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这张朗月清风的脸,唐觅茹眼底微露讶异,她压下心间异样,忽而眉梢一挑,狐疑道:“东家是不是想纳我作妾?”
以为事有转机,霍明瑾眼神炙热,急忙表态道:“霍某不敢委屈唐姑娘,我心昭昭,倘若唐姑娘许我之意,霍某愿娶你为妻,余生尊之,爱之。”
相对于他的直白,唐觅茹颇有些困窘,一时竟语塞无言。
见她没有直言拒绝,霍明瑾眼中流出细碎的光,他稳了稳心神,言辞轻缓:“是霍某唐突了,我早说过要等入仕取官才向你表明心迹,今日一时情难自抑…唐姑娘不必急着回复霍某,霍某若能成功过殿试,再来听唐姑娘的回答。若才疏学浅,未能取功名,唐姑娘…便当霍某未曾说过这些话便是。”
说完,他照例微微一笑,起身向唐觅茹揖手辞别后,红着一张俊脸大步出了房门。
-----------------
入京整三年,唐家人终于可以搬到敞亮些的大宅子里住了。
唐父看着儿女,意味深长地期叹:“往后家里人多了,也不怕住不下了。”
为此他也是头疼得很,家里这一个二个的,对自己的婚事都不上心。
兄妹二人对暗戳戳的长辈催婚充耳不闻,带着幼弟若无其事地去整理家私。
唐觅茹房里的东西不多,又没有什么七七八八的脂瓶粉罐,三两个大箱子就腾完了。
也不是她不想好好装扮,实在是工作不允许,她一个未嫁的小姑子,本来就脸嫩,要是再成天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哪里还有个端庄管事的样子。
唐存观好整以暇地抱着胸:“懒成这样,也不知道前头几个提亲的是看上你什么了。”
唐觅茹瞬间来劲了,居然攻击她的魅力,她可是让大老板都芳心暗许的女人。
随着唐觅茹的反唇相讥,兄妹二人开始菜鸡互啄。
战术老套,一个嫌弃对方清汤寡水不懂打扮,一个暗指对方嘴太毒才没媳妇。
唐觅茹做作地揽镜自照:“唉,端的是美色误人。我就随便长长,没成想,倒真生了几分好颜色,让人白白惦记上了。”
“只见着一张老面皮在镜子里头晃。”唐存观冷哼,嘲讽她面皮厚。
“看看看,启哥儿,叫你不要老是板着脸,小孩子家家恁地严肃,小心长大和兄长一样打光棍。”唐觅茹从容地把镜子伸到唐庭启面前:“不过…想来小娘子宁愿听你满嘴的君圣之言,也不愿意听某些人极致的嘴臭…”
唐庭启:“……”
他躲开镜子,去帮兄长抬箱子,拒绝配合这个姐:“兄长当不是在说我。”
唐觅茹看一眼在外间忙碌的父亲,既而惊讶地张大了嘴,无声地指责唐存观对长辈言语不敬。
“你在演百戏吗?”唐存观嘴角抽得厉害,恨不得抽出手来梆梆敲一通这个大脑袋:“为兄说的是你。”
唐觅茹一脸关切地凑近:“兄长何时生的眼疾?可要去医馆治治?若是囊中羞涩,妹子可以借你一些,三分息怎么样?妹子厚道罢?”
唐存观“嗤”了一声: “前头那几个指不定就是瞧你有点儿嫁资,还真当自己容貌出众了。没见人家转头就与其它家的姑娘定了亲?”
家里兄弟多了就是好,这种体力活都不怎么用女儿家,唐觅茹这会儿像个监工一样悠哉闲适。她好整以暇地回道:“兄长你还没娶亲呢,我着什么急,说什么我也得在你后头。再说了,前面几个我也没瞧上好吗?”
进进出出地搬完她房里的木箱,唐存观帮弟弟掸着身上的灰,听她后面这傲娇话,抽了空斜她一眼:“那几位郎君你看都没看一眼,怕是连人是哪一家,家行第几都不知道罢?”
