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在这儿,还是不想看见我?”
这是明知故问。
可他宁愿听假话,也不想如夷露出厌恶的眼神。
“怎么会,想,很想。”
如夷的笑跟她的话一样假,说完起身就要下去,手臂被裴政一把拽住,又将她拉回了怀里,他身高腿长,侧躺着时可以完全将如夷包裹进怀里。
她像是躺在一个壳里,不管她怎么努力,就是出不去。
“既然想就再躺一会儿。”裴政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吻从额头往下延,又抵住了唇。
晨曦升起了,可如夷的夜晚才开始,每每这种时候她都巴望着早点结束,可裴政不管是再讨厌她还是喜欢她的时候都一样,不到自己尽兴不会轻易结束。
如夷死死咬着唇,不发出一点声音,强忍着不给他一点反应,盼着他觉得无趣腻烦。
可裴政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他的吻贴在如夷耳垂上,“你的表现决定着裴慎过得怎么样,你确定要这个样子吗?”
他是恶劣的,卑鄙的。
最知道怎么掌控如夷,也知道什么样的方式可以打碎她的自尊。
结束时如夷头阵疼着,裴政靠近,掌心贴在了她额头上,“是不是发烧了,现在真的这么脆弱了?”
宿醉加上巨大的运动量,如夷早扛不住了。
虚弱睁开眼睛,打开了裴政的手,翻了个身钻进被褥里,一丝气都不透出来,耳朵却听见裴政在旁打电话叫了医生过来,挂了电话他弯腰靠近,隔着被褥跟如夷说话。
嗓音是温柔的,也是关心她。
可这些对如夷而言,无非是恶魔的霸占而已。
“你先睡一下,我找找家里有没有退烧药先吃一点,还是头疼吃点止痛药?”
听着这些话,如夷想到的却是裴慎远在异国,他要是身体不舒服了,不知道有没有药吃,裴政会不会私底下虐待他?如果他知道她堕落下贱到这个地步,是不是会嫌弃她?
这么想着,眼泪便掉了下来,染湿了枕头。
昏睡时迷迷糊糊感觉到身旁有人走来走去,有人喂了药给她,守在一旁给她换退烧贴,掌心不断地在额头探着,声音又压在了耳畔。
“别那么嘴硬,早说不舒服不好吗?”
“……”
“怎么睡着了还哭?”
后面的声音如夷听不见了,像是睡了漫长的一觉,醒来时骨头在身体里碎了似的。
舔了舔唇,她无力地喊了一声,“水。”
嗓子很干,急需水源。
可没有人在身旁。
憋着一口气起身,随手拿起了一旁的外衣裹上走出房门,走到了楼梯上,楼下像是有人在说话,如夷撑开了沉重的眼皮,接着昏黄的灯影看去。
秦津洲与裴政站在楼下,其中一人在抽烟,背着身,语气不耐,“她住在我这里有什么不好的?”
“你跟她是什么关系?”裴政那些事情秦津洲还是知道的,“你不是跟别的女人订婚了吗?你打算让如夷当什么?你的地下情,婚外恋?还是养在金屋里的小三?”
裴政转过了身,面容薄情冷淡,“订婚只是权宜之计,这些天我就会取消婚事的,我会娶如夷的,这点你大可以放心。”
“那就等取消了再说。”
“秦津洲,你要过河拆桥?”
他们吵得激烈,丝毫没注意到如夷站在楼梯上,秦津洲算不上是过河拆桥,他不过是对不起如夷,想要尽力为她争取权益罢了,“我是为了如夷着想,她那么要强,是不会无名无分跟在你身边的。”
这话说得真是好听。
裴政垂手,将烟按灭在了手旁奶白色的烟灰缸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你催着我娶她,不还是为了自己?不管你是什么心思,我都会娶如夷的,没什么好急的。”
他要娶她。
这不是如夷想的。
“可是……”
秦津洲还没说完,裴政仰眸看见了楼梯上瘦小的人,如夷烧昏头了,还穿着裴政亲手给她换上的睡裙,肩上披着他留在房间里的西服,半个身子缩在宽大的外衣里。
茫然又落寞的眼神投射下来。
秦津洲跟着看去,“如夷……”
裴政走了过去,搂住了她的肩膀,“怎么下来了?”
比起对裴政的失望,更让如夷寒心的是秦津洲,从上至下,她替自己悲哀,与秦津洲对视着忽而一笑,又抬眸看裴政,“我要是不来,是不是哪天我要结婚了我自己都不知道?”
*
秦津洲还是将如夷接了回去。
在车上,一路沉默到底,她白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什么,“……姐夫,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把我送给裴政?”
“如夷,不是我把你送给他,你不是为了裴慎才答应跟他在一起的吗?”秦津洲自以为是对如夷好,“有名分总比没名分要好,不是吗?”
