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到什么了吗？”
声音顺着话筒传了过去。
那端的人组织了下词汇，“那串号码是很多年前办下的，至于机主好像是跟程小姐有关。”
“程小姐？”
“不是……不是如夷小姐，是程家大小姐。”
那就是程绮了。
但这怎么可能？
怎么会是程绮。
裴政一时感到困惑至极，“确定是程大小姐？”
“确定。”
这不难查，只不过当时手机在崔净手中，她又冒名认下了这份对裴政的恩情，才会导致他判断错误，“我知道了。”
是程绮。
可手机里的那些信息，电话里所聊过的那些话，可不是程绮会说出口的。
从床头柜里拿出了那部手机打开，里面很多东西都被恢复了，许多都是当初那个人发给他的一条条短信。
那时裴政正处在低谷期，教练找了别人代替他比赛，许多人对他的期望落空了，谩骂声铺天盖地而来，背景被深挖了出来，大多人都猜测他临时退赛，只为了回去接替家族产业，辜负了教练的栽培与信任。
只有那个人。
日复一日发来的都是鼓励的信息。
虽然大多时候说的都是废话，在聊自己的琐碎，可裴政知道，她只不过是想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时隔多年。
再翻回当年的那些信息，一条条看过去，怎么也无法想象，这些温暖的字眼是出自程绮。
究竟是不是程绮。
或许有一个人会知道。
*
最近只要踏进公司就会有人献上一句恭喜。
如夷听得头疼。
婚礼是裴慎在操办，对她没什么影响，可总归不能撒手不管，贺复知道她就要结婚了，尽量将繁杂的工作往自己身上揽。
签完字。
贺复翻看着文件里的条款，“之后没什么事了，你要不先回去吧？”
“不是要去恒言吗？”
“我跟陈助理去就够了。”
怕如夷心上过意不去，贺复又笑着补充了一句，“我们两个足够了，再说了，也不能什么大小事都要你出面，不然也显得我们太廉价了一些？”
共事这一个月的时间，如夷是认可贺复的能力的，他的考虑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拿过衣架上的西服套上，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姐夫的官司我这边补足了赔款，如果顺利的话，他是可以申请减刑的，之前的律师是江家那边的，并没有用全力帮他打官司。”
“江家的？”
这些如夷倒是不知道，“刘叔叔分明是我爸爸的人。”
这些年秦津洲在帮着程父做事，程绮也在程氏，可程父老了，秦津洲的能力不强又太急躁，两人经常有意见相左的时候，江丰没少从中挑拨，他坐收渔翁，不知收买了集团内部多少人。
贺复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不用感激我，赶快回去吧。”
“我最近可以见我姐夫一面吗？”如夷忙了这么久，连见秦津洲的时间都没有，“我有很多话想要问他。”
贺复：“可以，我帮你申请。”
裴慎的车子就在楼下等着，等得有些久了，他靠在座椅中睡了过去，有人上车都不知道，如夷轻手轻脚坐进去，弯腰靠近裴慎。
小时候他的五官是稚嫩的，眼睛中所流露的全是温纯澄澈，有一双最干净的眼睛，与裴政的凉薄漠然是全然不同的，如今长开了一些，睫毛很长，又浓密，落在眼睑上，衬得皮肤都白。
除了如夷。
小时候不是没有其他女人喜欢他，靠近他，可都被他一一驱逐了，甚至不给如夷误会吃醋的机会，长大了也是如此。
比起他，如夷算得上是三心二意了，跟他有婚约，订了婚，偏又喜欢他的哥哥。
指尖轻触了下裴慎的脸颊，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眼皮轻颤醒了过来，入目是如夷的笑脸，“怎么不叫醒我？”
“为什么要叫醒你？”如夷反问，给了个狡黠的眼神，故意捉弄他，“裴慎，要是我们结婚我可不要跟你睡在一间房里。”
“为什么？！”裴慎有些惶恐，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看着他惊恐的表情，如夷憋着笑，“因为你睡着了说梦话，吵到我了怎么办？”
“真的吗？”他并不知情，“那我不睡觉，我看着你睡，或者我吃安眠药，这样好吗？”
“你怎么那么笨？”如夷笑出了声，手臂圈住了裴慎的脖子，看着他发笑，“真是个呆子。”
裴慎却急了，不知如夷是真是假，“所以婚后我们可以住在一起吗？”
第85章 多情
两人一同回裴家时裴慎眼睛红着，像是哭过，如夷在旁讪讪的。
这场面许多年前出现过不少次。
无一例外，都是如夷欺负了裴慎，他又不敢拿如夷怎么样，只好由着她欺负不敢吱声，委屈地哭了也没招。
“这是又吵架了？”姨妈上去拉住了裴慎，“就要结婚了，怎么还吵架呢？”
“没有吵架。”
