人而已。
  只是不知到朝廷是如何发落的,现如今,他的母亲又如何了,可还周全?
  思及此,慕容钰眉皱的更深了。
  “我会想办法出去,出去之后设法带你离开,这之前你勿要忤逆行事,他们让你做什么,且一一应下,保命要紧。”他还是不放心她。
  必须要先离开这个牢笼,他才有领阿井出去的机会,她一个女子,他着实忧心她的性命。
  “阿井你记住,以保命为主,其它的都不重要,知道吗?”他郑重叮嘱她。
  这个时候守门的人过来提道:“时间到了,姑娘快走,莫要为难我们。”
  井井没有立马出去,与阿钰两人又叨了一些话,守门不敢来动粗只一个劲催促她。这个女子看着不像一般人,当家的都是好言相待,他等不敢贸然造次。
  几次催促不下,那边有人进来。
  “一炷香的时间到了。井姑娘,你该出去了,庞某也是金口玉言的人,还请井姑娘也信守承诺,否则便没有下次了。”
  “记住我说的话,阿井”离开之际,慕容钰嘱咐道。
  井井“嗯”了一声,先庞佐出去了。
  阿井,阿井。看着她消失的身影,慕容钰锁眉深思起来。他不会让她丧命在这里,他们都不会的。
第109章 白药井井67
  此人心机深沉,没有那么简单容易。虽也言而有信领自己来见到了阿钰,却一直未言何时放人,井井心头打鼓。
  出了第一个木栈道,井井停下脚来问那人。“你准备何时放他出来?”
  “你放心,我一向信守承诺,放终究都是要放的。只是,还不到时候。”他心有计量,道出一个模糊的回应。
  井井追问:“何时到时候?”
  大当家明言:“他是中原朝廷的罪使,出去之后你们能去哪里,等着降旨受罚?还是你以为狗皇帝能网开一面不降罪于你们?”
  “我既把东西给你,你便要信守承诺放他出来。管我们何处安身立命,这些,都不在当家的考虑之内。难道不是?”
  庞佐笑:“井姑娘说的是。这虽是笔买卖,五百万银票,着实不少。姑娘当日有一话说的十分在理。届时敌军压境,倘若以拖延困住敝寨,没有充足的物资粮草,我方撑不住多久。你解了我寨中燃眉之急。解这样一个大难,庞某看来,这已不仅是笔买卖。你更是我寨中的恩人。”他说着恩人,面上却无半分感恩的形容。
  “什么意思?”井井警惕。恩人一词。此事若传到朝廷,不等到云家皇帝的耳中,官州郡县,地方各县通府便会以私通贼寇意图谋反的罪名将她等先斩后奏,届时也不会有人觉得他们冤枉。她不是没想过。
  好歹毒的心计!
  他笑:“就是你听到的意思。”继续言“姑娘不必害怕,更不必防着我。庞某只是在等机会还姑娘个人情。”
  “大当家有话还请直说”她有些不耐烦了。他到底要做什么?
  庞佐似无看到她不耐的神色,笑笑,不痛不痒道:“过些时日姑娘便知道了。姑娘且安心在我寨中住下,暂不用合算出去的事情。云太子率领的军队过不多久便要压往这边。此时外面风声鹤唳,稍有风吹草动,便是行在风尖浪口上,惹人留心得很。慕容钰乃中原朝廷的罪使,如若此时传出谋逆的消息,即便中原的天家皇恩浩荡有心赦免于他,也怕是留他不得了。”他摆出一副劝慰的样子:“姑娘于我寨中有雪中送炭的恩情,我举寨上下又怎能不顾你等安危。等这一役过了之后,姑娘尽管离开便是。只这之前,还望井姑娘稍安勿躁。且好自耐心等待。”
  这充满意味的话,让井井心悬了又悬。
  井井冷笑:“当家这是要食言?”
  “怎会。都是江湖中人,信义也还是有的。放人不过早晚的事情,自不急在这一时。倒是还有一事,需得井姑娘点头才是。”
  “何事?”
  井井倒是想知道,他还有什么事情。这人还有何事需要用得到她。这桩还没有了完。
  “此事不急,到时候姑娘就知道了。届时姑娘好生准备准便是。我会派人通知姑娘”
  说是需要她点头,又哪里有要与她商量的形容,到头来只怕点不点头都是他说了算的。当真无耻至极。还是以为,她当真未有一点筹码了。任他这般宰割!
  哼!
  井井有些怒了神色,“当家的不要忘记了,云太子的军队过不多时日便会抵达抚州,两军交战,生死胜负还未可知。你也说过,便是我等出去之后也无立身之地。井井不才,虽卑微,却是惜命得紧,便是拼个死命也要拼出一条生路来。既然两头都没有活路,又何必死在这里头呢,白白担了反贼的名号,捞不到一个好还连命都搭进去,这种折本的买卖我又如何做得?”她望着那人,嘴角露出笑,眼里有些锋芒寒意。
  他是当真欺人太盛!
