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特请了朝中重臣女眷进宫赏菊，实则相看太子妃。估摸着，女眷们的马车要到偏门了，她念完经，便要去把关。
白掌事不敢抬头，小声道：“殿下说有要事，已经出宫了。”
拨弄佛珠的手顿了顿，“可打听清楚什么要事？”
“奴婢问了殿下的近身内侍，说是......说是去行宫亲自答谢嘉祥县主救命之恩。”
“唉！”重重叹了口气，愁容满面，终睁开眼，凝视着桌上的梧桐灵位。“罢了，给本宫梳妆。”
“是，皇后娘娘！”
另一边冉子岁晨功已毕，回房换身衣服便在院中秋千上晃着，等待早膳的同时平息内力。
一股凌厉的力量陡然袭来，冉子岁肩旁一偏，那股力量从她左臂擦过，隔断秋千铁链，直接插入后面的大榕树树干。
冉子岁稳稳落地，往后一瞥，不禁眸光微动：深深插入树干的是一片竹叶！
传闻，武功练入化境，飞花摘叶，均可杀人。
冉子岁不敢小觑，警惕地视察周围，并呼唤紫烟、紫玉。
周围静谧，偶有水鸟鸣叫，看不到一个侍从的影子，却总有一种被窥探的感觉。长袖遮掩下，悄然从系统工具箱中取了把匕首，紧紧握在手中。
一道白绫袭向后背，将她一拍，娇小的身子便猛然扑出去，失控下跌的瞬间，一只极白皙漂亮的手一把抓住她的烟罗外裳。
冉子岁忽觉后背一阵森寒，同时头上幽幽传来一个诡冷玩味的声音：“看来紫玉、紫烟教得很不好，本座不介意亲自调教。”
第27章 无妄之灾
“那么岁岁便多谢大人了！”足尖点地，像只轻盈灵动的蝴蝶脱离外裳，并以外裳作掩饰，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匕首刺向大妖孽。
匕首将烟罗外裳划作两半后，以更加狠戾之姿袭向姬婴。
姬婴垂眸魅笑，负手疾退，三千青丝极华丽地萦绕精致面庞，任泛着寒光的刀尖袭向他洁白的喉咙。
眼瞧着刀尖快要刺进去，冉子岁唇角不受控制地弯起来。
“就这点本事？”姬婴垂下华丽睫羽，嘲笑地睨着高兴得太早的小狐狸。“本座对你很失望呢。”
随即伸出两指，夹住匕首刀刃，只听一声脆响，冉子岁手中便只剩个刀把。
冉子岁面色一怔，手腕被稳稳钳住后一扯，同时一只大手鬼魅般忽然覆上她的胸脯。
啊！这是什么混蛋！
冉子岁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借着这股力，往他下身私密处狠狠踢去。这一脚对太监来说，心理上的打击比肉体的疼痛更甚吧。
妖异美眸里，掠过半分惊愕后，滔天诡冷狠戾浮出水面。
是他太宠她了么？愈发不知天高地厚！
阴冷着一张精致漂亮的脸，仅提着她一只手腕，将她扔了出去。
冉子岁第一次体会到了飞天的感觉，挺好，正猜测自己会摔成几块时，腰际搭上一只大x手。
姬元曜眼疾手快，船未停好，便用轻功越去院中稳稳接住佳人。佳人秀发拂过他的鼻尖，留下淡淡清香。
“殿下......”一双水样大眼蒙上水汽，盛满惊悸，未站稳，踉跄了一下后，行礼赔罪：“岁岁不知太子殿下前来，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本座也不知侄儿要来呢。”姬婴一拂广袖，长身玉立。华丽的衣摆旁，断刃反射着阳光。
玄公公领着六名小太监慌慌张张跑过来，用惨兮兮的哭腔跪地请罪：“大人恕罪！太子殿下要来，属下实在拦不住啊！”
冉子岁唇角绽开一丝微不可察的讥笑：拦不住？她怎么不信呢。
赖发也匆匆赶到，担忧地唤了一声“殿下......”
