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户大人既如此看重于你,赟儿,你可得好好替为父争气,莫要丢了曹家的脸面才是,如今你弟兄二人都已经有自己的一番仕途,为父算是对列祖列宗有交代了,也没算太丢人。”
“父亲放心,我一定唯千户大人马首是瞻。”曹赟拍着胸膛保证,
闻言,曹宪礼与曹亦对视了一眼,而后,曹宪礼笑:”为官之道,赟儿,你还要慢慢学。”
见自家父兄都露出莫名其妙的笑,曹赟不明就里。
官场上哪有什么马首是瞻,赴汤蹈火。怎么利己怎么来。誓死效忠这种话给应该听的人听听就行了。不过态还是要表的,赟儿他不懂,假以时日历练历练就会了。如今,只要让谢北棠信任他曹家,这棵树,才能靠得稳。其他的都不重要。
“父亲,儿子还是有些忧心”曹亦担忧。虽说谢北棠已让自己的弟弟去兵营堂报道,官场之道让他警惕多了一个心眼,觉得事情不是这般简单,恐有诈。
他的再次质疑,曹赟十分不满。
当初大哥就屡屡怀疑,如今还是怀疑,自己都要去司职了,还能有假!在他看来自家大哥就是见不得自己好。遂面色十分不好。
见他这般,曹亦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真真被他气死了。
他二人又有发作的势头,曹宪礼适时出言打断二人,一副很铁不成钢的样子。这两个孽障,刚让他觉得放心宽慰了些,又对上了,真是一点都没让他省心。
谢北棠岂是省油的灯,亦儿的担忧不是多虑,确不得不防
“必要的时候,你多提点提点他,不让让他给人卖了还给人数银子。”曹宪礼叮嘱。
“父亲请放心”曹亦应下。
曹赟觉得父亲的叮嘱完全多余。自己难道还会蠢到给人当盾牌不成,还明言让大哥监督自己。现如今,自己好歹也是一个百户大人了,面子总是要的呀,自家父兄实在多此一举。
不管这么说,攀上千户府,总归都是好事一件,往后仕途。必会比单打独斗更有保障和依靠,见机行事就是了,正所谓,富贵名利险中求来,小心便使得万年船。
父子三人齐聚一堂,家宴,好好庆祝了一番。
毕州台那边忙的人仰马翻。为查当今七皇子遇刺一案,人人自危,尤其州县府和刺史府,唯恐不能抓住元凶结案丢官去职。
丢乌纱事小,天威怒起来,丢命都是可能。惶恐的同时又觉得十分晦气。这个被流放的七皇子,也不晓得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犯案者竟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简直就是无头公案,了不得就要因为这个名存实亡的晦气皇子丢了仕途。刺史府只得搁一搁面子,向京兆尹的府尹求助,京兆尹那边推不掉,上了折子,得了圣上的御笔批准,这边才算松了一口气,像抓了救命稻草。
欠人情就欠人情吧,命都没有了,要面子作甚。
秋风秋露清凉,一夜之后,更是由露凝霜,似有初冬之态,这一年的冬,似乎会要来得早些。
千户府
谢北棠搁下碗筷,一旁伺候的人立马上前将席撤下,训练有素。府中的人随了他的气性,被他调教的十分好,是绝不敢懈怠半分的。
待他净手完毕,喝完茶水。外面的人才进来禀报。
“大人,蘅笏居那边说……”婢子的话还没有说完,颜召明白主子的意思。示意她不用说了。
已经连续多日。每日传来的消息都是一样的,再这样下去……
“哼。“谢北棠冷言,”便是尸体,她也得死在千户府“。
颜召抖了抖。自家的主子,心思难辨。
蘅笏居
大夫把完脉,,摇头。
行医这么多年,不想活的人见过不少,但是这种折磨自己又不是求解脱的人,真是不多见,也不知道这位女子,是不是脑子不正常。
“姑娘且听老夫一言,七毒草绝不会要人命,却会让人生不如死,你即不想死,又何必去服用那物什,最终折磨的只是自己罢了。”见她没有什么反应。老大继续摇头,自写了调理的药方,之后垮了药箱,出门的时候正正遇见谢北棠。谢北棠面色一变。婢子惊的一身冷汗。
老大夫向他作揖问了安,。谢北棠点点头,然后道:“送送吴大夫。”
颜召领了命。吩咐下面的人送客。
谢北棠刚跨进们,婢子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人饶命,奴婢知错。”
不得他的命令准许,千户府是从来不用外面的大夫的。府中的大夫没有办法了,又恐这个姑娘死了,拖累的她们跟着陪葬,才作主张请来外面的人看有没有可治之法,不料,竟会这会子正正遇着。大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蘅笏居了。
谢北棠冷眼看了一眼榻上的人,眼神警告颜召,婢子更是哆嗦,。
这件事情若没有他亲侍的默许和帮助,怎能瞒得过府中众多眼睛。
接到主子的警告,颜召暗暗捏了把汗。
谢北棠冷言:”三十板子和赶出府去,你自己选。”
“奴婢这就去领罚。”想都没有想,婢女立刻出了门,朝刑堂去。
紧接着谢北棠又道:“自己去刑堂领五十板子,这几天由萧痕代你的职,半月之后接替回来。”
“谢大人”
颜召领命,恭谨退下。
屋里的人都被他撤下了,只余他和榻上躺着的人。
室内唯有他踏步走近的声音,静得人心惊胆战。
在他接近榻边的时候,躺着的人终于费力翻了个身,朝向外面。大病未愈,面色死白。
第151章 娑婆安28
谢北棠站在一旁,居高临下,有一种看蝼蚁的姿态。她这样的弱女子,在他面前确实微不足道,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丧命在他手,任何人都可以要得了她命。
可她又真的是弱女子吗?轻而易举就能伤他,只因为她在他心上,所以,她就可以这样任意妄为吗!
