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倒是琴瑟和鸣的一对中年夫妻。
但郑末途知道背地里的肮脏，所以不屑地哼了一声，准备离开。
“要去哪儿？”
看报纸的郑载道抬起头，面露不喜。
“一天到晚不着家，像什么样子。”
“这是我家？”
“你当初让我有多远滚多远，最好永远别回来。”
郑末途嘲讽了一句。
“话不是你说的？”
“我那是想让你看清自己。”
“看清了，看得很清。”
郑末途冷眼：“看清自己的老子就是个混蛋。”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
郑载道久居高位，习惯受众人的景仰尊崇。
儿子对自己言出不逊，他震怒地就往桌上拍了一巴掌。
“小末，怎么这样跟你爸爸说话！”
贺苏倩佯装生气地斥责郑末途，其实内心一阵窃喜。
就是要父子不和，她这个后妈的日子才会好过啊。
她训斥完郑末途，又拍着郑载道的背帮他顺气，话里话外全是关心：
“医生前段日子刚提醒过你要注意身体，小心高血压又犯了。”
“你也是，干嘛跟自己儿子生这么大气。”
“贺教授明明喜闻乐见。”
郑末途讥讽地眯着眼睛，毫不留情地拆穿她：
“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急着把我送出国。”
贺苏倩没想到他往事重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第103章 哥哥
作为郑末途的好兄弟，季子阳对他几乎到了无所不知的水平。
但他依然不知道，初三那年郑末途为什么突然发奋图强，成绩进步到恐怖的程度。
但最后的中考，他却又变回老样子。
他旁敲侧击问过郑末途几次，但这逼人竟然轻描淡写地说“只是学着玩玩”。
只是学着玩玩，那还次次考第一。
让他们这些努力学习的人情何以堪呐！
他不想说，季子阳也就没追着问。
而事情的真相就是——郑末途被他亲爸和后妈合起伙骗了一顿。
郑载道在妻子怀孕期间出轨，郑末途他妈妈气而离家出走，独自抚养他。但后来孤儿寡母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她只好把郑末途送回郑家。
郑末途五岁被送回郑家，从没爸的野孩子变成衣食无忧的富家公子，但母亲却从此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他每次想问母亲的下落，郑载道只拿出“你妈都不要你了，在国外过舒心日子呢，安心跟着我就行”的话来搪塞。
但在他初三那年，郑载道煞有其事地把他叫到书房，摆出慈父的架势：“我知道你一直想知道你妈妈的下落。”
“前段日子，我特意派人去联系她了，想让她回国。”
“但她还是不愿意原谅我。”
郑末途‘不原谅你才对’的话还在嘴边，郑载道抛下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但说到底，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
“既然她不愿意回国，那我就把你送到她身边。”
“我答应你，如果你今年的成绩有所好转，我就给你选个好学校，送你出国让你跟你妈团聚。”
“真的？”
冷淡如郑末途此刻声音也有点颤抖，他不敢相信自己还能再见到母亲。
“当然是真的。”
郑载道见儿子那样，就知道自己做的决定很对，沾沾自喜地说：“我郑载道说话，还有不算数的时候？”
“爸，谢谢你。”
郑末途掩饰不住地激动，难得叫了郑载道一声爸。
然后他埋头苦学，并且在很短的时间里，成绩就扶摇直上。
但冲刺中考期间，郑载道突然反悔，又说不送他出国了，让他安心在自己身边待着。
郑末途跟他又吵架又求情，但郑载道就是死活不松口。
后来他在家里碰到意外昏倒的贺苏倩，好心把她送到医院。
结果她醒来后不仅不领情，还恶狠狠地说：“郑末途，不用在我面前假惺惺地装好人。”
“看到我孩子没了，你明明高兴得不行。”