如夷干巴巴笑了笑，拉着裴慎过去坐下，剥开了橘子喂给他，他一吃下才好了不少，这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被裴政看在眼里。
长大了这么多岁，幼稚却是不减的。
“哥，你吃吗？”裴慎被哄好了，却又带着炫耀似的递橘子给裴政，他的是如夷剥好的，裴政只能自己动手。
裴慎的那点小心思，裴政是看得最明白的，或许他还是善良的，但在如夷的事情上，多多少少会用上点心眼。
“不吃。”裴政将目光挪向了别处。
姨妈拿过选来的几款喜糖样式，往每人手中塞了两种，“你们尝尝，哪种好吃一点就放两颗，选几种出来。”
那是如夷跟裴慎的喜糖。
拿在手中像是有千斤重。
裴慎与如夷已经吃下去了，姨妈期待地看着，如夷摇摇头，“太甜了，这个不好。”
“那吐出来吧。”裴慎垫着一张纸巾要去接。
如夷将他的手推开，“不能浪费。”
“裴政，你怎么不吃？”
姨妈催了声。
剥开糖纸吃进了嘴里，很甜很腻，味道并不好，何况是吃在裴政口中，严重到可以用苦涩来形容了，“不好吃。”
他说这三个字时表情又臭又冷。
再坐不下去了，裴政上了楼，关上门楼下还是嘈杂的笑声，当初他跟如夷结婚可没有这么隆重，如夷所表现的也没有现在这么欣喜。
*
没有留在家中用午餐。
裴政约好了要去探监，去开车时在停车坪看到了如夷，她刚从裴慎的车上下来，步子不由地僵住了下，给了个冷眼就要走。
“你真要跟裴慎结婚？想好了吗？”
如夷背着身，可裴政的话她是听到了。
当初答应裴慎的求婚，如夷是没打算跟他结婚的，一是身上背负着姐姐的仇，二是程氏岌岌可危，可现在不同了，她不觉得嫁给裴慎有什么不好，起码有他在，她就可以被庇护一辈子。
“不然我在过家家吗？”如夷被裴政欺负了那么久，结婚时在他面前卑微又下贱，现在清醒了，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讥讽裴政的机会，“倒是你，从知道我要跟裴慎结婚后就黑着一张脸，不会是不想我嫁给他吧？”
裴政转过身，望着如夷飘扬在风中的头发，“当然不想，我不想我弟弟娶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这有错吗？”
“我要是水性杨花，那你就是见色起意了。”如夷不知被裴政教育过多少次，心中又积攒了多少怨气，“没错，我小时候是仰慕你，可自从离婚以后，你在我眼里就是一个有过一段婚姻的陌生人了。”
“只要你嫁给裴慎，就不是陌生人。”
“你不想我跟他结婚，究竟是嫌我品性不好，还是心理不平衡？”
如夷煞有其事地转了转眸子，像在思考似的，“还是说，结了婚你才发现，你对我不是全无感觉的？”
裴政没忍住冷笑了声，“如夷，你脸上就写着自作多情四字你知道吗？”
“那就当我是自作多情吧，我也拜托你千万别对我旧情复燃。”这是她的心里话。
就要跟裴慎结婚了，她还真不想跟裴政有什么关系了。
如夷冲裴政挥了挥手，手里握着从车里拿给裴慎的药，快步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去探监的路上裴政都在想着她那几句话。
旧情复燃？
死也不会的。
何况他对她也没有任何旧情可言。
申请到了与秦津洲五分钟的会面时间，当初身为程家女婿，程大小姐的丈夫，秦津洲也有过风光无限的时候，可锒铛入狱也就在眨眼之间罢了。
他已经有些适应监狱生活了，面对裴政时，还可以给一个笑。
“真没想到第一个来见我的人会是你。”
裴政不解蹙眉，“如夷没来看过你？”
秦津洲的笑转为苦涩的，“没有……她应该不想见到我，我可以理解。”
“也是，她最近忙着办婚礼，是没空来见你。”
这话出口，有着不易察觉的酸意。
秦津洲只是惊讶，“婚礼，她要结婚了？不对，她不是跟你结婚了吗？”
“我们离婚了。”这些天外面的事情太复杂了，裴政一时解释不清楚，他来是想要问清楚自己的事情的，“裴慎回来了，所以他们要结婚了，程绮的事……”
不确定程绮的死讯有没有传到秦津洲这里。
裴政谨慎发问，却被秦津洲打断了，“裴慎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
“前段时间，我这次来是想要问你，知不知道程绮的这部手机？”裴政抬起来给秦津洲看，那是老手机了，屏幕都有些花，边角甚至有摔痕。
秦津洲凑近看了看，多了些困惑，“这不是程绮的手机，她买手机只买白色的，不会买这种粉色，不过这个……我好像见过。”
“在哪见过？”
“好像是……在如夷房间见过。”
想到了如夷的名字，秦津洲的回忆一下子明朗了，“对，是如夷，我有一次看见她对着手机傻笑，问她在干什么，她就立马藏了起来，我怎么问她也不说。”
可能只是手机一样，不会是如夷，是她的可能性比程绮还要低，裴政说什么也是不信的。
