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吻绛唇——长湦【完结+番外】
时间:2023-08-02 17:20:08

  她讽刺地想到,柳V还真不知道。
  先前在京兆他不止一次地提到她薄情,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怎么跟这个词搭上边的。
  陆卿婵将心里话说出来后,柳V的神色明显又冷了许多。
  他是个多专断又心机的人,总是做出温柔的模样来骗她,等她傻傻地进了笼,他便真将笼门给关上了。
  陆卿婵觉得心里有热油在烹着。
  一道声音在说她不识好歹,柳V待她多好,柳宁待她多好,卢氏更是在她幼时就将传家信物就交给她了。
  柳V不过是同常人相比偏执些,她怎么就不能忍受了?
  另一道声音则在说她脑子糊涂,就不该向柳V示好退让,越冷着他,他反倒才会越温柔。
  真在他跟前展现出退缩和稚弱的一面,他只会立刻将她吞吃了。
  柳V容色不怿,却也没有要跟陆卿婵好好沟通的样子。
  她知道他是多强势的人,在大事上别说低头,连跟她商讨的空闲都拨不出来的。
  他会认可她在内务、为文上的天赋,可永远不会觉得她能真正插手政务,更遑论是军国大事。
  她不是一棵树,她是菟丝花。
  须得攀附着他才能好好地活。
  见柳V久久不言,陆卿婵是有些怕的,但心里又酸涩沉闷,宁愿跟他耗着,也半分不想跟他服软。
  柔嫩的足心抵在软毯上,蹭出一片褶皱。
  脚踝上盛着的是一枚精致银镯,泛着典雅的光芒。
  昨夜她覆着柳V的手攥住这银镯,今日他们又闹得不痛快了。
  正当陆卿婵觉得柳V要愠怒的时候,他倏然轻声地开口道:“你是不是厌烦我,觉得我管得太多了?”
  “你心烦不是因为长公主,是因为我。”他抚上她的小腿,叫她没法再乱蹭,“对吗?”
  柳V终于寻到了她心绪纷乱的缘由,尽管这是分外昭然的事。
  陆卿婵的小腿被他扣住,只觉得腿根都是滚烫灼烧的。
  她别扭地转过了脸,没有言语。
  柳V撩起她额侧的碎发,轻轻吻了吻她的脸庞:“方才是我心乱,说错话了。”
  陆卿婵气不打一处来,以前她总觉得柳V高高在上,绝不会道歉。
  现在他是会了,可未免也太娴熟了,将她惹恼以后便又做了温柔面孔,引得她生怜。
  “你说错话和我有什么关系?”陆卿婵低下头避开他的吻,“反正在你眼里,我稍稍哄哄便成了,根本不须多上心的。”
  她说话很尖锐,带着刺似的。
  柳V却生不起脾气,将她揽在怀里,轻声说道:“是哥哥不好,哥哥太专断了。”
  “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他呢喃地说道,“原谅我一回,好吗?”
