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时候,他们都被磨了性子,机械的遵从母亲给的一切安排,行尸走肉的活着。
他该阻拦的。
若她的心理问题,林屿西是导火索的话,他和宋澄都是潜伏的罪魁祸首。
宋寒商难过的伸手去整理宋望舒的鬓发,“望舒,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醒醒,让哥和母亲赎罪好不好?”
他说了很久,可宋望舒依旧没什么动静。
宋寒商的心逐渐沉下,眼眶有些泛湿,最后抿了抿唇,鬼使神差轻声开口,“小月亮,别睡了。”
果然,女孩指尖动了一下。
他心里一紧,继续仿着程亦的话,一声声喊着她小月亮。
又过了十来分钟,宋望舒幽幽睁眼,长睫扑朔。
宋寒商一喜,忙按铃喊医生。
女孩缓缓启声,声音如砂砾,带着丝丝哑,“哥,你怎么学起程亦的调调了。”
宋寒商狠狠松了口气,也同她用打趣的音调道,“不然某些小丫头没反应呐。”
“对不起哥,让你和妈担心了。”她轻声道歉,歉疚的垂下眼。
闻言,宋寒商眸中更是酸涩难忍。
他不知道,为什么望舒在这种时候了,睁眼的第一时间仍旧是表达歉意。
片刻他才咽下哽咽,“怎么一睁眼反倒跟我们道歉?”
医生在这时匆匆跑进来做检查,把男人请出了病房。
宋澄还在长椅上,情绪已然平静,微靠着墙,“醒了就好。”
二人久久没说话,等医生走出来说情况稳定之后才算定下心来。
女孩闭着眼,不知道睡没睡,亦或者在想什么。
宋寒商朝她叹了口气,“妈,回去休息,心理医生我来安排吧。”
女人欲言又止,还未说什么,见儿子深沉微冷的眉眼,终是没说话。
程亦不知道从哪个方向来的,看起来与平日无异,除了那眼尾还残余未消的绯。
本以为他会迫不及待去看宋望舒,可他只是站在门外,静静看着里面。
宋寒商蹙眉看向他,“不进去?”
程亦没反应。
第53章 怪我
宋澄见两人似是有话要说,便叮嘱了几句,转身离去。
太阳好似后知后觉冒出头来融化大地堆积的雪,可那温度实在谈不上暖和,很是力不从心。
金色的光只能退而求其次,从窗户打进病房,落到那个急需温暖的女孩身上。
宋寒商觉得他有点不对劲,追问了一句,“你什么情况?”
程亦的脸色晦暗不明,半晌才沉沉启声,语调缓慢,“为什么我们都没早点发现。”
“明明......明明我看到了。”他一字一句,“我昨天看到了她的伤,我为什么没一直陪着她。”
“昨晚她还在和我打电话,我为什么没听出来她的情绪不对......”
“是不是......”他一顿,艰难道,“是不是我给她压力了?”
他至此才隐隐明白了,宋望舒曾对他说的,“除了你。”
他不该不知道,小月亮最爱漂亮,且不说她每天都会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日复一日没一天落下。
曾经有一次生病发烧,小月亮烧的有些迷糊了,还不忘将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同他闷闷道,“程亦,你别看,我现在很丑。”
那时候不过是出了点汗,唇色发白,头发凌乱些,她就已经不想让她看到了。
而精神出现问题的人总是控制不住自己,会抓狂,会失控。
她大抵是怕自己的‘丑态’展现在他面前,所以才一次次推开他,希望他能远离自己。
所以,会不会是他步步紧逼,靠近她,想得到她占有她,反而给了她很大的压力?
如果他没有做这些事,是不是小月亮也不会到今天这一步?
宋寒商侧目,看到了他饱含自责的眉眼。
“程亦,我们都不想这样的,你别自责,别多想。”他淡声安抚,眉头却没松开过。
此时两人都很想来一支烟,但都没提,抑制住了。
“等心理医生看过以后,看怎么说吧。”宋寒商低低的吐出一口气。
发生昨天订婚宴上的事后,程亦和他说了宋望舒身上的伤,知道情况严重,立马去联系了一位著名的心理医生,陈执生。
只是人还没赶回来,就先成了今天的局面。
“真要说,我和她每天生活在同一屋檐下都没发现,该愧的是我。”
话落,他朝程亦示意,“进去陪她说说话吧。”
男人缓慢摇头。
此时此刻,他已经不敢出现在小月亮面前了。
宋寒商淡淡看着他,“知道她是怎么醒的吗?”
