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还是没用呢?”
“西医不行,那就中医。”连祈拿过手机来,在网上搜了搜医院的上班时间,“市立医院不行,那就去中医院,中医院再不行,就去附院,总会有个能行的地方吧。”
江惊岁:“……”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第二天一早,六点多,连祈就过来敲门了。
江惊岁整个人都不好了,休息日早起比颈椎痛更令人难以忍受:“这才六点,你不会就想过去挂号吧?”她难以置信地问。
连祈懒懒地斜倚在门框上,掌心里的车钥匙上上下下地抛起又接住:“医院不都是要赶早去么?”
“那也没必要这么早吧?”江惊岁很不能理解,“又不是去赶早市。”
“你要是去得早,你就是第一个看病的。”
“……”
江惊岁以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他半天,这有什么要争第一的啊?
又不是什么比赛考试。
江惊岁昨天睡得晚,这会儿正困得不行,眼皮子都在打架,是真的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用的话题上,当即不搭理连祈了,转过身去自顾自地往卧室里走。
大有一种“你请便,我不奉陪了”的意思。
连祈关上门跟过去:“诶,岁岁——”
江惊岁不理他,耷拉着脑袋打了个哈欠,随即卷着被子往床上一滚,又要睡过去。
卧室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里面也没开灯,只有门口斜透进来的一道昏昧的光线。
连祈侧身坐在床沿儿上,一只手闲闲地拉她的被子,有点百无聊赖的样子:“岁岁,你还睡啊?别睡了吧,要不要起来吃个早饭?”
“……”江惊岁磨着牙说,“不要!”
“那要不要吃个苹果?据说早上吃个苹果,对身体好。”
“……”江惊岁不理他,开始安静地装尸体。
“怎么还睡啊?”被子又被拉了一下,他隔着被子懒洋洋地戳她脑门,“你说你是不是应该改个名字,叫江惊醒?这样就不会天天睡觉了。”
“……”
你才叫江惊醒。
江惊岁被他闹得不胜其烦,起床气都冒出来了,终于从被子里露出头来,忍无可忍地睁开了眼睛。
“诶,醒了?”连祈一只手按在她枕侧,俯下身来垂眸看她。
江惊岁也不说话,直接伸手拽住他衣领,将人一下子扯了下来,连祈被她扯弯了腰,呼吸骤然拉近。
江惊岁撑着胳膊肘半坐起来,一只手用力按在他锁骨上,居高临下地瞪向他,嗓音里还带着没睡醒的哑,一字一顿:“要么闭嘴,要么出去,你自己选。”
连祈只思考了半秒钟,从善如流地表示:“那我闭嘴。”
江惊岁又看他半天,似乎是在评估他这话的真假性,最后一拉空调薄被,顺带着把连祈也给遮住了,懒得再跟他废话了:“行。”
她困得厉害,这会儿是真不想出来,躺下之后,浓重的睡意重新席卷而来。
连祈也安静下来,抱着她没再说话。
睡得迷迷糊糊之间,江惊岁感觉自己耳骨被亲了一下,连祈似乎是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但她没听清楚。
再睡醒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快十点钟了。
连祈没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空气里还留着一点浅淡的冷雪松的味道,江惊岁缓了会儿神才坐起来。
看见床头柜的杯子上贴着张蓝色的便利贴纸条。
——睡了过来吃蛋糕。
江惊岁揭下便利贴,盯着上面的字迹看了一会儿,这才慢腾腾地下床洗漱。
头发简单绑了一下,又换上了件卫衣,江惊岁带着金毛去对面敲门了,虽然已经到了六月份,天气逐渐热起来了,但江惊岁还是习惯性地穿着长袖。
过来开门的是航航。
江惊岁一开始没看到,视线往下低了又低,这才瞧见蹲在地上拽着地毯的小朋友。
航航把歪掉的地毯扶正,撑着膝盖站起来,仰头朝江惊岁奶声奶气地打了个招呼:“姐姐早上好。”
然后又同样跟金毛也打了个招呼:“小狗早上好。”
金毛欢快地摇了摇尾巴:“汪!”
一进来,江惊岁就闻到了屋里弥漫开的奶油味道,又香又甜的,跟烘焙店里的味道很像。
买来的蛋糕味道不会这般浓郁。
像是做出来的,面包从烤箱里刚端出来时就是这种甜味。
果然,航航说了一句:“哥哥在做蛋糕。”
留了金毛和小朋友一起玩,江惊岁走到厨房里,看到了一个不太精致的蛋糕,连祈斜靠着流理台,还在低头翻看手里的那本《烘焙大全》。
厨房里的那种香甜味更浓郁了。
做好的蛋糕在转盘上放着,江惊岁的视线扫过玻璃碗里打发完的奶油,旁边还放着搅拌器和模具,工具非常齐全。
她走过去问一句:“怎么突然想起来做蛋糕了?”
