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她心中愈加难受,可是此时她早已哭不出来了,早在知道公主让自己替嫁她之后,她的眼泪就已经哭完了。
天上的飞鹰在空中盘旋了几圈之后,往下俯冲,落在了兰达的肩膀上,兰达伸手拍了拍飞鹰,从它嘴里取出来信件。
看完之后,他轻笑了下,真没想到这梁淑仪这么大胆,两国联姻都敢让人替嫁。
不如到时他就把这假公主丢到梁帝面前,让他看看他的好女儿干出来的事儿。
飞鹰抖了抖羽毛,又向着天空飞去,兰达扬鞭策马对着巴桑说道:“去胡族。”
对于不听话的族人,他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打,打到他能跪着喊他一声王为止。
第5章 娇气包
哈扎草原南面,便是胡族所在的位置,他一只手按住了护甲的下端,从马褡裢里取出一只弩,小巧的弩箭直接射穿了那人的额头。
一个身穿半身皮草,脸上有着鲜血的男人转头便看到了白马上的少年,他欣喜的喊了一句:“王!”
正在厮杀的中的胡族人听到他的声音,顿时鼓舞了士气,高声喊着:“是王,王来了,这些人敢背叛北庭,杀了他们!”
巴桑得了兰达的命令也冲进了厮杀圈子里,不一会儿战局就被扭转了,叛乱的那方被胡族人给绑住丢到了兰达面前。
少年翻身下马,弯刀出鞘,刀尖抵着最前面的汉子:“怎么?你以为本王死在漠北了吗?”
那汉子突然笑了一声,啐了他一口:“弑父杀兄的北庭王,何来信服!”
兰达手腕翻转,他的舌头便被割去了,他看向那汉子的眼神逐渐阴暗,鲜血滴答在草地上,冷声开口:“无用之人的舌头也不必再留。”
说罢他转身往胡族里面走去,巴桑走上前给了那汉子一脚,本来就被疼痛刺激着的汉子被他这一脚直接踹晕了。
昭昭一行人进入北庭的时候,就因为水土不服,很多人都生了病,这里的季节要比大梁早,已经提前进入了早春。
这一个月的相处,她也知道了那个腼腆的小宫女名叫阿洛,是瑶华宫里一个洒扫的粗使宫女,在汴京时就没有怎么见过千仪公主。
伺候公主的除了秋霜有命活了下来以外,其他全被尚文鹤处置了,阿洛这才有机会顶替上来伺候她这个假冒的公主。
马车缓缓停下,尼桑恭敬的对着车里说到:“王后,已经到了北庭了。”
昭昭听着他的话,握紧了手,这才出声:“有劳小将军了。”
尼桑得了乌吉的吩咐,带着他们去了王帐的方向,阿洛把她从马车里搀扶出来,长长的嫁衣被阿洛的另一只手抱起来。
“啊!”这嫁衣是为梁淑仪量身定制的,梁淑仪身量比她高,这裙子穿在她身上着实是太长了,一不小心她就被绊倒了。
“公主!”“王后!”阿洛和尼桑惊呼出声,两个人都准备去扶她。
一声马蹄响起,珠子的声音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昭昭就感觉到一只有力的胳膊的箍住了自己腰身,那胳膊上好像还带着护甲,硌的她的肚子都疼。
他把她放到了柔软的草地上,这时尼桑赶忙向着他行礼:“王。”
兰达看了一眼蒙着红盖头的少女开口:“来到北庭,路都不会走了?”
那声音是清冽好听的少年音,带着几分桀骜和不屑,是广袤草原滋生出的狼王,昭昭往后退了退,她被红盖头蒙住了双眼,辨别不了方向。
只能对着声音的来源,盈盈行礼:“王......”
