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望舒看不到,昔日目空一物的少年,在此时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他哽咽的声音饱含了世间最真挚的爱意。
“宋望舒,谢谢你。”
小花童仰头看着伴娘林陌,“姐姐,结婚不应该说我爱你吗?”
林陌低头摸摸小姑娘的头。
“程亦叔叔在谢谢他的新娘子,穿越重重困难与阻碍,甚至战胜了生死,跨过山海来爱他。”
小花童似懂非懂的点头,“生死也可以战胜吗?可人总是要死的不是吗?”
林陌一噎,有一瞬间疑惑现在的小孩都这么早熟,看得比成年人还开吗?
“两个人一起携手走到生命的尽头,会不会比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死去要幸福一点呢?”
如果他们从一开始就没遇到,没爱上对方,甚至未来也遇不到黑暗中的一束光。
那么宋望舒战胜不了抑郁症,程亦仍旧厌倦这个世界。
他们终究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或许是某个寒冬,悄无声息的死去。
所幸,这已经是下一个春天了。
(正文完)
第82章 婚后番外1
婚后的三个月里,二人住在两个人一起装修的小别墅家里,程亦抽时间带她去看了北极光,这次没有错过,运气极佳,不过八个小时就等到那抹绚烂。
和周围所有旅行者一样,他们并肩于雪山之巅,热泪盈眶的感受到那束光仿佛在灵魂深处四散开来,流淌至每个角落。
而后他们告别同行的旅人,回国不过几天,又踏上了去赛里木湖的行程。
有人形容这片湖这是大西洋的最后一滴眼泪。
大自然带来的热烈和自由,总是这样浪漫到令人心驰神往。
程亦从背后抱着宋望舒望着远处海上生明月的场景,笑,“书上说,爱人的眼睛是第八大洋。”
宋望舒回头,对上他那双容纳了千万个自己的温柔双眸,点头,笑意如天上星。
“书上说得对。”
后来他们陆陆续续去了国内国外很多个地方,宋望舒喜欢爱丁堡那样中世纪的孤独与浪漫,为此他们在英国多停留了一段时间。
那里的多数地方常常阴雨天,宋望舒会坐在灰蒙蒙的公园长廊里,安静画下来去匆匆的过客们。
至此,她的画再也不是被赋予乱七八糟高深解读的工业品了,她终于可以画出所见所感,赋予自己画作真正的灵魂。
对抗抑郁症是挺难,但经过大家的努力,她再也看不到那些折磨人的幻觉,偶尔伤春悲秋得比旁人更深刻些,似乎也无伤大雅。
可公司的事总扰人兴致,程亦想陪着宋望舒来个环球旅行,索性回国做交接,让位给程风启。
未曾想,那位大哥一听,立马捂着胸口,神色痛苦,“啊——心脏病犯了。”
程亦最近在戒烟,苦逼的嚼着口香糖,一言难尽略显嫌弃盯着他那蹩脚的演技,调侃道,“干嘛啊程老板。”
“不不不,你才是程老板。”程风启捂着胸口往外走,“我得去看看医生,先走了哈。”
程亦拽着他不让走,“喂,这么不够意思?我要陪老婆,真没时间管公司了。”
程风启抿唇放下手,也不演了,沉重的叹气,“可惜,你说晚了一点,我刚答应老爷子,陪他回庄园养老呢。”
“老爷子回去养他的老,关你屁事。”
“我也要养啊。”程风启一脸真诚,突然握住他的手感激涕零,“好弟弟,程家有你,真好。”
真好,有人养着,他终于可以做条咸鱼了。
每天吃吃喝喝享受生活不爽吗!反正他打小就受够了身为大哥被寄予的期望。
累,太累了。
别说跟程亦抢什么家产,现在就是白送给他他都怕,根本不想管那么大个公司好吗?
程亦:“......”
这都一家子什么人?
“程风启,搞清楚,你是老大哎!”
“不不不,你可以是老大,你是我大哥。”
“......”
他反手给程墨山打电话,“这程总我不当了,你看看,是给你儿子还是你自己来?”
程墨山一顿,“嘶,心脏病要犯了。”
“......”
程亦早说了,程家族谱该撕了从他开始写。
真是欠他们的。
祖宗些。
...
最终环球旅行也没能提上日程,因为宋望舒意外怀孕了。
新婚夫妇因此首次吵架,动静还挺大,把宋美美那只猫都给吓到院子里去避风头了。
从不发脾气的宋望舒摔了个枕头,语气饱含怒意,“我就说你不能这样不节制,现在真的出意外了,这个孩子是要还是不要?”
她手上捏着两条杠,怒视罪魁祸首。
程亦唇线紧抿,说不出话。
每次都认真做了安全措施的,谁知道这小孩死活要来?
