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有猜测，但是听申屠婵这么说，姜澜还是心中一闷。
见他不再问，申屠婵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她盘腿坐在石头上，仰头看着姜澜道：“殿下，我只是跟东宫联手而已，互利互惠，殿下平常心待我就好。”
姜澜凝视她的眉眼：“我若是做不到呢？”
这话很直白了。
申屠婵却是十分冷淡的道：“哦，那便是您的事了。”
说完她起身便走。
姜澜没有阻止她，而是一路送她到了房门口才转身离开。
自那日客栈之后，回京的后半程申屠婵几乎没怎么跟姜澜说过话。
连小满都看出来不对劲了，有些好奇的道：“小姐，您是讨厌燕王殿下了吗？”
申屠婵摇了摇头：“不讨厌。”
小满就更不解了，申屠婵只好解释道：“他很好，只是我心不在此。”
小满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她不会再有这么蠢的疑问了，燕王不会有个远在边关的王妃。
申屠婵只要一天没有报仇雪恨，就一天不会成亲，姜澜等不起她。
进了京都城，申屠婵去了慈莲寺，姜澜回了燕王府。
春分已经在慈莲寺里急得快生出白头发了。
看到申屠婵回来，她双眼含泪的跪下行礼，口中念道：“真是佛祖保佑，菩萨保佑，小姐此行平安无事。”
申屠婵只在寺庙停留了一天便回了镇北侯府。
老夫人一见到她便拉着她道：“瘦了，原本脸上就没什么肉，看看，这瘦的下巴都尖了。”
这话有些夸张了，不过风餐露宿，申屠婵是瘦了些，她笑了笑没说话。
从老夫人房里出来时，申屠丹林便道：“此行如何？”
站在凉亭里，京都城的春分十风和煦，申屠婵将手伸到风中，像是想抓住那风一样，她看着那已经冒出绿芽的树干道：“已经得到了答案。”
不等申屠丹林询问，又用手重重的抓了一下风：“哥哥，我一定要杀了李向山。”
申屠丹林望着她坚毅的表情，心念电转之间便明白了，父母亲的死一定跟李向山有关系，他上前一步，有些急切的问：“是他害死了爹娘吗？”
申屠婵默认了，转头望着他道：“我一定要让他死。”
申屠丹林的手重重握了一下拳头，杀亲之仇，不共戴天。
申屠婵说完那句话之后很快就收敛了那充满恨意的情绪，问道：“京中近日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申屠丹林表情严肃：“有，拨给川蜀的粮食在汉中被流民洗劫了。”
申屠婵在路上边走边玩，消息早就传到了京都，朝堂之上估计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申屠丹林一看便知此事与她有关，便说的详细了一些：“下面只报了流民洗劫，陛下震怒，正要派人下去查，便又有消息传来，汉中指挥使司袁智被刺杀了，死在了自己府上，直接被削首了。”
他说这句话时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申屠婵，申屠婵表情没有任何异样，他又道：“朝堂之上乱成一团，都觉得定是下面的人有异心，可是下面却又有消息传了过来，汉中穷困，朝中打压，流民饿死。陛下虽然疑心，但是太子却力争请陛下先不治罪，派钦差下去才是要务，洗劫军粮官粮是大罪，但是若是汉中穷困，饿殍遍野，又怎么能贸贸然治罪。”
“最后的结果呢？”申屠婵忍不住问道。
申屠丹林微微一笑道：“陛下派了钦差，把这件事情交给太子去查了，你们赢了。”
申屠婵却没有笑，反而认真的道：“不，他真的脱层皮时才算我们赢了，但我们必须赢。”
李向山得了漠北，她就要汉中。
冯婴如在申屠婵出京的日子里写了很多信过来，申屠婵当天就给冯府递了帖子。
她原本瞒着冯婴如出去，但是回来了便不打算瞒，去冯府还带了在路上给冯婴如买的礼物。
冯婴如一看她带了许多东西过来有些诧异，申屠婵便笑着附耳过去告诉了她自己去汉中的事情。
冯婴如惊的前后检查她，看她有没有受伤。
申屠婵被她摸得很痒，便躲着道：“好丝丝，一点事情也没有。”
冯婴如叹了口气，她虽是个随性豁达的人，但是申屠婵不仅仅随性，还任性。
她捏了捏申屠婵的鼻子道：“你啊，谁能制住你！”
申屠婵笑了笑没说话。
冯婴如便说把她叫过来的正经事情：“你快要及笄了，你打算怎么办你的及笄礼？”
申屠婵一愣，她已经完全忘记还有这么个事情，京都城的贵女及笄都要置办一番。
见她一脸茫然，冯婴如便替她操心道：“虽说在秋日呢，但是我心中激动，所以早早就想帮你打算，我要做赞者，若是宝庆郡主不做另一个赞者，我便请仙蓉郡君做另一个赞者，正宾嘛，若是恭王世子妃愿意最好，不愿意的话就请我娘！”
她说着说着笑了起来。
冯婴如完全是为了她好，赞者和正宾的身份越高越好。