姬元曜面无表情地扶起冉子岁后，看向姬婴，极力掩藏眼底的厌恶，生生在冷若冰霜的俊容上挤出半个笑来：“侄儿曾听御医说晨嗔最伤肝气，无论嘉祥犯下怎样的罪过，还望小皇叔保重自身。”
姬婴美眸中流淌着幽光，失笑道：“侄儿长大了，晓得孝顺本座了。”
冉子岁看到姬元曜垂下的手紧握拳头，手背上的青筋突起，面上却平静如水。“多谢小皇叔夸赞。”
虽看不惯冉子岁，但为帮自家殿下摆脱难堪的局面，赖发出言提醒：“殿下，给嘉祥县主的谢礼、贺礼都在船上呢。”
“快叫人搬进来吧。”姬元曜冷冷道，雕刻般俊美的面容上笼罩着一层冰霜。
那边的姬婴揪到把柄似的，开始阴阳怪气：“你这孩子，才说你孝顺呢，突然闯来本座这里连份礼物也没准备，哦原是别有用心呢！”
冉子岁越发看清自己工具人的身份，索性看起戏来。
姬元曜忍耐着，叩首赔罪：“是侄儿思虑不周，只想到嘉祥对侄儿的救命之恩，一时竟不记得半点小皇叔对侄儿的关护，还请小皇叔恕罪。”
姬婴极傲娇地“哼”了一声，甩袖便走。不明真相的还真以为他因被心爱的小辈忽视而生气呢。
一直没被叫起来的玄公公忙爬起来，慌慌张张地跟在后面：“膳房送来的早膳凉了罢，属下这就去叫人重做！大人......”
见状，冉子岁作如释重负状，激动地下跪直磕头：“多谢殿下相救！多谢殿下......”
姬元曜注意到她手中还紧握着刀把，心中已有猜测。将这看似柔弱实则热血坚强的少女扶起来，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的细指，刀把从她手心落下时，他难得地低声安慰道：“别怕。”
冉子岁一时不知说什么，冷不丁肚子很响地叫了一声，软软的声音有些颤抖：“殿下，我饿。”
她正等紫烟她们端早膳来呢，谁知被大妖孽耽误到现在，真真是无妄之灾！
姬元曜俊眉微拧。
那阎狗比他想象中还要过分，折磨这可怜的落魄女子也就罢了，竟然还不给饭吃！死牢里关押的犯人尚能饱三餐，一位有封号的县主竟连饭都吃不上！
“这......”他生平第一次感到抱歉，一船的珠宝首饰，现在看来，并没送到点子上。
朱门外，一个阴冷轻渺的声音悠悠飘来：“愣着做什么？还不来替本座布菜，当真活腻了不成？”
冉子岁抖了一抖，歉疚地向姬元曜行了一个礼：“殿下，岁岁失陪了。”而后，慌忙跑开。
踏出朱门边，蓦然回首，大眼中盛满泪花，娇嫩粉唇坚强地抿着，看得他竟心生淡淡的悲凉。
随即燃烧起对姬婴的厌恶与憎恨。那阎狗以毁灭人为乐，多年来树敌无数，定不得好死。
只是可怜嘉祥，日日受阎狗的折磨。
她，不能再与阎狗一处了，否则只怕活不了多久。
“殿下，礼物已经搬完了，咱们回宫吧。”见妖女日子不好过，赖发挺开心的，迫不及待要回去烧香告知亡兄这个消息。
姬元曜厌恶地扫过奢靡花汀，像看一只华丽的囚笼。
“走吧。”
一路无言回宫，便被陈皇后的大宫女请去御花园赏菊。
不同种类的菊花以各异姿态争晖，盛装打扮的贵女们比花娇艳，各寻了相熟的好友聚在一处，吟诗赏菊，团扇半掩嫣然巧笑，时而羞怯地望向临风作诗的英俊贵子们。
德王世子陈绎正与三皇子饮酒赋诗，四皇子铺开纸，正执笔勾勒秋菊风姿。
太子不来，贵女们干巴巴赏菊也没趣儿，陈皇后便想到了即将成年的三皇子、四皇子，自己不会落下唯一的侄儿——德王世子陈绎。
