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诶？”走道上的方早拽了拽她衣角，“枳栩，这可是难得的近水楼台，日久生情啊。”
近水楼台你妹！日久生情你爹！
这时从出现到坐在那儿一言不发的宋京辞开了口，声音干净清润，“只有这里还算干净。”
像是在勉为其难地敷衍解释，我也不想坐这儿，但只有这里勉强能坐。
周围的同学都注意着这一块，听到男生开口，小声地尖叫着。
“啊啊啊啊啊，声音好好听。”
“说话的时候更帅了。”
林枳栩扶额，大哥，这是人家嫌我们脏啊，你们的尊严哪去了？
她没来得及反驳，上课铃声响起，惊动了梧桐枝头的麻雀。
桌面上摆着一堆零食饮料，林枳栩一股脑儿地塞进垃圾袋，扔给后面的张书仰。
干净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像是习以为常。
他双手接住，身体前倾凑过来，有些为难，“不是，大小姐，又让我扔啊？”
林枳栩翘起前桌腿，头往后一仰，抛起白皙的天鹅线，嘴角微勾。
“怎么？怕了？”
“哪会，”张书仰不自觉地抬高音量，而后迅速闭嘴，又嘿嘿笑起来，“我这不是怕浪费嘛。”
听到这儿，她笑意更甚。
小样儿…
在旁人看来，林枳栩是压榨剥削张书仰的丑恶地主，他成天没事儿就跟在她身后跑，鞍前马后的，可他们从来不知这背后的事。
“那就――”林枳栩拉长语调，还未说完，就听到一声“老师来了。”
懒散的声调似笑非笑。
脚下一个不稳往后倒去，身体失衡的瞬间，面前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甲盖上的月牙显得指尖更粉嫩。
第5章
闯入视线的那只手，腕骨清晰冷冽，手背上淡青色的脉络显露出来，白皙修长的手指在被玻璃滤过的阳光浸润下，微微有些透明。
林枳栩屏住呼吸的瞬间，突然感觉一阵风吹起她的发丝，柑橘的清新夹杂着柠檬汁水爆开的香味随着气流涌进她的鼻孔之中，就仿佛撞进隐秘的绿光森林，带着让人心神安宁的魔力。
嗯……是她喜欢的味道。
林枳栩有些佩服自己，快跌倒了还能感叹一句。
身后的凳腿被人抵住，宋京辞扣住她的肩膀，你似乎能感觉到他喷薄而出的力量。
林枳栩下意识地抱住他的胳膊，失重的感觉渐渐消失，耳畔的声音也慢慢回笼，骤停的心跳开始复苏，进而愈发激烈地鼓动起来。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了一声轻笑，很轻，转瞬消逝在风里。
见状，张书仰倒吸一口冷气，嘴巴不自觉地张开，眼神里满是惊悚。相比较于他的震惊，方早瞳孔里早已流露出兴奋的溢彩，双手小幅度地拍起掌来。
这难道就是带头磕cp发糖的快乐嘛！
我磕的cp有戏！
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李恒香刚踏进教室的那一刻，林枳栩下意识地松开宋京辞的手，索性座椅已经回正，除了有些身子止不住微微晃了几下。
少年的手还未来得及收回，身子还往她这边侧斜着。
李恒香站定在讲台旁边，顺手把教案放在桌面，溅起的粉尘颗粒迸射出来。
她眼睛半眯，像是在扫视着什么，目光落到林枳栩这边停了。
林枳栩心里一咯噔，面上神色不变，垂在裤缝侧边线的手指单一地搓了搓，她见着李恒香的眼睛倏然一亮，划过一抹惊喜之色，下巴还满意地点点。
李恒香本以为校长昨天跟自己开玩笑呢，刚从加拿大留学回来的尖子生本以为是分给她的“死对头”二班的，结果宋京辞主动要求调到本班来，现在一见终于信了。
真是天佑我一班，李恒香在心里感叹。
有一个林枳栩又来了个宋京辞。
她清清嗓子，收回嘴角扬起的弧度，“同学们，咱们班又添了一名新伙伴，大家要团结友爱，继续奋斗，永坐第一的宝座。”
“来，我们把书翻到第十三页……”李恒香没再多说，食指中指微曲敲敲讲台。
隔壁班的读书声越过白墙划破长波传了过来，周围的翻书声也此起彼伏。
林枳栩肩膀卸了力地垮了下来，缓慢而顺畅地呼出一口气。
平芜一中的学习氛围还算轻松，下午放学后的时光可以自由安排，想要学习的，学校的自习室一直营业到晚上十点，但也有家里安排其余课外活动的。
她向来自律，每周单日都去舞蹈室练舞。
放学铃声响起，林枳栩不像平时那般等到人走得稀稀疏疏再起身，鉴于身旁这个“冰块”，她随着鱼贯而出的人流被拥下楼梯。
汗液混着夏日的闷热黏在身上，湿答答的，时不时的碰撞让她拧起了眉头。
终于得了空隙，林枳栩往左侧的林荫小道上走去。
