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洲点点头:“嗯,我们现在就回去。”
七日后,那些族老不死心的又找上了兰达,扬言各退一步,昭昭可以为小王后,但是大王后必须出自北庭。
说她不过一个城主的女儿,就算她爹是淮南候之子又如何,只是话音还没有落下就听到外面马踏草地的声音。
那声音整齐划一,听起来倒像是一只军队。
尼桑掀开帐帘走了进来:“王,是昭城军。”
兰达笑着看了一下这几位族老,然后站起身走了出去,只见北庭外有一支身穿黑色盔甲的军队,他走近了些看到为首的那人摘下了头盔,正是凌州。
“伯父?”
凌洲嘴角扬起点了下头:“在路上刚好遇到了我们就一起来了。”
那几位族老也走了过来看着眼前这一幕都有些震惊了:“你们擅闯北庭,是要挑起祸事吗?!”
这话一出口,全场哗然,大梁和北庭此时不就正在打仗吗?!
凌洲冷笑了一下翻身下马走到他们面前掏出那封懿旨:“太后听闻长乐公主被人污蔑身份特派我来给公主撑腰,至于我身后的这些人,不如几位问问他们为何而来?”
“长乐公主?这里可没有你们大梁的公主。”
一位族老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凌洲却是越过他看向他身后正走来的昭昭,他双腿跪地,递上那封懿旨说道:“属下参见长乐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阿......”
昭昭刚想开口却看见凌洲的口型:别出声。
他这一跪,身后的那些人看到她腰间挂着的昭城令也纷纷下马,为首的几人跪下喊道:“属下参见家主,我等来迟了,还望家主赎罪。”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有些看呆了,那几位族老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兰达上前揽住昭昭,用手托住了她的腰身。
第155章 正身份
那乌泱泱的黑色军队看的倒是让人心中震撼,只听得这一会儿一个长乐公主,一会儿一个家主的就把人给唬住了。
“你们都起来吧。”
昭昭实在不好意思让凌洲跪太久,等他们说完后立马就让他们起来了。
“各位,不如进王庭一叙吧。”
兰达看着那几位族老被镇住了,他轻笑了下,他自然知道凌洲去汴京的事情,只是没想到竟然求回来了一道懿旨,想必是楼皇后知道了北庭的事情了,至于这些楚家军,便是昭昭散布的消息了。
等进了王庭,凌洲坐在一旁,楚家军也只是进来了一位,剩下的便是几位族老了。
兰达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开口问道:“几位族老说王后身份低微不堪为我北庭的王后,如今可还有什么异议?”
“这......”
他们此时只觉得有一口气堵在心口说不出来,谁能想到这小宫女来历如此之大,一会儿是城主的女儿,一会儿又成了什么长乐公主。
“各位族老说不出来,不如就由我来说,先前我便说过了,兰达的妻子只能是我,如今我的身份与兰达自然十分相配。”
她说完后看了那几位族老一眼,看到他们面如菜色这才说道:“还请各位族老认清自己的身份,不然各位还是在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的好。”
“你!”
一人站起来用手指着昭昭,却看到了兰达看向他那像是淬了毒的目光一般,他收回了自己的手说:“小丫头,你可不要不知天高地厚,这里可是北庭。”
那昭城将领站起来拔出了剑指向他:“给家主道歉。”
昭昭轻笑了下看向那名族老:“看来这位族老是觉得我说的不对,来人,带这位族老下去,今后不允许他踏入我王庭一步。”
尼桑带着人进来把那人拉了下去,还贴心的把他的嘴给堵上,不让他叫喊一句,剩下的族老也把话给咽进了肚子里。
兰达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昭昭,她此时的样子当真跟刚来北庭的时候像是天翻地覆一样,曾经看见他害怕的就躲,现在却能站在他的面前,倒真是他的人。
“各位族老既然十分认同王后的话,那便是无异议了?”
他伸出手拉住了昭昭,让她坐了下来,赛罕说女子怀孕初期是十分难受的,她刚刚站了那么久也累了。
昭昭坐在他身边对着他盈盈一笑,兰达将视线又转到了下面:“今日人到的很齐,不如一起再把另一桩陈年往事了结下吧。”
他高坐在上面,看向下面的视线带着几分威压:“有人说本王血脉不纯所以无法令那石碑显露出在世预言,如今本王想再试一试,如何?”
那几位族老面面相觑,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很多部族都不愿意诚信归顺他。
兰达拍了拍昭昭的手说道:“在这等我,很快。”
他也不在乎那几位族老的回话,径自站起了身走向了外面,那几位族老也只能跟着上前,早知道他们就不掺和这件事了,好处没捡到,倒是惹了一身骚。
不一会儿兰达就带着他们回来了,那几位族老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各个一副苦瓜脸,兰达重新坐到了座椅上说道:“想必各位族老定是知道怎么说话了。”
他们点了下头,灰溜溜的退了出去,这件事折腾了一上午,午时的时候昭昭拿出那枚昭城令的时候发现那只兔子竟然是完整的了。
她有些奇怪,这玉佩她一直戴在身上,这是哪里来的另一半?