还不等她说完,那阵珠子的声音就叮叮当当的走远了,留给他们一句:“别让她来本王面前碍眼。”
尼桑得了命令转身看向这主仆二人,无奈的耸了耸肩,这大梁公主是定王非要塞给王的,王不喜欢也理所当然。
“王后,请吧。”
他恭敬的伸出手,阿洛走到昭昭身边,小心的扶住她,昭昭心里却是一松,还好,还好,这样他就不会发现自己是假冒的了吧。
尼桑带着他们来到离王帐很远的一处帐子,留了几句嘱托的话就走了,昭昭掀开红盖头,感受着自己逐渐平稳的心跳:“阿洛,你也歇会吧。”
阿洛把车上的包裹卸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公主,奴婢不累。”
她本来就是粗使宫女,这种脏活累活她干得多了,只是没想到公主人这么好,一直很照顾她,让她觉得自己都没有了用武之地。
虽然不知道秋霜姐姐为什么不在公主身边伺候了,但是她得了这么好的差事,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让公主厌恶自己。
王帐内,尼桑给兰达倒了一杯马奶酒,凑近他身边说:“王,你真的不去看看那个大梁公主吗?”
兰达看着桌子上的地图,用匕首划拉了几个地方,听到尼桑的话抬头看他:“你喜欢?”
尼桑睁大了双眼,立马靠后摇了摇手:“不不不,王你说什么呢?!”
兰达用手支撑着头:一个连路都走不好的娇气包,真是烦人。
被称作娇气包的昭昭,此时已经换上了轻便的衣服,脱去了繁复的喜服,她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阿洛手指轻巧的给她盘了个发髻,衬得她那张小脸更是明媚。
“公主,刚刚那个小将军说,要咱们自己去北面领吃食的。”给她套上外衫后,阿洛一脸愁容,这北庭怎么这样啊,一来就把公主赶到这小角落,现在还要他们自己去领吃食。
昭昭想了想对阿洛说道:“我记得随嫁的物品里,有一箱吃食,应该还没有坏,我们去那边拿一下,自己做。”
阿洛拍了拍脑袋,笑着回她:“奴婢想起来了,公主您就别去了,奴婢很快就回来!”
说罢也不等昭昭回话,已经掀开帐帘跑出去了,这阿洛也不过才十二岁,年岁小,又活泼,以后在这北庭也只有他们二人相依为命了。
不一会儿,阿洛就抱了一袋子东西回来了,昭昭跟她一起把这些放到桌子上,里面是一个食盒,装着几盘子精致的糕点。
其实她想的是那袋土豆和胡萝卜,结果阿洛抱回来一盒子糕点,倒是让她有些哭笑不得了。
“明日,我随你一起去吧。”
说罢她让阿洛去洗了下手,两个人分了这些糕点,在以前,这些精致的糕点都是主子们吃剩下的给了他们,所以两个人没有一丝不满,反而很是满足。
“昭昭,昭昭!”梦里,一双手慈爱的抱着她,可任凭昭昭怎么努力,都看不清他的面容,他松开她,将她放到了一个妇人的手里。
漆红的大门缓缓关上,妇人将她抱着,往一条无人小路上跑着,任凭各种杂草割破她的手臂,她掀开被子,气喘吁吁的说着:“还好,还好。”
昭昭从床上惊醒,伸手摸了一下额头上的薄汉,喘了口气,又是这个梦,八年来,一直缠绕着她,可是任凭她怎么努力也不能得到一个完整的梦境。
他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叫她昭昭。
第6章 生病
第二日,昭昭醒来时只觉得头昏脑胀,不知是不是昨夜没有睡好的原因,她躺在床上喊了一声阿洛才发觉自己的嗓音竟然如此沙哑。
“阿洛。”
阿洛听到她的声音,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看到她泛着不正常红色的脸颊,忙上前两步去探她额头,手背上传来滚烫的触感,她惊呼:“公主,你发热了!”
