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笑了下回他:“我家夫君在平凉州,此番便是去寻他的。”
说着夫君二字时,她也有些脸红不好意思,邮差见她这番模样,只当是新婚小夫妻。
继续说道:“你去城东找一个车夫,咱们这处离平凉州近,使不了几个钱儿,就能直接给你送到平凉州。”
她对着邮差行了谢礼,便按照他说的往城北走,到了那果然有几个车夫在揽活,她选了一个老爷子,交了钱之后,两人便直接出发了。
第二日清晨,两人便到了平凉州外,远远看去就看到了城门口正在盘查的官兵,昭昭领着包袱下了车。
等那官兵查验完毕后,她这才算是进了城。
平凉州因着最近盘查严格的原因,远远比不上漠北的繁华,街上的行人也是步履匆匆,商贩们都歇了吆喝的心思。
她攥紧了包袱的袋子,想着先去找家客栈歇脚,这么大个城,她去哪里找兰达啊。
益州衙门处,常松德看着梁衡瑞怀里抱着的女人,脸上的笑就止不住。
这几日梁衡瑞只要出现就会带着这美人,两人如胶似漆,像是分不开一样。
也不枉他精心培养了这美人这么久,,可算是派上了用场。
梁衡瑞看着他的笑,压下了眼底的厌恶,接过了美人递来的葡萄:“爷,儿喂您。”
常松德看着两人的样子,很是识趣的退了下去。
等门关上的时候,他将人掀翻在地,一片眸子里哪里还有刚刚的温情。
他蹲下身子,用手捏住她的脸,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许你叫这个名字,你都忘了吗?”
美人瑟瑟缩缩的含泪看向他:“爷,奴家知错了,奴家知错了。”
梁衡瑞起身看向她,接过身边小侍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也不看看你配不配。”
他的昭昭是皎皎明月,高悬于天,更是纯洁无瑕,岂是她一个舞姬可比的。
“滚吧。”
闻听到他的话慌忙起身走了出去,一开始她也以为这是一位温文尔雅的大人,她那天睁开眼发现两人搂抱在一起还有些欣喜。
毕竟听常松德的话,这可是宫里的三皇子,而她想要的线索也在宫中,若是他能带她回宫......
可是当她说出她的名字的时候,他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不允许她叫这个名字,若是被他发现,那后果当真是不敢再想。
“爷,我们明日去平凉州吗?”
小侍站在他的下方,恭敬的说着。
梁衡瑞将那方手帕扔到地上,伸出脚辗了两下:“当然,不然这出戏怎么唱?”
小侍脸上依旧带着标志的笑容,就像一个假人一样,永远保持最完美的状态。
他那只义眼动了动,看起来是那么诡异,但是他自己却像是没有发现一样。
第24章 夫唱妇随
夜晚,黑沉沉的天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轰隆一声雷声惊醒了睡梦中的昭昭,她猛地坐起身,急促的喘息着。
又是这个梦,究竟,是什么寓意?
她也睡不着了,从床头拿过衣服披上,不一会儿外面就开始噼里啪啦的下起了大雨。
豆大的雨滴敲打在了窗沿上,合着她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房间了十分明显。
昭昭坐到桌子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这十几年来,她总会梦到这个片段。
一样的雨夜,哭喊的声音,还有男人的嘱托,最后画面定格在不断摇晃的杂草丛:“这些梦,代表了什么呢?”
她喝了口水,继而又叹了口气,总之,这个梦永远都没有下半段,她就算猜破了脑袋,也猜不出来。
比起这个梦,她觉得现在更重要的应该是如何找到兰达,早知道就应该问问巴桑他们是不是有什么比较特殊的联络方式了。
第二日清晨,昭昭被一声尖叫声吵醒,她穿好衣服之后便寻着声音走了过去。
客栈的人都跑了出来,只见不远处的小巷子口处围了不少人。
“哎呦,这人死的可真够惨的。”
一大叔捂着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乱糟糟的议论声让昭昭也听不清,只能听到好像是死了人。
昨夜刚下了一场大雨,不远处的血水还在往地势低的地方流,卷着被打落的落花,像是一条诡异的血路一般。
昭昭抬了抬脚,干净的鞋子上染上了泥水,她看到那水坑里倒映出来她干净的脸庞,心里暗道糟糕。
早上出门太着急,忘了摸泥巴了,慌慌张张将头发打乱,就要回去。
突然,一双有力的手将她举了起来,她被人放在了客栈外面的高台阶上。
那人将手撑在她的身侧,前倾着身子看向她。
“你怎么来了?”