他对着墙为自己管不住下半身面壁思过,片刻后弱弱出声,“虽然你每次喊停我都不停,折腾得是狠了些,可小月亮你不能不讲理,哪能是我一个人的锅?你不是也爽了吗?”
泼皮混蛋臭流氓!
宋望舒把验孕棒砸他身上,气呼呼的拿着外套朝外走。
程亦要追上去,被她回头怒目,“不准动!”
程亦又把脚乖乖缩回去,小声问,“你去哪?”
“我下楼见陈医生。”
“我也要去。”
宋望舒没理他,正好程亦电话响了,他一边接一边追出去。
“怎么回事?听阿姨说你和望舒刚刚在吵架?”
宋寒商磁性的声音传来,还带了几分质疑的调调。
程亦解释,“不是吵架,是我单方面被骂而已。”
宋寒商哦了一声,“那没事了。”
“有事,哥......”
“没事,你让望舒骂出来就好了,她也不至于动手家暴你。”
“不是,哥,她怀孕了......”
“什么??”宋寒商一愣,反应过来差点摔手机,“程亦你个混账东西!”
经他一宣扬,没一会儿,程亦和宋望舒的这栋小别墅就坐满了人。
客厅里,程亦不配坐着,站在宋望舒身边,低眉顺眼承受老婆娘家人的批判。
他心中的自责并未过多表现,别看他还能开玩笑,可心里其实已经一团乱麻。
本该是一件喜事,因为宋望舒的情况并不适合要孩子,而变成了一件左右为难的负担。
陈执生面对所有人等待答案的目光,犹豫了。
宋望舒长达十多年的抑郁症并非一朝一夕就能痊愈的,她仍旧在持续吃药,对抗那些不受控制的负面情绪。
药物的副作用或多或少会影响到孩子,如果真的要生,那药物就必须停,可这样一来,她或许会因为孕期的激素升高,变得更加难控。
陈执生怕她日日以泪洗面,痛苦焦灼的让病情反复加重。
他的建议是先不要这个孩子,毕竟两个人还年轻,等情况好转,把身体养好了再生才是最好。
可宋望舒也一开口就问,“如果之前一个月吃的药没影响到孩子,我还是可以选择生下来的对吧?”
“是这样,但我不建议。”
宋澄和宋寒商相视一眼,已经有了个大概的答案,恨恨的瞪向程亦。
程亦自然感受到了,但没空理,一直盯着宋望舒的神色,心里的自责达到了顶峰。
知道这时候说话,有点太不是东西了,但他还是出声,“小月亮,都怪我,我的错我该死。”
“但是......”
宋望舒唇线紧抿,看着他半晌。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
程亦心乱如麻,他如何也不想这样的,意外来的他措手不及。
左右都是伤害,相比权衡下,把孩子拿掉比去赌抑郁症是否会复发似乎要更加稳妥一点。
他妈的,他真该死啊。
早知道结扎算了!操!
宋望舒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试图抚平他的焦虑,轻声道,“生,程程,我想生,先做个检查,如果之前的药物没有影响到他,那我们就一起努力迈过这坎好不好?”
这次程亦还没说话,宋澄眼前就已经浮现了当初在画室看到的那幕。
虽然没有第二次,但宋望舒那一次自杀在众人心里皆是阴影。
“望舒,其实我觉得陈医生说得没错,等以后完全没有风险了你和程亦还有很多机会的,我们可以请最好的医生把伤害降到最低,好吗?”
宋寒商附和点头,赞同这个做法。
宋望舒却低下头看着蹲在面前的男人。
他仰着头直勾勾盯着自己,眸色黝黑,脸虽是一如既往的帅,只是衣领被他烦躁的扯乱了,额前的头发似乎又长了一点,因为刚刚下楼跑的太快,被风吹得不太乖,滑稽的翘起来。
宋望舒不合时宜的看着他凌乱的模样笑了出来。
程亦喉间艰难的动了动,沉默许久,缓慢妥协的点了下头,“听你的。”
第83章 婚后番外2
这个决定做出来,最焦虑的不是宋望舒本人,而是程亦。
从做完检查开始断药的第一天开始,他就睡不着觉,把宋望舒哄睡后跑去厕所躲着给家庭医生打电话。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给我装个子宫,把孩子移过来我生呢?”
医生的沉默震耳欲聋。
...
