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皇后挡在皇帝前面,雍容不再,“还不快来人护驾——”
很快,便有御前侍卫来将皇帝皇后护送至别的宫里。
几名作乱近侍撕下人皮面具,“狗屁太子!你取我副教主首级,爷爷我便来取你狗命!”
“大越阎狗!你屠我教中子弟,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乖乖拿命来——”
姬婴和煦笑意不改,潇洒拂袖,带起的风将那叫嚣的太平教贼扇飞,狠狠撞上殿柱,再爬不起来。
不堪一击的蝼蚁。
一位小公主慌乱逃命,不想碰翻了桌案上的酒杯与菜肴,酒水与油水流了他一身,顿时脸色大变,身子僵硬如石化一般。
“小......小叔叔!”小公主遇刺都没哭,看见这样的姬婴终于吓哭了。
“千岁大人恕罪!公主不是有意的!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公主吧!”公主的近侍太监连忙哆哆嗦嗦赔罪,也不敢看姬婴,抱着小公主拔腿就跑。
玄公公安排立夏他们护驾,自己当机立断引姬婴去长秋宫沐浴。
皇后搬走后,他多次安排人打扫,就是立刻住进去也无妨,没想到竟解了主子燃眉之急。
冉子岁将永乐郡主推给宫人们带去安全的地方,从系统工具箱中调出把长剑杀贼,有功夫的亲王皇子皆拔出腰间佩剑厮杀。
因是皇家家宴,只有两伍侍卫守在乾清宫外,实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而皇宫又太大,若要调兵,需要时间。
太平教贼的同伙比皇宫调兵还快,看来早有许多太平教徒潜伏宫中。
姬元曜厮杀间,靠近冉子岁,二人目光偶有相对。
“为什么?嘉祥为什么!”太子冷言质问。
冉子岁说不出来,挽着剑闪远,太子不依不挠,次次靠近,执着着要一个答案。
无可奈何下,编了个可信点的理由。“岁岁大可一走了之,可是殿下以为岁岁的家人们会如何呢?”
“岁岁的哥哥姐姐嫡母姨娘们全在东厂,我能去哪里?”
姬元曜愣了一瞬,一个太平教贼砍了过来。岁岁一剑挡了过去,“岁岁感激太子殿下为岁岁做的一切!”
“可是岁岁不配。”
姬元曜一剑利落地削下一颗头来,那颗带血的头滚到冉子岁的脚边。
“有时,我真讨厌你叫我殿下。”
“禁军来了!”在宫门边厮杀的一位亲王欣喜高喊。
冉子岁被立夏拖离战场,仍一步三回头。
“郡主放心,禁军来了,太子不会吃亏。”立夏引着血污的冉子岁穿绕过一条条隐秘小道。
冉子岁思考着姬元曜的话。讨厌她叫殿下?可是除了叫殿下还能叫什么?
太子么?以她的身份地位暂时还不能这样叫。
正思考着,二人已至一雅致朴素的屋子里,屋中一只飘满花瓣的馨香浴桶,架子上挂着精美的衣裙。
“待郡主梳洗完毕,敲门便有嬷嬷进来为您梳头。”说罢,合门退下。
姬婴到底要做什么?搞得还挺隆重。
冉子岁听从命令,沐浴穿衣后敲了敲门,果然一位老嬷嬷端着一整盘子珠钗步摇等首饰进来给她梳头。
老嬷嬷梳头手艺精湛,不仅在于短时间便梳好一个经典的发髻,更在于x几乎将一整盘首饰都插了上去。
冉子岁竟不知头上能插那么多东西!可想而知,重!
