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过敏脸色沉重：“不好说，不过，我倒认为，如果她没有轻易吐露秘密，不一定会，反而一旦她吐了口，就悬了。”
“那我怎么才能救她？”何秋道。
“如果她现在还活着，只要你能帮助我们，一举击溃假冒的秦风落，那就有机会救她出来。”
何秋听了，点头不迭。
小宁此时凑过来问：“你姐卖店之前，表现有没有异样，跟你说过些什么没有？”
何秋此时已经悔恨难当，拼命回忆，许久，道：“还真有！”
“什么？”小宁忙问。
“就在你们离开后的几天，姐姐她常常长吁短叹，对着窗外出神。我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肯说。”
“后来我跟那小二打听，他说，姐姐在刚盘下酒楼时，楼里常丢东西，为了找到偷儿，姐姐就从黑市上买了留影石，悄悄安在客人的包厢里的隐蔽处，”他继续道。
“这个事，严格说肯定不太好，但毕竟也不算作奸犯科的大事。”
“可是有一回，姐姐看了那留影石的内容，脸色都变了，跟那小二吩咐，千万不可说出店里装过留影石的事。并且，之后也再没用过。”
“所以我想，如果真有什么秘密，会不会就在那天的留影石里记着？”
都过敏与洛小宁对视一眼，激动问道：“你知道那石头在哪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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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秋带路，将两人带到了那沙丘中的古城废墟。
小宁远望过去，此地正是先前与都过敏看过日落之处，天接金海，沙似游龙，一轮红日，远在天边，端的是一片荒茫壮阔景象。
她感到这一趟很有趣，几乎是与都过敏把来时的路线倒走了一遍。
人生是否也是如此呢？兜兜转转，看起来的“闲笔”“废步”，不知哪一天就会派上用场。
何秋绕着废墟走了几圈，道：“我和姐姐，小时常来这里玩耍。有什么秘密，也会藏在此处。”
说着，他走入废墟，里头有一间残破神庙，神像都已经腐蚀风化。
他俯身，对那神像拜了两下，然后在神像底座挖了一会，竟然真的，掘出一块被绵纸包裹的留影石来！
第82章 开始收网
沫阳公主府。
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跟着皂底官靴，一路响过楼台花榭，九曲连廊，进入正堂之中。
“儿臣给母亲请安。”高个男子拜在公主脚下，黄金面具泛出金属光泽。
此人正是鸠占鹊巢的大理寺卿，姑且还是叫他“秦风落”吧。
“哎呀今日怎么有空回来，”公主放下茶盏，喜道，“到了家，便别拘礼了，脸上那劳什子，拆了吧。”
“母亲，儿臣等一下还得回大理寺。”
“也罢，也罢，”公主没好气道，“你天天忙得脚不沾地的，白让为娘替你操心。上回介绍那姑娘，你到现在也没见一面。”
“秦风落”抬头，微微一笑：“母亲，儿臣此来，就是想跟母亲说，儿臣想见见她的。”
“当真？”公主喜上眉梢，一扫刚才的埋怨之气。
儿子年纪也不小了，她一直操心婚配大事，之前几次想撮合京中贵家女儿，可惜，每次孩子总说，婚姻大事不能草率，推三阻四，这回，他居然主动提想见面，已经是破天荒头一遭。
先前见那女孩子，清秀可人，才华又好，虽然出身清寒了些，但所谓英雄不问出身，难得儿子愿意，这便最重要。
“秦风落”道：“母亲提过，那姑娘姓林，是今科探花，对吧？”
沫阳忙点头不迭，觉得自家儿子，果然是个爱才的。
“秦风落”又道：“虽然儿臣见见她，但母亲切莫弄得太刻意了，若是两下不中意，以后同殿为臣，十分尴尬。”
“这个为娘自然晓得，”沫阳公主道，“为娘还像上回一样，宴请她来，你找个借口出现，入席跟她说一回话，成与不成，都顺其自然。”
“秦风落”笑道：“还是母亲想的周到。”
顿了下，他又道：“儿臣还听说，林姑娘家在千里之外，父母未能随行，上回，家里有个表姐陪她前来赴宴，可有此事？”
“有的，”沫阳道，“那表姐我也见了，娇憨可爱，进退有礼，是个不错的姑娘。”
“所谓见微知著，母亲这次，把她表姐也喊来吧，若是姐妹相处和睦，可见家风不错，可以作为参考。”“秦风落”笑道。
沫阳公主感到有点奇怪，这过去，儿子一个都不想见，这一下，居然还特地提到别人的姐姐。也不知他怎么想的。
但作为一个当娘的，儿子终于开了窍，她自然欢喜不迭，连声道：“好，为娘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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皂底官靴一路行走，走出水榭亭台的公主府，走进威严雄壮的大理寺，脚步穿过那些粗壮笔直的红柱子，经过“明刑弼教”的黑底金边牌匾，终于，进了那间只有大理寺卿才能进入的密室。
