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鸢的手指无意中跳了跳。她竭力镇定。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自然晓得,阿鸢,你不要逼我。”
他望进她的眼睛里,与她对视。他眼眸深不见底,在那里,纸鸢仿佛能看到自己的苍茫余生,
“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我走。“她终于哭了出来。他把她的死穴掌控的牢牢的,她怎么是他的对手。
与其说她是质问,不如说是控诉,他将她拉近这些与她毫无干系的漩涡中,他到底良心何安,他到底有没有心。
“你好好歇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纸鸢暗暗捏紧了手。眼神坚定。
第153章 娑婆安30
十月二十九日,谢北棠被任权江使节,受命出使胡央,担任两国交好及营救五皇子廉济之重责。
临行之前,特意交代了管家,府中大小事务,务必照理周全。尤其强调蘅笏居。若再出上回的事情,提头来见。并特将颜召留下,以免生变。
经过上回教训,管家哪里敢不仔细,这回若是再丢了人,估计也等不得大人回来他便要先自行了断。
颜召除了负责那人的安全,重要的是防止她逃走。
这事,干系深远重大,绝不能出纰漏。
燕亭侯亲点的人乃是其门下一名千户,朝中又引起一场波动。然明面上十分平静,仿若太平盛世。
这些个人,天生拥有粉饰太平之能,更有和稀泥自保之能,只要不干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谁主天下不是主。
中原派出出使胡央的使团统共十二人,北上,不过十五日。边到达戍边,之后,再未有任何消息传来。
一天一天慢慢过去。
巡漕府
是夜
一个黑色身影闪进诺大府中,无知无觉。
曹赟刚刚从兵营司回来,喝了个烂醉。
谢北棠担任使节出使胡央。人一走,兵营司就属他最大了,没有那双眼睛盯着,他就像脱了缰的马,无人过问,于是多喝了些,回到自家府中,已经七荤八素。
曹府的管家将他家的公子扶回房间时,曹赟还在骂骂咧咧,。
听着他的话,管家无可奈何。也不知道自家公子是怎么了,如今司了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了,好歹也是要注意影响的,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不过再如何,都是主子,可不敢有任何的僭越之举,否则就是找死。他还想多活几年。
将他扶了躺在床上,给他洗漱打理伺候好,人全部都退出来了。
曹赟躺在床上还在骂,无非就是青烟祖坟之类的,将活着的死了的全部问候了个遍。也不知是哪个不开眼的惹了他这个曹家祖宗了。。
本以为做了官就算光宗耀祖,比以前更加能横着走。不料,兵营司的人个个表面上毕恭毕敬,自己的话却一点作用都没有。下面人汇报事情,越过他直接找上面的人,甚至找副将都不找他。他就形如摆设。这个官,连威风都不能耍,耍也无人理会,一点都不过隐。
“什么百户大人,狗屁的百户,无用,全部都没用……”
他一个人骂骂咧咧,骂的口干舌燥,抹黑爬起来去找水喝,摇摇晃晃的,刚要破口叫人,猝不及防,一把刀架在他肥头大耳的脑袋脖子上,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不许动。”
未反应过来,低头只见玄剑杀机重重,只要那么轻轻一漩,他脖子就得搬家。喝下去的酒一下子变成冷汗都倒出来了,一瞬,醒的曹二公子醍醐灌顶。
对方没有隐瞒身份的意思,连面都没有遮,待他看清模样,嘴巴又被塞了东西。
那边,曹宪礼刚进屋,便感觉气氛不对。
看到那个黑色的身影,曹宪礼一惊。即刻伶仃大作。
自己虽曾找他办过事情,不过都是银货两讫的买卖。况他一个江湖杀手,自己乃朝廷命官,两者之间,无论如何都是扯不上关系的。今他出现在这里,曹宪礼不记得自己最近有托他办过事情,又有何事情需要半夜三更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这。
难道是有人拿钱要他来取自己的命?
想到这,曹宪礼不镇静了。从来都是自己要别人的命,不料也有今日。
“曹大人不必惊慌,萧某今日来,只是有些事情需要从大人这里知道。”萧音转过身子来。
听他不是来杀自己的,曹宪礼一颗心稍稍稳了一些,随即又觉得,自己堂堂巡漕御史,竟然要受一个杀手的控制,着实让他心头难平,遂语气之中,有些不耐。
“你想要问什么?”
萧音毫不在意他的不满,从暗处走出来,面对这这个官服还未及换下的人,冷冷直入主题:“二十年前,宫中内乱,梁王兵变。逼宫当日,先皇暴毙。后宫妃嫔统共三十六人,守丧之由,全部送往万安寺。新皇登基之后,又以礼法为由下令将未育有皇家子嗣的妃嫔陪葬,统共三十人。当时,大人还只是一名新进的小吏,负责看管霜妃。疏忽之下,致其中一位妃子逃走,不知大人可还记得此事?”
