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臣也想娶小公主——五点零九【完结】
时间:2023-07-29 23:24:05

  “这护身符,似乎和我求过的……”她的眼神锁住张重渡,想从他眸中看出妥协,可那双眼睛坚定如初。
  她有些心凉,这人口上说着爱慕,又为何不肯相认?
  果然,张重渡道:“这世间的护身符差不多都一个样式,三公主许是认错了。”张重渡双手手心向上,“还请三公主还给微臣。”
  辛玥想起初六那日,她为张重渡上药时,也是脱了上衣,若那日她看见这护身符,是否还会选择在上元节同顾啸见面?
  许是那日张重渡身着夜行衣,并没带在身上,他们二人,还真是阴差阳错。
  辛玥笑了一下,将护身符放在张重渡手心,“张尚书的伤口包扎好了?”
  张重渡收好护身符,转身将外衣穿上,“好了。三公主,今日之事,臣有话要说。”
  两人坐在方桌案前,张重渡为辛玥添茶,袖口处的木松香气缓缓流入辛玥鼻中。
  辛玥深吸一口气,慢慢回想着同张重渡的几次相遇。
  黄粱寺第一次见面,是在香火气浓重的西偏殿。
  揽月阁池塘,张重渡湿透了衣裳。
  凤阳阁外相遇,张重渡周身皆是凤阳阁中特有的香薰气味。
  初六那夜,张重渡受了重伤,浑身血腥。
  送丹药那日,她的寝宫萦绕着安息香,而张重渡站得那样远。
  刚下赐婚旨意那夜,她应该能闻到张重渡帕子上的气味,可竟然想不起来是否闻到过这木松气味,许是当时太过紧张和惧怕,而那帕子在她脸颊停留的时间又太过短暂。
  这许多次,她都在不断错过认出他的时机。
  轻叹一声,呷一口茶,“张尚书有什么话要说?”
  张重渡立在桌前,作揖,“三公主,今日之事,是臣之过。”
  辛玥不忍受了伤的张重渡还要站着回话,“张尚书坐下说吧。”
  张重渡捂着伤口,坐在辛玥对面,“前几日臣去劝说五殿下放弃拉拢顾家,五殿下告诉臣,三公主已答应贤妃娘娘会劝说顾啸。可是以臣对顾家的了解,即使是公主劝说,顾啸也不会答应的。当时五殿下听了臣的分析,表示不会再拉拢顾家。谁知他竟然暗地里不止一次去拜访顾家父子,顾老将军皆以不在府中拒绝见面。”
  “今日,五殿下知晓了三公主要同顾啸看社戏,特意前来寻你们。顾啸应是有所察觉,主动相见。臣预料到此次谈话并不会愉快,但没想到五皇子会以三公主的安危威胁顾啸。”
  言语中,张重渡眸中皆是失望。
  辛玥明白,张重渡如今支持的是五皇兄,但她也知道,五皇兄终究会让张重渡失望,而在不久之后整个大晟皇族都会让张重渡失望。
  辛玥道:“五皇兄是想将我绑到顾啸面前,让顾啸答应吧。”她自嘲一笑,“活了十七个年头,头一回知道自己如此有用,如此重要。”
  了解辛玥过往的张重渡心疼不已,他起身再为辛玥续茶,“三公主很重要,三公主乃是臣最重要的人。若臣是顾啸,被人以三公主的安危作为威胁,说不定真的会妥协。”
  辛玥咬住嘴唇,胸腔被搅动,她抓住张重渡拿着茶壶的手腕,抬头看他,“我想向张尚书打听个人。”
  张重渡忘了放茶壶,手停在半空,“三公主请说。”
  “那日张尚书送来的青团是从清风居买的吧,还记得去年冬月,有一日张尚书在揽月阁池塘捞取姜统领的腰牌,我同张尚书一同用晚膳时,张尚书曾说过,喜欢那里的菜品,常去。张尚书可曾见过……”
  辛玥不禁想起那日,她也曾这样问过张重渡,只是最终还是没问出口,但今日她偏要问,偏要听他要怎么回答。
  “可曾见过一个来自西北肃城的侠士,姓傅。”
  话说到一半,张重渡便猜到辛玥要问他什么,那日辛玥问了一半便不再问,没曾想今日还是问了。
  “公主为何要找这位傅公子?”
