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吻绛唇——长湦【完结+番外】
时间:2023-08-02 17:20:08

  有的东西是不能深想的,只要掀开一个口子,所有的细节就会迅速地串联起来,变得极是可怖。
  柳V冷笑一声:“那你觉得你有何长处,能叫薛氏族长高看你一眼?”
  那纨绔喃喃地说着“不可能”,没多时他便剧烈地颤抖起来,身子跟突发急病般抽搐起来,开始还能发出嗬嗬的喘息声,片刻后竟是没了动静。
  从始至终,柳V什么也没做,只是说了几句话。
  唯有那腥臭的气息再度在厅堂里蔓延开来。
  好在外间的暴雨仍在继续,凛冽的长风灌入厅堂里,将众人的冷汗吹得凝固,紧紧地贴在衣衫上,但肉身上的冷全然比不上心底的恐惧。
  柳V没有令人清扫,只是抚着长剑轻声说道:“继续。”
  他的言语平和,却像是夺命的咒诅,叫人骨子里感到悚然。
  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可这些人哪个不是背着人命、做尽恶事,即便知晓柳V问的是方才发生的事,却还是由内而外地感到骇然。
  他们急匆匆地争着开口,也不管大事小事,均是竭力地想要表露自己的坦诚,还不忘顺带着踩一脚旁人。
  那场景极是混乱。
  悄悄站在柳V身后的官吏们却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得畅快至极。
  使君总算回来了。
  自段明朔叛乱以来,四方混乱,听闻柳V出事后连晋阳城都乱做一团,短短数日不知出了多少腌H事。
  现今非太平时节,非重刑无以镇祸乱。
  就是让那位陆少师受了委屈,她在病中仍坚持到官署,更在柳宁病重时撑起河东大局,他们本该保护好她的,却让她险些受了辱。
  众人心里悔恨,上前帮助柳V带的文官一笔笔记下这群人的罪行,细细地算着如何判罪。
  可柳V发觉后却只是止住了他们。
  “不须细想如何判罪。”他轻声说道,“河东的律法里,最过也只是极刑而已。”
  柳V的声音平和,却叫那些主管律法的官吏们悚然一惊。
  使君语气宽宥,可这分明是不留活口的意思……
  *
  陆卿婵昏睡了许久,中途被侍女唤醒喝了一回药,要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兵荒马乱,她像是又回到了那辆出洛阳的车驾上。
  手被绑缚着,嘴也被堵着。
  陆卿婵既无措又绝望,拼了命地想要挣脱。
  正要走出城门的时候忽然响起了张逢的声音,她满心欢喜,但他急匆匆地回城,最终是没能发现车驾里的她。
  希望刚刚燃起,就被冷水浇灭的感觉太痛苦。
  都过去这样久了,同样的情景在梦里再度出现的时候,还是如此的难捱。
  但梦境太乱,陆卿婵还没有缓过来,场景便骤然发生了转变。
  段明朔掀开门帘走入营帐里,他一身黑衣,眼里闪烁着晦涩的光。
  他拉过她的手,粗暴地褪去她的衣衫,嘴上说着的却是陌生的话语:“世间怎会有你这样放荡的、不贞的女子?”
  段明朔不会说这种话,他最喜欢玩弄的就是旁人的妻妾。
  可陆卿婵还是不由自主地生出恐慌,她并不放荡,也没有不贞……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辩解。
  尽管她也不明白她的恐慌从何而来,她又为何要辩解。
  她明明什么也没做。
  她只是本能地感到有些困惑。
  段明朔风流浪荡,曾残忍杀害旁人怀孕的妻子,又曾频频亵玩旁人的妾室。
  得知节使归来,成德的妇人们都不敢出门,生怕被他强掳了去,但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说段明朔放/荡不贞呢?
  陆卿婵的手腕被他粗粝的大掌握住,她挣扎不开,掌心的碎瓷也不翼而飞。
  强烈的恐惧让她眼眶泛红,在梦里也不住地掉着泪。
  终于在陆卿婵快要绝望时,场景才终于发生转变。
  她好像又回到了方才的厅堂,无数双眼睛、无数张嘴都在指责她。
  他们高高在上地训斥她的不忠,谴责她的放/荡,就仿佛她是这世间最罪大恶极的人。
  那些视线如同尖刀,割破了她的衣衫,急于窥探更多。
  陆卿婵无措至极,抬眸才发觉这里是灵香堂,香草涂抹过的墙壁芬芳扑鼻,蕴着别样的浓重香气,既金碧辉煌,又低调奢华,像是一个偌大的迷宫。
  那个可怕的夜晚从未真正消失,仍然深深地停留在她的心底。
  陆卿婵垂下眸子,看向手中的杯子,侍女的面容模糊,笑着攥住她的手腕,意欲逼着她饮下烈酒。
  席间尽是高雅的谈笑声,然而这些权贵们的视线,却是那般的尖锐。
  当真是满座衣冠,俱为禽兽。
  但那时她却没敢多看,只是应付段明朔便耗尽了她的心神。
  不过那些恶心的目光还是停在了她的思绪里,在厅堂的事情发生后这一瞬间被完全点燃。
  让她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勇气,又落了下来。
  让她好不容易想清楚的事情,又变得困惑起来。
  梦里的逻辑太过混乱,思绪也是零碎不堪的。
  即便陆卿婵能隐约意识到这是一场荒唐的大梦,却还是挣扎不开。
  就好像这个荒唐的世界,仅仅是因为她是姑娘,仅仅是因为她做过旁人的妻子,便要给她套上重重的枷锁,无法挣扎,无法改变。
  但其实也不全是如此。
  陆卿婵握着杯盏,垂下头忽而笑了一下。
  水中映出她的面容,这张脸庞生得清婉,没有任何的攻击性,叫人一看便知是贤良淑德的女子。
  可偏生是这个人尽皆知的温婉贤妻,成为了长公主的近臣,成了牝鸡司晨的代表。
  段明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夫人真是好酒量。”
  陆卿婵抬头看向他,捏住杯盏的腕骨微微颤抖,她不顾一切地将那满杯的酒水尽数地泼在了段明朔的脸上。
  灵香堂瞬时乱了下来,侍卫们甚至向她露出了刀刃。
  段明朔脸色阴沉如水,死死地扼住了她的脖颈,冷声说道:“你想死吗?”