“……你到底知道什么,又想做什么?”听他讲出二十年前的宫廷秘闻,曹宪礼有些慌。
那件事情,知道的没几个,且当年那些人,都死的差不多了。
萧音他一个江湖杀手,到底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若非受人指使,又如何会半夜来此地追问自己当年宫中旧事。他到底还知道什么,那背后的人,又究竟是谁?
“大人何须惊恐,萧某只想了解一些事情。”萧音依旧冷冷无有表情。双方对峙中直言:“当日逃走的那位莅妃娘娘,是否姓姜,陈郡人氏,逃走时,是否已有身孕?”
这一问,曹宪礼如遭雷劈,连说话都有些失态。“到底是谁让你来的?”
已经过世的先皇孀妃,而且那么多年了。今日突然被人挖出来,又牵连道当日的梁王,今圣上。曹宪礼如何能不又惊又恐又急。
当日新皇下令无有所出的妃子全部陪葬,他作为无意中发现,其中一位妃子已经有孕,之后的事情,更是复杂。
抚了抚手中玄剑,萧音面色凝重。
七皇子在锦囊中所言,果然不假,这件事情,只怕远远还要复杂。时隔二十年,谁又能知道最后挖出来的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真相呢。那人又是否能够接受自己这样的身世,他一向洁身自重,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若不然,也不会一定要杀了那个人。
萧音不禁有些忧心。
曹宪礼沉了沉神,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后开口劝道:“萧音,你我井水不犯河水,那件事情牵连甚广,我犯不着搭上自己的命来陪你追根究底,你也犯不着搭上自己的命,你我各取所需,今日我就当你从来没有出现过在这里,如何?”
“萧某命一向不值钱,只想知道想知道的事情。曹大人,那位莅妃娘娘,被你追出南郡之后,最终去了何处。那腹中的胎儿,又下落何处?”
“萧音,你知道的太多了!“曹宪礼突然大斥。
那件事情知道都要装作不知道,烂在心头。当年之事,当今世上知道的已经没有几个人,他来究竟目的何在。自己一个堂堂巡漕御史,又何须要向他一个杀手交代什么!
对于他的官威,萧音视而未见,始终只冷冷之态看着对面的人。
曹宪礼忘记,他乃江湖之人,官场之人的官威如何会对他起作用。
“你走吧,我当你从来没有来过。“见他不受自己威吓,曹宪礼做出让步。
“恐怕要让曹大人失望。”
曹宪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见萧音动作迅速,从角落里拉出一个人,一把剑架在那人脖子上。
曹赟被人威胁,腿抖得就要站不稳,哪里顾得及体面,嘴被人封住,一双绿豆眼不停向自家父亲使眼色,面色憋得通红。他真的一点都不想死。
此时,外面响起阵阵训练有素的脚步,然后是一簇簇火把由远及近,最后门被人从面踹开,曹亦带着人出现在门口,将门堵得死死的,屋子被围得水泄不通。
见着明亮的火把,训练整肃的人,曹赟露出要得救的神色,暂时忘记架在脖子上的剑,发出唔唔求救声,十分激动。
第154章 娑婆安31
曹亦领着人将屋子围的里外三层,插翅难逃之势。曹赟忘记架在脖子上的剑,神气得意道:“萧音,识相的赶紧放人,本少爷可不予追大量给你个安乐死,否…………姓萧的,你不仗义……”话未完,寒剑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口子,曹赟吓得哇哇大叫,毫无体态。万没料到,不仅没有成功威胁到人,反将自己越加置入险境。
萧音看了看那里外三层的护卫,对曹宪礼道:“曹大人若是没有考虑好,可再考虑考虑,若是这般,令公子萧某便先带走了。不过,曹大人要尽量快些,不要让萧某等久,一天等不道大人的消息,萧某一天要他一根手指头,若十日后曹大人还未考虑好,萧某便只能切令郎的耳朵和眼睛了。”
曹宪礼稍露惊悚,表面却强装平静。倒是曹赟,一听这话,本就打摆子的身子更是摆的不停,嘴更是没有闲住,一个劲儿呼救,他真的不想死。
“萧音,你太狂妄了,以你之力也妄图从我曹府劫人,你当我府中人都是吃素的不成。来人,调动南卫队,守住屋子及每个出口,让他跑了,拿你们问罪。”曹亦首先按捺不住。简直欺人太甚,公然在他曹府劫持人,还如此要挟。就不信,一个萧音,能有多天大能耐,敢这般口出狂言。
得到命令,卫队没有来的及转移阵地,曹赟又发出一阵鬼哭狼嚎,嚎的人直想捂住耳朵。
曹亦又怒又气还急,恨不能立马将萧音拿下。自家这个弟弟也是个不争气的,否则怎么会这般没有出息。如何不让他窝火。
能在江湖上混迹这么多年,冷血杀手称号,岂是浪得虚名。
萧音将曹二公子稍稍往后一拉。
剑未落,曹赟便又发出痛苦之声,仿佛受了天大的折磨,想是被吓破了胆。
偏他这个幺儿是个不争气的,曹宪礼恨其不争,心头又急又疼。谁叫这是他的幺儿呢。
“住手”曹宪礼不敢冒险。到底是亲生的,不敢拿赟儿的性命做赌注,万一有个好歹……
见自家父亲出口,曹赟简直要热泪盈眶。
“父亲不可。”曹亦及时开口阻止。若这个时候放走了萧音,再要拿人,就没这么好机会了。
见状,曹赟又急又愤。
都这个时候了大哥竟然还想着抓人而不是救自己。
曹宪礼抬手止住曹亦,“为父知道该如何。”然后立马下令:“将外面的人都撤掉,一个都不要留。”
“父亲!”
