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真的爱——碧小如【完结】
时间:2023-07-31 17:13:57

  将她的抵触看在眼里,祁遇沉默点头,就这么穿着浴袍,离开了房间。
  房门关上,空气里还留着他的香水味。简新筠走到窗边,一把推开了窗户。
  细密的雨丝飘进来,原来外头又下雨了。
  老天爷也是个戏精,怪会为她做气氛的。
  简新筠就这么在窗边站着,手中的手机还在振个不停。
  除了陈方达发公告的那个大群,以及商务部内部的小群,联众还有无数个因八卦对象不同而组成的小小群。
  此时,某个没有桑怡的小小群最是热闹。
  有人在说:本来以为桑怡会是老板娘,没想到直接成老板了。
  第二个人接上:桑怡出身高贵,祁总的这些股权也就够她买几个限量版铂金包吧。
  第一个人回道:这你就不懂了。祁总这招,叫舍不得股权套不着 Sandy。
  第三个人直接艾特了简新筠:@竹子,祁总和桑怡都是你的“partner”诶,你的命格是不是“旺 partner”?
  此话一出,群里笑成一团,屏幕里充满了各色各样的“哈哈哈”表情包。而简新筠看着,却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难受。
  她扯出一抹自嘲的微笑,手指轻点道:那你要不要来被我旺一下?
  信息发出去,同事还未回,手机又收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她目光一凛,点进短信,便见对方洋洋洒洒地发来三条内容,组合成了一篇“小作文”——
  春燕姐,我是李子慧。我和民警要了你的手机号,一来,是想谢谢你帮我;二来,是想告诉你,警察已经去民俗街调了监控,证实了简冬阳打我的事实。
  我打算起诉他,但我家人不同意。他们还以此为由,要求你们家多给十万块的彩礼,但这笔钱其实是给我哥凑首付买房用的。简冬阳刚才给我打了电话,说你会帮他出这笔钱,让我不要去告他,更不要和他分手。可是,我知道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我不想嫁给简冬阳,更不想成为贴补我哥的工具。所以,你千万不要替简冬阳出这彩礼钱,这钱一旦出了,就拿不回来了。
  春燕姐,我很羡慕你。你成绩好,能上大学,有能力在大城市养活自己。我也打算去上海找我大姐,偷偷离开福梁……如果有人问起,你别说我给你发过信息。
  短信情真意切,简新筠读着,只觉得李子慧的形象赫然浮现在屏幕上——娇小的,怯懦的,却又于无人在意的细节中透着一股倔强与孤勇。
  这时,天边响起一阵惊雷,吓了简新筠一跳。她神情恍惚地看向天边,突然想起昨晚的梦中,也有这样的一道雷声。
  她敛了敛目光,于烟雨朦胧中看清了远处的一幢钟楼,那是一中的标志性建筑。她记得,钟楼往北,便是她昨天去过的“女高部”,那里有许许多多的少女,咬着牙,呕着心,想要为自己挣出一片广阔的天地。
  她曾经做到过,她为她们打过样。
  她羡慕桑怡那样的女孩,可也有无数的女孩在羡慕她。
  有人自出生起就高贵,但高贵这个词,除了形容出身地位,不也可以形容能力品格吗?
  一瞬间,简新筠觉得,自己若是非得靠婚姻才能再上一层楼,非得陷在那些扯不断理还乱的男女关系里,就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
第44章 摊牌
  接下来的几天,福梁都是好天气。
  祁遇说他会在这间酒店住下来,但简新筠却极少见到他。仅有的一次,是她去汽车站接夜间抵达福梁的联众同事,她刚要走出酒店大门的时候,便见祁遇站在花圃的一侧抽烟。
  整个福梁只有这一间准四星酒店。酒店有样学样地在门口设计了花圃和喷泉,但为了节省营运费用,喷泉基本不开,花圃也十分潦草。
  冬季的灌木丛稀疏枯败,几片残叶在路灯下泛着白光,反衬着祁遇指间的那点猩红格外刺眼,照着他右脸的酒窝时隐时现。而他穿着深色的休闲套装,微微驼着背,眼睛在烟雾缭绕中眯成一条线,若有所思中透着显而易见的疲倦。
  一支烟很快抽完,他将烟蒂怼在旁边的垃圾桶上,随即抬头看向酒店的高层,似乎在找某个亮着的窗户。
  几秒过后,他仿佛感受到了简新筠的目光,又朝大门的方向看了过来,后者脚步一旋,连忙闪到一旁的罗马柱后面。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开过来,直接停在祁遇面前。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来,他和里面的人说了几句话。随后,他拉开后座的车门,上了车。
  “竹子姐,”神思恍惚间,有人在叫她,“你看这个角度可以吗?”
  简新筠倏地回神,目光再次聚焦于前方的舞台上,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是举办捐赠仪式的日子,她正身处福梁一中的学生礼堂。
  “竹子姐,这个角度可以吗?”