昭昭迷迷糊糊的,只能听到她说发热了:“六司,有医女,你去请她来帮我看看。”
说罢她有种想睡的感觉,又缓缓闭上了眼睛,阿洛拧湿了帕子贴在她额头上,便跑着去找那些陪嫁人员在的地方。
乌吉安排的很合理,单独给他们开辟出来一块地方,又让族人给他们扎了帐子,他们就负责在这边为公主看守嫁妆。
阿洛急急忙忙的到了这里,抓住了一个人的手:“侍卫大哥,公主,公主她发热了。”
那侍卫一听说是千仪公主生病了,连忙放下手里的饭碗,带着阿洛去找医女,倘若公主病死在这北庭,他们哪里还有命活,说不定北庭的人直接杀了他们就把嫁妆给夺走了。
医女听完阿洛的描述,收拾了一个箱子就跟着她赶了过去,路上还遇见了巴桑和尼桑两兄弟,尼桑冲着阿洛喊了一句:“小姑娘,你家公主怎么了?”
阿洛红着眼睛瞪了他一眼,赶忙带着医女走了,尼桑不明所以,纳闷道:“我怎么招惹她了?”
巴桑抱着剑看了一下那医女背着的箱子,拿着剑柄敲了一下尼桑的头:“没看见另一个女子身上背的箱子?”
尼桑听完自家阿哈的话,前倾着身子,还是有点不明白:“怎么了?”
巴桑白了他一眼,往王帐走去:“笨,那是个医女。”
听完巴桑的话他恍然大悟:“所以,大梁的公主病了?”
面前的男人没理他,掀开帘子进到了王帐里,尼桑赶忙跟了上去,什么嘛,王和阿哈都这样,把他当做傻子。
兰达手里拿着一本兵法书,双腿翘在桌案上,身下的椅子上盖着一张老虎纹样的皮草:“怎么了?”
巴桑行了一个抚胸礼道:“王,大梁送来了贸易书。”
兰达把书从脸上挪开,看向门口的巴桑:“让定王去处理就行。”
“是。”
“哎,阿哈,你不跟王说吗?”
巴桑瞪了他一眼,这傻弟弟总有一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兰达收回腿,好整以暇的看向尼桑:“说什么?”
尼桑伸手捂住嘴,都挂他这大嘴巴,又多嘴了:“没,没什么......”
一只锋利的弩箭穿来,尼桑反应极快的连忙侧身躲过去:“王!”
巴桑摇摇头,这才开口说道:“刚刚我和尼桑看见了千仪公主的侍女带了一个医女。”
兰达兴致缺缺的把弓弩放下,重新拿起了书:“本王还以为是什么大事,退下吧。”
巴桑这才带着尼桑退了出去。
医女跪在地上,给昭昭把完脉后又开了一副方子,这才温和的笑着对阿洛说:“阿洛姑娘不用着急,公主是夜里着了凉,所以才发热,待会你随我回去拿些药,喝几日就好了。”
阿洛这才松了口气:“多谢姐姐。”
医女将看诊的东西收回到箱子里:“你我同为公主做事,不必如此客气的。”
阿洛擦了一把眼泪,跟着医女去拿了药,那小侍卫还带着搬来了许多东西,将这空荡荡的帐子填满了。
昭昭喝了药之后,当天夜里就去了热,阿洛终于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公主没事了。
次日清晨,昭昭醒来时就看到了伏在自己床边的阿洛,小姑娘睡得十分可爱,头发倒是有些乱糟糟。
她轻声起身,自己披上了一件衣服,绕过屏风就看到了一只还燃着小火的药炉子,她眼眶也慢慢红了,看样子,阿洛应当是很晚才睡着,看了一夜这炉子。
昭昭在心里暗自起誓,一定要保护好阿洛,从此阿洛就是自己的亲妹妹。
她将衣服裹紧,掀开帘子走了出来,早晨的风还有些凉,但是入眼过去便是一片的绿色,是广袤无垠的草原,一座一座的帐子间隔错落的组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昭昭吸了口气,头一次觉得自己心里的那般的轻松自在,不似梁宫的拘束,走路不用轻声细语,见人不用动不动就跪下,现在这样的日子真好啊。
在外面待了会,她就进去了,把炉子里的药倒了出来,熄了火。
她自己换上轻便的衣服,便往陪嫁队伍在的地方走去,要多拿一些食材了,毕竟现在是他们自己在做饭,当然要对自己好一些了。
越往外面走,帐篷便越来越少,她看到袅袅炊烟升起,还有官话的声音传来,她便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
走进去便看到几个宫女对峙着,两人手里都抱着一个盒子,还有几串珍珠露在外面。
一个身穿桃红衣衫的宫女插着腰说:“春斐,我说了这箱子是我的,就是我的,别逼我动手!”