  瞧她面有怒色,大当家略略一怔。继而思到,她虽人微力薄,然若将其逼得太紧,恐适得其反,反给自己埋下不利。况她本非等常女子,又较常人心细聪慧,更不可寻常看之。
  罢了罢了,且容他再计量计量。
  “慕容钰是我寨中要犯,不能轻易放得,既然拿了你的银票,便不能不有所表示。如此,我允你随时可进入向背山看望他,至于放他一事,待中原一战后再说。你莫要再跟我讲什么道德仁义。你晓得,我寨中自来都是只问拿取,哪管归还。你说呢?”
  明明是他言而无信,偏偏还要做出大恩大德的样子,真真奸诈阴险!
  花了五百万银票,也不过换得进入向背山的权力。贵是贵了点。不过够了。若无此人首肯,即便知道阿钰在何处,她自己也是无法掩人耳目进出的。至于再进一步的事情,且慢慢来,急不得,井井如是想。
  当天夜里,井井躺在屏风里间,一直辗转难眠。她一直在思索着救出阿钰的办法。
  如今局势紧张,留在寨中朝不保夕,大当家绝不是言必行的人。现下虽知阿钰关押在何处,要救他出来却是不易。这层层把守的守卫……即便出去了,外面又有朝廷的通捕令。
  大当家说的不无道理,朝廷又怎会放过阿钰。两国交和的罪名,没有人能担得起。
  里头出不去,外面又有等着缉拿了他们的州府官衙,真是前狼后虎!思及此,井井惆怅难安。
  井井在榻上翻来覆去,难以心安。
  屋外头,月光透过窗子洒进来,一地白霜。天上一个银盘,又明又圆。她更睡不着了。
  屏风外间不时传来咳嗽声,深更半夜里有些凄凉惊心。
  自她进了这里便是夜夜如此。夜半总会有。那人身子十分不好,光是听着声音,便晓得十分折磨。咳起来的时候咳喘的要命,咳完之后又静得连呼吸都听不到,一点点声音都没有。她听得心颤。有好几回都以为出人命了。
  此刻外间又恢复平静了,呼吸声都没有。井井又是一阵屏息,似等着传来动静。等了小半响不闻声音,心头有些泛鼓,怕出人命。
  说实话,每每看见他,这个陈朝病皇子,她都觉得他活不长久。
  这时外间起了烛灯,有昏光黄透过屏风穿进来,昏暗昏暗的。
  询问的声音从外边传来。“你睡不着?”
  井井没有接话,本以为只待一会儿他便会熄灯去睡了。又过了小半响,外头传来起身的动静。有人举了灯烛慢慢行过来。灯光映了影子投在屏风上,井井心头一鼓,顿时有些不安。
  外面的人停住,没有再走近。等了半响未她答话,站了站便退回去了。
  又是一会儿,屏外传来瓷杯和倒水声音。井井闭了眼,准备睡了。
  今日实在太累,且容她慢慢想办法。这个事情,急不得。
  正想着,屏外传来杯瓷碰地打坏的声音。那方有半刻寂静,稍后传来压抑咳嗽声。井井睁开眼睛,思量了一下,迅速起身穿整齐了衣裳,将屏风拢朝一边从里面出来。
  “吵着你了?”