  同事又问了一遍,她连忙看向对方的手机镜头,应道:“挺好。”细看后又补了一句,“咱就是拍些补充素材,不用拍得太板正。”
  同事点了点头,把镜头拉得更近一些,对准了台上的何夏平。
  自打酒店匆匆一别,好几天过去了,简新筠终于再次见到了何夏平。
  此刻,他就站在舞台上致辞,西装革履,皮鞋锃亮,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个“创业新贵”。同事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低声道:“这么看,何总其实也蛮帅的嘛。”
  简新筠笑了一声,只道:“这么贵的定制西装穿在身上,换谁都帅。”
  不像祁遇,哪怕穿着最便宜的 T 恤,也像 T 台走秀的模特。
  意识到自己又想起祁遇了,简新筠恨铁不成钢地翻了个白眼。几乎就在同时,有个人影窜到她的身边,她定睛一看,竟是甄雪。
  对方与她对视一眼,露出一个赧然的笑容。
  身为校方的项目对接人,甄雪本该全程陪在嘉宾身边,以应对仪式的各项需求才对。结果这何夏平一上台,她便溜了……看来他消失了这几天,也没“忙”出个所以然来。
  简新筠勾了勾唇角,顿觉这个世界还真是充满趣味。
  台上,何夏平的讲话还在继续,内容从他自己的高中生涯展开,直言福梁一中对他影响至深,说到某些细节时,眼睛更是不自觉地往台下搜寻。
  甄雪脚步一挪,藏在了简新筠身后,后者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往前一步,挡住了她。
  奈何她这掩护还没打多久,手机便振动起来。
  简新筠低头,一眼瞥见屏幕上的“妈”字,瞬间蹙紧了眉头。
  打从她拒绝了那笔四十万的转账后,家里人便再没找过她。她以为是李子慧离开了福梁,与所有人都断了联系,简家人明白即便有了这“彩礼钱”也于事无补,所以就消停了。
  可她没想到,这些天过去了,对方反而在这时候打来了电话。
  礼堂里十分安静,只有何夏平的讲话声,简新筠不想影响工作,径直按下了挂断键。
  结果,手机只安静了一秒,第二个电话又来了。
  她挂断,对方再打……就这样循环往复了好几次,简新筠不堪其扰,只能握着手机走到礼堂外,按下了接听键。
  “什么事?”她连“妈”都不叫了,只剩满嘴的不耐烦,“我在忙,长话短说。”
  简母被她的态度噎了一下,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哭腔道:“燕子,你弟弟住院了。”
  “啊?”这走向完全出乎简新筠的意料,她疑惑着问道,“怎么回事?”
  “燕子,我们过去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能不能不要生气了?” 可简母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压着哭声继续道,“千错万错都是妈的错,你弟弟什么都不懂,你放过他好不好……”
  “你在说什么?”简新筠听着,顿觉额边的一根青筋突突在跳,“简冬阳住院,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天,就是阳阳和小慧吵架的那天,我们从派出所回来后,就联系不上小慧了,连李家人都不知道她去哪儿了。第二天,我们本想报警找她,结果就有工商局的人来查奶茶店,说冬阳的原料采购和标价都有问题,让他停业整改。我们整改了好些天,昨天好不容易重新开张了,又有小混混来收保护费。冬阳不肯给,他们就把店给砸了,还揍了他一顿。”
  简母说到这里,终于抑制不住地哭出了声,“那些人走的时候,特别警告冬阳,不许他以后再找你要钱。他敢再要一次,他们就敢再来揍他一次——你说,他住院,怎么会和你没关系?!”
  简母哭得撕心裂肺,简新筠却听得目瞪口呆。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到那晚,祁遇上了那辆黑色轿车……
  “确实和我没关系。”她头皮发麻,只僵着嗓子回道,“简冬阳的那种性格,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搞不好是哪个仇家找上门了,又把脏水泼在我身上。你们要是真害怕,就把奶茶店盘出去,让他去外地找个工作。”
  “那怎么行?”简母一听就不干了,扯着嗓子道,“冬阳从小就没离开过我们,他去了外地,谁照顾他?!”
  我和大姐不都是早早离开家,独自在外讨生活吗?怎么换成简冬阳就不行了?