  辛玥轻轻一笑,不回答他的话,而是自说自话,“其实前几日我认出了他,但他却不肯认我。”
  张重渡问道:“三公主是如何认出他的?”
  辛玥还是不回答,继续问道:“张尚书,你说他为何不肯认我?”
  张重渡心头一悸,他看着辛玥那质问的神情,立刻想到了什么。
  为何辛玥会没头没脑给他说这些话,为什么会告诉他认出了傅公子?
  莫非,辛玥已经认出了自己?
  张重渡一阵慌乱,他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根本没想过辛玥会认出自己,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想好,究竟要不要同辛玥相认,要不要将自己的身世告诉她。
  郊外小院短短一月多的相处,他从初见的欣赏,到为其动容,再到情难自禁深陷其中,是人力无法控制的。
  但那时他自知对辛玥了解不深,不敢贸然说出一切,如今半年已过,辛玥所历种种,他皆看在眼里。
  待好友,有情有义;待兄长,真心真意;待身边服侍之人,如同亲眷。
  如此这般,怎会告发“傅公子”这个救命恩人?
  可不知为何,承认自己就是傅公子这句话,仿若生着尖刺,好似一说就会刺破他的喉咙,让他无法说出口。
  水浇在了桌上,又滴落到地上,张重渡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提着水壶,忙将水壶放下,“三公主,时辰不早了,五殿下计划失败,顾将军应该也离开了,臣送公主到东街庙台吧。”
  辛玥却还是不依不饶,“张尚书还没告诉我,可曾见过一名姓傅的侠士。”
  张重渡低头道:“公主,再不走,顾将军该着急了。”
  说完,先行打开房门,站在门口等着辛玥。
  辛玥明白,今日她是问不出实话的。
  起身走到张重渡身边,目光锁住他。她终于能仔细瞧一瞧,救他的“傅公子”是何模样了。
  原来,她心中之人,是这般丰神朗逸。
  剑眉星眸,长身玉立,还真是她喜欢的模样呢。
  可惜,他却“不认得”她了。
  “东街庙台我知道如何走,张尚书不用送,快回府养伤吧。”
  张重渡道:“臣还是送送公主吧。”
  辛玥笑道:“怎么?是还有什么话没说吗?难不成和那夜一样?”
  张重渡没听懂,“什么?”
  辛玥道:“张尚书会武功这件事我不会告诉给任何人,今日我亦从未见过张尚书,顾将军问起来,我就说遇上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士。”
  “臣……”张重渡心口似压着大石,侠士,不就是意有所指吗,他黯然道,“臣并无此意。”
  “放心,我这个人知恩图报,如何说,我自有分寸。”辛玥抬步出了房间,张重渡立刻跟上去。
  辛玥却停了步子,转身道:“都说不必护送,我们就此分开吧。”
  张重渡迟疑半晌,揖礼道:“臣,遵命。”
  辛玥头也没回地出了客栈,一路往东街庙台行去。
  只是步子越来越慢,今早出宫之前,她还做好了要同顾啸好好相处的打算,这不过几个时辰,她的心态就发生了变化。
  不得不说,在确认张重渡就是傅公子后,她还是有些欣喜的,至少那段时光,不是她一厢情愿。
  其实,抛却话本中张重渡叛臣的身份,她还是很欣赏他的,甚至已经接受了他会覆灭大晟的设定。
  也正因如此,才让她看不清张重渡每次接近自己的用心,更看不清自己的心,是敬畏惧怕还是仰慕动容。
  虽不知张重渡为何不肯相认,但她十分明确知晓自己的心意。
  话本中张重渡爱慕何人,她不想深究,话本中的人生,她一直认为是自己的前世,即便如此,那也只是一段逝去的,如今世间无人知晓的隐藏人生。
  她相信,自己的命运已经被改变,自然无需纠结于过去。忠于自己的内心,忠于自己的情感,不仅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爱着她的,和她爱着的人负责。
  人生苦短,既然找到了想要与之相伴一生之人,她何不尽力去争取。
  想是想明白了,只是她还恼着张重渡,要不是他久久不相认,她怎会去招惹顾啸?