“那日我翻开小时候的盒子,在那盒子里发现了这半枚玉佩,昭昭,我们当真是十分有缘。”
饭桌上,兰达笑着握住了她的手,昭昭也笑了下,还以为这半枚玉佩她是找不到了,没想到竟然在兰达手中,这世间的事情当真是巧妙的很。
凌洲看着他们两人也十分开心,看到她如今幸福圆满,他以后也好跟城主交代了:“昭昭,楚家军你要如何处理?”
这些都是楚怀泽的私兵,如今自然是要跟着昭昭的,昭昭看向凌洲说道:“阿爹,我想让楚家军留在北庭。”
楚家军是她爹爹留给她最宝贵的东西,她也想过若是真的动用了楚家军,到那时又该如何处理他们,这些将士曾经也是跟着她爹爹上过战场的,如今在她手里倒是没有了用武之地了。
“你是想把楚家军并到北庭吗?”
凌洲皱眉问道,却见昭昭摇摇头:“不,楚家军就是楚家军,是我一个人的私兵,我不能让他们为了我去攻打大梁。”
这些将士回到大梁定会有人接受不来,那不如,她就把他们留在北庭,若是真的有愿意跟北庭军一起上前线的,她自然也不会拦着。
午饭过后,关于楚家军的问题便由凌洲去跟他们交谈了,房中只剩下了昭昭和兰达,如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解决了,兰达自然还是要回到都邑郡的,毕竟那里还在打仗。
“昭昭,我们去见见我阿娘?”
兰达握住她的手说道,本来在很早之前他就说过要带她去见他阿娘的,只是这件事最后却一直搁置了下来。
“好,我们去见阿娘。”
昭昭点了下头,兰达拉着她走出了帐子,两人走在草原上,他走在她的身侧为他挡住了寒风,一会儿两个人就到了一处地方。
这里离北庭不是很远,对着的方向却是大梁,兰达上前拨了拨那些随风飘荡的花:“阿娘,我带昭昭来看您了。”
花儿在风中摇摇晃晃似乎是在回应着他的话,兰达笑了下将自己的披风扑在草地上让昭昭坐了下来:“坐吧,阿娘不会怪你的。”
说罢他又对着那矮矮的小山说:“阿娘,您别怪昭昭,她有了身孕,不宜久跪。”
昭昭却是轻轻推开了他的手,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这是我应该给阿娘磕的头,感谢她把这么好的兰达带到这个世上。”
这一个礼行完她才坐了下来,兰达给她裹紧了身上的斗篷,午后的光照在两人的身上,带来了宁静。
“昭昭,我曾经说过,我不是什么好人,也没什么规矩,如今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他握住了昭昭的手看向她,昭昭心里知道他要说什么,她将头靠在了他肩膀上回他:“兰达,现在的你有我,我们有了一个家,未来还有我们的孩子,你再也不是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第156章 命运
兰达的手紧紧将她揽住,他的昭昭永远这么的善解人意,他叹了口气说道:“我没有杀他们,但是他们确实是因为我死的。”
他最受人诟病,被人唾骂的一点便是在他继位之前做了一件事,让他从此背上了弑父杀兄的罪名。
当时的德德玛育有一子,是北庭王唯一的儿子,当时的北庭王对这个儿子很是看重,当然他也知道他不是他的孩子,不过倒也没有太苛责他。
那个时候,大王子对他很是照拂,是他小时候最尊敬的兄长,可是变故来的太快,他因为巫蛊之乱收到牵连不得不逃出北庭。
在外面过着流浪的日子,十岁那年他回到北庭,当时的北庭王一心沉迷打仗,朝政都给了大王子,没想到他最尊敬的兄长亲手将他送到了战场。
他对外称只要他能立下战功,他就会将他迎回北庭,让他恢复身份,可是只有他知道,他这位兄长早已经在经年累月中被权利熏染了。
年幼时的兄长是会牵着他的手在草原上散步,会教他骑马射箭,还会在他受到大王后责罚时替他求情,那个时候他真的以为他有着这世间最好的哥哥。
还记得漠北一战,他本以为等来的会是温柔安慰的兄长,却没想到他会带着人将他围起来,他的长枪指着他。
“兰达,北庭的王只能有一个,而你必须得死。”
高坐在马上的男人完全没有了曾经的模样,他闭上了眼,借着弯刀站了起来。
“所以,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吗?”