  “你上回也这么说的。”陆卿婵垂着眸,但那眼眶却微微泛红,像是有些委屈难过。
  柳V的指尖本欲探出,最终却是用唇吻过了那处薄薄的红。
  “真不会了。”他蛊惑地说道,“哥哥给你赔罪。”
  细碎的吻落在眼尾眉梢,让陆卿婵越发难以承受,尤其是柳V的手还托在她的腰间,揉在她最敏感的腰侧。
  柳V的身形高挑,原本宽大的帷帐因他的存在也显得狭隘起来。
  他挡住了光,也挡住了清晨的风。
  陆卿婵的手扒在床柱上,极力地想要挣脱,可末了只是被扣住了手腕。
第一百零二章
  日光透过窗棂照进内间, 也悄无声息地落进了一线光到幔帐内。
  光线偏转,渐渐地变了方向。
  就同那滴滴往下坠的漏钟般,告诉着陆卿婵这时光究竟过去了多久。
  她看向头顶的承尘, 也看向那缕照进来的光。
  目光失神, 凝聚不到一处去。
  陆卿婵的手指微蜷, 她的额前覆着一层薄汗,眉也紧紧地蹙着。
  点漆般的眸子湿漉漉的,浸透了水光, 她的脸庞也是湿漉漉的,更显皎白。
  唯有朱唇依然像浓艳的花束般嫣红,带着几分瑰丽。
  陆卿婵一垂眸, 泪水就同花露般扑簌簌地往下坠。
  柳V将她从榻上抱起,幔帐飘动, 荡起阵阵柔软的波浪。
  陆卿婵的手臂攀上他的脖颈,她眼睛通红,哑着声说道:“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睡袍的末梢坠着一圈流苏, 落在腿边, 像是缕缕雪穗。
  柳V的衣襟端正,连丝毫的褶皱都未有。
  他吻了吻陆卿婵的脸颊, 轻声说道:“阖上眼睛, 先休息片刻。”
  她的脸庞仍是滚烫的,被他一吻, 就像是含羞的花朵般别了过去。
  柳V刚想要掰过她的脸, 陆卿婵的身躯便颤抖了一下,似是有些惧怕, 她声音低哑:“你说了,我可以休息了的。”
  她的眸光颤抖, 柔美的面容微微皱着。
  柳V见她如此害怕,也不由地生出些歉意和怜惜,他抚了抚她的肩头,轻声说道:“嗯。”
  陆卿婵复又垂下眼帘,等到了净房后才悄悄抬起眼。
  “我自己洗。”她执拗地说道。
  而后她便从柳V的怀里跳了下来,她性子温婉,从不与人置气,此刻却怎么也不肯给柳V好脸色。
  柳V自知理亏,只温声嘱咐道:“洗好了唤我一声。”
  这话说的,好像他要给她做侍女一般。
  陆卿婵没有理会他,等他离开后便解下衣带,走进了水里。
  方才还好,一浸到水里后她就觉得难受。
  陆卿婵的腿弯颤了一下,差些就要坠到水里,她咬着唇撑着浴池的边侧,才没有身子倾倒。
  饶是她这样好脾性的人,也忍不住低声说了句脏话。
  缤纷多彩的花瓣将浴池里的水染得泛红,遮掩住了水下的光影。
  柳V过来将陆卿婵抱起来时,亦有些诧异。
  他几乎不能相信那细弱的请求声是她发出来的,但看清她膝上的痕印,他忽而明白了过来。
  “疼吗?”柳V轻声问道。
  他将陆卿婵放在软榻上,单膝跪地抚上了她的膝头。
  她愠怒地看了他一眼,压着声说道:“哥哥觉得呢?”
  方才被迫唤了太多声“哥哥”,她竟没改过来。
  柳V垂下眼帘,掩住眸中的情绪,只取来药油倒在掌心,待到抹开后,再轻轻地涂在陆卿婵的柔膝上。
  裙摆被推至大腿之上,露出大片嫩白的雪肤。
  陆卿婵按住裙角,凝神看向红肿的膝头,烦闷地说道:“该走不了路了。”
  “不会的。”柳V轻声说道,“幼时你从马上坠下那回,也只休息了半月便全好了。”