“秦风落”直起身体，在这里，他已经不是卑躬屈膝的“孩子”，而是这座殿堂的长官。密室里等着人，是来给他汇报的。
来人向他下拜，抬起头，正是那低眉顺眼的小捕快，姓何。
年轻单纯，好用。
“属下按大人吩咐，一路追踪两名人犯，两人冲着京城方向来了。那名男犯看起来恍恍惚惚，不明就里，但姓洛的女犯一意孤行，似乎想要利用男犯，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秦风落”在面具下拉起一抹微笑。
恍惚吗？那就好，看来这里真正的主人，依然受着内心的愧疚与谴责，他还没发现自己的身份，还没有开启复仇的道路。
自己的最后一道屏障，还在发挥着效能！
可是既然这样，他们为什么要来京城呢？
想必，是受那姑娘的推动！
如果自己是个女的，一定也会鼓励未来的夫婿无论如何，找回身份，放手一搏的。
“你做得很好，”“秦风落”端坐在座椅上，大红色的官袍下摆垂地，俯视着道，“如果你一直能这样将功折罪，你的姐姐，就有望减轻刑责。”
“属下感激大人恩典！”何秋伏在地上，赶紧叩拜，抬头又道，“属下现在还在追踪，有什么进展，向大人汇报。”
“本官知道了，你下去吧。”
何秋再拜退出，密室里留下“秦风落”一个人。
他背着手，在狭小的空间里踱步。
还真是无巧不巧，天赐良机，那姑娘，正是什么劳什子探花的表姐。
所以他答应去见那林含语，根本醉翁之意不在酒，目的，是在洛小宁。
不管是当场解决洛小宁，还是抓捕洛小宁，诱使真正的秦风落自投罗网，都是他最后的出路。能阻止他们揭开真相，与沫阳公主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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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秋出门，一路小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现在，已经被都过敏和洛小宁彻底策反。
他深恨自己之前中了圈套，那假冒的大理寺卿，姐姐根本是他诬陷抓走的，自己却还期待他能高抬贵手，可不是与虎谋皮。
现在，他要帮助洛小宁他们，击破这假冒的大理寺卿，姐姐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所以，他假意仍然顺从“秦风落”，但传递给他的，自然是过滤过的信息。
“怎么样？”洛小宁在尽头处等他。
他竖起大拇指，向后者表达了一个“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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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力棒来到洛小宁这里。
她回到客栈，林含语正在那里等她。
“你可怪姐姐这次，算是利用了你？”
“姐姐哪里话，若没有姐姐帮我处理钱英，我早不知疯了还是没了，哪里有机会专心温习，高中探花。”
“可是……”小宁又有些担心地道，“如果不成功，只怕就会连累你了。”
林含语握住她的手：“所以，姐姐请一定成功才是！”
小宁被这句话逗笑了，同样握住她的手：“是啊，所以一定要成功才行！”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她们，如今就差公主府来下帖邀请了。
第83章 现出本相
吉日，林含语再度被邀请到沫阳公主府做客。
当朝诸多公主中，以沫阳最像祖母女帝，开明达理，爱才惜才。故而不以林含语出身清寒为意，反而敬重她于逆境中，还能刻苦读书，金榜题名。
想着，林含语已经应邀而来，进门行礼，肩若削成，腰若约素，清秀可人，落落大方，沫阳看着，又心生几分好感。
她又向含语身后看去，一个是上次就跟她来过的表姐，另外还有几个丫鬟小厮，都跟着低头下拜。
林含语简单介绍道：“这些随从，还是上次承蒙公主关照，官家送来的，晚生特来谢恩。”
沫阳笑着“哦”了一声，道：“毕竟也是探花娘了，你父母又不在京城，身边总得有几个人用，端茶倒水，捧砚侍书不是？”
说着，她转向那些下人，柔声道：“都起来吧，今日家宴，不必太过拘礼。”众人方谢恩而起。
公主率先入席坐下。
她扶着酒杯，心头有种奇怪的感受。
她形容不上来，可那是一种强烈的亲切感，仿佛母子连心的同步震颤。她曾经丢失孩子，找回来的前一天，她就有这种感觉。
难道说，面前这女孩子，真是她命中注定的儿媳吗？
四下上菜，公主也不得不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招呼各人入席，一番安顿后，她又向含语闲话道：“上次天子招你们榜前十人做应制的青词，传出来的，本宫也看了些，别人的，都是什么金钟玉露，红宫紫殿，堆砌辞藻，华而不实，本宫倒最喜欢你的两句：‘碧花红尾小仙犬，闲吠五云嗔客来’，实在有趣得很，令人会心一笑。”