扶着发髻跟着立夏公公上到偏殿三楼,一股熟悉的冷香向来袭来。四处点灯已让屋子明亮,灯光照不到的暗角,别致地洒下几把指头大小的夜明珠。
立夏公公把人带到后悄然退下。
冉子岁环顾四周,发现这层楼的墙面比一二层的新。中间为一四四方方的台子,像是戏台,台子边周边挂着无数丝滑白绫,随微风泛起层层涟漪。
脑海中一名极美丽的女子坐在戏台上,正用蘸了油菜的笔往脸上描画,嘴里咿咿呀呀哼着一出《牡丹亭》。
脑海中的画面与面前的高台重合,那名女子扑倒在地,捂面低泣,哭花了脸上的浓妆,洁白的水袖染上油彩,女子哭泣声如怨如诉。
“咿——呀——”随着月琴、玉笛与唢呐声交响,只见戏台上女子灵动轻盈的身姿,翩翩若仙。
冉子岁揉揉眼,再没什么女子。为何她脑海中会有这些莫名其妙的记忆?
揉头,却见脚边一个还没她腿高的小女孩儿正仰面望着她。
粉雕玉琢的小脸精致得不真实,一双极清澈的大眼滴溜溜地转了转,这么小的女孩儿却长着一张足以魅惑天下苍生的美丽脸孔。
微风拂来,飘扬的白绫透过小女孩儿的脸,摇啊晃啊。
“啊——”鬼啊——
第41章 重踹妖孽
她怕鬼,虽然是一大一小两只极漂亮的鬼。
“嚷什么嚷?吵得本座耳朵疼!”姬婴幽幽的声音比风还轻渺。
冉子岁随着声音寻找姬婴,原来是他在装神弄鬼!怕是他调了什么毒啊粉的,给她造了个恐怖的幻境。
真讨厌!
拨开层层丝滑白绫,冉子岁看见一个华丽绝美到糜烂的姬婴。极长的青丝披散在身后,仿佛极有光泽的绸缎。鎏金嵌宝石祥瑞项圈压着一袭掐丝蓝烟绫曳地长袍,金色蜀锦束腰勾勒他的腰肢,脚蹬白底金绣八龙戏珠黑靴,外披一件蓬松华润的天山雪狐大氅。
卸了红色胭脂,眉睫皆带着点子湿意,更显出五官的精致美丽,易碎琉璃般漂亮得不敢触碰,两耳垂下长至腰际的嵌璀璨宝石的红麝香珠流苏。
修长白皙的手比女人的还漂亮,执一根细细的翠色毛笔蘸上红色的油彩,垂眸揽镜,寥寥几笔便在左脸勾勒出一棵没有叶子的枯树,枯枝从左耳直蔓延到发际,像是肌骨长出的图腾,让精致的脸庞变得更加瑰丽而神秘。
也将如画秀眉下的美眸衬得愈加妖异,朱唇一勾,仍是寻常的和煦笑容,却丰富了许多新的意味。
这是更加危险的美丽!也是更加致命的诱惑!
“替本座挽发。”姬婴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冷,未瞧她一眼,揽镜自照,欣赏左颊的“图腾”。
冉子岁从珠宝匣子里挑了根冰透的簪儿,仔仔细细地将他的长发挽了个高髻,卡上金色垂极长细珠流苏的冠子后,拿把梳子梳理垂下的瀑布般的青丝。
冉子岁若有所思。
这就是绝世的美人儿么?连头发丝都长得那么精致绝伦!老天偏心得很呐,将这么些顶尖的好东西全给了一个男人!
哦不!是一个太监。
“手艺不错。”
冷冰冰的夸奖让她怀疑了一秒自己的手艺,她可最会扎半丸子头了,古代版的略略一学倒也不在话下。
“大人谬赞!”冉子岁谦虚了一下。
“今晚表现得很好,本座是该好好赏你了。”姬婴放下镜子,诡冷的妖异美眸潋滟,盯得她毛骨悚然。
“说吧,你想要什么?”
这一刻,冉子岁忽然想到了太子。她想要的东西,应该自己去争取。
攥紧手心,冉子岁抬眼对上那双来自九幽地狱的美眸:“我想要自由。”
姬婴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似的嗤笑,伸手抓过她可爱的小脖子,强迫她的脸贴过来,将冰兰似的气息吐到她耳边:“别想了,你永远逃不出本座的手掌心!”
