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真的是满场鸦雀无声,严昕的脸色不变,但是脖子上青筋都快显出来了,八公主那边噗嗤笑了,甚至以袖掩唇,郑萃萃才一副自觉错话的样子起身对太子行了个礼道:“殿下,臣女的错,一点拙见,请殿下见谅。”
她说的是严昕,却只给太子道歉。
申屠婵这下真的很好奇明国公夫人是怎么教导女儿的了。
太子只一笑置之,太子不说话,众人便也没有人敢再接这句话,这场闹剧算是过了。
说是宴会,也是诗茶之会,戏过曲罢,大家便起身随意走动。
申屠婵无意参与这些,她很想知道八公主给她安排了什么,正想着,离她不远的郑萃萃突然起身扑到了她身上,甚至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衣襟往外扯,申屠婵被她扑倒在地,还没做出动作,便听她喊道:“救命!有蛇!有蛇啊!”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小满急忙查看四周,回头再看时申屠婵已经被郑萃萃扑倒在地。
眼见衣服要被她扯开,申屠婵一脚踹在了她的小腹上,这一脚踹的狠,郑萃萃捂住小腹倒在一旁,申屠婵赶紧一只手整理了衣襟,另一只手就着小满搀扶她的动作站了起来。
再抬眼望去,两只硕大黑蛇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正吐着芯子快速向申屠婵这边游过来。
一时场面大乱,这里全是贵女,男子一时之间不敢上前,郑萃萃还躺在地上,那边太监大喊道:“护驾!护驾!”
太监还没赶过来这边,小满飞快上前一脚踩住了其中一条蛇头,另一条已经从她脚边滑向了申屠婵,她赶紧提醒一样喊了申屠婵一声:“小姐小心!”
郑萃萃吓的的弓着身子往后躲,整个人惊慌失措,口中胡乱喊着救命。
申屠婵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脚踹翻了小几,那小几不知什么材质做的,十分沉重,当场就把蛇半个身子压住,地毯之下是青砖,坚硬平整,小几直接将蛇砸出鲜血,申屠婵又迅速一脚踩在了已经翻了个面的小几上。
黑蛇痛苦的扭动着后半截身躯,尾巴甩来甩去,看的在场的贵女心惊胆颤,几个太监急忙上前来处理这两条蛇。
侍女过来扶起郑萃萃,她步摇已经掉在地上,衣衫不整,还有些痛苦的捂着肚子,眼泪已经流了下来,整个人狼狈不堪,仙蓉郡君急忙唤人去喊太医。
冯婴如刚才吓得心脏都快停了,过来焦急的拉住申屠婵的手确认道:“你没事吧?没有受伤吧?”
申屠婵摇了摇头,小满拿出披风给她披上,刚才郑萃萃扯她衣服,虽然没扯开,但总归还有些衣衫不整。
申屠婵转头去看八公主,她正坐在原地,脸上的阴毒一闪而过。
太安公主和宝庆郡主看申屠婵没事,也跟着看了八公主一眼。
申屠婵这边无事,郑萃萃在那边哭的梨花带雨,仙蓉郡君吩咐人把她带去厢房。
八公主见事情没成,起身道:“申屠小姐,你刚才为何要打郑小姐?”
没几个人看到申屠婵踹了郑萃萃一脚,八公主不会武功,她更不可能看到,申屠婵心知肚明,郑萃萃是奉了八公主的命令来害她的。
第16章
情绪紧张之下,郑萃萃站起身第一件事并没有说申屠婵踹了她的事情。
如今她披上了披风,侍女捡起了她的步摇,又扶着她要走,她才平静心绪,惊觉失态,一时又腹痛难忍,回过头便对申屠婵怒道:“申屠小姐!我刚才好好的提醒你有蛇,你为何踢我?!”
她的丫鬟帮她理着仪容道:“可别踢坏了内脏,要好好让太医看看!”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申屠婵身上,贵女们顿时又敬又畏,京都城可没几个能一脚踹翻小几,还能把人内脏踢坏的贵女。
申屠婵笑吟吟地看着狼狈的郑萃萃反问:“郑小姐,那你刚才为什么扯我的衣襟?你看见蛇不跑也就算了,扑上来便扯我的衣襟,我若是刚才被你扯开了衣襟,除了死还有别的路走吗?咱们无冤无仇,你就想让我死,未免也太歹毒了吧!”