“现在郑家就你一个孩子，你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
电光火石之间，郑末途才明白——根本没有什么母子团聚，不过是外面的小三怀了孕，所以急着把他送走。
郑末途跟郑载道大吵了一架。
然后他才知道，其实郑载道根本没找过他母亲，也没想帮他选什么学校。
原本的计划，是要把他随便丢到一个国家，每年寄点钱打发。
他自以为的团圆，不过是他爸精心设计的一个局，一个抛妻弃子的局。
不过不知道是老天有眼，还是郑载道的报应到了，贺苏倩的孩子竟然没了。
所以他这个“长子”才又被郑载道留下。
郑载道的计划暴露，但依然厚颜无耻地说：“出国，找你妈妈，你倒是想得美。”
“你妈早就去国外享福了，只有我愿意养着你。”
“既然你能学得好，就留在国内好好学。”
“等以后成才，家产也只能留给你了。”
最后一点父子感情就这样被毁掉。
才十五岁的郑末途觉得浑身的血都x是凉的，留下一句“留你的家产见鬼去吧”，然后就从家里搬了出来。
跟郑载道的关系也彻底陷入谷底。
***
郑末途从郑家老宅出来，没回最住得惯的公寓，吩咐司机去洛水人家。
洛水人家这栋别墅，据说是郑载道为了跟他妈结婚特意购置的。
连装修都是他妈妈亲手设计的。
房子里处处可见曾经的女主人对未来生活的期盼。
奈何结局那么不堪。
“诶，莫兮寒！”
“姐姐跟你说了别乱跑，再跑我就生气了！”
别墅像是遗世独立的美人，屹立在一个小高坡上面。
突然有人从坡上跑下来，司机一个急刹车，堪堪停在坡上。
是一个小女孩，在车灯下咬着根棒棒糖，圆鼓鼓的眼睛像是紫葡萄，灵动可爱得很。
莫郁安急匆匆地跟在后面。
低气压了一晚上的郑末途勾起唇角，吩咐司机直接回去，迈开长腿从车上下去。
“姐姐，有个大哥哥下来了。”
莫兮寒奶声奶气地说。
“嗯，我看见了。”
莫郁安无端内心有点小紧张，看着他一步步向自己走过来。
明明下午才见过，结果晚上又跑到人家房子旁边晃悠，是不是太粘人了啊？
她此地无银三百两，开始扯东扯西地解释:“……那个，我爸跟阿姨出去过二人世界了。”
“家里就我跟妹妹在，所以我带她出来玩玩……”
嗯，就是带小朋友出来玩！
这个理由特别自然。
“姐姐？”
“诶。”
莫郁安下意识回答，但没想到是郑末途叫的那一声。
她红着脸，嗫嚅地说:“你乱叫什么啊。”
“她能叫，我不能叫？”
郑末途眼含笑意，故意臊莫郁安。
“当然不行啦！”
没想到，是墨兮寒先说话，胖嘟嘟的小脸上尽是严肃认真。
她张开手臂，把莫郁安护在后面:“她是我一个人的姐姐，不许你叫。”
噗嗤。
莫郁安刚才还羞得不行，一下被小大人样的墨兮寒逗笑，欣慰地说:
“听到了吗，我妹妹不让你叫。”
“嗯！”
墨兮寒鼓起胸膛，坚决要捍卫自己唯一妹妹的地位。
“是你阿姨的孩子？”
郑末途知道她家的情况，猜测地问。
“嗯，大名叫墨兮寒，小名叫汤汤。”
莫郁安揉着她的脑袋，很骄傲地问:“我妹妹可爱吧？”
“可爱，就比她姐姐差一点而已。”
郑末途看着一高一矮两个“小朋友”，神情柔和。
其实当初贺苏倩想要她的孩子上位，何必要大费周章把他送出国。
她跟他提一句，他马上就能答应。
郑家确实家大业大，但他也没放在眼里过。
那个孩子如果能生下来，说不定也会叫他一句哥哥。
想到这里，郑末途眸光一闪，戏谑地说:
“你不让我叫姐姐，那你叫我一句哥哥怎么样？”
第104章 妈妈
叫哥哥？
开什么玩笑。
莫郁安不服气地争辩：“我们是同龄人！”
“凭什么叫你哥？”
“那可不对，”郑末途好整以暇地说，“我上学比正常人晚了一年，其实我真比你大了一岁。”
这个不是他临时编的瞎话，他小时候跟着妈妈在外辛苦讨生活，确实耽误了一年的上学时间。
但他以前不说，现在突然提起来，怎么看都是诡计多端。
刚才他被莫兮寒一声大哥哥叫得心花怒放，特想听乖乖女也喊他一声。
莫郁安声音软得跟海绵似的，要是叫一声哥哥，估计够他回味半年。
“那也不行。”
莫郁安立场坚定，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既然在同一间教室，那就是同龄人。”
莫郁安越想越觉得今天就不应该出门，拉着莫兮寒就想跑路：“汤汤，走。我们该回家了。”