程亦终于动了动望向他,沉默着等一个答案。
“我喊了好久都没反应。”
“最后我仿着你的语气,她的手才动了动。”
只一句,程亦就绷不住了。
身体先他大脑一步,走到了门前。
手还在挣扎着不敢开。
他还是怕,自己会是给她带来负面压力的人。
“你没听说过吗?压力的源头往往也是动力。”宋寒商说,“以后,还需劳烦你陪着她好起来。”
程亦终于推门走进,轻手轻脚的将门关上,就站在原地看着床上。
病床上的女孩似有所感,睁开眼看向这边。
他身体都是僵硬的,局促到抿唇,“小月亮,想见我吗?”
若她沉默,亦或是不想,他一定立马退出去。
宋望舒大脑还在宕机,一时没反应。
男人下颚紧绷,欲转身开门,“你好好休......”
“程程。”
她轻声喊,看不出情绪,“你刚刚没来看我......”
闻言,程亦才忙跑过去,蹲在床边,神色既委屈又自责,“我怕你不想见我。”
宋望舒的脸上仍旧没什么血色,她缓慢伸出右手,去摸他的头发,“是不是吓到你了?”
这个动作她以前也常做,刚在一起那会儿还没有,是某位积极学习如何谈恋爱的某人,在某天突然回来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脑袋上按。
委屈巴巴的控诉,“小月亮,我看别人女朋友都会摸男朋友脑袋的,你怎么不摸我啊?”
“......为什么要摸?”她虚心请教。
程亦别扭的撇撇嘴,一副赏你一恩泽的臭屁模样,
“我刚看到一对小情侣,摸得可高兴了,那姑娘跟摸狗似得,摸完龇个大牙乐够呛,我想着也想给你试试。”
她沉默了一下,试探着伸出手去摸他那头圆寸,有点扎扎的,但手感很舒服。
程亦比她还喜欢,头上那只手柔若无骨,轻轻柔柔的好似饱含爱意,带着安抚性的动作,总是让他心里极其满足。
后来就成了习惯。
他现在微卷的头发乌黑,柔软,摸着也很舒服。
程亦乖乖凑过头去,委屈死了,“吓死了好吗?”
接到电话的那一刻,他猛地从沙发里惊起翻身往外跑,脚还重重撞到了沙发脚,浑然不觉。
“你......”他哽咽,“你丢下我,我怎么办?”
“小月亮,你答应过不丢下我的,算算,第几次了?”
这次还差点成了永久。
他心里的恐慌谁也不会明白。
宋望舒缓缓想将手收回,却被他轻柔的握住,包裹在他掌心,疼惜的放在唇边吻了吻。
其实她没答应过,他心里清楚。
反而因为这样,他才更怕。
掌心的手冰凉,他心中疼痛,一眼都不敢去看那另一只手。
医生说,伤到神经了会有很大的后遗症,若不好好调养,以后连活动都会很困难。
程亦都不敢去想,她割的多深,她该多疼啊?
此刻,本该疼的那个女孩没掉一滴眼泪,倒是眼前这个心疼她的男人满眼疼痛,雾气腾升。
“怪我,怪我没早点发现,怪我没一直陪在你身边。”
他一下下亲吻掌心瘦骨嶙峋的手,“小月亮,以后你要是不想看到我,我一定不再你面前晃。”
“别再伤害自己了,好不好?”
“你死了我怎么在这世上坚持下去啊?”
宋望舒看着他尽是自责的言语和神情,无言。
愧疚弥漫。
一次没死成,反倒让身边人都自责不已。
她不想这样的。
片刻,她意味不明的垂下眼,低声喃喃,“怎么会怪你呢......”
第54章 我也想看大雁归来
程亦注意到,纵是在这样的时候,宋望舒脸上的神情仍旧和平日无异,虽没在笑,但也没其他表情。
若不了解情况的,光看脸根本不会注意到她情绪是否低落。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克制的人?
他不明白,紧紧盯着她的眉眼,想从中寻到哪怕一丝一毫的表达。
寻不出,急到掌心力道也不由得加重。
他艰难的启声,“小月亮,你现在在想什么?”
宋望舒浅浅摇头,往外面看了一眼,轻声问他,“母亲呢?”
“走了。”
她嗯了一声,收回视线。
“你不想问她为什么没进来看你吗?”
宋望舒这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好奇这个问题,便乖巧的接话,“为什么?”
“因为她守在外面一早上,眼睛哭肿了,不好意思来看你。”
程亦根本没问宋澄,却就这样直白且精准的揭破她的内心,“她一向要强,习惯了在外面端着架子,在女儿面前也是要点面子的。”
宋望舒怔住。
男人的话在她心上重重砸下,砸得她疼痛不堪。
“她......会这样担心我吗?”