申屠婵自然没有驳好意的可能，笑着道：“当然，都听你的。”
冯婴如又笑着道：“那我下次见到宝庆郡主便直接问她了。”
申屠婵还没点头，冯婴如又接着道：“老夫人记得给你准备发冠吗？保险起见我去我母亲那里讨个好的好了，我母亲有先太后赏赐的好东西。”
那些东西应该是给冯婴如留做嫁妆的，申屠婵一听赶紧拒绝道：“丝丝真好，不过我祖母记得这事的，放心吧，祖母有不少好东西呢。”
冯婴如还不确定的问：“真的？”
“自是真的。”申屠婵答的肯定，心中却想起母亲留给她的东西，还有母亲曾经带过的发钗。
冯婴如只好作罢。
第78章
她一边拆申屠婵给她带的礼物一边道：“我有许久不曾出京，你快给我讲讲。”
申屠婵其实也说不出什么好玩的事情，便将那桃花酒取了出来，给她讲遇到的桃花美景。
说着说着她倒是突然想起一事：“你与陈景什么时候成婚？”
冯婴如闻言有些羞涩的笑了笑道：“暂定是明年。”
申屠婵点了点头，冯婴如又道：“你不在这几日，郡主的婚期定下了。”
“这么快，哪天？”申屠婵有些诧异。
冯婴如叹了口气道：“五月底。”
现在已经三月底了，还有两个月，确实是十分仓促了。
申屠婵眉头微微皱起：“恐怕是郡王妃那边有什么不好，所以婚期压的那么紧。”
冯婴如默然点了点头，有点惋惜道：“宝庆郡主要离京了，咱们趁着这两个月多去看望她吧。”
申屠婵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只是湖广，宝庆郡主在京都城多的是撑腰的人，真想回来多的是办法。
没等申屠婵去找宝庆郡主，宝庆郡主听说申屠婵回来了，自己跑到镇北侯府来了。
一见她便道：“你倒是会躲清净！”
申屠婵笑着给她添茶，宝庆郡主叹了口气道：“不给你写帖子了，我亲自来请你，我娘过几日要在阆苑庭宴客，请你大驾光临。”
申屠婵噗嗤笑了：“我算哪门子大驾，哪里敢不捧您的场。”
宝庆郡主却突然正色道：“上次我说你在皇子中挑个夫婿，如今倒是被我一语中的了。”
申屠婵做了一个疑惑的表情，心中却怀疑她是在说姜澜。
宝庆郡主说的却是另一件事：“前几日，陛下在皇后娘娘面前提起魏王的亲事，不知道皇后娘娘哪里听来的消息，觉得魏王对你青眼有加，便在太安公主面前提起了你。”
申屠婵皱眉，她从未跟魏王说过一句话，什么时候得来的青眼有加。
只是这片刻的事情，她就脑筋转的飞快，想着如何摆脱这个魏王。
宝庆郡主又道：“谁知捅了马蜂窝。”
申屠婵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闻言漫不经心的道：“怎么了？”
宝庆郡主有些揶揄的道：“太安转头便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五皇兄，五皇兄直接冲到了乾清宫告诉皇后娘娘，他心悦你，除了他谁也不能娶你，便是太子也不行。”
申屠婵的表情突然有些僵硬，宝庆郡主笑道：“太安为什么特地告诉五皇兄你的事情，五皇兄是出了名的冷心冷肺，便是对我们几个也是淡淡的，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了？”
申屠婵表情已经正常了，闻言摇了摇头道：“燕王殿下的心思，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又道：“燕王殿下虽然霸道，但是皇后娘娘可也不算个温和的母亲，她怎么说？”
宝庆郡主看着她叹息道：“玲珑心肠我是再学也比不过你，皇后娘娘说要入燕王府就只能让你做侧妃，你对五皇兄没这想法，不然是听听就生气，堂堂侯府嫡女，做侧妃，岂不是还比不过五品官女儿的严昕。”
严昕好歹是做了太子侧妃，将来太子登基，就是更进一步的时候，皇后娘娘说这话就是在拒绝姜澜，甚至是在让申屠婵拒绝姜澜。
申屠婵笑了笑，拨了拨手里的双鱼扇子道：“这件事情可跟我没关系，我一点也不想掺和到皇后娘娘和燕王殿下的母子争执里去。”
宝庆郡主却重重在她眉心点了一下，有些生气道：“看看你，连问问我五皇兄怎么说的也不问，幸亏我不真的指望你嫁个皇子，如何指望的上。”
申屠婵笑着给她扇了两下风：“郡主，你前有老王爷保驾护航，后有皇后娘娘这个免死金牌在手，哪里需要我狐假虎威。”
宝庆郡主见她还是不问，只好送佛送到西：“五皇兄说，他不要侧妃，皇后娘娘若是敢把你赐给别人，他就抢亲。”
“你看，虽然我五皇兄霸道，但是他也没直奔养心殿请陛下赐婚，而是只给皇后娘娘撂了狠话，帮你摆脱了魏王，你不该感谢他吗？难不成你没看上我五皇兄，看上了魏王？”
她喊燕王五皇兄，却直呼魏王封号，亲疏立现。
前半句话话申屠婵倒是没法反驳，姜澜此话一说，皇后娘娘定是不敢随意插手她的婚事了，本来她还在想怎么处理掉魏王，这下省去了许多麻烦，她点了点头道：“我与魏王殿下可一点不熟，确实该谢五殿下。”