  他要是不说,陆卿婵都快忘了这回事。
  她小时常常摔伤,也就是靠这与柳V渐渐熟悉上。
  他那时候就极为持重,全然没有孩子气的顽劣与调皮。
  柳V虽然不喜她骄纵,但见陆卿婵受伤,每每还是会妥帖地为她处理伤处,然后将她抱回去。
  “那时候还小,自然好得快。”陆卿婵使着性子说道,“现今这年岁了,指不定要多久才能好。”
  她继续说道:“还说要给我赔罪,这下好了,更难受了。”
  陆卿婵说话一直带着脾气,眉也一直拧着,既娇气又任性,摆明了就是给柳V脸色看。
  但他心中却生不出半分的不满,反倒是有些难言的舒快。
  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姑娘,就是应该这般。
  “下回就好了。”柳V抬眼,轻声说道,“要是还不成,就换成……”
  陆卿婵受不得他说这种话,慌忙地掩住他的唇。
  “你别说了。”她的脸颊红得快要滴血,“我不要你的赔罪了。”
  柳V的眸色晦暗,声音低哑:“那可不成。”
  他的声音低低的,唇擦过陆卿婵的掌心时,让她快要泛起战栗。
  想到他未说出口的那个词,她的耳根都烧了起来。
  陆卿婵如惊弓之鸟般撤回了手,撑在软榻的边沿,指节微微打颤。
  她心底恼怒,看柳V越加不顺眼起来。
  但他倒是神色如常,只是轻轻地帮她涂抹着药油。
  药油泛着茉莉的清香,被推开时甘甜的香气会四散开来。
  柳V的动作轻柔,将那药油涂过陆卿婵膝头的每一处,然后再缓缓地揉开,偶尔会加重力道,将那淤红给推散。
  他边为她涂药,边低声问道:“舒服些了吗?”
  陆卿婵抿着唇,垂眸看向柳V,闷声说道:“舒服些了。”
  他低笑一声:“还不高兴?”
  柳V抬起眼眸,直直地看向她。
  视线相撞的刹那,陆卿婵本能地想要错开。
  她的眸子望向博古架摆着的兰花,心中愈加愤愤不平,分明是他单膝跪在她的膝间,陆卿婵却觉得处于危地的是她自己。
  柳V很惹人讨厌,连花分夺的注意都要抢回来。
  他不轻不重地按了按她的柔膝,将陆卿婵的视线拉回。
  柳V漫不经心地说道:“要不现在就试试?”
  光天化日之下,这说的是什么话?
  陆卿婵觉得自己快像猫儿般炸毛了,她颤声说道:“不、不必了,哥哥。”
  柳V的那双眼清澈,此时却像是燃着暗火一样,既灼灼又骇人。
  再看向他搭在她膝上的手时,陆卿婵更是觉得她像个兔子,被凶狠的狼给死死地衔住了脖颈。
  怎么会有人这样?
  表面上谦和有礼,背地里却跟个衣冠禽兽似的。
  柳V指节轻动,将陆卿婵垂在锁骨前的碎发捋至而后,他的手指修长白皙,离得近时能看清手背下的青色血管。
  那是一双克制有礼的手,也是一双很有力量感的手。
  在柳V的指尖碰到脸庞时,陆卿婵仿佛能闻嗅到那残留的花香。
  花朵稚嫩,被轻轻地挑开,只是被风细微地抚弄,便会如蝶翅般颤抖起来。
  柳V抚了抚她的眼尾,说道:“若是累了,就继续睡吧。”
  他理了理衣襟,站起身来。
  “今日忙碌,我晚些时候再回来,阿婵记得按时用膳,文书我会遣人过些时候送过来。”柳V对着铜镜,将发冠扶正,“你在府里也可以传召人,就是暂时先别出去。”
  听他软下口吻,陆卿婵的心绪也好转许多。
  但眼见柳V又要离开,她还是有些惊愕。
  她拽了下他的衣袖,睁大眼睛说道:“你不休息片刻吗?”