唐觅茹一噎,她确实没看过人,每次都是撒着娇地让孙氏直接拒掉。孙氏到底是继母,不好强行说合,见她没这心思,也就只好推了。
她狐疑道:“难不成你知道?”
他当然知道,想做他妹夫的人,他恨不得把对方家里鸡犬的生平,都给打探个一清二楚。
其中,还有个是他主顾。
结案那日,刚好选在丰和楼请他宴饮,二人相伴上楼时刚好撞见茹姐儿,这小子顿时惊为天人。
席间,茹姐儿还给他们这桌送了两个菜,结果这小子以为茹姐儿也看上他了,没几天就请了媒人上门提亲。
那小子家世倒是不赖,几代经商,家财颇丰,秉性也不差,是个周正之人。就是脸有点长,肤色也稍稍黑了些,再加上也是个爽朗爱笑的,要真跟茹姐儿这二皮脸在一块儿,二人笑起来可不就跟一对傻子夫妻似的。
唐存观数了半晌,突然正儿八经琢磨起来:“看来看去,怎么觉得都还不如宏渊。”
唐觅茹没想到唐存观真把那些个提亲的郎君一个个给数得门儿清,末了还搭上个申正初。
她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就生出了腐女的觉悟:“嘿!我说兄长怎么老大不小了还不说亲,原来是存着这个心思呢。”
她神神秘秘地挤眉弄眼:“你最近是不是老去申举人那儿?我就说人家忙着考试没空搭理你,你怎么还去得那么勤,敢情是去关心未来夫郎哈哈哈…”
这个促狭鬼!
唐存观脸色发青,气得牙痒痒:“没皮没脸的,浑说什么!”
唐觅茹笑得前仰后合。
第38章
高中
--------------
万物争荣的夏日,芳菲正浓,十里风荷。
已为盛京百姓贡献月余谈资的殿士,终于发了黄榜。
吉州举子申正初因词理精绝,被圣上钦点为状元。
而吏部尚书之子霍明瑾文理周密,亦得圣上封为榜眼。
这日,天街喜炮震天,遍街张灯结彩,热闹异常。
官府的仪仗队一路前呼后拥,围着一群新晋进士游街示宠。
鼎甲的几位进士皆风姿特秀,引得盛京闺秀无不掩羞望之。
为首的那位新科状元自是愈加引人注目,生就容止可观,只是眉眼淡漠,叫人有些望而却步。
但闻其是乞儿出身,寒窗苦读十数年,一朝金榜题名状元,引得平民百姓人人饮羡。
稍后些一位郎君倒是端正儒雅,这便是吏部尚书府上的五郎君。
这位虽有十数年不良于行,却是书史尽通,最终大名得登黄榜,喜入龙棚。
而自其腿脚恢复之初,到其决意仕进,盛京官宦之家竞相上门为女提婚,险些将霍府的门槛踏破,却也未闻有哪家闺秀得其青眼。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游过街后,便去了琼林苑,参加圣上御赐的筵席。
第39章
郡主
--------------
琼林苑中,在躲过又一位官员的攀扯说亲后,申正初僵着脸避逃出宴殿,到外间喘口新鲜气。
走过花石铺砌的缠道,他望见一处精心砌岸的池塘,见池塘中静静地飘着一艘朱木小船。
岸边各色花卉开得正盛,一从叶色明亮浓绿的花正开在他近前。