她不确定的反问,语气中不光带着对宋澄的质疑,更多的,是惶恐。
好像根本不敢相信宋澄会因为担心她哭了一早上。
不相信母亲爱自己。
程亦伸手去摸她的脑袋,“她是你母亲,怎么会不担心你?”
他再一次笃定的重复,“小月亮,我爱你,哥哥也爱你,母亲虽然可能表现的不是那么明显,但是,她一定不会不爱你。”
“小月亮,我们都心疼你,我们都爱你的。”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缓声请求,“所以,能不能为了我们,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我们陪着你一起好起来,好不好?”
...
两天后,宋望舒出院住回了家里,请来了最好的神经科医生来治疗她的左手。
程亦在当天也住进了宋家。
只要认真治疗是可以痊愈的。
听到这个消息时大家皆松了口气,可坐在椅子上的女孩淡笑着问医生,“如果好不了的话,是不是不能画画了?”
医生蹙眉,斟酌道,“你现在的左手只是不能提重物不能做大幅度动作,辅助画画应该不会太影响的。”
宋望舒笑意不变,应了一声,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自己的右手,心中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割的是左手。
程亦看了眼宋澄,蹙眉示意。
女人面色很沉,却是遂了他的意,淡淡启声,“不想画,以后就不画了,别想着不治,愚蠢。”
程亦更不高兴了,走过去揽住宋望舒,不赞同的瞥着宋澄,“妈怎么总是不好好说话?您还是去公司吧,这里交给我就行。”
分明知道宋望舒的情况,自己也希望她能治愈,可说话还是照旧会给人带来不适。
程亦觉得有必要好好和宋澄沟通一次才行。
他的手极其自然的顺着宋望舒的脑袋,以示安抚,目光直勾勾盯着宋澄,下颚朝门外扬了扬。
女人一噎,有些火大。
可看见宋望舒低垂的眉眼,终是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她前脚刚走,宋寒商的电话打来。
“陈医生准备好了,望舒情况稳定吗?今天开始?”
程亦想着这两天在医院没见她有异样,大抵算稳定,便应了一声,“让他过来吧。”
宋望舒抬头看向他,“心理医生吗?”
程亦点头,冲她温柔的笑,“别怕,我陪着小月亮。”
她垂在裙边的指尖轻颤了一下,面上不显,也朝他扬起一抹笑。
陈执生来的时候穿着咖色大衣,面容温和,一米九几的身高,却温文尔雅不会给人任何压迫感。
他先是和程亦在房间外沟通了几句,宋望舒就在那间专门为她准备的‘病房’内安安静静看着窗外。
男人走进来时并没开口说话,而是如朋友一般,极其自然的迈着长腿走过去,随手拉了张椅子坐到女孩身旁,和她一个姿势望着窗外,放松泄气般叹了口气。
宋望舒一动不动,身体变得僵硬。
陈执生除了那一声叹息,就再没发出声音,身体也一动不动。
这下女孩变得好奇,侧目看他,“陈医生?怎么了?”
陈执生望着远处的那片花海,因风雪天,此时有花匠正在打理,拯救那一枝枝险些没抗住风雪的花。
“可惜了,那么漂亮的花,若撑不过这个冬天,就再也见不到来年的春天了。”
宋望舒看到他眉宇间的忧愁,缓缓收回视线,“来年还有新的花会开。”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花开花落自有时。”她轻言,低下头不再看窗外。
陈执生愁容更深,“可是,若它们真的等不到春天,花匠会很伤心的。”
“听说,冰雪消融的那天会有大雁归来,春天会在每个夜晚数她的花朵,是属于她远道而来的浪漫。”
男人的声音如空灵的山泉般清冽,潺潺入耳,令人心头没由来的平静。
女孩莫名望了眼那紧闭的大门。
陈执生循着目光扫了一眼,缓声道,“他在的。”
她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片刻,终于侧目,朝他扬起笑,“陈花匠,我其实也想看看大雁归来那天是什么样的景象。”
陈执生终于弯唇,“那宋小花,我们一起努力。”
...
程亦一直等在门外,卷起的袖口微皱,双手搭在廊前的扶手上。
蒋特助打来电话,“程总,人已经带去了。”
男人的目光变得些许凌厉,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房门,微微压低音量,“我晚点过去。”
一个多小时,陈执生才从里面走出来。
宋望舒没出来,程亦担忧的朝里面看了一眼,朝他挑眉。
“单独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