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低头不语，听着他重复了一句：“昭城，才是破局的关键。”
待槐影落到街道上，他才拉下面具，飞奔去往昭城，在他这里齐先生的命令便是天，齐慎二字便是命令。
来到北庭已经三个月了，昭昭也逐渐适应了北庭的生活。
这里的人们都很淳朴，只有一些觉得她不受王的宠爱，所以不怎么搭理她。
但是大多数的牧民还是很和善的，昭昭和阿洛手里牵着从牧民那里换回来的奶牛和羊崽子，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往回走着。
阿洛摸了摸羊崽子的毛：“这小羊真的好可爱啊。”
“等它长大之后，说不定还能产小羊崽呢。”她们之前在地里种下的幼苗已经逐渐开始发芽了，这几日那个宫人也照顾的勤，倒是省了昭昭好多事。
于是她便想着，自己也学北庭的牧民一样，也养一些牛羊什么的，能产一些牛奶，羊奶什么的。
她也没有养过小动物，刚刚和那个牧民问了许多，人家也很慷慨的说要是今后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她这心也算放了下来。
把奶牛和羊崽牵进千鸿扎好的围栏里，阿洛很快抱来了干净的草喂给它们吃。
昭昭看着院子里越来越多的东西，心里也是很开心，这里总算有一个家的样子了，待那些嫩芽长大结出果实，她一定要好好庆祝一番！
平凉州山上的矿洞内，几个汉子背着一筐筐的矿石往外走，他们都是山脚下鸡鸣村的村民，几个月前被官府抓到了这里来挖矿。
身后的官兵拿着长鞭在他们背后催促着，几个人不敢耽搁，赶忙背着筐子往外走，待到午时，几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几人打完饭坐到了一边，李布抹了抹脸上的汗对着旁边两人说道：“这矿洞挖出来的东西也不知道运到哪里了，只怕不简单。”
王大飞瞥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别胡说，官府的事，你不要命了？”
另一边坐着的李长林扒拉了两口饭才说：“那是锻造兵器用的，只怕不久大梁就要变天了。”
几人不再说话，这李长林是曾经从过军的，自然懂得多，只是他们没想到，这平凉州竟然如此大胆，私造兵器，那可是死罪啊。
李长林默默吃着饭，私造兵器是死罪，倘若将这大梁翻个天呢？若是坐上九五至尊之位，谁还会追究一个私造兵器的罪名？
他要想办法早日将消息递给玉门关将领了，说不定还能得一份军功呢。
第15章 那达慕盛会之沐礼
这几日昭昭他们看着北庭这边一片欢庆的样子，阿大还去问了附近的居民才知道，原来再有半月就是北庭的盛事-那达慕盛会了。
这盛会一年只有一次，和大梁的新年差不多，人们会摆上各种肉类吃食和瓜果，来祈祷神女保佑来年可以继续丰收。
在盛会上还有赛马，射箭和摔跤，草原三十六部的好儿郎都会赶过来参加，别提多热闹了。
定王早在前几日就从漠北回来主持大局了，兰达一向是不喜欢这种场面，所以每年的那达慕盛会他都不会主持。
都是由定王来主持的，为了这个盛会，据说定王跑死了几匹马才从漠北赶回来的，不然他可能都赶不上参加了。
漠北和北庭这边的贸易商道据说到了明年就能开通了，到时候北庭这边和漠北的交易往来也会增多，北庭也可以购买许多来自大梁的东西了。
昭昭换上了前几日刚和阿洛做好的衣裳，这袍子是仿造北庭的样式做的，很是轻便，暗红色的颜色也很衬她。
尼桑走到这里的时候差点没有认出来这竟然是一块荒地，之前这个地方没有人居住，所以基本一直都是处于荒凉的。
没想到她竟然把这里打理的这么好，栅栏里的牛羊正在悠然的吃着草，帐子后面还有一些绿色的嫩芽。
阿洛看到他站在门口问道：“你来做什么？”
尼桑没想到这丫头这么记仇，这都多久的事情了，她还能记仇到现在，每次见了他都要呛他一下：“定王让我来请公主去王庭。”
所谓王庭便是北庭这边用来议事的地方，王帐是兰达居住的地方。
昭昭从阿洛身后走出来问道：“是王叔找我有事吗？”
尼桑恭敬的对着昭昭行礼：“王后，过几日便是那达慕盛会了，定王殿下让我来请您前去王庭商议要事。”
商议要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吗，昭昭想了想，也许是定王给她一个面子吧，虽然加布相查不喜欢她，但是她现在还顶着北庭王后的名号呢。
“好的。”她让阿洛在这里先等着，就跟尼桑去王庭了。
王庭还在北面，和她住的地方有些远，幸好她之前也绕着大梁皇宫走过许多次，倒是没有累着。
尼桑本来以为这么远的路程，她会喊累，没想到她跟在他身后倒是一声不吭，倒是让尼桑对她也有了别的感官。
王庭内，早已坐满了议事的臣子，兰达坐在上座，手里逗弄着飞鹰，定王坐在下座，等看到尼桑身后跟着的人时才起来。