他这样的人,不要别人命就不错了,如何能轻易将命交在别人手里头。断了这个软肋,也就断了这个念想。
死了她,这颗心,也就干净了!
瞥见他怕人的目光,纸鸢还没来得及躲避,谢北棠已一把握住她的手。她在他眼里看见了杀机。
没错,他是要杀了她。
只是老大夫说得对,她其实并不想死。
纸鸢费力气挣扎。然而多久未有进食的缘故,加上七毒草的折腾,哪里还有什么力气。更何况他那么个人,她又哪里有抗争的余地。
她被死死掐住脖子,生死就在他一念之间,容不得她半分做主。
其实,她跟他没有半点干系。他又有何资格要她的命。若说最不该,不过当初她救了他。引来这番孽缘。她从来不图他的报答。是他以报恩为借口将她引进千户府,后又要将她这个恩人献给其他人。她哪里有错,从始至终,她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她当然不知道自己何错之有。
一切,不过他的自私和权力熏心罢了。即便是爱的人,也是可以牺牲的毫不犹豫。只要能达到目的,又有何不能放弃的呢。
他以为自己忍痛一时就可以了,丢弃一个所爱而已,当自己没心没肺又有什么要紧的,为了心中的那个目的,他会不惜一切代价。
只是他没有料到,她会这般固执,甚至在他计划还没有实行之前,她便逃离了。竟还遇上了另外一个人。
他可以忍受她不爱自己,只要她不爱任何人。然如今她有喜欢的人了。她心上的人另有其人。他如何能忍受。
要么得到,要么毁掉,这个天上地下绝顶自私的男子。他只爱自己,甚至牺牲利用所爱也要达到权利的目的。
然他千算万算,漏算一件事情。她不为他所用,甚至连她的心都掌控不了。原先救他的那点慈悲之心都被他算没了,可悲。
她如今对他,只有恨。注定离他越来越远。
可恨。
“咳……咳咳……”
纸鸢被他掐的翻白眼。她死死抓住他的手,却如何都抓不开。手都虚脱没了力气,眼见就要垂下。
见她在生死边缘挣扎的够了,谢北棠慢慢松开,又将她的命从阎王那里请回来。
她靠着咳的五脏六腑都要出来,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由他掐着自己的脸,躲避的力气都没得。
“你不是想死吗,怎么,也有害怕的时候。”他嘲弄。眼睁睁看着她咳嗽虚脱的不成人形,笑得像一头喝人血的狼。
“谁说我想死,我要活着,好好的活着,活着走出千户府。”缓得够了,攒足力气,她抬眼,费力看着他眼睛,一字一句道。气虽虚,然铿锵坚决,可见她是铁了心要离开,没有半分留恋。
谢北棠好不容易好一点的心情因为她后半句话面色难看。
他还以为她转了性,思过了。
她真是一头喂不熟的狼,再喂养都不熟。白眼狼。
“你不是想好走出千户府,我会派大夫来好好治你。你给本户好好治,让本户开开眼界你有多想走出去,又是如何完好无缺走出去的。”
瞧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出了蘅笏居,纸鸢这才如释重负,差一点她就撑不住了。
谢北棠刚走,她一口血吐了出来
服用七毒草,实在情非得已。
谢北棠不是温润君子,然最忌晦气,从不碰生病的人,自己服用七毒草就是要造成生病的假象,绝不能让他碰她。如今,她只想好好的活着走出去,再也不回来。千户府是她最恨的地方,谢北棠是她永生永世的噩梦。
她要好好的活着走出去,一根发丝都不能少。
千户府秋水亭
来人道:”京兆尹的人说,对方武艺十分了得,一刀就毙命了,刀法特殊,从未见过,可能涉及道江湖中的能人术士,有些复杂。”
“江湖上的人?“谢北堂沉吟。
原以为只是皇宫里面的人斩草除根。不料牵扯这样广。若是涉及江湖,恐怕会有些不好办,但也不排除买凶杀人的可能。
虽是败兵之将,留着终归是一个祸害,既有人替他们除了这人,无论如何,对三皇子总是好的。上头交代下来的事情也终归是有个交代和说法了,
就留给京兆尹去查个够吧。
不过,这个线索倒是又给了他一个绝好的计谋。
江湖,呵……
计上心来。
见他久久不说话,那人默默立在一边,不敢做任何打扰。
许久之后,谢北棠道:“继续打听,给本户抓紧了,不要放过一点点风吹草动。”
“另一件事情怎么样了?”