手机发出几声震动，“一中状元郎”群消息蹦出。
是方早取的群名，说什么吸引力法则的秘密。
[方早戳了你一下：枳栩，你怎么先走了？]
林枳栩轻扯了下嘴皮，[先破一下你的cp梦。]
现下是真的莫名的烦躁，家里躲不开，学校里也避不开了。
要是保持平常的兄妹关系还好，可宋京辞并不似表面那般的淡漠。
那天深夜，林枳栩半夜起床找水喝，路过走廊时，他的门虚掩着，她好奇心作祟就看了那么一眼，几寸的距离间，少年背对着她手里另着一只带血的猫。
那只猫，是林枳栩从路边捡回来的。
养了一天跑到院子里就不见了。
一眼，吓得她冷汗直出，踮起脚尖赶忙回房间，之后好几个夜里都惊醒，直到宋京辞出国后她在院门外的草窝再发现那只猫，林枳栩才从那场阴影里走出来。
直到走出了校门，烦闷的心情才有所缓解。
路边的乌桕树随风摇曳着，汽车车灯闪着红红绿绿的光，远处的火烧云被电线分割开，墨色染了上来，散落的碎发吹得挠人，空气中都是风车茉莉的清香。
黑色小轿车停在学校对面，林枳栩确认了车牌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小栩下课了？”驾驶位的司机张叔转过头来，板正的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
“嗯。”她兴致不高地应了一声。
靠在后座角落刷起来狗血的真假千金小说，真千金女二被调包过了二十年的苦命生活，接回豪门后被亲生父母排挤，心仪男二的出现也只是为了借自己上位霸占家产。
评论里还都是骂恶毒女二的，只有林枳栩觉得不公，像是为了矛盾而故意整惨女二。
她看看觉得愤懑又摁灭了屏幕，抬起头来才发现车子没启动。
“嗯？”鼻腔哼出的声音有些软，“张叔，不走吗？”
张叔这人有种中年人独有的老实与执拗，习惯和人面对面交谈，他又扭过头来，讪讪道：“小辞还没出来呢！”
“夫人让我接你们一起去城南小筑吃晚饭，给小辞接风洗尘。”
话音刚落，左侧的车门被打开，林枳栩偏头对上了那双疏离的眸子，晚霞为他的眼睫渲了层雾光。
她没来得及接受，关门声连带着汽车颤了几下，宋京辞已经落座在她身旁。
少年只看林枳栩一眼就移开目光，闭目坐好，又回归那副神庙端坐的模样。
她见状，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没再说出反对的话。
像是看出女孩心情不好，张叔看了后视镜一眼，“小栩，这条路过去可以经过你爱吃的那家甜品店，要不要买点儿？”
林枳栩敲了敲手机，视线挪向车窗外，神色恹恹，“不喜欢了。”
却在看到学校拐角拉拉扯扯的几人顿住了。
张叔被她的话噎了回去，才吃一次就不喜欢了？
大小姐的心思可真难猜。
“开车。”一旁的宋京辞开了口，声音寡淡，尾音略有些沉，像贴着耳朵灌入。
“哦哦哦好。”张叔反应过来拉下手刹。
“等等，”林枳栩出声制止，“张叔，我有事先下车，你们先去。”
语气有些急。
宋京辞的目光缓缓移了过来，有些被打断的不爽。
她没管那么多，斜穿过马路朝学校门口的那颗大梧桐树走去。
宋京辞深看了几眼，心里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被针刺的感觉。
好像又被讨厌了呢……
“张叔，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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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深处，一群染着五颜六色的人围着一个少年。
张书仰攥紧胸前的背包带，被逼得往后退，直至退无可退地贴上砖墙。
为首一个绿毛推了下他右肩，语气有些嚣张，另一只手掸了掸烟灰，“钱带齐了吗？”
“我…”话还没说完，绿毛身旁的红毛一把抢过张书仰怀里的包。
“拿…拿来吧你你。”
拉链拉开一股脑儿倒出来，全是…零食？
“老…老大，这这这小子不不不不听话、话啊。”结结巴巴，断断续续得在这种氛围下有些好笑。
林枳栩忍不住笑出声来。
“老大大大大，是、是个美、美，”女字卡在嗓子口就是说不出口。
绿毛是隔壁三中的，叫李凡，他呼了一下红毛的头，淬了口口水，“美美你个头，闭上你的狗嘴。”
李凡偏过头瞅过来，少女一头长发散落在腰际，面容小巧精致，此刻正抱着双臂懒懒地倚着树干，那双斑驳微光下的眼眸意外的清澈。