“参见王后。”
其他臣子见他这样恭敬，也是纷纷起身行礼，兰达瞥了一眼她，今日倒没有穿那种繁复的宫装，是北庭的衣服样式，乌黑的头发被绑成了一条麻花辫盘在脑后。
昭昭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说道：“王叔不必客气。”
乌吉把她引到兰达身边的位置，他今日穿的是一件玄黑色的袍子，耳朵上挂着一只飞鹰样式的银制耳坠，修长的手指还在逗弄着胳膊上的飞鹰，看起来有一种放荡不羁的感觉。
昭昭在他身边坐下，很是端庄规矩的看向下方。
兰达没再分给她视线，也没有不给面子的让她出去，乌吉满意的看着上座的两个人，越看越觉得般配。
他转过头这才开口：“各位，再过几日就是我们北庭一年一度的盛会了，这次北庭是对外开放的，会有许多西域商人也会来到这里，为了防止有奸细进入，还望各位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李Z看着上座的昭昭，神色有一些怔愣：她怎么会那么像？
兰达看着李Z的眼神，拍了拍飞鹰，那只飞鹰振翅飞向李Z，这才打断他的视线，只听得他说：“李将军或许有些累了，不如先退下吧。”
昭昭感受到那道灼热的视线从脸上移开后，松了口气，就见视线的主人已经出去了，为她解围的兰达却仿佛丝毫不在乎。
她嘴角不自觉勾出一个笑，他也没有传闻中说的那样可怕啊。
乌吉摇摇头，这才继续接着说，无非就是盛会上的一些事情，昭昭听的很是认真仔细，就怕到时候因为自己出了差错。
等王庭内的人都走光的时候，乌吉这才对着昭昭说道：“王后，盛会的第一日还需要您跟王一起接受草原三十六部的沐礼。”
所谓沐礼便是其他部族对北庭表达忠心的礼节，由王和王后坐在上座，将神女河的河水浇在他们的手掌心，寓意着神女会保佑着草原的所有子民，而北庭亦会保护着草原上愿意臣服的部族。
昭昭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儿，她悄悄转头看向兰达，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眸子。
只见少年看过来的那双眼睛里满满都是戏谑，他将手枕在脑后，身子靠在了背后的椅子上说道：“老是盯着本王干嘛？好看？”
这小姑娘老是偷偷瞥他，还给他缝衣服和送饭，莫不是喜欢上自己了？
昭昭猛地转过头，就看到下座乌吉笑起来的唇角，脸腾地就红了：“没，没有。”
“小结巴？”
他却还是不依不饶的补了一句，丝毫没有注意到这王庭里还有一个人。
“我不是结巴。”
昭昭弱弱的反驳了一句。
“哦，那你是小怂包。”
昭昭搭在腿上的手悄悄握紧了，他真的好欠，好想打人！
兰达视线下移就看到了她的小拳头，最后补了一句：“生气了？”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她连耳尖都憋红了，真是不经逗，就跟一只兔子一样。
乌吉也看不过去的打断了他：“王，老臣还在这呢。”
“王叔又不是外人，每年都是这个流程，本王早就清楚了，你跟她说吧。”
说罢他就收回了手，直接走了出去，乌吉强忍着想揍他的冲动，和蔼的对着昭昭又讲了一遍流程，末了还补了一句：“王就是这样，小孩子心性，还望王后莫要在意。”
昭昭起身，想到他刚刚的做法，那可不就是小孩子斗嘴吗：“没事的，今日还是要多谢王叔了。”
她知道定王一直对她很有好感，也想着撮合她跟加布相查，奈何她跟他实在是看不对眼，再说了，她又不是真的梁淑仪，目前唯一的想法就是保命，等到时机成熟再回大梁。
她很感谢定王里里外外的照顾，但是可能要令他失望了，如果他知道她不是梁淑仪，不知道会不会很生气呢？
这次王庭的朝会，也是定王想让她在众人面前露一下脸，以免今后谁见到她，不认识她，冲撞了她。
但是她真的很想就窝在自己的那个小天地里，做加布相查嘴里的花瓶，被越多人看到脸反而不是一件好事，唉。
第16章 那达慕盛会之集市
尽管昭昭心里有一些抗拒，可是她不能辜负乌吉的一番好意，尤其是乌吉还很贴心的给她准备了王后规制的礼服。
盛会那日，阿洛看着这热闹场面都有点被吓到了，她之前在大梁也没有见过这么多人啊。
大梁规矩教条很多，即便是盛会，也没有这般自由的氛围，昭昭跟着巴桑前去沐礼的地方。
高坐上的兰达穿着跟她同色的衣服，他背后是刺眼的阳光，头发被藏在帽子里，帽檐垂场合她也下的彩珠落在了他的衣裳上。
他的面容隐在光里，令人看不清，那一刻昭昭突然觉得他就像是悲天怜悯的神一样，那双棕色的眸子里面甚至染上了怜爱。
“还不上来？”
他张了张嘴，说出来一句话，昭昭脑子里的画面突然破散，是她想多了。
她提了提裙角，坐到了他身边，兰达用眼神看了她一下说道：“等下，本王做什么，你就跟着本王一起，不要出错。”
昭昭知道他是好意，轻声嗯了下，这种场合她也知道，千万不能出错，不然丢的不止是北庭的脸，也有大梁的脸面。
