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真的爱——碧小如【完结】
时间:2023-07-31 17:13:57

  昨晚没拉窗帘,阳光正明晃晃地照进来,晒在她半张脸上。她有些恍惚地拿过手机,发现已经十点多了。
  想起下午还要和甄雪一起去看捐赠仪式的礼堂,简新筠紧忙下床,顶着一张惨白的脸去洗漱。
  只是她刚套上睡袍,门铃就响了。
  会是谁?甄雪吗?
  她趿上拖鞋走到门口,从猫眼望出去,就见何夏平焦急的身影。
  他拉着行李箱,一脸风尘仆仆,与梦中的样子大相径庭。简新筠看着,突然就想通了某些事。
  看来她昨晚发的那条朋友圈,不仅忘了屏蔽祁遇,还忘了屏蔽何夏平。
  还真是喝酒误事。
  她自嘲地笑了下,随即将睡袍的腰带系得更紧一些,拉开了房门:“夏平,是你啊。”
  赶早班机的倦容还刻在脸上,何夏平不知所措地瞥了她一眼,道:“早,竹子。”
  打完招呼,他又说:“我是听市场部的同……小满说,你提前来福梁踩点,我就想跟过来看看。然后又问了你们公司的同事,你的房间号……”
  他说得磕磕巴巴,声音越来越小,但简新筠却不在意。她耙了耙头发,指着屋内道:“你刚到福梁吧?先进来歇会儿。”
  她的房间是个行政套,凌乱的卧室外还有间小小的会客厅。何夏平拉着行李箱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浑身紧绷,却又难挡疲惫,不自觉地用手搓了搓脸。
  “踩点这种事,我一个人就行了。”简新筠用酒店赠送的茶包泡了杯绿茶,放在他面前的矮几上,“我会多拍些照片,再写好路线规划,和 KOL 交代清楚一定要露出的镜头与信息。这对我来说,都是很简单的事,你大可以放心。”
  她说着,坐在他对面,一张脸素面朝天的,反而有股不常见的松弛感。反观何夏平,一扫从前的张弛有度,像是含了一百根针,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为了掩盖尴尬,他端起玻璃杯就啜了一口,又被茶汤烫到,只能强忍着,把杯子放回去。
  “对了,我昨天去见了甄老师,就是这个项目的对接人。”简新筠垂下眼眸,假装没看到他的窘态,“她也是福梁一中毕业的,你认识她吗?”
  何夏平被“甄老师”三个字扎了一下,沉默片刻后才回:“认识。”
  “我就猜你们是认识的。一中的张校长说,大喜点名要甄老师来做这个项目的对接人——要是不认识,你又怎么会点这个名?”
  简新筠说着,拉了下睡袍的下摆,眉宇间还有刚睡醒的朦胧感,何夏平看着,却从心底生起一股清醒的认知——
  简新筠在试探自己。
  她早就知道了自己点名要甄雪做对接人的事,却不明说,一上来先问他认不认识甄雪。
  他方才若是说不认识,就是撒谎了。
  “我和甄雪……”他沉吟着,说出打了一路的腹稿,“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刚到福梁的时候,没什么朋友吗?当时我特别孤单,高一的时候,是小白陪我;上高二的时候,就是甄雪……”
  他似是陷入遥远的回忆,却有太多的细节不能明说,最后只能叹口气,避重就轻道:“我和她是很好的朋友,她在公益捐赠方面又有丰富的经验……所以,我才会点名要她来对接大喜的项目。”
  简新筠听着,沉默地点点头,却在心底感叹:这个何夏平,实在是不擅长撒谎。
  和某人比,真是差远了。
  可这对比越明显,她对何夏平就越是不忍心。她忍住唇边的一声叹息,玩笑道:“甄老师确实很讨人喜欢,我听张校长说,追她的男老师还蛮多的……”
  可她还没说完,何夏平就突然起身,因为起得太急,他的膝盖撞到矮几,打翻了那杯绿茶。
  茶汤泼出来,顺着桌布往下滴……这和她梦里的场景多么相似。
  简新筠起身就想去拿条毛巾,又听何夏平道:“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她在原地停驻片刻,才回头道:“好啊,那你先忙。”
  她说得波澜不惊,眼里尽是理解,何夏平微一颔首,拖着行李箱又走了。
  大门打开又关上,室内恢复一片安静。简新筠站在原地,看着茶汤落进地毯,被厚实的织物吸收殆尽,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几天前,何夏平才在她的小区门口见过祁遇,却从不追问她与祁遇的任何问题。
  方才,她只是淡淡提及甄雪有不少追求者,他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感情这种事,真的只看“条件”就够了吗?