  顾啸又是何其无辜?
  此事,都是张重渡的错!
  今日她有意试探,依着张重渡的聪慧,应该已经有所察觉。
  那就给他时日,让他想明白,她倒要看看什么时候才能听到他的解释。
  不觉中,辛玥已走到了东街庙台处,还未靠近庙台,就见顾啸急匆匆跑了过来,“三公主可无碍?”
  辛玥深觉对不住顾啸,是她先去招惹他的,当时她以为再也见不到傅公子,且为了活命她别无选择,谁知事情会如此发展。
  “无事,有人救了我。”
  顾啸气愤道:“五殿下实乃小人!用这样下作的手段逼我出兵支持他夺嫡。”又重重叹息一声,“太子也非明君,顾家祖祖辈辈守卫的大晟,眼看就要被一代代君王败完了。”
  辛玥听顾啸如此说,试探着问道:“若天下易主,顾将军当如何?”
  顾啸笑道:“不如何,我只想守护好西南那方土地。如今大晟苛捐杂税繁重,贪官污吏如杂草一般,除了一批又一批,百姓朝不保夕,其根子就在当今掌权者昏聩懒政。我西南的百姓同别人不同,免纳重赋,安居乐业,全靠着我顾家照拂,我们那里天高皇帝远,百姓们只知顾家,不知天子,过得倒是比其他州郡百姓要好上百倍。
  顾家军可不愿远调兵马到这皇城来帮他们谋夺皇位,谁为天子,都无法撼动顾家在西南之势,天下易主有何惧,西南那片土地,若我顾家愿意,亦可自立为王!”
  辛玥不由惊叹,顾啸可真敢呐!自立为王这等话都说出来了。
  话能说出口,证明心里已经想过不止一遍,顾啸对她口无遮拦是因为将她视作他的妻,是对她的信任。
  这份信任她不会辜负,可感情之事,她也需尽快讲清楚,越拖下去,越难办。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几千年来,大晟这片土地统一过,也四分五裂过,若当政者不以百姓为重,迟早要被推翻,不论今后时局如何变化,皆是因果罢了。我钦佩顾将军舍生忘死保一方安宁,敬重顾将军体恤百姓,今日顾将军所言,我自认并无不妥,也绝不会再对他人言。
  上京人多口杂,有善玩弄权术之人,顾将军耿直纯良,此话万不可再对他人言。”
  顾啸惊讶于辛玥的胸襟见识,也感叹她的细腻慎重。
  “多谢三公主提醒,臣铭记于心。”他看了眼日头,“眼下已过了晌午,三公主,我们去吃些东西吧,三公主的母妃是江南人,我们便去清风居如何?”
  辛玥点点头,去清风居也好,那她就借景而言,但愿顾啸用情不深,及时止损。
  走进清风居,辛玥感觉既然熟悉又陌生,凭借着记忆,她看向了靠窗的一个狭小位置。
  那是她眼盲时同张重渡坐过的位置。
  这位置确实太窄了,她便指了指旁边的桌子,“顾将军,我们坐那里吧。”
  小二见来了客人,跟上前问道:“两位客官要点些什么?”
  顾啸道:“把你们的拿手菜都端上来。”
  辛玥缓缓落座,听到顾啸如此说,想着半年过去了,也不知这清风居的拿手菜换没换。
  此时人少,饭菜很快便端了上来,辛玥打眼瞧去,还是那三道菜品,不由说道:“肘花肉,鸡髓笋,胭脂鹅脯,还真是没变化。”
  顾啸问道:“三公主常来这里?”