不一会儿三十六部族的首领便一个一个的上来行礼，身边的侍女端着神女河的河水跪在他们脚边，昭昭一边行着沐礼一边听着兰达说话。
他说的是北庭的语言，她听不懂，中原的官话只有在北庭这边才有人说，其他部族大多还是说北庭的语言。
这种盛会，当然也要用最正宗的北庭话才行，毕竟有不一样的寓意。
最后一个上来的首领是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他跪在两人身前，伸出双手，用官话说了一句：“祝北庭万世千秋。”
兰达将神女河水洒在他的手里，垂下眸子对着他说：“祝北庭万世千秋。”
他的手指上还有一些泥土，笑容却是那般的纯真，他又伸手接过昭昭的沐礼才退下，兰达从坐上起身，对着她说：“去换衣服吧。”
昭昭这才跟着他一起回去，路上的时候，兰达取下了头上的帽子，甩了甩编好的辫子：“刚刚那个孩子叫达敏。”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跟她说这个，还是附和着回了一句：“他父母呢？”
“战死了。”
他说的三个字轻飘飘的，落在昭昭的耳边却是那么沉重。
“和大梁。”
兰达似乎是知道她的下一个问题，后面又补了一句。
昭昭停下脚步，看向他：“大梁不是和北庭议和了？”
兰达在她前方不远处停下，嘲笑道：“梁帝怎么能咽的下战败的耻辱。”
她看着他的面容，不知道为何突然觉得有些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她没跟梁帝接触过，也不懂国家大事。
她之前总以为议和就是议和，从来不知道议和只是表面上的议和，原来一封议和国书也不能保证两个国家绝对的和平。
“其实，没有人愿意挑起战争的，如果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北庭也不会去跟大梁打仗的。”
兰达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道，他刚刚看到她看向达敏的眼神透着一丝同情。
呵，同情这个东西，也只有天生自诩大国风范的大梁人才会有，他们一边嘲笑北庭的落后，一边又想要北庭的马匹来建立自己的铁骑。
自诩自己是大国风范，却贪图北庭肥沃的土地，表面上议和，背地里却想夺回六城的管辖权。
达敏是失去了父母，但是生离死别在草原已经发生太多太多了，他会时刻记得父母是为何而死的，等他成长起来，便是又一个让大梁畏惧的首领。
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悲春伤秋，唯有自身强大才不会挨打，才不会让别人惦记你，只有让人畏惧你，他才不敢伸手来指指点点。
兰达摇摇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不过一个假公主而已。
昭昭听着他的话，第一次对战争有了一个明确的界定，从前大梁打了胜仗，梁帝会给他们这些宫人发赏钱。
她小时候只在逃荒的时候见过人间乱像，没等她回过神来，就被卖进了宫里，从来没有见过尸横遍野的场景。
也不明白战争对有些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兰达没再等她，直接快步走向了王帐。
阿洛看到昭昭回来了，但是怎么感觉公主有一丝不开心呢？
“公主，盛会不好玩吗？”
昭昭露出一丝笑：“刚刚是沐礼，明天才是盛会开始呢。”
阿洛替她脱下了制服，这衣服用料可真足，死沉死沉的。
第二日，阿洛早早的就起来了，很快的给昭昭也梳洗好，等两人出去的时候简直要被面前的盛大状况震惊了。
各色的商人在集市处此起彼伏的吆喝着，远处还有人在比赛射箭，有人一弓三箭射中了飞落的苹果，换来人们的鼓掌喝彩声。
千鸿几人跟昭昭说了一声，也去参加射箭比赛了，据说奖品是一整只羊，千鸿他们武功也不差，说不定还能加个餐~
昭昭带着阿洛去了集市，这里的集市，有大梁的商人，有西域的商人，也有北庭本地的商人，各色的商品摆在摊子上，让阿洛和昭昭都看花了眼。
“姑娘，要看看楼兰的琉璃吗？”
一个婆婆喊住了昭昭，她转过身就看到了婆婆手上的琉璃珠子，珠子被穿成了一条手串，琉璃珠子在阳光的映射下泛着七彩的光芒。
她伸手接过，手串和她皓白的手腕互相映衬着，阿洛给她套进去，夸赞着：“好好看啊，公主！”
昭昭也很喜欢这个手串，又从婆婆的摊子上拿了另一条给阿洛也带上，付了钱给婆婆就离开了。
婆婆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笑了笑：“楼兰的诅咒，终于可以解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