郑萃萃脸色涨红,捂着腹部愤怒的反驳她:“我什么时候扯你衣襟了!我只是惊吓之余往那边逃才扑倒了你,你却上来就踢了我一脚!”
“郑小姐说这话真是让人好笑,你不承认扯了我的衣襟,你没扯我的衣襟,我为什么要踢你?我踢你了吗?若是我踢你了,只能因为你刚才一直在扯我的衣襟。”申屠婵笑吟吟的反驳。
冯婴如面色冰冷的看着郑萃萃:“来人,把郑小姐请去厢房,让太医和医女看看,免得明国公府觉得咱们招待不周。”
侍婢们把郑小姐扶了下去,八公主意味深长的看着申屠婵:“人还没走呢申屠小姐便赖账啊,难不成是本宫看错了?”
申屠婵还没有接话,宝庆郡主偏头看着八公主,漠然道:“八皇姐,是你看错了,毕竟你又不会武功,看花眼也是正常的。”
“是你袒护申屠小姐吧!”八公主有些生气的重重拍了一下桌下,显然申屠婵安然无恙使她十分生气。
宝庆郡主依然坐在原地,甚至连头都没有抬:“申屠小姐不需要我袒护,郑小姐我看倒是挺需要你的!”
眼看八公主又要跟宝庆郡主起争执,若是只有几个皇兄皇弟在还好,这还有一众勋贵子弟皇亲国戚呢,再吵下去都得丢脸,太安公主将手中的茶盏重重一放:“好了!都少说两句,怎么在皇兄面前也那么没大没小!”
事情没成,八公主再怎么气急败坏也无济于事,只得飞快地用阴毒目光看了申屠婵一眼。
太子从来不管这几个皇妹的针锋相对,虽说后宫牵连着前朝,但也要看哪个本事大,反正也不是一个母后生的,哪个得宠哪个就容易占上风,不过这几日丫头里,宝庆是最会讨人喜欢的。
太安公主若是不开口,他开口就不能显得偏颇,此时太安公主开口后他便满意的看了太安公主一眼,燕王倒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太监处理地上的蛇。
郑萃萃今日丢了人,明国公府肯定不依不饶,明国公还在,不像镇北侯府,就剩下个空爵位,明国公肯定肯定会趁机做文章,落井下石。
冯婴如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郑家那么惹人厌烦的人,有些担忧的拉过申屠婵的手。
申屠婵只是笑着看向郑萃萃走的方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是不知道谁是螳螂,谁是黄雀呢。
仙蓉郡君是今日宴会的主人,宴会遇蛇的事情是她的责任,她这会忙着让太监处理了现场,把周围检查一番,看看蛇是从哪里进来的。
冯婴如是申屠婵的好友,申屠婵跟她两人去看郑萃萃难免有欺负人的嫌疑,便对宝庆郡主道:“郡主,我去看看郑小姐,您能与我同去吗?”
宝庆郡主直接就着侍婢的手起了身,对着太子道:“几位皇兄,我先失陪。”
太子点了点头,宝庆郡主走到申屠婵旁边说了句:“走吧。”
郑萃萃正躺在厢房的榻上由医女看伤,太医正在外间候着,一看到宝庆郡主急忙行礼:“见过郡主!”
“请过脉了吗?”宝庆郡主盯着那禁闭的门冷声问。
太医:“已经请过脉了,脉像如常,只需检查一下是否淤青。”
宝庆郡主点了点头,她的贴身侍女上前敲门,宝庆郡主趁机回头看了申屠婵一眼,申屠婵刻意的冲她眨了眨眼睛。
不过一会儿,室内的侍婢来开了门,厢房放了隔断,几人绕过隔断,郑萃萃已经换了一身衣衫,此时皱着眉靠在软枕上。
旁边医女上前道:“郡主,两位小姐,检查过了,没有淤青,修养个两三日便好了。”
郑萃萃皱眉正要说话,宝庆郡主便打断道:“都是宫里的太医和医女,冯小姐这下放心了吧?”