“美女，看热闹不是这么看的。”
林枳栩轻唔了一声，朝那群人走去。
过来之前她已经给方早发过信息了，要是十分钟没出来就喊人来帮忙。
“我不看热闹，我找他。”她指指张书仰。
他面带歉意地看了眼林枳栩，而后迅速垂下眼睑，喃喃了句，“枳栩…”
那语气放佛在说，又给你添麻烦了。
“哟，”红毛跳了出来，“挺挺挺、嚣张张啊。”
说话的功夫，林枳栩已经拽住了张书仰的衣袖，她抬手看了眼腕表，六点三分，还有二十七分钟就到饭点了，再晚去估计又要被林女士数道了。
林枳栩突然没了耐心，估摸着方早已经带人来了。
“让让。”
“栩栩，”方早带了两个保安来到巷口，“保安叔叔，就是他们欺负我们学校的学生。”
包圈的“葫芦娃们”见有人来开始散开，绿毛腮帮紧了紧，咬咬牙，低声威胁着，“你给我等着。”
林枳栩最不怕狠话，踏出脚的瞬间脑海里骤然浮现一张冷淡得无欲无求，高高挂起的脸，心中升出一丝恶趣味，想拉神玉下水，裹上满身淤泥。
那场景，或许还有些人气。
她松开衣袖，嘴角含笑，，眸里闪着狡黠的光，“知道我大哥是谁吗？”
“高二一班的宋、京、辞。”一字一句，像是要刻在绿毛的心里，“记好了。”
走过来的方早被林枳栩的话钉在了原地，有些懵逼地眨巴眨巴眼睛。
什么情况？
放出“宣战书”后她拽着愣住的张书仰和方早出了巷子。
那群不良少年想跑，在巷尾被他们的教导主任拦住，前有猛虎，后有恶狼。
林枳栩脸上泛起生动的笑意，郁结在胸口的雾霭一下子就散开了，脚步都轻盈起来。
“枳栩，零食…”张书仰欲言又止。
“不要了。”她掰过他的头，“小仰子，以后别帮他们送了，强硬点拒绝他们。”
第6章
张书仰的性格太软，他父母离异，从小跟着妈妈，林枳栩见过那个女人，很强势的女强人。
可能是物极必反，才导致了张书仰这幅软懦的模样，直到遇见林枳栩和方早，他被欺凌的情况才少了些。
至于那些零食，她知道都是那些追求者强塞给他的，借他的手送到林枳栩手上。
出巷子时，路灯已经亮了起来，最后一抹勃艮第红消失在天际。
宋京辞他们估计已经到了，林婉发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到，林枳栩刚准备伸手拦出租车，张书仰在身后叫住她。
“枳栩，刚才……”
“嗯？”林枳栩回头，路灯映得她发丝每一处都在发光，“怎么了？”
张书仰停在半空中的手顿了顿，蜷缩了下手指收回手于身侧，他挤挤嘴角，“谢谢。”
林枳栩不在意地摆手，拦了辆出租车，“走了。”
光为什么会使人吸引，它照亮的每一隙都带着暖意，那一种感觉，就好像阴暗潮湿的情绪突破身体的囚笼，慢慢开始轻盈，带着骨节舒展开的痒意，那是穿梭在时光的方向与希望。
林枳栩就仿佛是那束光，她张扬明艳，从不吝啬自己的光亮。
正值下班高峰期，汇聚的车流像蚂蚁挪步般缓慢。
到城南小筑的时候快六点五十了，林枳栩付了钱就赶忙下车了。
很古风古韵的饭店，深色木栏围起，将院子分割成一个个的菱形，五彩的太阳花开得快爆出来，走进去暗池的鲤鱼被惊得游走。
踩着一地最后的晚霞，零零几只萤火虫呼哧着翅膀，星星点点的连带着林枳栩的心情都变得柔和和平静。
林枳栩有些近视，景物漫漶得在她眼里似莫奈的花园，待走近了些瞧见门口熟悉的人影，她不确定地喊出声，“宋京辞？”
少年闻声回头，因着射灯的照射，宋京辞的脸从光的潮水中渗出，浮动着一圈淡黄色的光晕，这使得他更像神庙中没有情感的神，冷峻又清冷。
林枳栩微蹙着眉头站定在离他几步的距离，遮住了光。
她有些不解，“你怎么在这儿？”
等她？
不太可能。
她下意识地否决了内心的疑问。
宋京辞本来是半耷拉着眼皮，此刻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眸，深邃的眼眸与她对上，带着一闪而过的亮。
“等你。”声音低低的像丝藤般缠上来，简单两个字砸在林枳栩的心房。
“等我？”她惊骇出声。
“嗯，”宋京辞没太大反应，淡淡地嗯了一声，“进去吧，他们在等。”
反观他的平静，倒显得林枳栩有些大惊小怪，她点点下巴准备进去。
还没踏出去几步，身前的人踉跄一下差点往前跪去，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林枳栩反应极快地扶住宋京辞，一手拦住他的腰，一手搭住他的手。
大部分的重量快要压垮她，林枳栩脚抵住地面稳住身形。
她心跳如擂，声音有些颤，“你怎么了？”
宋京辞手有些发抖地捏紧她的手腕，像溺水时抓住岸边的水草的本能反应，嗓音有些隐忍。