  陆卿婵眸里含泪,她嗓音嘶哑地说道:“我想要你死!”
  那声音又细又弱很没气势,却就是透着至深的勇气,像是要冲破一切束缚,又如同破冰的江水朝着红日滚滚地奔去。
  她喘不过气来,总觉得自己快要死去。
  可梦境在这里却突然结束了。
  帐内萦绕着寡淡的冷香,幽微又和柔,宛若温柔的臂膀,将陆卿婵轻轻地揽在怀里。
  她睁开眼睛,许久都看不见东西,只能感觉到有一双手握住了她的手。
  他轻轻地用手指拭去她眼尾的泪,轻声说道:“阿婵,是梦而已。”
  在陆卿婵小时候,她午睡时有一段常常被魇住。
  柳V便会为她擦净眼泪,低声地说道:“阿婵,都是梦而已。”
  他那时候并不多温柔,人总是冷冷的,唯有在将陆卿婵从噩梦中唤醒时,会格外得和柔。
  就像是,就像是他亦曾熟知这种难眠的苦痛。
  但柳V从来不说。
  他只提到过一次,是在天心楼,他问她这些年过得好吗,她敷衍过去,他却难得说了实话。
  他说他过得不太好,他说兄长病重,军务繁多,夜间时常难眠,总要用药才能睡好……
  在十四五的陆卿婵伤心于少女春事的时候,柳V早已扛起了家国的重任。
  那时候柳宁正是危机时刻,哪怕是柳V也分不出心思来判断她的话语,也做不到平静地对待她的叛逆。
  在京兆的三年她痛苦麻木,但在河东的他未尝会比她好到哪去。
  可是柳V从来不说。
  他不辩解,也从不说自己的痛苦。
  他只希望让她能好受一点,将她宠回那个骄纵的小孩子,来弥补当年犯下的错误,来弥补他错过的许多年。
  陆卿婵咬住唇,等待视线渐渐地明朗起来。
  在看清柳V容颜的刹那,她再也无法忍耐泪水,放声地哭了出来。
  所有压抑的、痛苦的,在此刻都尽数爆发了,就像是她被柳V从河阳军手里救下的那个黎明,被压在心底经久的情绪全都如泉水般涌了上来。
  陆卿婵的哭声沙哑细弱,微微牵动胸腔里残余的滞痛。
  她自己并无发觉,连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都不知道。
  可柳V却听得出陆卿婵声音的不对。
  “没事的,阿婵。”他将她抱起来,“是做了噩梦吗?”
  陆卿婵呜咽着,哭得喘不过气,更无暇去应他的话。
  柳V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在她尖叫时便感知到她兴许是做噩梦了。
  陆卿婵是紧绷着的,直到发觉他在才渐渐放松下来。
  他抚上她的脸庞,另一手落在她的后背上,轻轻地为她顺气,平复吐息。
  柳V将她抱紧,又问道:“是梦见段明朔了吗?”
  陆卿婵眼眶通红,神情有些懵懂,像是没有全然恢复理智,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以后都不必害怕了,阿婵。”柳V轻声说道,“哥哥亲手将他杀掉了,还割下他的头颅带了回来。”
  他的神情是沉静的,温和的。
  但陆卿婵却霎时清醒了过来,她懵然地问道:“他、他死了?”