  辛玥摇头,“我能出宫的机会不多,只来过一次,且那一次还算不得出宫。”
  顾啸起了兴致,“此话怎讲?”
  饭桌上的菜品,辛玥各样夹了一些放入顾啸碗中,“先吃饭,顾将军边吃,我边讲。”
  她只怕讲到最后顾啸会吃不下饭,从早上饿到现在,怎么说也得让人把饭吃饱了。
  辛玥将去年七月间发生的事,以那时自己的视角讲述给顾啸听,她讲得慢,瞧着顾啸把饭吃得差不多了,故事才落了尾声,“那时我一心想要离开上京,而傅公子却刚来到上京,且我并不怎么明了自己的心意,傅公子也未对我说过心悦之言,是缘分不够吧,我们终究还是错过了。”
  顾啸放下了筷子,心情有些沉重,听着自己喜欢的女子诉说对另一个男子的爱慕之情,他又嫉妒又无奈。
  “是上元节那日三公主在醉春楼遇到的那位戴面具的公子吗?”
  “是他。”辛玥指向旁边那处狭小的位置,“这清风居就是傅公子曾带我来的地方,那里也是我们曾坐过的位置。”
  “三公主……”顾啸有不好的预感,“可是有话要对臣说?”
  辛玥眸中带有愧疚之色,“上元节那日他不愿认我,我以为他厌我,更觉此生都不会再相见,故此我本打算试着接受你。
  谁知今日我又遇见了他,是他救了我,虽然他还是不肯认我,但我却知道去哪里能够找到他。这次,我不想再错过了。
  顾将军,抱歉。我想,我不能嫁给你了。”
第44章
  顾啸眸中瞬时染上了杀意, 他紧握拳头,咬牙问道:“他人在何处?我要去见他。”
  辛玥为顾啸倒上一杯热茶,放在他面前, “顾将军不要怪罪他, 此事全都是我的错,是我太想离开皇宫离开上京,这才让六皇兄找了顾将军。”
  顾啸手掌在桌上重重一拍,“不是三公主的错, 上元节那日公主已对臣讲明缘由, 嫁与臣就是为了离开上京, 对臣也只是敬仰并非爱慕,公主将选择权交由臣,是臣仍选择求娶公主的, 怎么能是公主的错。要说错, 也都是那人的错, 若那日他肯认公主,公主又怎会认为同他再无可能,你们必然是要叙旧的, 而臣也应该会选择成全,又怎会在第二日去向陛下请旨赐婚?”
  他越说越气, “方才听公主所言,今日那人又没有同公主相认,公主莫不是一厢情愿?”
  辛玥苦笑道:“说来也可笑,他不肯认我,却又以另外的身份对我说了些深情不悔的话, 顾将军,我是不是应该给他一次机会?”
  顾啸眼眸低垂, 眉头紧锁,心仿若刀扎般疼痛,“若臣才是当日救下公主的人该有多好。”
  辛玥自觉对不住顾啸,安慰道:“会有那样一个女子的,爱慕将军,心甘情愿同将军过一生的女子。”
  “可那个人,不是公主你。”顾啸深深瞧着辛玥,“公主要给他一次机会,能不能也给我一次机会?”
  辛玥别开脸去,“你们不一样。”
  顾啸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停在胸中,半晌也没呼出来,他久久不言语,想了许多能挽留的话,但都觉得于事无补,不由苦笑:“我终是来得晚了些。三公主的意思臣明白了,只是圣旨已下,不能抗旨,如何悔婚?”
  “无妨,拖着便是。”辛玥也不再避讳顾啸,直接说道:“既然顾将军都对我说了要自立为王的话,我便也对顾将军说些大逆不道之言吧。想必正月十六那日顾将军见到父皇也会疑惑父皇为何消瘦衰老了许多,但精神看起来似乎还不错。其实这都是假象,父皇早已外强中干,全靠着丹药硬撑,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不行了,而朝堂之上几位皇兄筹谋算计争权夺位,无人理会朝政和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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