  昨夜闹腾得本来就晚,柳V五更不到又去了书阁,一直议事到清晨,回来后也没有片刻的休歇。
  副官和侍卫还有几班可以轮换,他却是少有闲暇的时候。
  柳V回过身,握住陆卿婵的手:“已经休息得很好了。”
  他的眉眼清湛,却隐隐带着些餍足的意味。
  陆卿婵的脸庞泛起薄粉,她将柳V的手推开,身子向后仰躺,把眼睛也遮住了。
  她小声说道:“那你走吧。”
  裙摆向下垂落,掩住了膝头的红肿,更将那纤白的小腿也一并拢住。
  陆卿婵躺下的刹那,小腿无意识地晃了晃,使睡袍尾部的流苏也荡起了层层涟漪。
  她这幅模样就像是个尚在闺阁的少女,没有烦扰忧愁的事,从容又自在,最大的烦恼就是明日该穿什么衣衫、用什么簪子。
  她不必去考虑繁杂的俗务,也不必思索旁人的想法。
  见柳V迟迟未走,一直凝神盯着她,陆卿婵深吸了一口气。
  她撑着手肘坐起身,扯过柳V的衣襟在他的唇上落了一个吻。
  这是一个带着茉莉花香气的吻。
  柔软甘甜,像是盛放的花朵。
  柳V微怔片刻,须臾才缓过神来。
  陆卿婵脸颊微红,压着声说道:“这样好了吧?”
  她攀着他的肩头,又吻了吻他的脸庞。
  柳V站在日光之下,分明还有诸多的麻烦事等着,但他却只觉得心底沉静舒快至极。
  过往遗憾的、不甘的全都如流水般潺潺而去,余下的仅有似锦的繁花与长吟的好风。
  就好像他活了二十来年,全都是为了这一刻。
  *
  柳V离开后,陆卿婵便从床榻上走了下来。
  她一边用膳一边继续写那份未竟的檄文,若是柳V看着一定不允她这样行事。
  依照柳V的规矩,在用膳时别说写文章就是看文章也不成。
  陆卿婵摇了摇头,想将他从脑海里移出去,但一上午过去总还是会频频地想到他。
  午间的时候侍从们终于将文书送来,好在文官标注了时间,不然陆卿婵也要看晕过去。
  她也终于明白柳V的意思。
  上一封文书还在写京兆大捷,下一封文书就是说皇帝被弑杀。
  陆卿婵看得头疼,执着笔一边梳理这些乱事,一边继续往下看。
  她越看越是深感心惊,到最后连笔都停了下来。
  她并没有柳V想得那般厉害,虽深处内闱能对外间的事了如指掌,她也不过是能通过原先接触过的诸位副官,稍稍了解些要事罢了。
  更多的事,其实都是靠她的感知与猜测。
  叛军不是一支军队,而是由无数支军队组成:戍边的成德军,驻守的镇海军,还有身为中央禁军的龙武军。
  在反叛的肇始,它们是唇亡齿寒的亲近兄弟。
  可随着叛军颓势的日显与段明朔的垮台,这群乌合之众不可能会再考虑其他军队,军队本就是由利益所驱使的。
  镇海军的溃散正是因为大批下级将领的投诚。
  乱世里军士的价值高昂,柳V会杀段明朔,但却不会杀安启,他会杀段明朔的亲军,却不会将整个成德军都尽数屠戮。
  这个道理军士更是心知肚明。
  许多时候,将领选择谋反多是因为下面的人哗变,若是再不谋反,只怕被谋反的就会变成将领本人。
  段明朔身死后,龙武军中尉没过多久就被心腹给斩杀了,心腹想要借机投诚,可还未出城门就被旁人所劫掠杀害。
  还未等泾阳与河东有所行动,龙武军内部就已经乱了起来。
  收复京兆不是遥远的事,若是太后能够静下心等,最多不过两月就能直接摘下胜利的果实。
  可她还是太急了。
  引入回纥的军队后,原本的内战会立刻变了意味,闹成现在这个样子更是麻烦至极。
  陆卿婵亦是满心烦闷,将那舆图和文书翻来覆去地看。
  她从前是不怎么懂军政的,如今被生活裹挟着也渐渐明白许多。
  掌过河东军政的大权后,她现今对这些事比张逢还熟稔。
  陆卿婵看得焦心,连檄文都快要写不下去,下午的时候府上来了客人,她也便干脆将笔纸先推到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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