这跟如夷所预想的完全不同,她一眨眼两行泪就落了下来,伸手擦掉了,“如果我不答应呢,我不想嫁给他。”
“那就不嫁。”
秦津洲没有强迫,“只要裴政答应就好。”
“为什么要他答应?”如夷湿着眼角嗤笑,“应该是他要考虑我答不答应他的结婚要求才对吧?”
她还是没有长大,还是跟小时候没什么区别。
秦津洲叹息着,“如夷,能找到那些害你姐姐的人,还有裴慎可以得到良好的照顾,都是仰仗裴政,你知道什么叫做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吗?你不是程大小姐了,我也不是程家的姑爷了。”
“所以呢?”
如夷高烧才退,这会意识还未全部恢复,咬着牙也不打算服输,“我已经跟他在一起了,让我干什么,不管再耻辱,我都干了,这样还不够吗?”
秦津洲紧握方向盘,有一瞬憎恨自己的无能,就算给程绮报了仇又怎么样?
死了后见到她,她一定会责怪他没有护住如夷。
如夷哭笑不得,“你们打算逼死我是吗?”
第110章 礼物
闭门不出了好些天,如夷谁也不见,将自己闷在房间里。
裴政去过几次,每次去便在房间里待上几个钟头,他一走如夷便又吐又累的,身体日渐消瘦下去,像是生了病,却又不知道病因,她拖着不肯去医院,生生糟践着自己。
直到裴政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屋子里传来争吵声,保姆端着果盘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如夷坐在椅子上,左腿搭在膝盖上,表情恹恹的,眼皮也耸拉着,“我说了我不想去,你烦不烦?”
裴政在她面前脾气够好了。
“身体不舒服就要去医院,这是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
侧过身子,如夷不去看裴政,“我不如小孩子,我不懂,也不想去。”
“那你也不想知道裴慎怎么样了吗?”
这半个月秦津洲忙着打理程氏,裴政帮了不少忙,裴项明去世了,他手底下的人由裴政接管,他特地让贺复转去了程氏帮助秦津洲。
又在后给秦津洲撑腰,让他挨个找到了害程绮的人报仇,连江家都没放过。
这些他是为如夷做的,可她通通不在意。
只有在提起裴慎时,她才会有丁点儿的反应,眼睫颤了下,却也没多问,“他好就行了,我不配提起他。”
“他的病情好转了。”裴政打心底里替自己感到悲哀,想讨好如夷,竟然还要通过另一个男人,“明天我生日还记得吗?一起去吃饭,晚上我来接你。”
结婚时如夷不远千里飞去给他过生日,这才多久,却将他的生日都忘了。
省得纠缠,如夷敷衍了过去,“知道了。”
面对如夷,裴政是没辙的,凶不得骂不得,连重话都说不得,走之前能做的只有捧起她的脸吻了下,“要是还不舒服告诉我,我送你去医院。”
如夷拿开了他的手,“快走吧,我困得很。”
开门出去,保姆还站在门口,裴政维持着一贯在外人面前的斯文模样,“照顾好小姐。”
走出了程家,上了车才显露了燥意。
蒋成知道,这是又在如夷那里没讨到好,这时候开口是不明智的,但事情有些急,不得不说,“裴总,前些天林秘书告诉我崔净在景同工作,说是您推荐的……”
“告诉景同的副总她跟我无关,业内都别再用这个人了。”
这不是小事。
崔净离开了重文,因为跟裴政的关系才好不容易在杭北找到了工作,没做多久又因为挪用公款被解雇,这次又撒了谎,严重的话是会毁坏裴政的声誉的。
他不能不管。
“明晚的餐厅,要订在小江楼吗?”
裴政想起如夷的样子,心里就堵得慌,“嗯,你明天来接如夷。”
有关如夷的事情比工作还要重要,蒋成记在了心上,隔天黄昏便在程家门口等着了。
好歹是裴政的生日。
如夷却没有准备礼物,两手空空上了车,脸色很差。
车子开到街道上,她左右看了看,“停车,我下去买个东西。”
蒋成松了口气,如果如夷真的不准备礼物,他都可以想象裴政的脸色要多难堪了,“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不用。”
如夷开门下了车,走进过往的人群里,很快没了踪影。
到了附近的药店,如夷低头买了东西便快步出去,找到附近的卫生间进去,在漫长的两分钟里,她已经想到了最糟糕的结果,可在真真正正看到那两条杠时,还是像经受了晴天霹雳似的。
不可能的。
结婚两年,费尽心思都没得到,怎么会在最不想要的时候来到了身边?
