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岁他百媚千娇——美人娘【完结+番外】
时间:2023-07-21 17:11:25

  奶娘对他也很好,无微不至。
  他那太子哥哥常偷跑出宫,对着五岁的他念叨,“这几日没半点清闲,父王母后日日说教,稍出点差错就要挨手板,你瞧,我的手还没好呢。”
  “真羡慕你啊弟弟,记得帮我把我的那份也玩开心了。”
  谢长临那时候盯着他笑,其实心中也羡慕。
  他已经很久没见到父王母后了。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自己被送出宫,并不是因为什么王后的愿望。
  全因他出生那日,天降异象,惊雷大雨,国师算了一褂,说此婴孩命格不祥,会影响皇家命数。
  所以,他的父王母后在他幼时那几年,仅仅只是见过他两次,态度冷淡。
  与孤儿无异。
  到此,谢长临轻哂,“娘娘那日送的满月镯,咱家还当真未曾拥有过。”
  后来太子给他找了位先生,先生什么都会,只要谢长临想的,他竟都有能力教。
  六七岁时,谢长临心思多变,学过琵琶,习过乐曲,刚入门就丢弃,嚷着要骑马射箭。
  他还曾张扬自信的拍着汗血宝马的屁股,“等我在长大些,你便是我的座驾了!我带你去仗剑天涯!”
  只是未曾想,他真骑上马背,背上多了份责任。
  宫变来得突然,大燕出了奸细,里应外合被安楚带兵攻打了个措手不及。
  听说王上被斩去首级悬挂宫门外,宫中乱作一团,他那十一岁的太子哥哥还未来得及做什么,就被俘虏。
  而两个时辰前,他刚安排好接应的人,将谢长临送去了大漠,只愿他平安。
  谢长临来到大漠,暂时寄养在一户人家,先生与他走散,那户人家拿了钱却当面一套背面一套。
  他们逼着他洗衣,打扫马窖,还要帮忙耕种,做不完活就不能吃饭,谢长临身上常有被虐打的伤痕。
  那样的日子持续了两月,先生终于找到谢长临,将他带走。
  “大燕没了。”先生悲痛的看着他,“皇子,我们的大燕没了......”
  “二哥呢?”他经此一劫,眼中已是沉稳不少。
  “太子被扒皮抽筋......”先生不忍说下去,眼眶泛红,“安楚赶尽杀绝,大燕人都快死绝了!”
  谢长临眼中猩红,拳头紧握,“带我去看看......”
  “现在去很危险,皇子......”
  “带我去。”
  大燕到处横尸遍野,有的被剜去双眼,只余空洞;有的被砍去手脚,生生流血而死;孕妇的肚子上被插着剑刃;孩童瞪着双眼,死的时候满眼惊恐......
  血流成河。
  谢长临第一次见到这幕,鼻腔里充斥着浓郁铁锈的血腥味,竟扒着墙吐了起来。
  他的身体在抖,像是要把心肝肺都呕出来,绝望之际,他瞥见了自己的奶娘。
  她当时不愿与自己离开,还哭得两眼通红,说大燕是她的家,她还有孩子,不能走,哪怕谢长临愿意带上她们一家人,她都执拗的想留在大燕。
  而现在,她衣衫褴褛,裸露在外的皮肤全是乌青,尸身已然僵硬,最刺目的,是两腿间那根树枝……
  谢长临颤抖着手,脱下自己不大的衣裳盖到她身上。
  片刻,他不受控制的跪在地上,蜷缩着弯下腰,痛苦的呜咽起来。
  “弟弟,你别怪父王母后,我能常出来看你,也是他们允了的,他们还常问我你的近况呢。”
  “弟弟,今日我给你带了母后亲手做的点心,她特意为你做的,我偷尝了一块,太甜了,我不喜欢。”
  “弟弟,我想快些长大,这样就有能力护着你了,你只用在前面跑,闯什么祸都有我给你擦屁股,以后再给你安排一堆暗卫高手!保护你去浪迹天涯!”
  谢长临那时不大高兴,“仗剑天涯谁还带暗卫啊?哥哥你莫不是念书念傻了?”
  太子被俘虏那日,他送出信来,还有一块皇子召令。
  “弟弟,这次事发紧急,哥哥没时间与你多说了,你要记住,要活着,好好活着!”
  “用召令可以找到那批我为你培养的暗卫,以后他们会好好保护你的!”
  “别担心,哥哥神通广大,会没事的,等大燕危机解除了,哥哥就去接你回家。”
  ......
  “长临,奶娘也是半个娘,你别听那些小屁孩说的,你有人疼的。”
  “长临,快来,给你新做了身衣裳!”
  “长临,你先走,大燕会没事的,再说了,我们普通小老百姓,他们不会杀我们的。”
  ......
第56章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他说得很平静,像是在聊什么无关紧要的,可喑哑声线带来的悲凉,令方才的暖意荡然无存。
  没有讲的太详细,很简短,短到三两句就将那几年带过。
  殿内忽的安静下来,谢长临眸子沉静如水,定定落在江那有些苍白的脸上。
  ――娘娘。
  他们都食言了。
  见他停下,江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若是不想再回忆,便不说了。”
  “没什么不想的,咱家都快忘了。”他轻描淡写。
  可,如何能忘?