  *
  待简新筠化完妆、换好衣服的时候,甄雪的微信便来了。
  她说:学姐,不好意思啊,我临时有点事,我们明天再去礼堂吧。
  简新筠勾了勾唇角,都不用问她这“临时有点事”具体是什么事了,只回:好的,那就明天再去。
  回完微信,她把手机揣进包里,准备一个人出去走走。
  从前回福梁,她总是被家里的事压得喘不过气,呆不了几天就走了。这次借“出差”之名回来,不用回家,也不用着急处理工作,反而更像偷来的假期。
  县城不大,从这头到那头也不过几公里。她走走逛逛,很快就到了城中心的“民俗一条街”。
  这些年,福梁为了发展旅游业,将县城最早的商业老街改成了“民俗一条街”。但说是“民俗一条街”,其实也就是将门面统一装潢成唐代风格,再在路边立一些介绍福梁历史的牌子,卖卖福梁小吃和批量生产的纪念品,其余的与普通商业街没什么区别。
  简新筠百无聊赖地走着,纯粹打发时间。可就在这打发时间的过程中,她总觉得……有双眼睛在跟着自己。
  这种被人盯梢的感觉太过强烈,可她每每回头,却见身后行人寥寥,大家各忙各的,压根就没有人在注意她。
  简新筠不由得毛骨悚然,不自觉地加快脚步。这时,天边突然飘来一片乌云,没一会儿,便有雨丝落下。
  她干脆小跑起来,躲进路边的一家小吃店。
  小吃店里热气氤氲,食物的香气缠在一起,缓解了她紧张的情绪。她顺势点了一碗牛肉水粉,一边吃,一边躲雨。
  只是她没吃几口,又听门外传来吵闹声。
  她闻声望出去,就见对面奶茶店里的一对情侣在吵架。他们好像是奶茶店的工作人员,身上还穿着奶茶店的围裙。
  雨越下越大,烟雨朦胧中,简新筠只觉得那个男生有些眼熟。她眯着眼睛,想要看得更真切些的时候,老板从后厨走了出来,围观道:“要死了,又吵架。”
  她背着手,像在对简新筠进行解说,“我听说啊,这对情侣准备要结婚了,但男方一直没有正经工作,女方家就不太同意。上个月,男方家筹钱,帮他盘了这个奶茶店,算是让他有了个工作,女方也来一起打理。结果这个奶茶店生意不好,两个人吵架的次数比卖出去的奶茶都多……”
  老板絮絮叨叨的,对面的情侣却越吵越激烈。只见男生拖着女生走出店门,将其甩在马路中央,扬起巴掌就要动手。
  一时间,简新筠终于看清了男生的长相。
  “简冬阳!”她大喝一声,从小吃店冲出去,一把拦住了对方挥手的动作。
  “二姐?”简冬阳被从天而降的简新筠吓了一跳,目眦欲裂中夹杂着一丝不可置信,“你怎么在这儿?”
  “我才要问你!”简新筠向前一步,隔开他与那个女生,“妈不是说你在港口的运输队开车吗?什么时候又开奶茶店了?”