“谢公主恩赏，”林含语忙稽首道，“晚生出身寒门，当时，就是突然想起表姐家小时养过的一条小狗，便这样写了。”
说着，她眼光看向洛小宁，公主自然也跟着看过去，笑道：“你们姐妹，感情这样好，原是小时一同长大的。姐姐也像你一般好读书吗？”
含语又拱手道：“古人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姐姐她虽然读书作文不似含语这般专精，但曾游历大江大海，懂的极多。”
“当真？”公主笑道，遂问了小宁一些风土见闻，小宁一一作答，讲了几则趣事，逗得公主前仰后合。
酒过一巡，公主这边心中想的，也该提提正事，让儿子秦风落出来走个过场，以偶遇的形式，让两个年轻人见见面，互相有个第一印象。
洛小宁那边也在想：该提正事了，当面告知沫阳，她的亲生孩儿，并非当今大理寺卿，而是被人调包，流落在外。
就在这时，只听紧锣密鼓一阵脚步声，杂沓而来，小宁看过去，正是“秦风落”，脸上黄金面具，身披亮银铠甲，腰间悬剑，闪烁寒光，身后跟着五六个官差，掀起一阵惊风。
“落儿，你……”沫阳看过去，脸上本来带笑，想说落儿你赶紧入席，但看见这副架势，不由也愣了，将后头的话改了，迟疑道，“你……你怎么这副打扮？”
“儿臣有罪，惊扰母亲，”秦风落单膝点地下拜，但迅速又站了起身，“儿臣为不打草惊蛇，没有向母亲禀明实情。儿臣之所以答应您宴请林含语的请求，实则是为了引蛇出洞，目标，正是她身边那位表姐！”
说着，他伸出手指，手上带了黑色的手套，指向洛小宁：“本官查出惊天大案，宝船沉没外海，一船人不幸罹难，都是这妖女所致！”
沫阳有些慌神：“落儿，你有话好说，这是怎么回事？”
“事出突然，回头再向母亲细细禀明！”秦风落抱拳，对身后众人招呼道，“此女武功甚高，各位要格外小心，一旦手下留情，反而可能被其所害！”
小宁看去，他身后几名官差，个个拿刀带剑，眼中精光四射，一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而他这样说，看起来是提醒他们当心，实则，几乎是变相地说打死勿论了。
某种意义她理解这假冒的“秦风落”，之前数次谋害不成，弄到今天她来面见公主，只差一步就揭开他的真面目，所以他只能不顾手段粗糙，打算鱼死网破。
林含语亦很紧张，握拳在桌子底下微微发抖，她知道表姐此来的目的，却不知“秦风落”会先下手为强，倒打一耙，直接指控表姐。
表姐确实是有武功的，但双拳难敌四手，此时表露自己有武功，是否反会佐证他们的指控？但要不表露武功，难道生生被他们抓去不成？现在，到底要怎么应对？
最不知所措的是沫阳公主，出于本能，她信任自己的孩子，作为大理寺卿，他一向审冤决狱，千里追凶，从无出错；但是，宝船的事情闹得很大，京中震动，她再看洛小宁，一个白白净净小姑娘，刚才的交谈，也很谦卑诚恳，很难相信她会是这样惊天大案的凶手。
正在这剑拔弩张、众人瞠目，不知接下来如何发展之时，却听席间传来一声清澈的“阿娘！”
所有人目光转过去，只见是林含语所带的随从中，有一个小厮，突然站起身来，撕开黏贴的胡须，露出本身面目，对着沫阳公主，单膝跪地。
沫阳看过去，心脏狂跳，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秦风落的面具，是成年后，因主掌刑名担心寻仇带起来的，旁人可能没见过他本来长相，但作为生母，她怎么可能没见过？
一时之间，不止是她，甚至连跟在身边的几个年长的嬷嬷，都惊呼起来。
一场宴席之上，怎么会有两个世子？
如果这个是秦风落，那另一个是谁？
第84章 真假美猴王
“阿娘，我是真的，我才是你真正的孩子！”都过敏彻底撕去小厮的伪装，跪在沫阳公主面前，声音有些发颤，“一言难尽，长话短说，是他——对面那个，原是戏班的小生，曾在我身边做事，借机对我施加咒术，冒充了我的身份……”
洛小宁长出一口气，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之前他们策反何秋，向“秦风落”放出假消息，都是为了成功地把都过敏带进来。为了保证这个局的进行，她甚至没告知林含语。
沫阳公主抬头，一下看看他，一下又看看站着那一个，仿佛沉浸在这令人惊愕的消息中，一时还缓不过来。
都过敏没有内力，洛小宁机警，卡住要道，以免对面的假秦风落命令手下首先发难，直接威胁他的人身安全。
不过此时，假秦风落身后的一班高手，同样面面相觑，他们并非秦风落的私兵武装，而是听从大理寺卿的命令而来，如果大理寺卿都是假的，他们面对公主，哪敢轻举妄动。
假冒的“秦风落”亦意识到了这一点，左顾右盼，鬓角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