  他曾对着太子的空坟发誓,会替他们报仇,会替大燕报仇。
  那批暗卫是大燕王挑出最为忠诚的人,大多从少年时培养,职责本该是保护太子,只是太子暗中将那批人,全都送给了谢长临。
  暗卫不是没有感情的傀儡,他们曾效忠太子,所以刚跟着谢长临的时候,他们悲愤得只提了一个要求,一定要为太子报仇。
  那个未来一定会是位明君的少年,被扒皮抽筋,碎尸喂了狗,连尸骨都未能留下。
  ――从前只需跟在他的身后,后来面前的路,只剩下了谢长临一人。
  那么多大燕亡魂,声声悲戚,哀嚎不绝,哭得他夜不能寐。
  他逐渐行尸走肉,暴戾狠辣,活的好似个杀戮机器,满手血腥。
  安楚不是下诏,见一个大燕人杀一个?
  安楚不是喜欢,将人剁碎了喂狗?
  既然让他杀回来了,喂狗的就轮到安楚人,最后一个不剩的,也将是安楚国。
  谢长临神色未变,只是垂眸盯着某处,眼中逐渐猩红,满目的恨意倾泻而出。
  突然,一只温热柔软的手轻轻抚上了他的眉眼,宛如那拂过死水的春风,掀起淡淡涟漪。
  “辛苦了,谢长临。”
  江仰头,吻上他的眉心。
  他本该是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或许会在仗剑走天涯的时候宰几个作恶多端的匪徒,然后潇洒的骑上自己的骏马,笑得肆意张扬,“遇上小爷我啊,算你们倒霉!”
  也可能会结识几个知己好友,常一块儿喝酒下棋,吟诗作乐,讨论遇上了哪家美人令人惊艳,却只能腼腆得红着脸不敢上前搭话。
  更或者,嘴里叼根草,痞里痞气的冲着小美人儿吹口哨,然后被骂一句登徒子还笑得贱兮兮凑上去问,“小娘子家住何处?婚否啊?”
  如何也不该是现在这样,经了净身之痛,被人骂着奸宦,冠上恶名,过着与自己理想背道而驰的生活,满身寂寥。
  江心中明白,他是来历劫的神,可在这人间苦涩的二十多年,也是他实实在在一日一日熬过来的。
  酥酥麻麻的感觉令谢长临浑身一震,他喉间动了动,眼中竟然泛起微不可见的湿意。
  他伸手,轻柔的拉住她的手,低头,亲吻她颤抖的指尖,又温柔贪餍的啃咬,浓稠的暗色在他眸中再难化开。
  世人念他作恶多端,暴虐无道,咒他早日落入阿鼻地狱永生永世再不为人,他习惯了,甚至不屑听,他也很有自知之明,自己迟早要死,是迟早要坠入地狱爬不出来的。
  从未曾想过,有这样一个人,会满眼心疼,亲吻珍宝似的吻他,对他说一句,“辛苦了,谢长临。”
  好似能懂他,懂他的无奈,懂他每走一步脚上会被划得如何鲜血淋漓。
  并且无条件的明白他,心疼他。
  “江。”他晦涩的喊,“若你也骗咱家,咱家一定不会放过你。”
  他不想计较了,不管她的感情是真是假,只要她能做到她曾说过的,永远不会离开。
  “叫我迢迢吧。”她弯眸,轻轻往前,靠近他的怀里,“长临,我是你一个人的迢迢。”
  淮南山上,她没有名字。
  那个天神曾抱着她,遥望远处,“迢迢星河入梦,点点渔火不休。”
  “这山上竟能瞧见人间这样的夜景。”他低头,看着怀中通体雪白,奄奄一息的金瞳猫,轻笑,“撑住了,小猫。”
  她后来问大树爷爷,“迢迢是什么意思?”
  “遥远的意思,怎么了小猫,刚成人形就要开始学习了?”
  她喃喃,遥远的......天神离她确实是遥远的,触不可及的。
  她笑,“大树爷爷,以后我就叫迢迢啦!别再叫我小猫儿了哟!”
  她回神,见谢长临看着自己,半晌意味不明的勾唇,“迢迢......”
  江没有小字,更不叫迢迢。
  但是,无所谓了,管她是谁。
  小皇后突然眸光一亮,想起什么似的,仰头望着他,“你的本名叫什么呀?”
  大燕七皇子总不能拿真名出来晃悠吧?
  事实证明,他比想象中还大胆嚣张。
  他懒洋洋的扯起嘴角,“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谢长临。
  ......
  江正因她两关系突飞猛进而每日笑容满面,连冠初都看出来了,奏的琵琶曲比初次弹给她那首悲情曲还伤感些,每次都能给她和楚岁安听得泪眼朦胧。
  直抓着他问,“冠初,你到底经历过什么,是不是跑了几个夫人才有此感悟?”
  冠初:“......”