被换作春斐的宫女死死抱着怀里的箱子嘲讽道:“桃夭,你不会以为自己伺候过几天公主,就把自己当老大了吧,我呸!”
两个宫女各不相让,越吵越激烈,旁边的几个宫女拦都拦不住,昭昭听着他们的话,也算明白了怎么回事了。
她俩在争的,好像是梁淑仪的嫁妆吧,不对,现在她就是梁淑仪啊,梁淑仪跑了,她替她嫁过来,这些嫁妆就是她的,等她哪天有命活着会大梁,她要把这些嫁妆统统卖掉!
全部换成白花花的银票,再带着阿爹去养老,现在她们在挣的就是她和阿爹的养老钱!
想到这里,她一张小脸气鼓鼓的:“住手!”
两个宫女听到这声呵斥,纷纷转过头来,这才看到她,这些宫人里有见过真正的梁淑仪的,但是被尚文鹤拿捏了,不敢张嘴说话。
有些就是从来没有见过梁淑仪的,此时看她穿的衣裳勾着金线,头上还带着金步摇,两个人吓得纷纷下跪求饶:“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你们,是在分本宫的嫁妆吗?”她想了想平常梁淑仪的样子,抬起头,装作很有气势的问道。
不远处的兰达看着她握紧的小拳头,还有那微微颤抖的身子,噗呲笑了出来:怎么会有人,训斥个人吓着自己的?
第7章 新婚夜(上)
那两个宫女跪在地上不敢说话,不明白公主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在路上,他们就偷偷拿了许多金银来换钱,没想到这次竟然被公主看到了。
他们这些个宫女太监的随着公主陪嫁到北庭,那基本就是一辈子回不去大梁了,所以他们就想偷拿一些财物跟北庭的人做交换。
这样也能好过些,若是嫁一个北庭人,那也算是有个家了,反正也回不去大梁,总要为自己考虑下的。
昭昭看着她们跪下的身子,本想后退,但是又怕漏了怯,旁边的小侍卫很有眼力见的去搬了一张椅子过来:“公主,请坐。”
说罢从旁边倒了一杯茶,跪在地上递给昭昭,坐上的少女,层层叠叠的裙摆在刚刚冒头的绿草地上开出绚丽的花朵,她伸出手接过那杯茶。
“你去看下库里少了什么东西。”她低头抿了一口茶,掩盖住了心里的紧张,学着梁淑仪的样子对跪在身下的小侍卫吩咐了一声。
那小侍卫起身,冷眼看了一下跪在地上的两个宫女,不一会儿,他和几个侍卫就从帐子里搬出来一个空箱子。
昭昭想过她们会偷拿这些东西,但是没想到她们会把一个箱子都给拿空,她将茶盏摔到地上,茶水流了一地。
“你们!”刚刚那一摔,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勇气,她此时倒有些说不出话,半晌才憋出来一句:“你们不用再跟着本宫了,自行离去吧。”
兰达啧了两声,说了一句无趣,便离开了,他还以为这假公主能说什么呢,白搭了他这半日时光。
小侍卫带着其他侍卫从她们帐子里搜出来一些还未换走的珠宝,将包裹扔给她们,为首的那个小侍卫开口道:“公主不需要你们了,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