“该联络的人都已经联络完毕,只等大人命令,大人随时可做调遣。”
谢北棠满意点头,露出雪白的牙,“霜降之日行动。”
“是”那人领命。
望着一池水榭,谢北棠笑。地和、人和都齐全了,就欠东风,八日之后,将是怎样一番世境。
且待霜降来临。
肃秋,气寒,万物凋零,尽显,肃杀之意。
是夜
左阴驿站,距离五里的长亭,两个身着劲装的年轻男子于亭子中,似再等着什么人。
不一会儿,便听见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不多时,一匹快马从另一边飞奔而来,久候多时的两人身手敏捷,一个闪身,挡在了官道上。
“你等是何人,因何拦路?”去路受阻,来人不得不勒绳。又见对方蒙面,一副江湖人的打扮,来着不善。于是也不多言,打马,意图强行闯过。
拦路的人对视了一眼,一个腾身而起,只听剑出鞘的声音,剑光闪过,那人还没来得及惊恐,身首便异处了。脑袋滚落在一旁的枯草地里,身子僵在马背上停了一会儿才倒在地上,场面十分骇人。
其中一个走上前,在死者身上掏出一封信,而后,烧毁殆尽,以土掩其灰烬,又从自己怀中掏出另一封抹了死者的鲜血,递给一旁另一人。
另一人不知何时已经换上和死者一模一样的衣服。接过信函,那人转身跨上马背,两人又对视了一样,似在做什么交流。而后,那人自怀中取出一把短柄,一刀刺在马后,马儿吃痛,向前方驿站狂蹦而去。
驿站接到骑马来报的人,那人只来得及说了一句话便身亡了。这一话掀起惊涛骇浪,震动朝野。
丁丑年十月二十,气肃而霜,阴始凝也,名曰霜降。边北御敌的五皇子廉济私通外寇,通敌叛国。外寇野心勃勃,不满足于五皇子提出的筹码,敌方以和谈之名将廉济请至帐中扣押,以胁中原朝廷。若要将人放回,需得划出边北五座城池,作为交换。
已经身亡的信报者身上得一信函为证,证据确凿。
今圣上本还在为七皇子一案耿耿于怀,刚刚从邛霞寺斋戒归驾,便得到这样得消息,圣上龙威怒不可遏。下首官员个个俯首贴低,就差没有挖个坑将自己埋进去。
“这个逆子,秦向由,你告诉那逆子,他最好死在外面,他若是敢活着回来,朕剐了他。这就是你教出来的五皇子。秦向由,你可知罪!”
作为皇子言传身教的老师,所教之人出了这种事情,他是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的,更何况那还是皇家子弟。
文武百官,个个匍匐贴耳,大气都不敢出。
皇子叛国的事情,自开朝以来,确是从来没有见过,便是放在史上,也是十分罕见。却不是没有,都是为争夺储君之位,竟巧用心机,意图利用外力助自己登位,最后死于非命。
也正因为前人之鉴,才由不得今圣上不怀疑。
圣心难测,况是这样一件耸人听闻,动摇国之根本的事情。休论真假清白,即便真是清白的,也是难以自洗了。
“皇上还请息怒,老臣相信,这其中定然由什么隐瞒待以查明,五皇子,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有辱国体的事情,更不会背叛皇上。还请皇上圣断。”秦向由作为当事人的老师,不怕死的辩言道,虽已经老态龙钟,一颗碧血丹心实在可恤。天理昭昭,又岂能任由人污蔑自己和皇子的清白。这一定是一个阴谋,竟然构陷皇子。其计谋之周密,心思之歹毒,真真令人不寒而栗。
“隐瞒?证据都在这儿了,就差将他押回来问斩!”敬景帝执着信函,扔了下去,砸到一个文官的头顶。正是那封染了鲜血信使拼命带回来的书函,坐实了五皇子廉济的罪。里面清清楚楚记录了五皇子与敌寇所谈的条件,若助得他夺东宫之位,将来登上皇位,两国交好种种利益往来。就差有个皇位给他坐了。也难怪圣上会如此失态,明言要斩了自己的儿子。
秦向由抖着手看完,连嘴都哆嗦了。好个阴谋计策,好个歹毒谋略。他自己教出来之人岂能不知,又怎能忍受他这样遭人陷害。
“皇上……“秦向由匍匐在地,一颗拳拳之心恨不能挖出来替廉济证以清白。
然上面之人挥手打断他的话,“朕不想听你说了。”能耐着性子没有将他立马拖出去斩首已是看在他教书育人,匡扶皇室的份上,听他多说一句话都是火气。随后敬景帝又指着另一个人问责:“王光熀,你这个督军督的是哪门子军,竟将皇子都督到敌方军账中去了,你又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