每次都把握不好尺寸，容易逗人逗过头。
郑末途心里都会提醒自己要收着点，别把人吓跑了。
但一碰到乖乖女那种又羞又怕的反应，他就不懂克制。
越发擅长得寸进尺。
以前还只能让她溜走，现在有个拖油瓶在这儿。
她想走也走不了。
郑末途气定神闲地蹲在莫兮寒面前，装出大哥哥的样子：“汤汤，哥哥家里有冰淇淋，你想不想去？”
冰淇淋！
莫兮寒眼睛发出兴奋的光芒，忍不住问：“有草莓味的吗？”
“当然有，”郑末途拉长声音，“除了草莓味，还有香草味，巧克力味，……”
！！
郑末途每多说一个味道，莫兮寒的心尖尖就每颤抖一次。
她拉拉莫郁安的衣角，可怜兮兮地说：“姐姐，哥哥家里有冰淇淋，还有我最喜欢的草莓味……”
“我们去哥哥家里玩会儿吧，反正爸爸妈妈还没回家。”
诡计得逞，郑末途无声地勾起唇角，眉眼轻佻地向上扬：
“对啊，姐姐，就去哥哥家里玩会儿吧。”
“汤汤都这么求你了。”
“还不是你害得。”
莫郁安无语地瞪了一眼某人。
“你这个小馋猫。”
莫郁安捏捏莫兮寒的脸蛋，知道肯定拉不走人了。
好吧，反正她今天过来也是想找郑末途。
去就去呗，他还能把她吃了不成。
“走吧。”
她无奈跟上，但又警告郑末途：“你别乱整什么幺蛾子！”
“不会。”
郑末途嘴上这么说，但想的是反正都进了家门，干什么还不是要听他的。
乖宝宝，果然还是太天真。
***
“想要什么味道的？”
郑末途蹲在自家厨房那个双开门大冰箱面前，体贴地问后面的汤汤小朋友。
“嗯……”莫兮寒咬着手指头，很是困扰，“想要草莓味的，但是又想要巧克力味的……”
慢着，那个蓝莓的好像也很好吃！
好难选择。
莫兮寒小朋友跟好脾气的姐姐商量：“莫莫姐姐，我能不能两个都吃啊，或者吃三个？！”
“不行。”
莫郁安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惯着妹妹了，竟然敢提这种要求。
她语气坚决：“只能吃一个味道的，不然晚上要肚子疼了。”
莫兮寒眼睛立刻闪着泪光，但还是乖乖听话：“好吧。”
“好啦，”郑末途看到小妹妹委屈巴巴的样子，冷冰冰的外壳也露出一丝温情。
“哥哥给你每个味道都盛一点，这样就可以每种都吃到，还不会吃太多。”
“好！谢谢大哥哥。”
莫兮寒小朋友立刻觉得找到了一个大腿可以抱，笑容满面，嘴也很甜：“哥哥，你真好。”
一楼有一大一小两个客厅，装饰得温馨宁静。
莫兮寒一个人在外面的大客厅，电视上在放她最喜欢的卡通片。
她趴在茶几上，一边看电视，一边认真地在铲自己的冰淇淋。
另外两个大人在隔壁的小客厅。
郑末途在烧开水准备泡方便面，莫郁安随意逛了一圈，发现墙角堆着很多荣誉证书和奖杯。
她过去一看，发现都是些摩托车比赛和滑板比赛的，各个级别的都有。
“干嘛不挂在墙上？”
她问。
随远那个家，杨媛就把她从小到大拿的奖状挂满了客厅。
有客人来，第一眼就能看到这些东西，杨媛最喜欢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吹嘘。
“懒得。”
郑末途高冷地蹦了两个字出来，答案很有他的风格。
“那我帮你吧。”
莫郁安兴冲冲地挽起衣袖，准备大干一场。
她对自己的那些东西虽然很难为情，但替郑末途挂奖状，应该还是挺好玩的。
“行，”她挂的东西，郑末途当然乐意看，随手指了一下，“储物柜那边有工具。”
莫郁安把五花八门的奖状先按等级分门别类，一边跟后面的人聊天：“你晚上没有吃饭吗？”
堂堂郑家大少爷，周末晚上竟然在家吃泡面。
“刚回了一趟家，被气得没吃。”
原本跟季子阳有饭局，但跟郑载道吵完架，郑末途就没那个心情了。
饥肠辘辘地回到妈妈的房子疗伤。
“这样啊，”莫郁安没多纠结，继续工作，突然被最底下一张证书吸引了目光。
——洛城星海杯钢琴大赛，青少年组别，二等奖。
唯一一个被装在画框里的，看起来是这一堆奖状里最重要的。
墨迹多少有点模糊，年头有点久了，而且在这堆荣誉证书里，好像是级别最低的奖。
但被主人保存得这么好，肯定有特殊纪念意义。
“你还会弹钢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