郑萃萃只好愤愤的闭上了嘴巴,有些不情愿的点了点头,还十分怨恨的看了申屠婵一眼。
她明明觉得五脏六腑移了位置一样疼,怎么会一点事情也没有,不知道这个申屠婵使了什么诡计!
冯婴如见她没事也松了一口气,便对自己的侍女和一旁的医女道:“郑小姐今日受了惊,长公主府和我们家自然是要负起责任的,略备了薄礼,也麻烦你们一会儿帮我送一下郑小姐,务必要见到国公夫人,将事情和郑小姐的情况与她说一遍,免得她担心。”
两人点头应是。
郑萃萃还一脸阴沉的看着申屠婵,屋内没有外人,申屠婵便拂袖微笑道:“郑小姐,在你答应那人害我之时,你就得先做好被反噬的打算,你我无冤无仇,你下次若是再害我,就没有那么好收场了。知止常足,终身不辱。我申屠婵可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她说完也不管郑萃萃什么反应,转身对宝庆郡主道:“郡主,麻烦您跑一趟了,咱们走吧。”
冯婴如正打算留下陪郑萃萃一会儿,仙蓉郡君过来了,她了解了情况之后十分歉意的对郑萃萃道:“是我们的不是,我陪着郑小姐好了,丝丝你去前面帮我招呼一下。”
仙蓉郡君心里烦死郑萃萃了,自从郑柘开罪了皇室,郑萃萃就跟得了家里的命令一样,到处瞎巴结,还想着做自己嫂子,也不看看自己傲慢又无脑的德行,真让她嫁给了兄长估计自己也没好果子吃,本来冯婴如知道这事就够堵心的了,万一她再跟冯婴如胡编乱造一通那就又是麻烦事!
她心中百转千回,嘴上笑盈盈的吩咐侍婢沏一些上好的茶给郑萃萃。
第17章
回宴席的路上,宝庆郡主忍不住问道:“她不是说很痛?毫无问题吗?”
申屠婵是使了力气的,要不然也不能将她踹开,但是这种踢法当天是不会有淤青的,她解释道:“一会就不痛了,睡一觉,明日会更痛,还会有一点淤青,过个三四日就全好了。”
宝庆郡主含笑道:“妙啊!”说完才想起来确认:“她真的扯你衣襟了?”
申屠婵点了点头,恐怕这还没完。
宝庆郡主若有所思,想了想才道:“你最近这段时间尽量不要跟姜元芷硬碰硬,李太尉要回京了,她最喜欢找这个舅舅给她做主。”
容贵妃出身名门李家,李家没有爵位,但是子弟门生众多,关系错综复杂,若不是皇后娘娘在后宫有手段,容贵妃进宫十年才生下十一皇子,这太子之位还有的争。
八公主姜元芮虽然愚蠢,但是扛不住母亲得宠,还有个大靠山,李太尉李向山就是容贵妃他们的有力后盾、爪牙以及藏金窟。
申屠婵看着远处房顶上长出来的野草叹息:“我不犯人,人却犯我啊!”
宝庆郡主没看出来她有没有往心里去便转头看了看冯婴如,冯婴如点头道:“郡主,放心吧,阿婵会注意的。”
仙蓉郡君和陈景让人把院子都快翻了一遍了,也没查出来蛇从哪里来的,阆苑庭是皇家院子,许多人手不是他们的,幸亏也没人受伤,这件事便只能作罢了。
那日宴会结束后的七八日,申屠婵每日除了习武习琴,便闭门不出,外面也没有任何消息传进来,小满都快以为小姑娘没定性,这件事要过去了。
结果当天三老爷下朝回来就直接去了老夫人的和寿堂。
申屠婵正在和寿堂里陪着老夫人和方氏打牌,孔嬷嬷也凑了个人手。
三老爷这个时候来拜见老夫人,定然是因为一些朝堂之事。
老夫人便起身叫人把牌桌收了,正欲赶申屠婵走,申屠婵却道:“祖母,让我听一听吧,或许我有办法呢。”
三老爷申屠邺正想斥责她胡闹,但是申屠婵一本正经,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
他犹豫了一瞬,申屠婵直接道:“您遇到了一点麻烦吧?您觉得有人在害您。”
她只是平静的陈述,却把申屠邺听的一惊,申屠邺面上不动声色,嘴上却忍不住问道:“你是何处听来的?”