  柳V的手穿过她的臂弯,将她轻柔地抱了起来:“嗯。”
  陆卿婵的耳边一阵轰鸣,她几乎不敢相信掌权河朔多年、携重军叛乱的段明朔竟真的死了。
  方才他还造访过她的噩梦……
  柳V将文书取来,轻声地念给她听。
  陆卿婵恍惚地坐起身子,她将文书拿过来看了又看,掐红了自己的手才确信这不是梦。
  她方才还哭得厉害,但瞬时又露出了笑靥。
  柳V低声说道:“抱歉,又来得迟了。”
  “不迟,一点也不迟。”陆卿婵带着鼻音说道,她紧紧地回抱住柳V,“我很想你。”
  柳V微怔一瞬,抚了抚她的头发:“我也很想阿婵。”
  但他没有惯着她更久,待到陆卿婵缓过来以后,便令医官进来。
  她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胸腔里的滞塞痛意,轻轻地咳了两声。
  柳V一直陪在她的身侧,直到医官遣人去煎药时,仍然在为她梳发。
  陆卿婵靠在他的肩头,舒缓又放松,就在柳V为她梳好发带时,她突然瞧见了他衣袖上沾染的血迹。
  她猛地扣住柳V的手腕,颤声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第九十六章
  是旁人的血。
  这几个字是很好说出口的, 但在瞧见陆卿婵紧张的神情后,柳V倏然怔了一瞬。
  她还不知道他先前受重伤的消息是混淆视听的。
  他可以装作脆弱,可以借此来换取她的同情, 可以规避自己的谎言。
  但这样陆卿婵会难过的。
  柳V轻轻地握住她的手, 最终仍是缓声说道:“无妨, 意外溅上的血罢了,我的伤早就好了,不然怎么回来?”
  陆卿婵做了许久的噩梦, 眼眸还有些微红。
  他下意识地便转移了话题,揽着她轻声说道:“你有好好服药吗?”
  这句话温柔,却又带着些兄长的严厉口吻。
  陆卿婵目光闪躲, 脸颊也微微侧了过去。
  “医官说你的病症在加重。”柳V掰过她的脸庞,“若是再这样下去, 是会咳血的。”
  陆卿婵被迫对上他的视线,那双眼眸清澈如水,即便现今她是大姑娘了, 被这样认真地注视还是会觉得有些脸热。
  “我也不想的。”她垂着头说道, “事情……有些繁多。”
  陆卿婵的眼有些湿润,手指拽着他的衣袖, 轻声问道:“你先前每日都这样忙碌吗?”
  她的声音细弱, 说话时带着气音,但每一个字句都清楚地落在了柳V的耳中。
  他心神微动, 只觉得胸腔里最寒凉的地方也被柔软的情绪侵占。
  让他说不出任何严厉的话语, 只想将陆卿婵好好地揽在怀里疼宠,好叫她不受丝缕风雨的摧折。
  柳V低声说道:“我身体康健, 纵然累些也没什么。”
  “可你是病人。”他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比柳氏的声名要重要百倍。”
  陆卿婵点了点头, 神情仍然带着少许的懵懂。
  她在病中的时候就是这样。
  平日多凌厉果决的人,生病时就像个稚弱的少女,旁人说什么都会应。
  陆卿婵这模样是可爱的,但柳V却只觉得心里某一处被回旋的锋刃戳了一下,率先泛起的情绪是怜惜和微痛。
  他换了个姿势抱她,将她整个人都揽在怀里。
  两人的额头抵在一起,鼻尖也贴得极近。
  柳V抚着她的脸庞,轻声说道:“能不能答应哥哥,以后不管遇到再大的事,也要想着你自己?”
  陆卿婵的部分长发被丝带束起,剩余的乌发披在肩头,那模样就像是未出阁的姑娘。
  “我知道的。”她又点点头,“我很在乎我自己的。”
  她的发丝柔软,手指更是柔若无骨。
  “哥哥也要很在乎自己才成。”陆卿婵捧起柳V的脸庞,像他珍重她那样,珍重地抚上他的眼尾。
  而后她不那般轻柔地勾住他的脖颈,重重地吻上了他的唇。
  陆卿婵亲吻的技巧生疏,带着些青涩的莽撞。
  柳V喉结滚动,眸色亦有些暗沉。
  他托着她臀根的软肉,将她直接抱了起来。
  陆卿婵的头抵在床柱上,没多时就被吻得面颊绯红。
  她的脖颈后仰,柔弱地推拒着柳V。
  “要喘不过气了。”陆卿婵的声音带着甜意,“先放我下来,待会儿要服药的。”
  她的衣裙堆起,纤长的腿垂落在他的腰间,白皙如玉,在晦暗处几乎发着光。
  细瘦的足腕上是一枚精致的银镯,她的足尖绷着,带着些莫名的绮媚。
  柳V“嗯”了一声,将她缓缓地抱回到软榻上,手却未从她的脚踝上移开。
  陆卿婵捧着杯盏,小口地饮着茶。
  纱裙如同蝉翼,轻薄柔软,流苏垂落在足边,就像是荡开的一团雪。
  她心里有许多的疑问,但一个也没有问出来。
  容与总是能将事情都处理好的。她禁不住地这样想。
  陆卿婵的心里宁静,喝药的时候也格外迅速,一仰头便将那满碗的苦涩药汁饮完了,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反倒是柳V将蜜饯喂到她唇边时,陆卿婵被那过分的J甜给腻到了。
  她大口地饮着茶水,险些又呛住了水。
  她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咳嗽声让刚刚走出去的医官吓了一跳。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