宝庆郡主却道：“你想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就该找个我五皇兄这样的，他到现在身边都干干净净。”
申屠婵抬眸笑道：“所以我便要去跟皇后娘娘打擂台吗？”
宝庆郡主有些不解：“若是两情相悦，力争一番有何不可？”
申屠婵却笑道：“郡主，你生来身份显赫，恐怕不了解我们这些平凡人家的苦恼。”
宝庆郡主以为申屠婵在嘲笑她，可是申屠婵脸上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而是在认真望着她，她更加不解了。
申屠婵解释道：“若是我喜欢燕王，我便要去得罪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如此身份，既是母亲，又是皇后，太后已去，这世上没有哪个女子能压她一头，你嫁给秦文玉，皇后娘娘向着你，若是郡王妃对你不好，皇后会给你出头，可是我呢？她要磋磨我那是轻而易举，我若是对她出手，燕王再喜欢我也会介意，我若是甘受折磨，凭什么？我为什么要受这个？再说，谁知道燕王喜欢我什么，以色侍人，色衰而爱弛，爱弛而恩绝，我不需要。”
她说完扇子轻轻在唇边点了两下，表情轻松。
宝庆郡主佩服的看向她：“身为女儿家当如你一般，心明眼亮，心思澄澈。”
又叹服道：“我五皇兄拜倒在你的纱裙之下真是一点也不稀奇！”
申屠婵摇了摇扇子：“郡主可别这么抬举我，传出去不知外面会怎么瞧不上我，怎么说我骄呢！”
宝庆郡主哼了一声，又变成了那高高在上的郡主：“咱们的私房话，哪个敢说出去，幸好你是个真的有大气量又不偏爱权贵的，否则凭你的手段便是太子妃之位也能争一争。”
见宝庆郡主越说越离谱，申屠婵赶紧打断她：“郡主别胡说，内宅可不光看手段，不要过于美化我。”
宝庆郡主见她装模做样的谦虚，忍不住又哼了一声。
申屠婵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我秋日就要及笄了，郡主五月成婚，九月要赶回来参加我的及笄礼吗？”
宝庆郡主闻言马上来了兴趣：“自是要回，多好的机会，到时我给你做赞者吧！”
申屠婵逗她，起身行礼谢道：“那可真是多谢郡主了，我必定扫榻相迎！”
第79章
李向山这边焦头烂额，汉中虽然不是他的地盘，但是向来给他三分颜面，事情却突然出了纰漏，摆明了不是巧合，是冲他来的。
若是此事不能查清楚，他陛下在面前受到斥责是轻的，但是别说川蜀的粮食，以后这类事情肯定都不会再交给他办。
正面临十一皇子封王的紧要关头，容贵妃怒火难消，便把他叫进了宫。
容贵妃上次因为孙氏的事情被陛下罚了禁闭，好在皇帝还是看重她的，她一解除禁闭，皇帝便连着好几日宿在了她这里，她正在委婉的提醒皇帝给十一皇子封王，李向山这里便出了大事，这叫她怎么不生气。
李向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面色不太好看。
容贵妃坐在主位上，神色恹恹：“上次孙氏的事情说是玉妃记恨于我，玉妃是咱们的人，咱们棋差一招，失了方氏又失了玉妃，哥哥到现在还没讨回这笔账吧，如今又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哥哥年纪大了，昏聩了不成？如今可正是要紧关头，再不拿出来些铁血手腕，这家主之位可是多的是其他兄长窥伺。”
容贵妃上位久了，面对李向山自是不如少时尊敬。
李向山咬了咬犬齿才道：“自从太合被害之后咱们屡屡失手，无论是孙氏，还是此次粮食之事，全是出其不意，背后之人着实阴险毒辣，心思诡秘，娘娘放心，此次臣一定把这个祸患解决了！”
他说的斩钉截铁，掷地有声，显然是怒到极致了。
容贵妃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希望哥哥这次不要让本宫失望，本宫已经失去了太合，十一可是本宫和咱们李家全部的指望！”
李向山郑重的拜了拜才退了出去。
他一出长春宫的大门便碰到了高永一，高永一身后带了两个小太监，看见他行礼道：“见过李大人，奴才奉皇上之命来给贵妃娘娘送东西。”
李向山便笑着道：“圣恩浩荡，李家感激不尽。”
说完话锋微转又道：“不知道陛下近几日心情如何？我等去给陛下问安！”
高永一自是明白他的意思，笑道：“汉中的事情不明，陛下十分上心，一直忙着，这不，给贵妃娘娘送东西都是打发老奴来。”
说完又拱了拱手往长春宫去了。
看来太子那边没有进宫，否则添油加醋之下皇帝定会迁怒于容贵妃，李向山稍微放了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