曹亦心有不甘。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撤人呢。
“照做!”曹宪礼厉声道。
曹亦不甘心的将人全部撤下。
屋里在剩下他父子三人加上萧音。曹赟心头已没有方才那般害怕,但剑还架在脖子上,他一句话不敢说。
“萧音,今日你若是敢做出什么举动,别想踏出曹府中半步。”
对于曹亦的威胁,萧音恍若未闻,直接面向曹宪礼。
“曹大人,现在可以说了。”
唯有从他口里才能得知道一些线索,关于当年的事情。只是,是否都可信,真又或者假,未可得知。
时隔二十年,会再次提起那件事情,曹宪礼从来没有想过。那位莅妃,早就死了。原本以为那些事情都要烂在肚子里。如今为救赟儿性命,由不得他不说。却不知萧音意欲何为。
“本府开口前,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曹宪礼做了一个大胆得猜测,然后推测道:“你是莅妃娘娘什么人?”
难道……
不……绝不可能。
当年那个孩子应活不下来,不可能作假,萧音绝不可能是。
可是,若不是,背后指使的人跟莅妃又是什么关系。陈郡姜氏,已经没有人了。当年,新皇登位,除了将先皇嫔妃做了陪葬,还把那些旧党以及与嫔妃有关的人都充军刺配了边北,很多人吃不得苦,不是客死途中,就是受不得折磨,死在边北。
眼前这个人,只是一个杀手,绝对不会与宫廷有任何关系。
“曹大人便不要费尽心思揣测。萧某得到想要的消息,自然放了令郎。”他手中的剑不长眼,曹宪礼看的忐忑,唯恐他一个不慎,曹赟就脑袋搬家。
想他堂堂巡漕御史,还没有被一个江湖之人这样威胁过。真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说到底,也还是自己最先干这个出钱要人性命的事情,真是现世报,来的太快。曹宪礼扼腕,被人逼着,不得不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一陈述出来,换小儿性命安全。
“当年,本府奉命看官陪葬的三十六位嫔妃,一时失职,致使其中一位妃子逃走。之后,本府追到南郡。不料,出现一个江湖人,将她救走。”
萧音皱眉:“如此,曹大人并未将她杀死,是也,不确定那位莅妃娘娘是否将那孩子诞下,是吗?”
“不可能。”闻言,曹宪礼立即否认,有些激动。“即便有人将她救走,也不可能诞下腹中胎儿。当年我寻其踪迹从都城皇陵一直将她追至南郡。虽只是一日,于怀有身孕的妇人而言,足以要命。追到她的时候,她连骑马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下已经见红。若非有人出现及时将她救走,本府不可能抓她不回来。”提及此,曹宪礼有些愤懑。时隔多年,当年的情形他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昏暗中萧音眼神越发幽暗。
“救走莅妃娘娘的人是谁?”
至此,曹宪礼略略一停,像是想起及其不愉快的往事,面色十分不好。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虽未见面,想起那个人,又怎能让他心头平静!
若不是那人,自己当年又怎么会狼狈成那般,还险些丢了性命。这也是这么多年来,缘何曹卓两家明明没有利益冲突却一直不睦。曹宪礼虽已经过了不惑之年,想到那桩陈年纠葛,终是愤意难平。
“卓欢当年在江湖上稍有名气,好管闲事。若非他多事,又如何会有后来的一切。”哼,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他略略得意:“亏得老天长眼,没有让他活太久。”
卓家在邺城与巡漕府齐名。卓家虽然朝中无人,但地位却不低,以行商经商起家,却区别一般商贾富甲。每年向朝廷纳的贡,能抵上一个邻邦小国的岁贡。邺城贡商的身份人人知晓,寻常人不敢轻视。
那个卓欢,便是现今邺城卓家的上一个家主,卓文显的父亲,当年江湖上人称一剑欢客。其子卓文显,受父影响,虽继承拓扬了卓家家业经商,武功亦是颇好。
卓家,是出人才的。
萧音没有料到是卓欢这个人物。
难怪两家不睦,原是上一代的恩怨。一个侠客,一个小人,如何能走到一处去!
不过,可惜了那个卓欢,英年早逝。
“据萧某所知,那卓欢应是仗义之辈,素以行侠仗义得以侠名,好打抱不平。”卓欢出手相助,一点都不足为奇。更何况,当初那样的情形,一个小吏穷追一个孕妇,仍谁都会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