面前的人穿着粗布麻衣,头上还带着一顶草帽,把他丢人堆里都不一定能找到。
被压低的草帽向上抬了抬,露出一双熟悉的棕色眸子,正是兰达。
昨夜他被一阵声音惊醒,悄悄起身跟了上去,雨势太大,脚步声也变得沉重了起来。
他不敢跟太紧,怕暴露了自己,借着巷口昏暗的光,他看到一把剑扬起,然后有人倒在了地上。
打更人的声音传来,几人对视了一眼便离开了。
等声音消失后,他上前去看,死的正是那日在鸣山被他踹下去的男人。
他猜想这平凉州内混入的人,除了他,可能还有大梁其他的势力,所以这出就是杀鸡儆猴,尸体这才要留下给他们看。
这方势力究竟是梁帝还是太子,亦或者是想把这水搅的更混的人。
“谁?”
他转过身,手里的长剑丢出,深深嵌入了身后的树干里,只见那里空空如也。
“王?”面前有一道软软的声音喊着他,将他从昨夜的思绪里拉了回来。
兰达看着她此时的模样,头发乱糟糟的,身上也穿着不起眼的粗布衣裳,又重复了一句。
“你怎么来了?”
“我,担心你还有......”
她话还未说完,便见店小二走了出来,他疑惑的说道:“哎?娘子怎么在此处坐着。”
他说完便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兰达,昨天这位小娘子来住店的时候他就印象很深刻了,听着口音像是汴京的。
如今平凉州的人都想出去,哪有人从汴京来啊,客栈都萧条好久了,所以他就跟她聊了下,才知道她是来寻夫的。
店小二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这便是你的夫君吧。”
她说自家夫君来平凉州做生意的,但是和家里都失联了一个多月了,无奈之下便来寻他了。
兰达微微挑眉看向她,嘴角勾起一丝笑道:“夫人此番辛苦了。”
昭昭一张脸慢慢升腾,连脖颈都染上了绯红。
店小二看着他们此刻的姿势,只当夫妻二人分别太久了,毕竟小别胜新婚嘛。
他笑了小做了个请的手势:“外面天寒,二位不若进来说。”
兰达对着他道了谢,将昭昭抱了下来,她也太瘦了,那腰摸着都没二两肉。
这重量还没有她养的那只羊重。
昭昭感受到双脚落地,快步走了进去,兰达跟着她的脚步往前走。
路过小二时,还说了一句:“我家夫人比较害羞,见谅,麻烦你打盆水送上来吧。”
小二看着他虽然身着一身粗衣,但是那浑身的气势着实不像是普通人。
干他们这行的,眼神那必须准,不然怎么能知道谁是贵人呢?冲撞了怎么办。
他收回眼神,将汗巾搭到了肩膀上:“郎君客气了,待会儿就给您送上去。”
兰达点点头,看着昭昭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处,跨着步子跟了上去。
叩叩两声敲门声响起,昭昭把头发束了起来给他开了门。
“王。”
兰达看着她收拾干净的模样,坐到了椅子上,取下了草帽。
“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来这。”
昭昭站在旁边,脑子里过了一遍理由,她其实本来寄完信就想走的,如果不是在那商队上看到了飞鹰的标志。
飞鹰是北庭王私卫队的标志,她说怎么出北庭的时候这么容易,原来是巴桑故意放水。
甚至还找了卫队来保护她,她便改变主意,来了平凉州,不然暴露了怎么办。
“我担心你们。”
“我们?”
他将手支在桌子上,头搭在手上,一副慵懒的样子。
“还有千鸿和阿小啊。”
昭昭看着他惬意的动作,少年即使是粗布麻衣,但是坐在那里便有着最凌厉的气势,此时的他收敛了自身,就像是汴京最恣意的少年郎。
“如果你说你是来寻我的,我想我应该会很开心。”
少年的语气带着玩笑,不知是不是掺了真情在里面,说完这句话,他站起了身:“此处不安全。”
“我昨天进来的时候,这里就不让往外出了。”
昭昭回想了下昨天进城的场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平凉州到处透着诡异。
兰达将她的小包袱拎起来:“走吧,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了。”
昭昭对她的话没有怀疑,毕竟兰达经历过的事情比她多,听他的准没错。
“王,那我们......”
兰达的手搭在门上,扭头看了她一眼:“在外面,要叫夫君。”
她明白他的意思,叫王会暴露身份,可是这一句夫君,她当着别人的面说的时候还没什么,想到要对着兰达说,就觉得怪怪的。
小二端着水上来的时候,正巧遇到两人下楼:“两位这是要?”
兰达向昭昭靠近了些,握住她的手:“我在平凉州购置了一方小院,夫人身体不好,需要静养。”
说罢看了昭昭一眼,昭昭连忙咳嗽了两下:“夫君说的是,咳咳。”
小二看着他们两个,也不拆穿,利索的带着二人结了账,哎,错失一个大客户,心好痛。
第25章 故园眇何处
兰达带着昭昭回到小院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千鸿和阿小,两人见到她都惊讶了下:“公主,你怎么在这?”
