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要做的事情太多,各司宫人及大臣忙忙碌碌,梁衡樾任由司礼太监给他穿上冕服,待到吉时到之后,他走了出去。
太和殿前,礼官高声唱和道,他一步一步的走上台阶,内心却没有之前的那种激动,反而很是平静。
还剩两个台阶的时候,宫门被人用力推开,有人高声喊道:“如此行径,你可对得起教导你的父皇?!”
梁衡樾咽了下口水,不敢回头看,这声音很熟悉,是贺飞的声音,他仿佛被钉在了台阶上一样,只留给众人一个背影。
贺飞从马上下来,不顾周围大臣们的喧哗,立在台阶下:“梁衡樾,你当真要这么做?”
他声音洪亮,回荡在周围,梁衡樾转过身死死看向他:“孤是太子,这皇位本来也是要传给孤的。”
“太子?本来是的,可是你做了什么?!”
贺飞从怀里掏出那枚天子虎符高高举起:“此为陛下临终前所传虎符,可号令定州二十万大军,为何陛下传给我,却不传给你呢,太子殿下!”
最后那四个字,他咬重了音,一双锐利的眸子看向梁衡樾,面前的人是他所忠诚的君主最疼爱的孩子。
可是这个孩子不禁亲自结束了他的性命,还引狼入室,实在不堪为大梁储君,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梁的江山落入他的手中。
“孤是太子!”
梁衡樾甩了下衣袍,走到最高处,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贺飞将军无召入汴京,你可知是死罪?”
“太子殿下既然说你继承的名正言顺,那便拿出传国玉玺来证明。”
贺飞听王山说过,梁帝将玉玺藏了起来,若是梁帝不亲口说,无人知晓玉玺的下落,他断定了梁帝死之前是绝对不可能将玉玺留给梁衡樾的,所以他才敢这么说。
梁衡樾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紧了些,脸上满是阴郁,该死的贺飞,他离这个位置只有这一步了,他竟然打断了他。
想到这里,梁衡樾对着身边的礼官说道:“继续唱。”
台阶下的贺飞身上穿着盔甲,腰间别着一把长剑,身后还跟着士兵,再看梁衡樾,一身玄黑色的天子冕服穿在身上,倒是也有几分威严。
礼官左看看右看看,手抖着拿起了那圣旨,准备继续唱的时候,一支破风而来的箭射穿了圣旨,擦着他的脸钉在了他身后的柱子上。
“还请太子殿下拿出传国玉玺,不然我第一个不认!”
贺飞驰骋疆场多年,这身功名都是自己真刀实枪的挣来的,他是在战场上历练过的人,手上沾染的人命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了。
那双眼睛看向你的时候,让你都不自觉的感觉到有些害怕。
“殿下,定州二十万大军就在汴京城外,若是三日后殿下拿不出传国玉玺,别怪臣,不客气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就转身离开了,礼官瘫坐在地上,梁衡樾看着底下交头接耳的大臣,呵斥道:“都给孤闭嘴!”
李成看着他这幅模样上前一步说道:“殿下,还请您拿出传国玉玺来证明自己,也好让贺飞将军心悦诚服。”
“你是觉得孤手里没有玉玺?”
李成脸上一片淡然,他自然也知道玉玺,梁帝会死死握在自己手里,更遑论梁衡樾亲手逼死了他,以他对梁帝的了解,他又怎么会告诉梁衡樾玉玺的下落呢?
站在梁衡樾身后的尚文鹤,却在想这突然出现的贺飞,倒是棘手了,这贺飞手里有定州二十万大军,若是打起来,他也不一定能赢。
看来是要尽快做下一步打算了。
因为贺飞的到来,梁衡樾的登基大典也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了,贺飞还放出话来,要他三日后交出来传国玉玺,不然是绝对不会承认他这个新皇的。
紫宸殿内,褪去天子冕服的梁衡樾神色疲惫的坐在了椅子上问道:“去哪里找玉玺?”
尚文鹤看着他这般模样开口:“不如,我们让工匠做个假的?”
梁衡樾冷笑一声:“你以为贺飞是什么都不懂的莽夫吗?父皇还未登基之前,他就跟着父皇了。”
“那又如何,皇兄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如今只不过是要拿出玉玺来堵住贺飞的嘴而已,让贺飞承认你的身份,这样你才可以顺利登基。”
尚文鹤神色很是认真,言语也是处处为他考虑,梁衡樾揉了揉头:“此事就辛苦妹夫去办了。”
说完后,他挥了挥手让尚文鹤下去了,尚文鹤看着他这幅高高在上的模样,低头掩盖住了眼中的嘲讽退了出去。
为了这个位置他谋划了这么多年,绝对不可能输在这里,想到这里,尚文鹤加快了出宫的脚步。
第103章 嫁衣
汴京别院,若霜看着自己手里的这枚玉佩:这个看来就是尚文鹤用来号令平凉州军队的令牌了。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她手很快的收了起来玉佩,看见是尚文鹤,她笑着走了过去:“侯爷,今日不是太子登基的日子吗?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她本来还以为尚文鹤至少要在梁宫待个几天呢,没想到竟然这么早就回来了。
“事情出了点变故,若霜,我要回平凉州一趟。”
尚文鹤揽着她,在她腰身掐了一把:“你暂时先留在汴京,看住梁淑仪。”
这段日子,若霜是越来越得他心,不仅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有些时候还会给他一些建议,所以有些事情他也会透露给她。
若霜的手搭在他肩膀上讶然:“现在就要回去?”