  “二姐?……你就是春燕姐吧?”简冬阳还来不及回答,就被女生打断了。后者仿佛找到了救星,连忙躲在简新筠的身后,她瞥了对方一眼,认出她是简冬阳的女朋友,李子慧。
  她曾在大姐的朋友圈里,见过两人的合照。
  “简冬阳偷了运输队的货在网上卖,早就被人家开除了。还有……还有他之前向你要老房子翻修的钱,其实都是用来盘这间奶茶店的……”
  李子慧战战兢兢,把奶茶店的来龙去脉一气儿说了。简新筠听着,顿觉郁闷无比,一时想笑,又做不出笑的表情。
  她直勾勾地看着简冬阳,后者被她瞪得脸红脖子粗,冲着李子慧就嚷:“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家罗里吧嗦的,我会开这家奶茶店?!”
  他说着,绕开简新筠就要去打李子慧。后者一边躲,一边喊:“春燕姐,你救救我,他不是第一次打我了!”
  简新筠连忙去拦:“简冬阳,你疯了!打人是犯法的!”
  简冬阳的声音比她更大:“我打自己的老婆,哪条法律能管我?!”
  这就是全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皇帝”,猪头猪脑,刚愎自用,偏偏被养得身强体壮,力大非常。简新筠根本拦不住他,只能掏出手机:“你再闹下去,我就打 110 了!”
  这本是一句威胁,简新筠只希望简冬阳对“报警”有所忌惮,进而停止这场闹剧。但她没想到的是,对方根本不怕,反而瞪直了眼珠子看向自己:“妈之前给你打电话,要你多寄几万块回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肯?!现在倒有本事在这里耀武扬威!都是因为你不肯拿钱,我才没办法去做推广,奶茶店的生意才会这么差,我和小慧才会天天吵架!”
  他迁怒着,转身就抄起店门口的一把铁铲,指向李子慧,“还有你,我给你钱花的时候,你就一口一个‘老公’,现在闹矛盾了,你就喊别人救你——我看谁能救你?!”
  这铁铲是之前装修的时候,用来铲建筑垃圾用的。上面锈迹斑斑,却也是趁手的工具。简冬阳将铁铲放在手里颠了颠,对准李子慧的脑袋就要劈下去。
  简新筠见状,下意识地就朝李子慧扑过去,将她护在了自己怀里。
  冬天的雨淋在身上,比雪还冷。她在雨中站了这么久,大衣与衬衫早就湿透了,此刻沉甸甸地贴在身上,仿若枷锁。她动弹不得,只能闭着眼睛,紧紧揽着李子慧,却没等来想象中的那记重击。
  她喘着粗气,鼓足勇气睁开眼睛,就见一个修长的背影挡在自己的前面。
  祁遇单手架开铁铲,再一把拎住简冬阳的衣领,一拉一推间,直接把对方甩出去一米多远。
  铁铲咣当一声,飞出去更远。
  “靠!你他妈的又是谁……”简冬阳骂骂咧咧地想要爬起来,又被对方踩住了手,转而尖叫道,“啊啊啊啊啊,好痛!你放开……放开我!”
  “打女人?”祁遇将脚踩在他的手背上,用力碾了碾,“你算什么东西?”
第42章 世界大战
  雨天的派出所更显压抑,天花板上亮着一排排日光灯,几张办公桌拼在一起,堆满了文件与烟灰,电话铃声此起彼伏,盖过人们的交谈声。
  简新筠坐在角落,看了眼旁边的祁遇。
  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和他肩并肩地坐在派出所里。
  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祁遇扭头看了过来,目光相接的一瞬间,他弯了下眼睛,好像在说:别怕,没事了。
  什么嘛,明明自己还像个落汤鸡。
  简新筠腹诽着,又忍不住偷偷打量他——只见他坐在简易塑料凳上,依旧把背挺得很直。大衣湿透了,被他脱下来放在了一旁,而白色衬衫被雨淋了个半透,隐约可见紧致的手臂线条。发尾还在滴水,水滴落进后衣领,又淌进深处……
  她咽了下口水,不由得吐槽自己:简新筠,这么严肃的场合,你乱想什么呢!