她不要。
也绝不会生下来。
哭泣是最没用的,躲在狭小的隔间里,如夷听着门外走来走去的脚步声,有女孩子讨论晚上要吃些什么,哪只新上市的口红色号漂亮,恍惚间那些普通的日子好像离她很近,又很远。
强制性让心跳声平静下去,她走出洗手间,没有回到蒋成的车里,反而在路旁打了辆车去了医院。
排队挂号,抽血化验。
这些做完已经很晚了,手机关了机,但猜也知道裴政这个时候一定很着急。
从医院出来,早过了约定好的时间。
如夷将手机开机,电话打了回去,裴政没克制住脾气,音量不受控高了些,“如夷,你在哪?”
“医院。”
如夷站在斑马线前,看着前方的红灯落下,她跟着人群一起走到了对面,对着话筒又补充了一句,“来接我吧。”
*
如夷突然失踪,蒋成挨了骂。
裴政给所有人都打了电话问了一遍,在她的事情面前,他又一次失了态,如夷却悠哉地站在路口等他,车子行驶过去,如夷开了车门上去。
“走吧,去吃饭。”
“来医院为什么不让蒋成送?”裴政就算有再好的耐心,多问一句也是理所应当的,“你这么喜欢看着别人为你着急是吗?觉得好玩,还是故意的?”
如夷面上划过烦闷,“不吃了是吧?那好,我也不想去。”
她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
裴政认输地拉住她,这下连语气都低了,“好了,我只是着急,去检查了吗?哪里不舒服?”
“等会儿再说吧。”
如夷甩开了他手,“快去餐厅吧,不是过生日吗?我可是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化验报告和孕检单子还在包里,到了餐厅如夷就会拿出来,她倒是很期待裴政的表情会是如何,一定精彩极了。
“下次别这么突然跑丢了,你知道我跟你姐夫有多着急吗?”
如夷话里带刺,“你们着急,是因为你们知道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心虚罢了。”
她心情不好,话自然也不好听。
裴政不再触她的霉头,独自将那份情绪消化了下去。
到了餐厅门口,裴政打开车门,进去时顺手拢了拢如夷的衣领,“怎么就穿这么点,不冷吗?”
“不冷。”如夷别开了脸,视角转了过去,目光随即看到了站在车后躲着的女人。
她愣了愣才想起那是许久没见的崔净,她变了样子,不光是脸变了,眼睛里多了凶光与仇恨,正一步步走来。
等如夷仔细看去,才注意到她手里还拿着刀。
第111章 养胎
她跑过来时周遭宁静的空气被带动了起来,如夷没有吭声,有半秒钟的凝滞,甚至在幻想崔净的刀尖捅进裴政的身体,鲜血涌出来,生命流失。
崔净的刀尖快要抵达了心口,嘴里恶狠狠跟了句,“去死吧。”
裴政循声看去,那刀是冲着他来的,他连忙伸手挡了一把,锋利的刀刃便划破了手臂,鲜血染在了刀上。
疼痛开始扩散,裴政将如夷挡在身后,崔净再次挥刀过来,裴政掌心挨到了刀,快速转手握住了崔净的手腕扭住。
她吃痛松开手,匕首掉在地上。
裴政将刀踢到了车底,手上还带着血,握住了崔净的脖颈,忍痛将她抵在车上,另一只手拿手机报了警。
崔净像是快窒息似的拍着他的手,哪怕喉咙上不来气了,还是不服输似的咒骂着,“是你把我逼到绝路,要不然,我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不想听她多废话一句。
裴政回头看着如夷,“你先上车,等我处理好了就过去。”
“怎么,你不敢让她知道你干的那些事吧?”崔净因为窒息感,眼睛里挤出了泪,斜睨着如夷,“这个男人薄情冷血,在你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恨不得把你赶尽杀绝,你还敢跟他在一起?”
如夷一点不诧异,坦然给了她一个笑,转身进了车子里。
没多久来了警|察,崔净被带走,裴政在车里等着蒋成来开车,手臂的血染红了整条袖子,如夷侧眸看了眼,“你去医院吧,正好我累了,想回去了。”
裴政擦掉了手上的血,强忍着疼,“不要紧,是不是吓到你了?”
不关心裴政的伤,如夷甚至要惋惜崔净下手太轻,没有刺中要害,“没有被吓到,毕竟我是见过杀人现场的。”
蒋成紧赶慢赶过来,看到裴政袖子上的血,“裴总是去医院?”
“不,回去。”
好在伤得不算重,刀口不深,只是血流得太多。
找来了家里的药箱,如夷帮裴政止血,缠了纱布,这些在照顾裴慎时熟悉过,“你最好还是去下医院吧,伤口有些严重,只止血恐怕不行。”
她指尖一下下擦过裴政的手臂,要拿开时突然被他握住,“你刚才是不是在祈祷崔净捅死我?”
将手抽了出来,如夷给了个假笑,“怎么会呢,你可要好好活着,你死了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