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似要掐断脖子,禁锢她亡魂,别说这辈子,生生世世都别想离开他。
冉子岁喘不过气来,痛苦地在死亡线上挣扎。
从前姬婴再怎么折磨,都没有真伤害她,这回却像变了个人似的,这还是姬婴吗?
冉子岁眸光一冷,袖下唤出工具箱里的一把剑,在长袖的掩饰下往他手背一划。
姬婴秀眉微蹙,松开手来一甩,血珠子溅到垂挂的白绫上,似雪地中的点点红梅。
“小狐狸长大了啊!”姬婴挑了下眉,精致唇角勾出玩味的笑来,美眸冷睨着连滚带爬的冉子岁。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冉子岁极快地拨开层层白绫,妄想离那大疯子远一些。偶一回首,已不见姬婴的身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四下响起姬婴幽诡恐怖却很畅快的笑声,叫人辨不清这笑声从哪个方向来。
层层丝滑白绫与笑声一起颤抖,灯火朦胧,冉子岁警惕的目光掠过四周,身前身后皆是白绫,白绫之后仍是数不尽的白绫,幽深不可测,不知何处到头。
一只白皙冰冷的手从祥云海水广袖中悄无声息探出,极快地抓住冉子岁的后襟,用阴柔悦耳却冰冷的声音低低道:“别想逃出本座的掌心。”
冉子岁陡然一惊。没脚步声便罢了,感风而动的白绫竟竟包容这么大一个人的行动,没有发出一点异样的摇摆。
果然是大妖孽。
只听“嘶”一声,冉子岁脱离羽裳的同时用剑一刺,随后抓住一缕白绫荡去深处。
那一剑虽未刺到姬婴,却将他的青丝削下一缕来。
姬婴望着一缕青丝缓缓飘落到羽裳上,妖异美眸里闪过一丝玩味凶光。他便陪她玩玩,让她知道是永远逃不走的猎物。
失去外裳的冉子岁着一袭水青色烟纱散花裙,躲在层层白绫后,在姬婴转身的一瞬,将内力凝注于剑上,以凌厉之姿飞身踢向姬婴。
在她意料内的姬婴闪身躲过,并抓住了她的脚。
冉子岁水样大眼中有欣喜之光,借着力,右手的剑便朝着他的脖子砍了过去。
凝注内力的剑力道绰绰有余,只是希望这剑足够锋利,能配合着一剑砍下这大妖孽的头颅。
一时间,漫漫白绫掀起层层浪来。
姬婴垂下华丽眼睫,将眼中的一丝惊愕掩去。双指夹住长剑,只听“噌”的一声脆响,冉子岁摔落在地,一截剑刃砸在她脚边。
“你当真要杀本座?”姬婴居高临下地狱凶神般冷睨着冉子岁。
冉子岁再唤出一柄长剑,与他厮杀起来,因疯狂而无所畏惧,因无所畏惧动作迅速而冷漠,剑剑不留情:“是大人要杀我!”
遇见这大妖孽她倒了八辈子霉!
被逼迫被羞辱被折磨......她都忍了下来,还要她怎样?!
狗急跳墙!兔子急了也要咬人呢!
忍忍忍!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反正她已经死过一回,还多活了一年,值了!与这大妖孽同归于尽,更值!
冉子岁被彻底激怒,发动疯狂攻击。
姬婴反倒冷静下来,慢条斯理地将她的攻击一一化解。
炸毛的小狐狸更可爱有趣呢。
冉子岁只觉自己的拳头打在棉花上,很不得劲儿,头上的步摇钗环摇晃打脸,影响她的发挥。刚好剑被大妖孽夺了,便拔下步摇钗环当武器。
对方妖孽玉容挂着和煦浅笑,一一优雅躲过或刺或掷来的步摇钗环,同时挽剑轻挑。
水青烟纱散花裙一片一片落下,冉子岁清醒了几分,躲在白绫后攻击。
姬婴拂袖,白绫掀起层层巨浪,重重打在冉子岁身上,冉子岁步步后退,一道暗灰的气流袭来,破开她的腰带。
穿戴整齐而华丽的姬婴注释着面前翻腾的白绫巨浪,以及躲闪其间狼狈至极的小狐狸。
“还打么?”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被长发包裹的雪白身子从白绫间飞身而来,两支半锈的飞镖先她一步袭去。
“你!”朱唇收了笑,妖异美眸中满是惊愕,拂袖卷开飞镖。
冉子岁趁机抬腿,用尽全身力气狠踹一脚,以身卷下一条白绫后,稳稳落地。
踹大妖孽的感觉,怎一个“爽”字了得。
第42章 雪夜烟花
即使脚有些疼,但值!