十月怀胎,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大家等待宋望舒生产那天,觉得一切似乎比想象中顺利,伴随而来的是迎接新生命诞生的期待和喜悦。
程亦在产房陪护时被医生嫌弃他哭得太大声影响产妇情绪,把他给赶出来了。
他在产房外倒是消停了,只是眼睛有一点红,宋澄问他情况,他解释道,“只是在想,没有下次了。”
孩子被抱出来,是个男孩,程亦瞥了一眼就没再看,追着问宋望舒的情况。
母子平安。
他提心吊胆的几个月,活像要了他半条命,到此,总算舒了口气。
男人匆匆去看宋望舒,随之是母亲和哥哥。
其他家属围着婴孩乐开了花,两个老爷子更是爱不释手,相约着要挥金如土开席庆祝了。
宋望舒在病床上,剖腹产的麻药还没过完,等她醒来,看到的是程亦近在咫尺的脸。
“对不起老婆,又添了道疤。”
宋望舒摇摇头,疼痛后知后觉,让她脸色微白,但仍旧笑着去摸了摸满脑袋汗的男人,“辛苦你了程程。”
孕期那段时间,宋望舒都替他累。
世界上都怕是找不出第二个男人能有程亦周到了。
他时时刻刻担心宋望舒的情绪,每天变着法哄她开心,跟着医生学习如何照顾孕妇,如何注意她的情绪,连家庭医生都说,抑郁的怕不是孕妇本人。
宋望舒会自控自己情绪,因为不想影响孩子,她极力保持心情舒畅快乐。
相比之下,程亦情绪显然更加难控的低落。
有时候还得宋望舒反过来给他做些好吃的哄他,“程程,我真的没事,你别不开心。”
到最后的结果证明因祸得福,这场仗是宋望舒赢了。
她终究没让自己被抑郁症吞没,彻底不用再用药。
...
两人的孩子由双方长辈找来算命大师给取了个凌洲二字。
大家很满意,而且怎么听都比程亦这个当爹的成熟稳重一些。
爹妈两个对孩子的名字一直没多大想法,小名都是程亦随口取了个欢欢,想着贱名好养活,以此中和一下大名的磅礴。
要是给他取大名,真不知道能取出什么玩意儿来。
看宋美美那只公猫就知道了。
前来拜访的兄弟们质疑的看向宋望舒,“这你也同意?”
宋望舒表示,“希望他欢喜安乐,没问题的。”
小凌洲挥着手,脸上却没有什么笑意,怎么逗都没多大反应。
季煜指着他,“瞧,孩儿不乐意这个名。”
...
两个没在爱里长大的父母养孩子特别小心又努力。
程凌洲三岁的时候,宋望舒很苦恼。
这孩子好像从出生就不太爱笑,虽然学走路和学说话都很聪明顺利,但他情绪稳定到极其不属于他这个年纪。
宋望舒经常抱着他问,“欢欢,是不是不喜欢妈妈呀?”
程凌洲会摇头,“喜欢的。”
“那你喜欢爸爸吗?”
“喜欢的。”
“那你可以告诉妈妈吗,为什么不太爱笑呀?如果是觉得不快乐的话可以跟妈妈谈谈吗?”
程凌洲玩着手中魔方,摇了摇头,“没有不快乐,只是他们太没意思了,还没我的魔方好玩。”
“......”
她晚上问程亦,“是不是我们的教育方式有问题?”
程亦想了想,“明天我找他聊聊。”
陈执生前两天来过,说孩子比一般孩子聪明,两人不用太紧张,完全可以很轻松养好这个孩子。
程亦对此深信不疑,只是宋望舒忧思忧虑。
于是第二天,程亦和程凌洲父子二人对坐饮了四瓶AD钙。
“儿啊,你跟爹一个想法,都觉得这个世界很多条条框框都很没意思,所以你快点长大,接替爹的位置,爹就能解脱了知道吗?”
程凌洲眨了眨眼,也不知道是听懂还是没听懂。
宋望舒从里面走出来,看着程亦,轻声叹息,“程程,你别老抢儿子的奶喝。”
程亦闻言就不管儿子了,抱着宋望舒往屋里走,“你最近都不太理我了是为什么?”
她最近有点忙,搞了个慈善公益画展,画的是些世间疾苦,大力宣扬人们把目光放到福利院的救助上,鼓励特殊教育职业的发扬,成立了慈善基金会,投入了不少钱来做慈善。
程亦知道她忙,可忍不住要无理取闹,总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危机感,担心宋望舒不要他。
“乖呀,我明天要去一趟南城,两三天才能回来,你看着儿子......”
“好啊!你去,我夜不归宿也没人管!”
“......”
“宋望舒,你为什么不管我啊!你就这么放心我吗!你真的不怕我出去乱搞吗?”
“......”
门外的程凌洲喝了口奶,叹息一声。
他爹能不能像他一样,稍微成熟一点?别老让妈妈操心?
可不过两分钟,程亦就气呼呼跑出来,手里抓着一把钱塞他手里,“走,儿子,我们出去撒钱玩。”
程凌洲哄着父亲,撒了一把人民币在院子里满天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