面对一模一样的问题,昭昭只能再次搬出来那个理由:“我担心你们。”
千鸿听完她的话,也不再逼问,他们的关系应该还没有好到这种地步,只怕她另有目的,必须从北庭出来吧。
就这样,他们四个人凑成了临时搭伙的一家人,对外便称千鸿和阿小是她和兰达的弟弟,而她和兰达么,自然是继续扮演夫妻了。
兰达这处院子很小,只有两间房和一件厨房,本来昭昭没来之前,他们是完全够用的,现在多了一个人,倒显得有些拥挤了。
最后还是兰达敲定了,让昭昭单独住一间,他和千鸿还有阿小住一间。
昭昭看着他,一时间心里有些动容,她小时候在宫里,太监宫女太多了,掌事姑姑安排不过来,就把她们和那些小太监安排在一间屋子。
七八岁大的孩子,刚刚受了宫刑的男孩毫不避讳的躺在床上,昭昭和那些小宫女挤在一起,听着他们的惨叫声,连做了好几天噩梦。
要不是后来阿爹知道了这件事,把她带出来,她都觉得自己要疯掉了。
在宫里,没人把宫女当做人,她们不配拥有人的尊严,就像梁淑仪,可以轻轻松松将她的尊严踩在了脚下,翻手覆雨之间便能决定她的命运。
但是兰达不一样,他知道她不是梁淑仪,但是依然给了她应有的尊重和体谅,还有他对待巴桑和尼桑,也不想是主仆关系。
倒是更像是朋友,可以肆无忌惮的说这话,原来传闻也不尽其实,谁说草原的狼王是凶残无道的呢?
明明就是汴京最爱招猫逗狗的意气少年郎嘛。
“又在看我?”
兰达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门,这小姑娘怎么回事,老是偷看他。
昭昭捂着额头,进了自己的房间,糟糕,又盯着他发呆了。
益州城外,梁衡瑞搂着闻和常松德打着太极:“常大人,这各州的失踪案,本皇子已经耽搁太久了,这便要启程去平凉州了。”
常松德见他语气坚定,也不再留了,已经留了他这么久了,想必那位已经处理干净了,不如就让这三皇子有去无回。
“那下官也不再留您了,闻,可要照顾好三皇子。”
常松德看着被他搂在怀里的闻,使了个眼神,闻回了他一个眼神,便缩在了梁衡瑞怀里。
马车启程,逐渐远离了益州,梁衡瑞早已松开了闻,他手里握着书,一丝眼神也没有再分给她。
留着闻,不过是让常松德放松警惕,以为自己就是一个草包,届时还能由闻传假消息回去,也省了很多事。
闻今日穿了一身浅紫色的衣裳,挽了一个飞云发髻,那头乌黑的发上还插着一只紫色的流苏坠子。
她跪在梁衡瑞脚边,端端正正的给他斟茶,全然没有了一开始的那股劲儿,梁衡瑞只要肯带着她,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他说过,只要她听话,他就会带她回汴京,给她名分的,从此她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入夜,兰达躺在床上,千鸿和阿小在地上打了地铺,还好二人睡觉也很老实,兰达也渐渐闭上了眼睛。
“兰达长大以后想做什么啊?”
温柔的妇人在一个孩子面前蹲下,替他细心的整理着衣裳。
孩子有着一双极好看的眼睛,眸色是浅棕色,头上戴着额饰,耳朵上还有一只水晶耳坠,他举起手里的弯刀说道:“兰达要成为草原上最厉害的勇士!”
妇人摸了摸他的头,牵着他往前走:“那我们兰达长大以后一定会是草原上最勇猛的英雄,娘到时候就要靠你保护了。”
小兰达抱住她的腿,仰脸看向她:“兰达一定会保护好娘的。”
身边一直板着脸的侍女上前纠正道:“小王子,错了,要叫额吉。”
妇人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谁准你上前的?”
侍女跪下来,毫不在意的说道:“王后见谅,王说了,若是小王子还学不会草原的礼仪,便只能将她交给大王后来照料了。”
她闭了闭眼,最终说了句:“你退下吧,我不需要你来教导。”
“这是王的命令。”侍女机械的重复着。
湛蓝的天空被撕裂,白日的时光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他听见母亲的哭喊,还有明艳的火把,小兰达握着那柄弯刀,不停的敲击着箱子。
“娘!娘!你在哪儿!”
“付柏延!我命令你,必须要把兰达送到安全的地方,你听到了吗!”
妇人嘶喊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远,他透过箱子的缝隙只能看到那一排一排的火把,还有被人拉着的她。
“您放心,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保护好小王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