那孩子本与冉家四姑娘有婚约，出了那档子事，冉家败落，她的哥嫂德王与德王妃隔天便亲自进宫废了婚约。同与冉家大姑娘有婚约的文阁老嫡长公子不出半月便匆匆成婚，在民间落了个薄情寡义的骂名。
德王与德王妃最体面不过，文公子的悲惨经历在前，便迟迟未择世子妃。而今，侍妾诞下庶子，再拖不得了，她这个作姑妈的也着急。
“臣女拜见太子殿下！”贵女们又惊喜又羞怯，没想到太子殿下会来。
“都起来吧。”看着一众温香软玉的贵女含羞带怯，又自以为高明没被发现偷看的模样，姬元曜冷眸中掠过一丝不耐烦。
天下女子都这样假么？
第28章 被迫“夜奔”
脑海中忽然浮现朱门回首，那双清澈水灵的大眼......顿觉一众粉黛失了颜色。
陈皇后看着恭敬请安的姬元曜，对他的出现很满意，毕竟这场赏菊宴本就为他准备的。
东宫已有好几位良媛、良娣与无数侍妾，就差一位正经女主人，陪着他，照顾他，他才不会总想着外面的猫猫狗狗。如此，她这个做母亲的才可稍稍放心。
“今年的菊花开得极好，既忙完要事，不妨与你的兄弟们一同逛逛，全当散心了。”陈皇后笑得雍容慈惠。
“是。”
姬元曜静静立看四皇子作画，贵女们悄悄望着他，与女伴羞怯耳语，时而发出娇俏柔媚的笑声来。胆子稍大的，挽着女伴，含羞带怯地以诗词搭话，惹得其他贵女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他何尝看不出母后的心思，只是懒得搭理，反正母后自会择出好的给他。东宫现有的良媛、良娣都是母后塞进来的，皮囊各异，内里都一样，温柔仁厚，得体大度，但无趣。
将德王世子拉到一边，望着池子里的锦鲤，低声道：“我打算去一趟巨鹿。”
德王世子笑容一滞：“你要剿平太平教？”
玄唐巨鹿人张角以修炼魔功内丹的方式召集信众，提出“去人王，迎太平，万寿无疆”的口号，试图推翻玄唐李家王朝，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国家。因以未经人事的少女骨血献祭各自然神求长生，且反统治，而被统治王朝划为邪教。
几百年间改朝换代，太平教曾掀起几次大波澜，血腥镇压多次，历久弥坚。而今，力量壮大后，更是蠢蠢欲动，若非当朝有位更残忍狠戾的九千岁，早兴风作浪了，而不是在小地方蛰伏活动了。
每逢立冬这日，各地太平教皆派出使者前去巨鹿祭祀祖师张角。
姬元曜微微颔首。
“你疯了么？”德王世子难以置信。
姬元曜望着某处，目光平静而深沉：“年节前我必将张角后人的头颅作为礼物献给父皇，也叫朝中依附阎狗的大臣瞧瞧谁更值得信赖。”
德王世子叹出口气来，在姬元曜肩上一拍：“你是太子，将来大越的皇帝。何苦在意那些没眼力的，以后将他们撤职便是。”
尽管与太子表弟一同长大，仍不理解他为何总与阎狗争高下，一个阉人，一个太子，完全没有争的必要啊。
“表哥可要同去，助我一臂之力？”
德王世子苦笑道：“姑妈方才为我择了沈将军府嫡长女，怕是去不了。”
翼然亭里抚琴的黄衫女子，正是沈将军府嫡长女。冉世苍一死，沈将军成为大越武将中最得力的，几个女儿自然成为各世家大族争抢的对象。乘着东风，连庶女都嫁得不错，唯独身份最贵重的嫡长女因貌似无盐而被剩下了。
一个待嫁，一个急娶，待嫁的虽没有好样貌，却是个懂礼数的，德王妃很满意，当即请陈皇后给两个孩子赐了婚。
“真烦！”好美女的德王世子五官皱成一团。
见此，姬元曜再说不得什么，毕竟别人也有烦心事。