  见她出来,那人愣了一下,有些歉意道:“我这身子不大中用,影响井姑娘歇息。你担待些,莫见怪。”
  井井看了地上躺着打翻的茶杯,默默捡起来,而后拧起桌子上的茶壶从新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那人伸手接过,没有道谢,在一旁木凳子上坐下来,细细啜着茶水。这个时候茶水早就不烫了,还是入夜时候新添的了,只有些温热,被捧着,他喝的儒雅小心。
  他着了里衣,外面披着蓝面的海棠绣氅,虽屋里生了火,于他身上还是不见回暖。昏黄烛火下映得他清凉,略有寂意。
  井井无端想到那句话,王孙公子逐后尘。
  这人世间,有多少事都是不尽如人意的,此谓娑婆。
  她想了一想,还是忍不住开口慰于他:“夜里光线不好,到处磕绊。较之白日又冷上几分,你又怕冷,不便这样反复起身,恐痼疾加深。若需要茶水什么,你唤我就是了,不用觉得有什么,左右我就在里头,不老远,也睡不沉,你叫我,也都能听得见。你这身子十分不好,老大夫说的对,你还是要自家多将息将息。”
  那方默了会儿,啜茶的声音歇了歇。而后他温声暖言道:“多谢井姑娘美意。不过,阿寅只是身子不好,不是眼神不好。”他抬了眼望她,暗里烛火下,眸中濯濯清亮略有光,面上谦谦温润,有些许笑意。从未见他这般形容,整个人都有了精神,似心境颇好。
  井井也不恼,只觉放下心来。“那便好。”她也倒了一杯茶水,润润口。
  时下六七月天,温热颇高,夜里人要热醒好几回。
  “井姑娘,有心事?”那人问她。
第110章 白药井井68
  “嗯”井井简单嗯了一声,然后似真似假道:“想亲人了。”
  陈寅留道,“等过一段时间,我便让他放你们走。”他轻笑:“不过现在怕是不行,你且再耐耐。”
  “你愿意放我和我的兄长离开这里?”井井多少有些意外。
  陈寅留没有说话,望着她,眼眸温软中有一丝清明。
  过了一会儿他收回目光道:“过不多久中原军便会到达这,到时免不了一场水火征战,留你们下来,也只是多赔上几条人命而已,倒不如放你等出去,免得造太多杀业,以后不好轮回做人。”他这个话说的,倒是真的让人以为他在开玩笑。井井细细打量他,只见他面色如常,静静喝着手中的茶水,刚才这番话,竟不像是他说的。
  “我听阿青提起过,说你会一些岐黄药理?”他突然道。
  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个,想了想,井井如实道:“其实,也不是会。你也晓得,我有一些痼疾,常年接触药物,加上平时闲来无事会翻一些杂书,懂得几个偏方,谈不上懂。是绝对不敢给人医治抓药的,怕医死人。”
  井井是实话实说的,不知怎得,听到那最后一句,他就笑了。
  他点点头道:“嗯,是这个道理。”
  “上回你教阿青的那个禁止咳的方子,我想试试,不知道井姑娘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上回?”井井想了想,是有这么一回来着。于是道:“这也不是哪样难事,我写下来给你就可以了。多加一味草药。只是试试,未必有效,”她要找笔墨记下来,陈寅留止住她。“陈某有一个不情之请。”
  “什么事?”
  陈寅留将手中茶杯放下,稍稍沉了沉,道:“我今天夜里咳的厉害,实在是难以入眠,想脸皮厚些,请井姑娘帮忙厨房做一份蒸梨,不知可否?”他说完,望着她,待她回答,眼里带着柔软和希望,烛光映在里面,有些亮。
  井井想了想,表示承下。陈寅留道:“多谢。”
  她开门走了出去。背后的人望着她的背影,露出笑,氅上粉色海棠衬得分他柔软清贵。
  待的井井再回来的时候,屋里的人半躺在榻上,井井本以为他睡着了。
  听见她开门回来的声音,他动了动身,将怀中的竹简置在一旁的鹿皮上,坐起了来。
  “这么快?”他道。
  “嗯”井井说“不快点你睡着了。”
  “睡着了岂不好,也用不着吵到你了。”
  井井将托盘放在他放书简的桌子旁边,无意中瞥了一眼他看的书,是一部心经。井井有些惊讶。她以为他会看兵书什么的。
  陈寅留将碗端起来,跟她道了谢,然后慢慢吃起来。井井又倒了一杯水在手里,直到他吃完,放下瓷碗,她才把水喝完,刚要去收拾,他开口道:“放下吧,白天让下人进来收拾,很晚了。”
  井井停住手,“也好。”
  “可好些了?”
  他点点头。
  “你早些睡,还要不要给你将火添旺些?”临睡前井井问他。陈寅留道:“不必了。”
  井井本来想给他将火添上。看他这个样子,应该是还不睡,怕他冷着,便出声问他。听他说不必,她点点头朝里面走去,临了还是嘱咐他早些休息,好好降息。他应下,却是将那卷竹卷又拿起来在烛火下看起来。井井没再理会,进了里间,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今夜她实在太累,明日还有重要的事情。
  日子太平无事,大约又过了七八日。
  这日晌午的时候,井井做好中饭,刚提了两个食盒子,才走出厨房,寨中便突然传响号角,所有人都赶往风堂训场。众人神色严肃,井井一番打听,这才得到消息,探信的传进来消息,中原太子云祯领的军队已经到达玉岩。
  众人虽形色匆匆,然无紊乱惧色。
  听到这个消息,井井没无任何波澜,一手提了一个食盒子照例往牢房去。
  牢中
  白药吃着饭菜,
  一如既往没有坐牢的自觉,吃什么都香。
  待他吃的差不多了的时候井井开口问他:“你什么时候出去?”
  “要出去要关着也是这些山匪头子说了算的,人家要关我多久,我哪里有办法。”
  以他的本事,要出去只怕是早都出去了,井井哪里会信他的鬼话。他既不愿意说,那就算了,不过她还是要提醒他。
  “过几日中原那边就来人了,必须得赶在双方交战之前出去,否则,到时候难免会殃及池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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