连祈没抬头,还在看那本《烘焙大全》,懒懒散散地答了句:“不是你说想吃我做的?”
“啊?”江惊岁都不知道自己说过这话,表情迷茫一瞬,“我什么时候说的?”
“你生日那天。”
她生日那天?
江惊岁认真地回想半天,终于有了一点零星的记忆。
她那天好像是随口问了他一句:“是你亲手的做的蛋糕吗?”
连祈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是我亲手选的造型,亲手写的贺卡,亲手付的钱,亲手拎回来的。不过你要是想吃我亲手做的,等有时间了我试试。”
回想到这里,江惊岁轻“啊”一声,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想起来了?”连祈丢开手里的烘焙书,懒懒地抬起眼皮来。
“想起来了。”江惊岁是由衷地佩服起来,他还真是说话算话,当时她以为连祈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连祈递过了个长柄小勺过来,下巴朝托盘上的蛋糕点了点:“先尝尝?”
江惊岁挖了一勺奶油,咽下去之后随即点头:“好吃!”
尝起来跟烘焙店里卖的蛋糕没什么区别。
就是造型不太精致,能看得出来是个新手,奶油的颜色没调好,深浅不一的。
“哥哥。”航航过来黏糊糊地抱住连祈的腿,仰起脸来看他,“我也想吃蛋糕。”
连祈又拿了个勺子给他:“自己去吃。”
只是装蛋糕的转盘太高,小朋友的身高够不到,在流理台旁边蹦跶半天,勺子连蛋糕的边缘都没碰到。
连祈也不帮忙,就在旁边稍有兴致地看着。
江惊岁看不过去了,拿了水果刀将蛋糕切了一块,放到盘子里递给小朋友。
“好吃是好吃,但是有点太甜了。”航航给出的点评还挺专业,“下次要少放点糖,妈妈说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糖,不然会得蛀牙。”
“没关系。”连祈并不在意他的评价,手指在他脑门儿上轻轻一敲,“本来就不是给你吃的,你是顺便尝一下。”
“……”航航咬着勺子鼓了鼓嘴巴,“哥哥,你这样说,我很伤心,原来我只是那个顺便。”
“这才哪跟哪啊。”连祈挑了挑眉梢,完全没有一点当哥哥的样子,“以后还有你更伤心的呢。”
“……”
航航伤心欲绝地抱紧了旁边坐着的金毛。
好想换个哥哥。
吃完蛋糕,航航主动拉开自己的小书包,从里面掏出来两张试卷,说成绩出来了,需要家长签名。
江惊岁看得震惊不已:“幼儿园还有考试?”
“有。”连祈把航航的试卷展开,随意地扫了一眼上面的分数,“周考,月考,期中考,寒暑假之前还有期末考。”
“……”江惊岁由衷地感叹起来,“幸好我上学早,现在的小孩子也太卷了吧。”
她对幼儿园的印象至今还停留在除了吃,就是玩的这个阶段上。
没想到已经卷成这样了。
摊开试卷之后,江惊岁凑过去看了眼分数,语文六十六,数学五十七。
“满分多少?”她问。
“一百。”
“那这成绩也挺好的呀。”江惊岁真心实意地说,“语文和数学平均一下,两门就都及格了。”
“……”连祈第一次知道原来夸人还能这样夸,他偏头看了江惊岁一眼,而后同样是由衷地感叹。
“你是懂说话艺术的。”
第48章 她不听48
江惊岁这倒不是在说场面话, 她是真觉得没必要把成绩看得那么重。
童年本来就该是无拘无束的。
“我上幼儿园的时候,成绩可比他差多了,学了两三年吧, 结果十以内的加减法还是不会算, 然后我家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 就建议我妈带我去医院检查一下脑子, 说是不是我大脑没发育好。”
“但我妈就觉得我除了在成绩上一塌糊涂之外,性格和脾气都很好, 又能跑能跳、能吃能睡的,挺正常的一小孩儿。”
“成绩不好就不好吧, 她对我也没什么大的期望, 不要非要做祖国栋梁,就这样当一个普通人, 开开心心过一生就挺好的。”
江惊岁这种佛系的性格,也是受她妈妈的影响。
许茹平时很少过问她的成绩,跟她聊起学校生活时,一般只会问她跟同学相处得怎么样, 有没有举办校园活动,食堂今天又做了什么饭。
连祈低头翻了眼蔺宇航的试卷, 边翻边说:“大部分父母都对自己孩子都抱有人中龙凤的滤镜,不愿意接受你只是个平凡的小孩这一事实。”
就比如他舅舅和舅妈。
蔺宇航从上幼儿园开始,节假日的时间就被兴趣班和补习班全部占据了。
蔺夏也是这样过来的。
江惊岁点头表示同时:“其实很多人是能看清自己能力的,并且能接受自己的平凡,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就是个普通的小孩,做不出来什么大事业, 但父母通常接受不了。”
放过彼此,双方都要快乐得多。
说到这里, 江惊岁转头看向航航:“你考了第几名呀?”