  就在她努力维持平静,准备询问祁遇是何时抵达福梁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简冬阳的叫嚷声。
  “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了!你怎么就听不懂呢?她是我女朋友,你们警察管天管地,还能管情侣吵架啊!”
  “警察同志,我们不是吵架,是他打我!”李子慧辩驳着,拉起自己的卫衣袖子,“你看这里,还有这里,都是他之前……”
  “李子慧!”简冬阳一声暴喝,打断了她,“这都是你自己骑车摔的!不要赖到我身上!”
  李子慧似乎非常惧怕简冬阳,被他这么一吼就噤声了。过了好半晌,她才鼓足勇气道:“我没有说谎。”接着,扭头看向简新筠,“他们可以帮我作证——就刚才,简冬阳还要拿铁铲打我!”
  女警听着,就冲简新筠的方向招手:“你们来一下,说下当时的情况。”
  简新筠刚应了一声,祁遇已经快她一步地站起来了。他率先走到女警面前,站在了简新筠与简冬阳中间。
  “春燕姐……你帮我做个证……”
  李子慧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简新筠看着,叹了口气,对女警说道:“是这样的。今天中午,我在民俗街看到他们吵架。简冬阳把李子慧拖到马路中间……”
  “简春燕!”她还没说完,就被简冬阳打断了,“你可是我二姐!”
  简新筠皱了下眉头,正想继续,就听祁遇道:“还是我来说吧。”
  他将手往后探了探,悄悄握住了她的指尖,摩挲着,带着安抚的意味,“我看到的是这位先生,拿了一把铁铲,要对这位女士动粗。竹子……我是说简新筠,她当时在保护这位女士。我看铲子就要敲到她们身上了,就赶紧过去阻止……”
  女警捏着钢笔,快速记录着。简冬阳急了,声嘶力竭地喊道:“他们是一伙儿的!”说着,还将自己的左手伸到女警面前,“你看,我的手就是这个王八蛋踩的!”
  “这个嘛,我不是故意的。”祁遇瞥了一眼,施施然道,“当时的情况比较危急,我光顾着阻止他,没想到会踩到他的手。”
  “你胡说八道!”简冬阳被他这副说辞气得上蹿下跳,又不知该怎么办,只能甩出一句,“等我奶奶来了,有你好看!”
  他骂完,伸手就要去扯祁遇的衣领。女警忍无可忍,拍着桌子站起来:“他有没有胡说八道,我们去民俗街走访一下就知道了!民俗街那么多人,还有监控,难不成都是一伙儿的?!”
  说着,女警又将手铐摔在桌上,“你再这样吵吵嚷嚷的,我就把你铐起来!”
  简冬阳被喷了一脸口水,终于老实了。难得见他吃瘪,简新筠正要偷笑,就听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自门外传来——“阳阳啊!”
  这声音就像毒蝎的尾针,扎得简新筠一抖,立刻甩开了祁遇的手。
  后者还在疑惑,就见两个女人冲了进来,双双朝简冬阳扑过去:“阳啊,让奶奶看看,伤到哪儿了?”
  “奶奶!”本还耀武扬威的简冬阳瞬间变成了委屈的大宝宝,伸手就对家长告状,“你看我的手,都是那个男人踩的!”
  奶奶顶着一头凌乱的银发,眼里全是戾气,看过来时犹如两道激光,抖擞得很。祁遇从没见过气势如此逼人的老太,倏地就把背挺直了。
  她气沉丹田,正要骂人,又一眼看到后面的简新筠,惊诧道:“你怎么在这儿?”
  一时间,简冬阳的声音更大了:“二姐帮着外人,一起欺负我!”
  “燕子?”简母也看到了简新筠,朝她小跑过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和妈说一声?”说着,又看向祁遇,“他是谁?你男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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