尚文鹤点点头,握住她的手:“是,现在就要走,看好了梁淑仪,别让她去找梁衡樾。”
“妾知道了,侯爷也要注意安全。”
说完后,她从枕头底下摸出那枚玉佩给他系在腰间:“侯爷别忘了这个。”
尚文鹤满意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他最爱若霜的一点就是她知情趣,懂进退,他从没有跟她说过这枚玉佩,但是她看他经常摩挲,也知道这玉佩对他来说重要。
“爷会尽快回来的。”
说罢,他在美人脸上偷了一个香,又去外面吩咐管家收拾东西了。一直折腾到未时才离开。
入夜,槐影敲了敲房间的窗子,若霜起身推开窗子:“槐影。”
“东西到手了?”
槐影站在窗外,看向若霜,她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袍,槐影不自觉出声提醒道:“天冷,记得添衣。”
若霜脸上露出一个笑:“多谢槐影关心,这是尚文鹤用来号令平凉州大军的令牌。”
她将那枚玉佩递了过去,这些时日,她自己找了一块一模一样的玉料,复制出来另一件玉佩,她给他的那件自然是假的。
也亏得她最近假意温柔,事事顺承他,这才让尚文鹤放下戒心,肯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留在别院。
槐影接过玉佩揣进怀里:“好,近日汴京可能不太平,你自己要多注意。”
留下话后,他的身影又消失在了夜色中,若霜关上窗子,又重新躺了回去。
兰达和昭昭的婚期定在了五日后,她寻了时间,把阿洛叫了过去。
“公主,是要奴婢做什么吗?”
昭昭上前握住她的手,小姑娘的手上面有不少茧子,一看就是经常做粗活的,昭昭看着那双笑意盈盈的眸子,犹豫半晌才开口。
“阿洛,其实,我并不是什么大梁公主。”
她话说完后,只见阿洛眨巴了下眼睛:“公主,你在说什么啊?”
“你也能看出来的对不对,那日在马车上,喂我喝粥的,就是你啊。”
阿洛回握住她的手,她自小就进了宫,在宫里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有些事情只不过是她不愿意去深究。
“您对我来说,永远都是公主。”
她抱住了昭昭,不管她是谁,是她给予她温暖,保护着她,她把她当做亲妹妹,那她就会永远把她当做最亲的姐姐,她永远是她的公主殿下。
“阿洛......”
昭昭拍了拍她的背,阿洛还是这么的善解人意,遇见阿洛,遇见这么多对她好的人,真是一生之幸。
把话说开后,昭昭这才告诉阿洛,过几日她要跟兰达成婚,只是嫁衣还没有着落,一听这话,阿洛比她还要着急。
“那不行啊,奴婢去库房找一下布料。”
没等昭昭说话,她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她退了出来,拉住昭昭的手往外走:“布料还是得公主自己挑的。”
昭昭被她拉着往前小跑着,两人到了库房,阿洛翻了半天都没有找到红色的料子:“怎么没有红色的布料啊。”
她将整个库房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红色的料子,急的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王后。”
外面响起尼桑的声音,阿洛那袖子擦了下快要掉出来的眼泪,跟着昭昭走了出去。
“尼桑,怎么了?”
昭昭看着尼桑,疑惑问道,尼桑应该在兰达那边准备成亲的事情吧,怎么有时间来找自己呢?
尼桑对昭昭行了一礼:“王给王后寻了一位人,还有一件嫁衣,让我来寻王后回帐子处。”
兰达竟是这么周全的替她想好了一切,她只觉得心里暖暖的,跟着尼桑回到了帐子处。
帐子门口站着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婆婆,吉雅搀扶着她,兰达也在她身边站着,神色看起来也是温柔了不少。
他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不远处昭昭,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待昭昭走到面前的时候,兰达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去寻布料了?”
昭昭歪了下头看向他:“你怎么?”