凑近去看,朵朵香幽若兰。
盯着看了一会儿,申正初忽然想起这花叫山节子,又名含笑梅。
思及此,心随意动,脑中很快浮起一张眉眼弯弯的俏脸。
似是为了呼应那人的笑脸,他也摸起了嘴角,模着那人上翘的弧度而慢慢弯起。
如今他终于也走到建功立业的第一步了,此时去提亲,该不会委屈她了…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再躲下去就要引得众婢搜寻了,嘉阳依依不舍地合上《白蛇传》手稿,轻手轻脚地从船舱里走出来,便见一位年轻郎君眉眼舒展,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挨着薄唇,正兀自弯唇浅笑。
申正初很快便感受到一股灼人的视线,抬头,见是一位小姑娘,正站在船舱板上直勾勾地盯着他。见她打眼的雍容装扮,很是一身贵气无双,想来是哪家官宦的闺秀,却不知为何没有仆婢跟着。
眼下这园子中好像就他们二人,孤男寡女的,他肯定得回避。
笑意尽收,申正初蹙了蹙眉,冲她略一颔首,转身便走。
嘉阳下意识就要张嘴喊住他,却耳尖地听见贴身婢女熟悉的声音传来,连忙拉过摇桨胡撸了几下,又弯腰拾起手稿,略略向后退了退,很快稳稳的一个健步跃上了岸。
再转头去搜寻那位郎君的身影时,却只看见一片朱红袍角闪过了月门。
她懊恼地跺了跺脚。
呼拉拉一群婢女跑了过来,为首的那个见了她便眼圈通红:“郡主,您方才又躲哪儿去了,婢子们找了你好久…”
自知理亏,她连忙捧了脸去冲她撒娇:“春映姐姐不哭哦…嘉阳只是找个安静地方看会儿话本子…”
春映一脸忧急之色:“郡主以后千万莫要再这样了,琼林苑地方这么大,若是遇上歹人可如何是好?”
“仙人倒是看见一位。”嘉阳翘唇偷偷嘟囔。
帮郡主扶正发髻,春映无奈道:“郡主又在嘀咕什么呢,这琼林宴都快结束了,郡主也该去露个面了。”
嘉阳抱着手稿,冲她嬉嬉一笑,靥生梨涡,便乖乖地跟着去了宴殿。
“爹爹!”刚进宴殿,嘉阳轻而易举地便在人群中,寻到了自己的父亲。
刚刚还围在端王身边恭维讨好的一众官员,立马自动让出了条阔道,供这位小郡主走过。
“小嘉阳,快来爹爹这处。”端王笑呵呵地抬手招自己的爱女。
嘉阳小步快跑过去,投入端王怀中,很快便皱了皱鼻子:“爹爹又饮酒了。”
端王挥退身边簇着的官员,一手揽着嘉阳,一手点了下她的鼻子:“既是筵席,爹爹岂有不饮酒之理?倒是你这小猫儿,又溜哪儿去疯玩了?害下人到处胡找。”
嘉阳向来爱与父亲分享,这会儿笑得甜腻又羞涩:“嘉阳方才在园中瞧见仙人哥哥了。”
“哦?”端王挑眉。
“爹爹我竟不知…这琼林苑还有仙人?莫非是我的小嘉阳春心萌动,瞧见哪个美姿仪的郎君了?”
一边说着,一边将她带上数丈高的华觜阁,端王背手站在凭栏边,宴阁人众悉数收于眼底。
“我儿,来瞧瞧,这底下哪一个是你方才瞧中的仙人?”
“可是他?”