航航的手指绞了绞衣边儿,有点忐忑不安地小声说:“十、十九名。”
“班里多少人呢?”江惊岁又问。
“二十个。”
“那比我强多了。”江惊岁真心实意地说,“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天天在班里垫底。”
一个学校里,总要有垫底的嘛。
不是你,就是我。
航航又看向连祈,沮丧地耷拉下脑袋主动认错:“哥哥,我没考好,下次一定好好考。”
“挺好的啊。”连祈跟江惊岁的想法一样,清瘦干净的指尖在成绩单上点了点,“这不是后面还有一个人呢?”
“那你能不能给我签个名?”航航双手趴在茶几上眼巴巴地看着他,“老师说,试卷上要家长签名。”
黑色水笔在指骨间轻巧利落地转过两圈,连祈没直接答应下来,而是问:“你怎么不找你妈妈签?”
“我不敢。”航航的小脸微微一垮,“这个成绩,妈妈肯定要训我。”
“那行吧。”连祈摘掉笔帽,落笔前又跟他说一句,“那你别跟你妈妈说,是我给你签的字啊。”
“知道的。”航航非常上道,“我就说是我姐姐给我签的。”
那行,连祈手指间绕着的水笔一转,刷刷地利落签完字,然后将试卷一收,在茶几上腾出放东西的空间来。
江惊岁正拿着他手机看小朋友家长群里的消息。
下周就到端午节了,幼儿园里有个节日活动,要学生家长配合孩子做手工,主题要和端午节相关。
一些家长在群里发了做完的手工图片,大多数都很敷衍,要么是粽子形状的香囊,要么是纸折的小船,上面写了“龙舟”俩字。
江惊岁放下手机,一边在心里感叹现在当父母的也挺不容易,一边跟连祈说:“感觉我们这次的手工应该能稳拿第一。”
他俩配合蔺宇航弄得很正式。
连祈去批发市场买来了椴木板和铜版纸,江惊岁在上面绘出来一条巨龙,然后找地方切割,上完色再拼接起来。
这样做出来就是一条游龙,接近半米长的龙灯,双面彩绘,中间挂上发光的灯泡,拿出去都能当艺术品来卖了。
江惊岁拍了张照片,发到跟汪子肖他们的四人群里。
闻桐:【?】
闻桐:【这是幼儿园的手工活动?】
汪子肖:【你们俩也太卷了吧!能不能给其他小朋友的家长一点活路?】
闻桐:【现在压力来到了其他家长那边。】
江惊岁:【我觉得我们应该能稳拿第一。】
闻桐:【你们这龙灯都能拿去参加市艺术展了哇!】
汪子肖:【本来是不想结婚,现在变成不敢结婚了,幼儿园的手工都卷成这样,我这个手残党到时候只能给我闺女去网上买成品了。】
龙灯还有一点收尾工作,要补上龙角的颜色,江惊岁调了水粉颜料,正捏着水笔在跟整体色调对比,连祈下楼拿快递回来了。
“这个给你。”
江惊岁笔尖一顿,捏着水笔回过头去,看到身侧多了个纸箱子,单看外包装也看不出来里面是什么东西,她问一句:“这是什么?”
连祈说:“颈椎神器。”
江惊岁:“?”
听这名字,就不靠谱。
江惊岁三两下地绘完龙角,搁下手里的水笔去拆快递,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很像颈托的东西,她一头雾水地举着看向连祈。
“这是多功能颈椎按摩仪。”连祈捡起箱子里的说明书,低头扫过一眼,“三天缓解,七天恢复如初,半月还你一个完美颈椎。”
“……”
完、完美颈椎?
这广告词一听就很离谱啊。
江惊岁哑然半晌,最后语重心长地看向连祈:“你以后就是那种被忽悠着买保健品的老大爷。”
连祈扬眉:“怎么?”
江惊岁用一种很愁人的眼神看向他:“人家说两句广告,你就信了。”
“这不是有病乱投医么?”连祈给出来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管它有没有用的,买了试试再说。”
“行吧。”江惊岁郑重其事地表示道,“那我一定会好好使用的。”
买都买了。
那就试试再说吧。
中午吃完饭,连祈送航航回家,把江惊岁也给带上了,正好送完小朋友,回来就去医院。
拍完ct,要两个小时才能拿到片子。
回家一趟就得半个小时,懒得来回跑,江惊岁在休息区找了个地方坐着等。
她这会儿也闲得没事做,低头看了会儿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