内室原本也没有外人,几个侍女刚才撤完牌桌就识相的出去了。
申屠婵给老夫人将茶盏放好,才严肃的说:“您先告诉我您遇到了什么事情吧,侄女前几日在阆苑庭宴会上遇见了几个人,所以猜得一二。”
老夫人在旁边听了这么几句,大概明白了便对三老爷申屠邺道:“你说吧。”
申屠邺只得把自己在朝堂上遇到的麻烦说了出来。
太府掌管皇室库储出纳,掌贡赋货贿,他担任太府少卿以来勤勉细致,从来没有出过差错,但是近日后宫里玉嫔娘娘与皇帝品鉴诗词歌赋时偶然提到一副画,说她十分喜欢,一直想要一观,皇帝便说这幅画在自己手里,哪里有不让玉嫔看的道理,便让太府把这画找出来,呈给玉嫔鉴赏一番。
这幅画确实是在太府,清单账册上记载的明明白白,何日得来,从何处进的太府仓库。
但是,现在这画找不到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找遍了,甚至审问了洒扫和平常值班的侍卫,一点线索也没有。
皇帝已经催了一次,他急得焦头烂额,若是再催,丢失皇室宝物罪名可大可小,但是那幅画是先皇珍藏,若是真丢了,皇帝为了彰显孝心,为了堵上御史台的嘴,也会处置他一番。
申屠婵听完便扭头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方氏:“三叔母,我对后宫不是特别了解,这个玉嫔,跟明国公府有什么关系吗?姻亲也好,依附也罢。”
几个人皆是一愣,方氏皱眉思索了一番,正想摇头,突然想起一事便道:“倒是有一点旧事,玉嫔出身低微,只是闽南一个六品官员的庶女,进宫许多年还只是个贵人,她能得封嫔位,是因为之前有一年皇上即将启程御驾闽南,明国公在皇帝面前提了一嘴,闽南曾献女,玉贵人出身闽南,皇帝便带了玉贵人前去,回来便赐封了嫔!”
这就对上了。
申屠婵便又问道:“后宫之中,她应该是容贵妃派系的人吧?”
申屠邺这会儿已经听出一点味儿了,他点了点头道:“做贵人时是两边不靠,身份低微也靠不上,后来升了玉嫔便慢慢攀上了容贵妃。”
申屠婵这会儿已经明白了事情的权力捏在谁的手里,她用手扣了扣腕上玉镯道:“三叔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的,只是太府那边,现在确定是有明国公府的人,您最好查一查。”
“你怎么处理?”申屠邺震惊道,那边老夫人也皱眉道:“阿婵,此事关系甚大,不是小儿胡闹!”
申屠婵微笑着看了看老夫人,又看了看申屠邺道:“前几日阆苑庭宴会,明国公府的郑萃萃奉了八公主的命要害我,我会些粗浅功夫,她没得逞还吃了点小亏,我便知道她们肯定还有后招。祖母,叔父,放心吧!那郑萃萃有一些把柄捏在我手里,除非明国公府不想要这个女儿了,我会处理好的,相信我一次。”
她原本就不是温和秀丽的长相,眉眼细长,冷淡的时候眉目间总透着说不出的寒霜,偏偏她爱笑,总是嘴角上扬,眼神认真的看着人,十四岁的小姑娘,眼神却一本正经,含笑而立,让人忍不住信服。
老夫人和申屠邺对视了一下,老夫人有些担忧的道:“不会狗急跳墙吧?”
申屠婵又笑着摇了摇头道:“祖母放心,只是小小的跟明国公府的人见一面而已,原本也只是一点矛盾,又不是什么血海深仇,明国公府因为郑柘得罪了皇室,树倒猢狲散,估计一时急于找个靠山,便想着投靠容贵妃,八公主刚好看我不顺眼,明国公眼皮子如此之浅,连女儿家的嫌隙也要管,将来恐怕也难成什么大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