“参见王后。”
一旁的老婆婆看着两人,脸上的笑意慈祥了不少,兰达拉着昭昭往前走了两步对昭昭说道:“这是安吉利婆婆,是我的乳母,也是吉雅的母亲。”
安吉利婆婆是老来得女,所以吉雅看起来年轻的很,吉雅是她的幺女,前头还有一个哥哥,只不过早些年战死了。
北庭都是自己额吉喂养孩子,但是他母亲生下他的时候有些体弱,奶水不足,便找了安吉利婆婆前来喂养他。
昭昭听着兰达的话,正要给安吉利婆婆还礼,却见老婆婆伸出手扶了下她:“王后不必多礼,如今看到王也有了心仪之人,我去了九泉之下也好跟先王后交代了。”
她看着面前的少女,样貌好,性子看起来也是不错,她脸上笑意更深,如此先王后也能放心了。
“我们进去说吧。”
兰达出声之后,昭昭这才发现安吉利婆婆身后还跟着巴桑,而他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盘子里放着一件红艳喜庆的衣裳。
几人进到帐子里后,吉雅扶着安吉利婆婆坐了下来,巴桑将托盘放到桌子上,她伸出手摸了摸嫁衣。
“兰达这孩子说,你们五日后就要成婚了,怕是嫁衣来不及准备了吧。”
昭昭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照理说,女子及笄后就该给自己绣嫁衣了,可是她及笄之后,却没想过,再加上梁衡瑞当时做的事情,她也彻底没了心思。
到现在倒是得现成准备了,安吉利看着她的模样,笑着开口:“这嫁衣是兰达母亲的,你别嫌弃,这衣服,是他母亲亲手绣的。”
昭昭的目光看向桌子上的嫁衣,衣服的料子是扬州最出名的云锦,金色的丝线勾勒出衣服上的凤凰,用金丝线串起来的珍珠镶嵌在衣服边缘。
安吉利婆婆伸出手将那件衣服展开,胸前还坠了金色的的花朵,整件衣服华贵又富丽。
兰达看着昭昭的表情,心里有些紧张,这是他母亲的嫁衣,虽然只穿过一次,但是毕竟不是新的,他不知道她介意不介意。
“这件衣服,真的能给我穿吗?”
这嫁衣看起来跟新的没有任何区别,一看就是保管的人将它保管的十分好,所以昭昭心里也有些忐忑。
“当然是给你穿的了,你不知道兰达这孩子有多宝贵这件衣服。”
安吉利婆婆打趣了一下,笑着看向两人,这是兰达母亲的遗物,可能别人会觉得有些晦气,可是在她看来,兰达舍得拿出这件衣服,当真也是对面前的姑娘上了心的。
昭昭伸出手摸上了衣服,看向兰达:“谢谢你兰达。”
她并不觉得晦气,反而会觉得开心,兰达拿出来这件宝贵的衣服,是真的将她放在了心尖尖上,也是十分重视他们的婚礼。
第104章 玉玺
解决了嫁衣的事情,昭昭心里也松了口气,看着兰达他们忙忙碌碌的准备着,只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一眨眼就过了三天。
“公主,你是不是很紧张啊。”
阿洛看着昭昭心不在焉的模样,笑着打趣着,这些日子她也看出来了,王是真心对公主好,事事体贴,细心又真诚。
公主的所有爱好和需求他都放在了心上,那日她和尼桑聊天的时候,尼桑说从来没有见他们家王如此在意一件事情。
尼桑说,北庭王小的时候在外面流浪,他和巴桑都是他捡回来的,好不容易回了北庭,又被迫上战场,在尸山血海里拼杀。
得到认可之后呢,没过两年就又被赶了出去,他都替他们家王不值,可是他自己却丝毫不在意这些,就好像没有能够让他放在心里的事情一样。
可是自从王后来到了北庭,他能感觉到王变得不一样了,原来,他也只是一个少年人,在面对自己喜爱的人时,也会紧张无措,也会为了不确定的心意惶恐。
想起来当时他们王看到王后跟千鸿在一起的时候,直接把人抗走的情形,两个人还笑了起来。
没想到一向冷静到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的北庭王,也会吃醋。
“怎么,尼桑跟你说什么了?”
昭昭敲了一下阿洛的头,这丫头现在竟然敢打趣她了,想到这几天因着婚礼的事情,她总是和尼桑待在一起,昭昭就觉得,肯定是尼桑跟她说了什么。
阿洛捂住头:“才没有,公主肯定是紧张了。”
说罢,不等昭昭继续有所动作,人已经溜走了,安吉利婆婆和吉雅看着跑的那么快的阿洛还喊了一句,只是阿洛没有听到。
“婆婆,您怎么来了?”
昭昭看到两人,忙上前扶住了安吉利婆婆,将人扶着坐下来后,她让吉雅去门外等着,昭昭看着她的动作有些茫然。
“孩子,来,婆婆跟你说些事情。”
安吉利握住她的手,昭昭的身子往前靠近了她一些,只见她压低声音说道:“再有两日就是你们的新婚夜了,女子初次总要受些苦的。”
她的话一出口,昭昭也明白了安吉利婆婆是要讲什么了,脸渐渐升温红了起来,但是又不能不听,总归听了她也能少受些苦。
“兰达这孩子,对男女之事也不热衷,所以也没有什么妾侍,他也是个毛头小子,若是哪里做的不对,你尽管喊停,别惯着他。”
虽然安吉利压着声音在说,她的心却跳的很快,又一种要碰到禁果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