嘉阳顺着父亲的手指看过去,见是位温文雅肃的郎君,虽然也是一袭朱红衣袍,却断然不是方才园中得见的那位。
见她摇头,端王宠溺道:“我儿,这可是今年殿试一甲的榜眼,这满盛京闺秀的心头好,且他又是吏部尚书之嫡子,才貌堪堪配我的小嘉阳,你若喜欢,爹爹便让他娶你。”
嘉阳吐吐舌:“这位郎君太板正了…而且他这样抢手,嘉阳若是嫁了他,不知多少盛京闺秀要伤心,嘉阳还是不做那恶人了。”
听到女儿拒绝的言辞,端王失笑,眼底俱是无奈之意,却还是爱怜地摸摸她的头:“无妨,今科进士俱在此殿。嘉阳再仔细瞧瞧,若有合意的,定要告诉爹爹。你年岁也不小了,趁爹爹还大权在握,想给我的小嘉阳找个顶顶好的夫婿。”
端王心中有着算计。
最近小皇帝蹦跶得有点频繁,私下不知在做些什么动作。
早知他如此不安分,自己当初就该趁机废了他,另立嗣君。
他本想撮合女儿和霍庆章嫡子,如此一来,也好拉拢霍府的势力,但女儿既然瞧不上,另寻佳婿便是。
他藏拙藏了大半辈子,不停在藩地与盛京间坎坷来回,又牺牲了妻儿才筹谋来了今时的地位,却不是为了让唯一幸存的女儿去作联姻工具的。
而听到父亲说自己年岁大,嘉阳气呼呼地努了努嘴。她去年才及笄,今年也不过十六岁而已,怎么就年岁大了……
刚想借机撒娇回府,嘉阳的眼风,便带到一抹孤瘦身影。
这位郎君静坐于席间,正不冷不热地与同席搭着话,和方才低眉浅笑的暧融之态不同,他这会儿兀自饮着酒,面容似乎有些冷峻。
也不知是楼阁这位眼神太直,还是席间那位对人的注目特别敏感,他很快便抬了眼端望上来,一双长眼深邃如潭。
冷不丁的眼神相接,嘉阳先是瑟缩了一下,很快,便满脸欢欣地冲他挥手。
第40章
我怀的是你的孩子
--------------
嘉阳挥着手,申正初却只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无波无澜的视线。
在旁目睹全过程的端王脸色极其难看,他寒星般的眸子俯视了会儿申正初,又见女儿垂着头,很是丧眉搭眼的样子:“我儿,你方才说的…便是此人?”
见女儿一脸娇羞,端王冷哼了一声。
不过是才有半边身子进朝堂的竖子,竟敢无视他的嘉阳。
不过…此人虽非官家子弟,却正好为他所用。
既身无背景,便不担心端王府拿捏不了他。
端王沉吟道:“如此…小嘉阳可愿让他作你的夫婿?”
嘉阳有些发羞,她扭捏道:“不知这位郎君有否婚娶。若是他愿意…那嘉阳…便也是愿意的。”
端王一脸的不以为意。
只要嘉阳钟意,婚娶不婚娶的并不打紧,便是有了子嗣,他也能给女儿完整的掰过来。
“甚好,甚好,小嘉阳替自己选了个好夫婿。”端王笑得开怀。
----------------
永金楼。
“乖乖,今日怎的主动约我?可是想我了?”雅间内,赵亘急不可耐地揽住孙萦,熟练地去解她的衣带。
这孙府小姐平日里故作清高,行事时也总是把嘴巴捂着死死的,生怕给人听到,不过倒也让他有了些施.虐的快感。
孙萦慌忙制住他的手,偏首挣扎:“不,不行…”
“羞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赵亘含糊说道,双手使劲,强硬地要把人往软榻上压。
“我怀孕了!”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顿时把赵亘给吓回了神。
他皱眉:“你小日子停了?”
“已经停了两个月了。”孙萦低着头拉回领子,声细如蚊。
“哦,那你便好好养胎罢。”只静默了一会儿,赵亘便拉好衣衫,竟是毫不留恋地转身便走。
“等等!你,你这就走了?”孙萦不可置信地问道。
赵亘莫名其妙:“你既有了身子,我还在这做什么?”
孙萦把唇都咬得发白:“你准备何时去提亲?”
“我为何要去提亲?”赵亘理着领子。
孙萦急急道:“你我可是交换过定亲信物的。”
“那又如何?你婚前失贞,还怀了身子,我为何还要娶你?”赵亘说得理所当然:“况且…你这样随便,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与其它男子行过此事?”
“我怀的是你的孩子!”见他如此混赖,孙萦的脸霎时间血色尽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