“这手机哪来的？”秦津洲倒是不关心这个，“对了，如夷一个人在外面怎么样，那段时间有没有人欺负她？”
裴政半响才回神，漆黑的眸中多了震惊与彷徨，恍恍惚惚说了句：“你确定这是如夷的？”
“到底怎么了？”
“这对我很重要。”
秦津洲被绕了进去，“我看过如夷用一样的手机，但到底是不是她的，我就不知道了。”
看着裴政失魂落魄的表情，他忍不住提醒，“与其来问我，你怎么不直接拿去问她？”
第66章 是你
婚礼场地如夷一直没空去看。
吃了午饭，裴慎陪着她坐在后花园的摇椅上，她蜷缩在他怀里，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裴慎搂着她，保持着安静。
可约好了两点要去看场地，他又舍不得叫醒她，只好陪在旁睡着。
裴政回来时，两人还没醒，后院风很静，阳光又好，树影恰好遮住了炽热的阳光，显得躺椅上的两人分外和谐静谧，画面美好，如果没有他的闯入，像是要永远定格在此刻。
他们会结婚生子，步入婚姻生活。
裴慎那种性子，认定了一个人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如夷或许会三心二意一些，可她知道轻重，一旦结了婚，身边这人就是她的丈夫。
有风吹在脸上，如夷睫毛颤动，有了苏醒的意思。
醒来入目是裴慎的脸，她没太大反应，下意识抱紧了他，而裴慎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同样回给了如夷更有安全感的拥抱，他们在寂静的风中相拥，裴政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手中攥着那部粉色手机。
裴慎睁开了眼睛，对上如夷的眸，下意识吻了下她的眉心，“不困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如夷知道自己睡过头了，“不是要去场地吗？”
“我已经打好招呼了。”
裴慎下巴放在如夷头顶，“要是困就再睡会儿。”
“不了。”
如夷轻推了下他，“你去给我拿杯水，嗓子干。”
每次指派裴慎干些什么时，如夷总会亲他一下，算是酬劳，也是甜头，这一套对裴慎很受用，他进了房子里，如夷又闭上眼缓身，一旁像是有脚步声靠近。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如夷埋着头，却抬起了胳膊，“给我吧。”
可塞到手里的却不是水杯。
有些愕然。
如夷将脸露了出来，睡眼惺忪地看向手上的东西，又看向了站在一旁的人，不是裴慎，是裴政，掌心里握着的也不是水杯，而是一支手机。
“眼熟吗？”裴政艰涩开腔，嗓子中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上不去下不来，堵在那里，让人无法呼吸。
他是不信的。
将他从低谷中拯救出来的人怎么会是如夷？
当年她只是一个不懂事又骄纵的大小姐，连安慰人都不会，怎么可能是她？
但为什么不可能呢？
是如夷间接导致裴政提早退役遭受谩骂，她心怀有愧，却无颜面对裴政，只好用这种方式，她知道樱花雪，从小就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秦津洲亲口说了，在跟她失去联系之前，她曾出国参加过一场高校讲座。
也许就是在那里，丢了手机。
如夷醒了，困意被冷风吹去了，掌中的东西她再熟悉不过了，是那一年不小心丢掉的手机，里面藏着所有她对裴政的心事。
不用再多问了。
如夷的表情就可以说明了一切。
“……这个，怎么会在你手上？”
手腕突然被攥住，如夷坐起身想要挣脱，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裴政面色阴沉地像是要吃人，手腕很快红了一大片，“你松开，你到底怎么了？”
“你说我怎么了？！”
到了这个时候，如夷竟然还可以这样理直气壮地问他怎么了，“我为什么找个人跑到那么远的地方，结果弄错了人，白白浪费了那么久的真心，像个傻子一样被欺骗，结果这个人竟然是你？”
“什么人？”如夷知道摆脱不了，干脆不动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个手机不是你的吗？”
裴政尽量在压低声音了，他不想再将自己恶劣的一面让如夷看见，可这样的真相是裴政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他自小就情感薄弱，但在这件事上，还是控制不住要激动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