  简新筠腹诽着,却知道这话哪怕说出口也是徒然。她忍着想发火的冲动,重复道:“最后说一遍,他挨打和我没关系。还有,你们要是真把奶茶店盘出去了,记得还我四万块。”
  此时,联众的同事出来找她:“竹子姐,马上要到下个环节了,咱们该转场了。”
  简新筠点了点头,对手机那头说了句“我去忙了,没事别给我打电话”,便果断掐了电话。
  *
  捐赠仪式结束的时候,正好是晚餐时间。
  简新筠让同事们先去吃饭,自己拿着拍摄手机去找客户确认素材。
  学校给他们安排了一间会议室做工作间,简新筠走到门口的时候,就见门虚掩着,里头有人在说话。
  “我很久没回来了,你陪我在学校里走走吧。”
  这是何夏平的声音,简新筠一听就停下了脚步。她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藏进了门边的一盆一人高的绿植后。
  “我还是那句话,谢谢你捐了这么多东西。”没过一会儿,甄雪的声音也传了出来,“但咱俩的关系也就止步于此了。既然领了离婚证,就各自去过新生活吧。”
  她语气冷漠,一点儿都不像那个爽朗的甄雪。简新筠听着,倏地就想起她之前说过的话。
  当年拼了命读书,就是为了摆脱人生的条条框框。
  我实在是不愿意再把自己困进一个牢笼里——哪怕那个牢笼,是用金子做的。
  那日,她虽语气惆怅,脸上却熠熠似有光。
  简新筠心有戚戚焉,不自觉地叹息一声。这时,房门打开,她从绿叶的缝隙看出去,就见甄雪离开了工作间。
  甄雪渐行渐远,她从绿植后面走了出来。过了好半晌,房门再次打开,有人在她身侧道:“竹子,你怎么在这儿?”
  她闻声看去,就见何夏平站在门口,一脸讶异地看着她。
  “我来找小满。”简新筠笑着,举了举手里的手机,“想让她们帮忙确认一下素材。”
  “她们不在,吃饭去了。”何夏平看了眼甄雪离开的方向,有些迟疑地问道:“你在这儿多久了?”
  他神色不安,简新筠心领神会,只道:“没多久。”
  何夏平听着,很明显地松了口气,可简新筠看着,眸色却瞬间黯了下去。
  他这幅左顾右盼的神情,像根细密的钢针,在她心上扎了一下。
  她原本是打算回 B 市后,再和何夏平摊牌的。但此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委实没必要陪着他装傻了。
  “之前,我和甄老师吃饭的时候,她说费德勒是她最喜欢的网球选手。”简新筠说着,目光平静地看向何夏平,“我送你费德勒同款球拍的时候,你是因为想起了她,才会露出那么失落的表情吧?”
  “什么……”何夏平脸色一变,直愣愣地看着简新筠,神情由惊诧转为焦急,再转为欲言又止。
  “我知道,甄雪是你的前妻,小白是你们一起养的狗,你教她打网球,还把她结婚时穿的婚纱放在了大喜的办公区里。”
  简新筠说得不紧不慢,何夏平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两人僵持片刻,他才打破沉默道:“原来,你在乎这些啊。”
  他说着,笑了一下,“我在相亲会上看到你的时候,就是那个‘五分钟约会’的环节,我还以为你要的只是一个有‘钻石白金卡’的老公……”
  “不怪你。”简新筠没打算和他纠缠对错,只神情释然地打断他,“那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要的是什么。”
  她说得诚恳,一点儿责怪的意思都没有。何夏平看着,反而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 从前,我以为自己只要多出钱,就能换来家人的亲情和关注,好比我穿漂亮的衣服,发精致的朋友圈,再找个有钱的老公,就能让别人高看我两眼一样。 ”见何夏平沉默,简新筠便自顾自的说下去,“但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让我想了很多——其实,我不必如此。不爱你的人,只会因为你愿意出钱,把你当成冤大头;而那些因为你穿什么、用什么就高看你两眼的人,也不值得深交。”
  说到这里,她似是想到什么,淡然一笑,“至于伴侣,当然要选‘配’的。可是,如果心里已经有了‘爱人’,那就算脑子再理智,也抵不过心的本能吧?”
  何夏平闻言,瞳仁微微一震——他知道,她是在说他和甄雪。
  大喜毕竟还是联众的客户,何夏平的所作所为也不到撕破脸皮的地步。简新筠想着,从包里掏出那个红色盒子,递到他面前:“戒指我没戴过,应该还能退。”
  何夏平伸手接过,道了句:“对不起。”
  “没关系。”她回着,始终保持着微笑的弧度,“明年一季度,记得照顾我的业绩就好。”说着,还不忘拍拍他的肩膀,“好吗?老同学。”
  何夏平被她这见缝插针的“商务范”给逗乐了,不可自抑地轻笑一声,气氛顿时转圜不少。
  “你说得对。”他放软了身子,目光柔和地看向简新筠,“你还记得小白吗?我是说学校后山的那只。”
  见她点头,他继续说道:“当时,你离开后没多久,它也就消失了,连我的进口狗粮都留不住它。所以,廉价火腿肠是能比过进口狗粮的。管它什么漂亮的衣服,精致的朋友圈,还是有钱的老公,总有人会因为你是你,而单纯地爱你,喜欢你。”
第45章 跨年(上)
  捐赠仪式结束的第二天,简新筠便回了 B 市。
  她没有去看何夏平的外公外婆,没有关心简冬阳住院的情况,也没有询问祁遇是什么时候离开福梁的。
  可坐上机场大巴的那一刻,她还是觉得,自己好像把某些重要的东西留在了这里。
  一回到 B 市,日子再次被开不完的会议、对不完的脚本和写不完的 PPT 填满。没有人送她鲜花和礼物,没有人接她下班,她又变成了那个最晚离开办公室,再一个人坐地铁回家的“悲催打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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