  他垂眸看着江,一如初见般笑,“娘娘,若冠初出宫了,你会偶尔想起冠初的琵琶曲吗?”
  “会啊!”江连忙应道,但很快敛了笑,“你真要出宫了?”
  冠初想起谢长临两日前的话,点了点头,轻声,“或许吧。”
  江由衷的祝福,“那本宫就祝冠初肆意江湖,平安喜乐,一切顺遂。”
  冠初深深的看着她,有太多想说的话如鲠在喉,最终也只是点了点头,“冠初也祝娘娘,无虑,无忧,一岁一礼,寸寸欢喜。”
  江不知怎的,鼻尖竟然有些许泛酸。
  与冠初相识以来,这么多个日日夜夜,自是不舍。
  楚岁安突然凑个脑袋进来,疑惑着一张小脸,“合着臣妾一直是个局外人?”
  江失笑,冠初也笑,“也祝安妃娘娘平安顺意,日日欢愉。”
  满意了,楚岁安拍他肩膀,“冠初公子,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有些话不说,便是永远的遗憾了。”
  她暗暗瞟了眼江,示意冠初。
  他抿唇,无言。
  傍晚,三人在江院中喝得迷糊,谈天说地,还为友谊天长地久干了好几杯。
  两人要离开时,冠初到底没忍住,伸手抱住了江,颤声在她耳边低低道,“冠初白日里想问的不是琵琶曲。”
  “娘娘,可会偶尔想念冠初?”
第57章 冠初像另一个你
  江怔住,酒意上头,让她大脑有些晕乎,下意识伸手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会的。”
  冠初轻嗅着鼻尖清雅的栀子花香,克制着闭上眼,手抚上她的墨发,片刻,轻声道,“娘娘,若您想要冠初留下......”
  只半句便说不下去了。
  江很坦诚,连掩饰都不愿,是真的希望他出宫,她以为他留在这里是被迫,是束缚,未曾想过,若是他不愿,谁也勉强不了他。
  他的心思昭然若揭,连楚岁安都知晓。
  江装不知,便是答案。
  他还要挣扎什么?
  果然,江坦然又真诚的笑,“冠初,你不该被皇宫困住,还记得初见,杨置使与本宫说,这冠初公子呀,哪哪都好,就是心气儿太高,本宫都能想象到你说‘这安楚无人能配上我的琵琶曲’时是怎样的不屑与张扬。”
  她像拍小孩脑袋似的拍拍他,“虽本宫有幸,未被冠初公子嫌,但你志不在此,该是鸿鹄,抱着琵琶走遍天下岂不美哉?”
  话已至此,明晃晃的拒绝。
  冠初最后用力的抱了抱怀中的月亮,才隐忍着拉开了距离,退后两步到了自己该到的位置上。
  他用那双足以令世间万物为之倾倒的眉眼静静看着江。
  半晌,他唇角微扬,“与教坊司一同进宫那日,不是冠初第一次见娘娘了。”
  “娘娘刚从江南回来时,半道上冠初就已有幸惊鸿一瞥。”
  “能为娘娘奏曲,是冠初的福气,对冠初来说,亦是恩赐,能得娘娘这两个月的真心相待,冠初此生铭记。”
  他一如初见般笑,柔如大江湖畔拂过柳枝的晚风,“娘娘哪日想冠初......的琵琶曲了,冠初定忙不迭进宫奏与娘娘听。”
  “月亮在天上,冠初能时常抬头望一望,足矣。”
  他从长乐宫出来后就去见了谢长临。
  “师父。”
  谢长临背手站在窗边,回头瞥了他一眼,目光若有似无的扫过他方才抚过江墨发的手,“你若不是唤咱家一声师父,死八百回了。”
  冠初低低笑了一下,“是啊,仗着师父几分纵容,冠初放肆了。”
  早在围场树林里,他故意被那条小青蛇咬了口,只为把江的目光从谢长临身上拉过来。
  他多次包含私心阴暗的明里暗里,深知不该,但这种小伎俩,谢长临看都不屑看。
  他的师父,从来都是坦荡荡。
  冠初释怀的吐出口气,“师父,冠初这便出宫了,日后有需要冠初的,冠初时刻待命。”
  “嗯。”谢长临漫不经意应了声。
  冠初郑重行了一礼,“师父,多加珍重。”
  谢长临眸光幽深,不再看他,“出去银子不够使了便到东厂取,日子大可过得肆意些,早前那些卖艺的本事没必要拿出来折腾了。”
  冠初闻言,心口一热,低头掩去眼中湿意。
  也不由得想到,未进宫前,谢长临带着他奔波挣钱的日子,那时他的师父也不过十二三岁,习过琵琶习过乐曲,后来到处寻机缘通商路,被辱过骂过,磕得头破血流,都只是为了挣些银钱,有能力养他手底下那些人。
  现在外人只能看到他手握权势,目空一物,却未曾想过他一身寂寥,满身风霜。
  看着谢长临的背影,冠初心头漫开愧疚。
  为何试图与他争那一丝温暖呢?
  他屈膝跪下,深深拜礼。
  “师父,望珍重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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