他的长枪终究没能比得过他出刀的速度,一只头颅咕噜噜的滚到了那些士兵的脚下,睁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看着他们。
兰达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他亲手杀了他的亲人,但是当时的他没有回头路,他要活着,他必须要活着,他不能死在漠北。
昭昭听着他平淡的话,握住了他的手,她不敢想象当时的兰达经历了什么,那一刻他的心中在想什么,被自己的亲人利用,他甚至还想让兰达彻底留在漠北。
兰达将两人相握的手放到她披风下,看着远处天边的云彩他的思绪又回到了被血染红的那一天。
大王子死的事情传回了漠北,他被怒不可歇的北庭王下了司令追击,在他无路可逃的时候,救他的是他的亲生父亲,北庭的小王爷庆格。
“是我庆格的种,你竟然敢杀了他唯一的儿子。”
男人留着胡须,一双鹰眼划过他破破烂烂的衣裳,说出来的话却是嘲讽十足。
“我不需要你救。”
他抗拒他的接触,哪怕当时的他已经跑不动了,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倒在这里,庆格撇过头看了后面一眼说道:“要不是为了你娘,你今天就算死了都没人管你。”
在两人脱离危险的时候,他将手中的弯刀抵在他的脖子处,庆格却是毫不在意的笑着:“想杀我?”
弯刀被他夺下刺进了他的肩膀:“再练个十几年吧。”
他没能杀死这个男人,一个让他阿娘受尽屈辱的男人,昏迷前他看到了匆匆赶来的王叔,自此他再次被迫离开北庭。
后来他终于有机会再次回到北庭,这一次他于尸山血海杀了北庭王坐到了那个位置上。
“昭昭,命运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如果人的心中能够少一些利益,少一些欲望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说罢,他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可笑,轻摇了下头。
“善恶杂念本来就无法避免,兰达,这不是你的错,站在你的立场,你没有错,北庭在你的手里也变得如此强大,你不必太过自责。”
昭昭看向他,那双眸子里带着无限温柔,兰达抱住了她,真好,他的昭昭并没有厌恶这样的他。
梁历331年,新岁将至,大雪纷飞,北庭和大梁于都邑郡正式交战,益州沦陷,一时间人人自危。
昭昭的肚子已经四个月大了,兰达把尼桑留在了北庭,叮嘱他务必照顾好昭昭的安危。
如今北庭有楚家军还有一些北庭军,再加上兰达已经发出了死命,若有人胆敢叛乱,他便一族全灭,无论男女老少,这一下子倒也震慑住了许多人。
梁宫,王山步履匆匆的抬脚进了紫宸殿,自从他腿伤痊愈之后便留在了梁衡瑞身边,宫内此时也乱糟糟的,小平子被派去处理杂务了。
“殿下,殿下。”
他连连高呼两声殿下,梁衡瑞抬头看向他,只见王山急急的说道:“殿下,太后娘娘说,别苑出了急事。”
王山也是才知道梁帝没死,但是一直被囚禁在昆仑别苑,如今这别苑急事,难不成是陛下驾崩了?
“去别苑看看。”
他们到了别苑的时候楼暮楠已经站在门口了,她皱眉看向梁衡瑞:“殿下还是捂住口鼻吧。”
梁衡瑞点了下头,接过了王山递过来的帕子走了进去,尽管隔着帕子,他还是闻到了那股子难闻的味道,一股尸臭的味道。
楼暮楠已经派人收拾过了,此时床上躺着一个人,梁衡瑞知道那是梁帝,他心情复杂的看着那张白布。
对于梁帝的死他应该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可是为何此时他心中却尽然都是,酸涩呢?
楼暮楠看着他的背影说道:“是下人发现的,只不过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日,屋子里的味道十分难闻。”
清晨,有下人来报说是东苑的人死了,她只是愣了一下就吩咐人先去把屋子收拾干净,然后请了梁衡瑞来。
梁衡瑞挪动脚步到了桌子上,只见上面放着一张用朱砂写满字的纸,而压着纸张的却是他寻求多时的玉玺。
他拿起那张纸,只见上面写着他这一生的事情,只最后寥寥几字写道:传位吾儿梁衡瑞。
这张纸下还有一张纸,是单独写给他的,梁帝写道自己这一生被欲望牵着走,做错了许多事,也酿成了许多后果,但他不悔,若重来一生他还会这么做。
“坐在高处的位置,太冷了,这是你想要的,父皇这辈子便全你这么一个愿望,但愿你得偿所愿之后莫要追悔。”
“皇后一生都被朕困在深宫,朕死后,便放她出宫吧,总归天高海阔让她自由去吧。”
梁衡瑞放下信看向那玉玺,呵,这是对他的施舍吗?他才不需要!
门外的几人听着屋内哗啦啦落下的声音,还有一支笔摔在了门口,那天,梁衡瑞在这间屋子里坐了许久许久,直到月上柳梢,他才走了出来。
“王山,差人送父皇归灵吧。”
王山应了一声,擦了擦眼角的泪看着梁衡瑞的背影,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他的影子在灯光下越拉越长,却是满目孤单与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