千岁行宫，花汀静谧。冉子岁正在后院跟一位玄疆来的老嬷嬷摆弄一桌瓶瓶罐罐。
古嬷嬷满头银发，慈眉善目，负责栽培花汀的珍贵花草，宫女们很是敬重。冉子岁观察了好几天，发现这位老嬷嬷虽满头银发，腰背却直挺，走路听不见脚步声，沙涂走过，不见半痕脚印，便知这是位高人。
相熟之后，才知古嬷嬷善调香，市面上的各种香只要一闻，便能做出来。自己也调配了好几种香，专x供千岁大人使用。香中混毒，更是不在话下。
更令冉子岁震惊的是：古嬷嬷年逾古稀，看起来不过五十出头，保养得真好！
有这样好的学习资源在院中，冉子岁一有空便腻在后院缠着古嬷嬷学习调香。花儿粉儿的，她原不感兴趣，素来也不用香，只是想拥有香中混毒的技术。
自从太子来过，姬婴便像换了个人似的，变态异常。
时常突然出现，迫使她交手反抗。偏偏那大妖孽强大到可怕的程度，几个回合下来，不管如何努力，动不了他分毫便罢了，常常被折腾得连底裤都被剥干净。
太侮辱人了！
太可怕了！
但她不会放弃的！这不，抓住一切时间，甚至熬夜学习调香制毒技术，争取早日神不知鬼不觉地毒死那大变态。更大胆创作几款毒香毒药，请古嬷嬷指教。
古嬷嬷用银针将每只瓶子里的毒香挑出来一点，略略一闻或指头一搓，再加入一点别的香粉毒液，火上炙烤融化后重新装瓶冷却。
“县主天赋异禀，无需如此心急。”
“多谢嬷嬷教诲！”冉子岁捧个小本子一一记下古嬷嬷新添了些什么、添进了多少、几蒸几煮几晒几烤......睡前再看几遍，争取背下来，比高考还辛苦认真。
若是这样都毒不死那大妖孽，简直辜负她的努力。
紫烟紫玉剪烛后，担忧提醒：“县主！夜深了，该歇息了，明日再学也不迟。”
“嗯！”冉子岁放下小本子，利落地从满是瓶瓶罐罐的梳妆台起身，躺去榻上，自觉盖好锦被。
紫烟、紫玉掖好被角，又将帷帐放下，拨弄灯芯后才放心离开。
“奴婢告退。”
待没了声响，冉子岁蹑手蹑脚下床，继续摆弄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
当一股熟悉的香气幽幽传进房中时，冉子岁下意识地一吸鼻子，辨认这是什么香。
“迷魂香！”连忙捂住口鼻，同时将瓶瓶罐罐拂进系统工具箱。
开窗，只见守门看院的太监宫女倒了一地，视线糊开来，抖动又旋转，身子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一名黑衣人踢破后窗，跳进来，将冉子岁往肩上一扛，跳出墙外。
行宫荒弃偏门不远处，一架朴素的马车静静停在小路上。黑衣人利落地将冉子岁塞进马车里，戴着斗笠的车夫扬鞭大马，驶远了。
两旁的荒草里立即跳出几人来，毁去地上的车轮留下的压痕。
花汀围墙暗处，草丛窸动，一个黑影闪过，眨眼间一身材修长高大的男子摸出一只白瓷瓶，放在紫烟、紫玉鼻下。
“洛青！”紫烟醒来。
紫玉顾不得头疼，忙往窗内一瞧：“县主......”
古嬷嬷缓缓走来，不屑地摇摇头：“噫，毒粉过量，只能添重香掩饰，十足的劣香！小县主大意了。”
“如大人预料，鱼儿上钩了。”洛青冲古嬷嬷一笑，一口白牙。随后越上围墙，与夜色融为一体。
第29章 再见舒窈
“殿......主子，沈大将军的人三日前已乔装到巨鹿。”出城门后，赖发取下斗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