姬婴被这一脚踹得踉跄了几步,浑身的宝石珠钗翠环轻晃,碰撞出清脆悦耳的声音。额角一缕青丝垂散而下,于精致华美外,终于添了丝凌乱与狼狈。
看着面前一脸满足甚至骄傲自得的小狐狸,姬婴阴阳怪气冷笑出声:“好啊,好啊!为了踢本座一脚连脸都不要了。”
之前,他正逗在兴头上,用掌风劈断了她的腰带,她一身残破的散花裙完全崩解。没想到她散花裙内没穿亵衣亵裤,更没想到她裹着长发便飞出来。
一瞬的惊愕与失神才让她得了手。
冉子岁忍不住嘴角上扬,水样大眼委屈巴巴地看着他,甜软的声音埋怨道x:“大人冤枉啊!岁岁沐浴后浑身是水,没有帕子擦啊,原来的衣服又脏......岁岁能怎样啊?只能用亵衣亵裤擦了啊!难不成用裙子擦啊?”
“岁岁还未出阁呢,穿着亵衣亵裤到处走影响多不好啊!”
“那你以为在本座面前寸丝不挂很好了?”姬婴优雅倾身,美眸冷幽幽地盯着她。
“也不好。”极长的流苏耳坠刚好落进她手心,冰凉,冉子岁嫣然一笑,跳远一点,委屈喊道:“岁岁来见大人可是穿戴得好好的!是大人让岁岁不着寸缕呢!”
摆摆手,仿佛极宽宏大量:“算了算了,岁岁才不会怪大人呢,反正大人也不是男人!”
重点在最后一句!
今夜,不仅揍了大妖孽,还羞辱了他,爽!
姬婴也不恼,似笑非笑地将她拽过来。“本座既不是男人,岂不是想看就看?”
显然,他也抓住了最后一句。
“当然不是。”冉子岁往后大退三步,拔下头上最后一根簪子握在手中。若大妖孽再欺负她,那么这根簪子便会插进他的脖子,或她的喉咙。
漆黑冷冽的天幕忽然炸开一空绚烂与辉煌,是除夕烟花!
“大人!”一条白绫将闪躲的她卷来,姬婴敞开双手,将她揽入天山雪狐大氅。
脚尖轻点,带着她跃上屋顶。
冬风愈加冷冽,有细雪纷纷而下。
冉子岁被钳住腰,按坐在他腿上,一袭雪狐大氅将她包裹得极好,小脑袋瑟缩在他怀中,长长的流苏耳坠在她眼前渐渐静止。
姬婴半垂下华丽睫羽,仍勾着和煦浅笑,静静注视着远处天幕中的烟花,诡冷幽深的眸光渐渐缥缈。
每年除夕夜,皇帝与皇后带着嫔妃与皇子公主们在坤宁宫观看一个时辰的烟花。都放烟花了,看来禁军已将太平教贼拿下。
这里偏远,显然不是欣赏烟花的好地方,以姬婴的身份地位,坤宁宫是去得的,或回自己行宫,让玄公公放个三天三夜,各式不重样的烟花。
为何一定在这凄冷的宫殿房顶看呢?她虽头回来,却觉得这宫殿甚是熟悉。
冉子岁仰面看他。
一缕青丝垂在额角,任东风吹拂。精致朱唇勾出的笑意太过冰冷,幽幽美眸映照着烟花的璀璨与绮丽,几丝诡冷哀忧在其间缓缓流淌。
他在想什么呢?
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想将他头上的薄雪拂去,手却被扯回雪狐大氅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